第42章 沈樂你要修什麽?放著別動,我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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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燈,把它攔住!”
    “不許它進來!”
    “我還就不信了!”
    沈樂氣哼哼的,雙手不停。先給玉枕周圍,特別是裂開的部分,纏上一圈又一圈保鮮膜,讓外界空氣不容易進來;
    再糊上一層專門的密封膠,提高氣密性;
    最後,小心翼翼,把玉枕托出修複櫃,塞進各種儀器。掃描儀,ct機,超聲儀,x光衍射儀……
    所有能想到的測試方案,都挨個兒掃一遍,盡量保留下這個玉枕的所有信息。
    嗯,運氣不錯,ct拍出來的影像上麵,能清晰地看到那卷絲帛的影子,甚至字跡都能辨認,顯然絲帛堅強地挺住了,沒有立刻化為灰燼……
    沈樂小小地鬆了一口氣,再次把玉枕塞進修複櫃,調整溫度、濕度、裏麵的氧氣含量。全部折騰完,再去除密封膠和保鮮膜,開搞:
    他握住一把從瓷塔裏掏出來的瓷劍,一手按塔,一手按劍,努力感受它們的呼吸,感受它們靈性的流動。
    好一會兒,直到自己的心神,與整座瓷塔的律動幾乎相合,這才慢慢透入熱流,從下到上,從近到遠,焚燒著,推擠著瓷塔的靈性。
    厚重的塔基,每一層莊嚴的塔身,塔尖威嚴的刹頂,塔裏各種活靈活現的瓷獸……
    把這每一部分內蘊的靈性,一點一點聚攏起來,一點一點擠壓向手裏的瓷劍。驅趕,揉捏,灌注。
    直到瓷劍一點一點變亮,輕輕嗡鳴起來,不用他托著就能自行懸浮。沈樂一把抓住新灌輸出來的瓷劍,轉身走向修複櫃:
    經過一係列麻煩的程序,把瓷劍塞進修複櫃,又通過手套箱再次拿住。對準玉枕,輕輕一劃:
    喀啦一響,玉枕再次分開,現出那軸珍貴的絲帛來。沈樂整個人都趴在修複櫃上,鼻子緊緊壓住玻璃,長長吐了口氣:
    謝天謝地!
    它好歹還是完整的,沒有變成黑炭模樣,也沒有化為灰燼!
    即便如此,沈樂也不敢把它展開,直接拍照,甚至直接扔去修複了。他小心翼翼,先把瓷劍原路取出,塞進瓷塔,讓它的靈性重新散回塔裏;
    想了一會兒,轉身撲到電腦前,劈裏啪啦,開始查資料:
    從墓裏麵刨出來的,非常脆弱,已經遭到部分氧化傷害,隨時可能崩解的絲織品,應該怎麽修複?
    先做抗氧化還是先做加固?
    這個問題,他以前沒有碰到過啊!
    他充其量隻碰到過畫卷、羅裙這樣,雖然經過長期歲月腐蝕,但好歹已經穩定的物品,沒有碰到過眼睜睜在他麵前黯淡下去的……
    查一查論文,查一查各種會議的資料和經驗分享,有沒有前輩專家提過這一點!
    沈樂緊張地趴在電腦前,手指飛舞。還好還好,東西放在低溫恒濕修複櫃裏,可以挺很長時間,不會忽然就劣化變質。
    不用著急,這時候寧可慢一點,多問幾位老師,也不能著急……
    “我去!!!”
    小漩渦在屏幕下方轉來轉去,網頁遲遲不肯刷新,遲遲不肯吐露新的線索。沈樂一拍腦門,大罵了自己一句:
    我在這裏查什麽查?
    沒信號啊!
    山腹當中,頭頂上不知道頂著多厚重的岩層,還是一個可能的仙家駐地……
    山石是天然的隔離屏障,修行者撐起來的結界又是一層屏障,外來的電磁信號,能被隔絕得密不透風。
    算了算了,他還是老老實實,先把石室再探索一遍吧。如果啥都沒有,離開這裏,再去做研究也來得及!
    沈樂聳聳肩膀,放下手裏的工作。把修複櫃外麵的防護屏障落下,升起一層金障,推門出外;
    再叮囑黃玉桐看好實驗室,不要讓任何人,任何其他的小家夥,特別是瓷劍,接觸到這個櫃子,更不能傷害到裏麵的絲帛。
    沈樂踏出古宅,就看見空氣當中電光閃耀,白芒縱橫來去。沈樂一個不小心,頭頂就涼颼颼的,伸手一摸,絲絲縷縷,從額前飛下……
    “太不像話了!居然敢打我!”沈樂大怒,一跺腳,整個石室都震了一震。緊接著軋軋聲響,石室響應他的心念,牆壁開始變形:
    通向外界的甬道即刻封閉;
    以石墩、石榻為界限,幾道石牆拔地而起,縱橫交錯,把石室分隔成一塊一塊;
    瓷劍往左一躥,一頭撞在石牆上,再往右一躥,再次撞上另外一堵石牆。想要快速拉高的時候,橫向又拉出一堵石牆,堵住它的上升空間。
    這把劍左衝右突,空間被壓縮得越來越小,終於被沈樂一把抓住劍柄,在空中努力揮舞兩下:
    “抓住了!看你亂跑的樣子——別以為是古董我就製不住你!嘿,給我拿個劍鞘過來,再拿一卷封箱帶!”
    【就是!就是!叫你不聽話!叫你亂跑!叫你差點打到沈樂!】
    小油燈興奮地上下浮沉。光團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整個石室裏星星點點,鬧得像叔丁基鋰成精了似的。
    沈樂歎一口氣,隻好騰出心神來安撫它:
    “好了好了,沒事了。青燈啊,你回古宅裏看一眼,看著那些儀器不要停電,再給我傳個話啊!”
    【好嘞!】
    光團立刻消失,須臾,就有泥俑連跑帶顛,送出沈樂要的東西來。
    瓷劍奮力掙紮,沈樂把它塞進劍鞘,撕拉撕拉,用封箱帶連劍帶鞘,纏了一個結實。屈起指尖,用力敲了敲:
    “這個地方,還有什麽是你要找的?乖乖回答我,老老實實帶我找到,我放你出來;
    再折騰下去,我隨便找個角落把你塞著,塞到我頭發長出來為止!”
    瓷劍安靜下來。停一停,輕輕震動幾下,努力轉動一個方向。沈樂又敲了兩下劍鞘:
    “有東西要找,震兩下;沒東西要找,震一下。快點!”
    瓷劍安靜片刻,輕輕震動了一下,再次躺平不動。沈樂屈膝按地,精神力展開,和周圍的石壁溝通,把所有升起的石牆全都複位。
    然後,握住劍柄,把古宅收回手腕上,悄然沉入地底。順著地脈,緩緩前行,最後站到山頂:
    “呼……好冷……”
    此時暮色四合,滿天星鬥。沈樂反射性地搓了搓手臂,原地跳動兩下,讓自己變得暖和一點;
    然後,再低頭運功,將熱流運遍全身,抵抗山頂的罡風與寒意。
    感覺到冰涼的指尖恢複柔軟溫暖,這才挑了個相對平坦、信號又好的地方,展開古宅:
    “幹活幹活!——哎,這麽偏僻的山頂上都有信號,鐵塔公司很給力啊!”
    他舒暢地伸了個懶腰,把瓷劍連著劍鞘,掛到了古宅門口的垂蓮柱上,權作教訓。自己返回實驗室,查資料、發微信、打電話……
    折騰了巨大的一輪,主要是參考了三星堆那邊的恒溫恒濕考古艙,和全程閉環的處理機製,終於決定了後續保護修複的方案。
    首先,在修複完成之前,全程不出修複櫃,確保絲帛在完全合適的環境之下;
    其次,盡量采用無接觸修複,比如給絲帛進行清潔工作,這時候,清潔術這樣的法術,就比手工修複,擁有明顯的優勢;
    再次,先保護,再修複。比如說,先提高濕度,讓絲帛內部得到緩慢浸潤,讓它逐漸恢複柔軟;
    等它質地漸漸趨向複原,再把它浸入絲素蛋白溶液,是的,萬能的絲素蛋白溶液,一把一把扔治療法術,讓絲帛恢複新鮮的彈性;
    最後,再把它展開,拍照,錄像,進行初步的柔韌性檢測。確定沒有問題,小心改變修複櫃氣氛,直到移出……
    “沈樂!你別急著動手啊!”來自學校的電話,火急火燎打到了他的手機上:
    “放著!放著等我們過來!你發現了什麽東西!新的古墓嗎?還是其他的新遺址?什麽朝代的?放著別動啊!”
    沈樂:“……”
    我是不是應該跟老師們說一聲,我現在蹲在太行山脈最高峰頂上,海拔接近三千米,別來,來了你們也爬不上來?
    話說我找到東西的地方,你們也進不去啊!那地方,我都是依靠瓷劍把我裹著,開了劍遁才進去的!
    沈樂糾結了又糾結,到底還是沒有選擇對學校說謊,比如“根本不存在新發現的東西,我隻是突然想查資料”之類的。
    一則在文物修複的道路上,他未來還有很多地方要仰仗學校,請教老師;
    二則,哪怕單單局限於修複這幅絲帛,他請教學校老師,一旦涉及某些細節,也非常容易穿幫。
    想要阻止老師們爬山找文物,還有其他很多方法,何苦呢?
    沈樂沿著地脈飛快遁行,第二天一早,已經在京城附近冒頭,並且聯絡上了京城的特事部門,借到了一間實驗室。
    然後,才是給學校打電話,恭請幾位相關的老師過來——請在特事部門的保護下參觀文物,遵守一切相關規則……
    “啊……早知道是這種東西,我就不過來了啊……”
    曾經遠赴珠溪鎮,指導過沈樂修複古畫,親眼看過沈樂如何修複古代絲織品的那位老師,嘴上說著遺憾的話,把臉頰貼在玻璃上,一眨不眨。
    忽然身子一輕,被拉到旁邊,另外一位專門修複紡織品的老師衝了上來,雙手死死按住玻璃,簡直恨不得鑽進去。
    反而是沈樂的直屬導師,身為古建築修複方麵的專家,非常淡定,端著茶遠遠坐在牆邊,唇邊勾起微笑:
    不錯不錯,沈樂發展得真是不錯。幸好是有強烈靈力反應的東西,不能讓普通人上手,否則的話,看他兩位同事的樣子,當場就能搶起來!
    而現在,他們就隻能隔著大玻璃窗,或者隔著攝像頭(其實,還是攝像頭看得更清楚一點,因為能架得比較近),看沈樂一個人忙碌:
    沈樂半趴在修複櫃上,雙手舉起,連帶手套箱裏的手套,拗成一個奇怪的形狀。往回一招,再一招,再一招……
    “咦!”
    兩個老師眼睛都亮了。那絲帛上的汙漬,汗跡,可疑的灰塵,一小片一小片,全部輕輕飛起,再乖巧地堆迭在修複櫃角落。
    最神奇的是,那些汙漬,居然還是一片片攤平的,盡量攤成了絲帛上原有的模樣……
    做古畫那位還能撐得住一點,做紡織品那位就分心二用,一步步倒退。
    眼睛盯著屏幕,人已經退到牆邊,腳跟貼地,碰了沈樂的導師一下:
    “哎,你學生什麽時候有這一手了?能請他來幫幫忙嗎?我們這裏,有好多紡織品需要清理……”
    “哥屋恩——滾!”
    沈樂的導師盯著大屏幕,眼神斜也不斜,很認真,很清晰地發了一個長音。
    你們那裏有多少紡織品,自己心裏沒數嗎?
    你們是想要讓沈樂當苦力嗎?
    我不攔著,沈樂自己又認真又勤懇的話,你們敢把整個故宮,整個國博,所有絲綢幔帳,所有龍袍緞匹,所有聖旨絹畫,全都讓他清灰!
    做紡織品那位聳聳肩,又站回了原位,一隻眼睛看著玻璃窗,一隻眼睛看著大屏幕,挪來挪去,忙得不亦樂乎。
    好一會兒,又輕輕“咦”了一聲:
    “他這是……”
    絲素蛋白溶液。
    修複絲織品,出鏡率高到爆表,永遠的絲素蛋白溶液。
    然而這一次,沈樂卻不是送一盆子進去,直接把絲帛卷軸浸在裏麵了事。
    那盆清亮的溶液自行飛起,化作點點細雨,細雨又化作濃霧,漸薄漸稀,最終消失不見。
    在它消失之前的最後一瞬,幾位老師,同時看到了一彎彩虹:
    這彩虹指引著溶液化作的霧氣,沁入絲帛,消失不見。
    那卷絲帛原本發暗、發脆,被浸潤以後,很快就轉為鮮亮,純正的紅色,和新嫁娘的蓋頭也有得一拚。
    至於絲帛上繡出的字跡,一層層墨色,更是如同濃雲堆迭一般,銀鉤鐵畫,動人心魄。
    做書畫修複的那位老師一眼看到,已經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橫橫豎豎,不停勾勒起來:
    “肺藏太白之炁,凝而為劍鋒……咦!”
    幾個人同時向後一仰。與此同時,沈樂舉手一擋,鏗鏘一聲,指縫間已經夾住了一道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