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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頭蛇2

    伊耿真心實意地發出感慨：

    “我x。”

    尼伯龍根島的小酒館, 人聲鼎沸，熱鬧吵嚷。

    斯內克蛇女，在舞臺的鋼管上, 扭動著水蛇腰；螢火魷魚人，成群結隊地窩在水箱裏，隨著鼓點放射出不同的光線。

    作為全愛琴唯一的武器池, 尼伯龍根當地的酒館, 每天都會接待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人類與矮人吹噓，獸人與海族打牌，尖耳朵的精靈則更加孤僻高傲, 坐在僻靜的角落裏獨自喝酒。

    伊耿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麽多異族。

    在奧古斯都帝國, 法師學院會定期組織抽卡隊伍，也就是常說的“春遊”或者“秋遊”。通常而言，春遊會南下，前往尼伯龍根島，在武器池裏抽取武器；秋遊則是北上，前往黑暗母壤，在寵物池裏碰碰運氣。

    伊耿關於集體抽卡的記憶都十分慘痛。

    集體抽卡，一直是校園霸淩多發地，幾乎所有學生抽卡，都是為了服務“團體裏的老大”, 或者“班級裏的紅人”。

    伊耿曾經抽到過一個金色品質的法杖，很快就被要求“自願上交”給馮家的公子哥。伊耿還沒說不給, 隻是麵露猶豫, 就被公子哥的跟班一拳揍得鼻血狂流。

    現實不是爽文。伊耿沒有辦法, 他不想每天放學，第一件事就是被揍, 該法杖自然是“自願上交”了。

    馮大公子很得意，故意地在伊耿麵前使用，但很快就膩煩了。大公子的法杖，就跟女孩的發卡一樣花樣繁多，他每天都能換不重樣的——大公子根本就不缺。

    他隻是在單純地享受，搶走別人東西的樂趣。

    從此以後，伊耿再也不參加集體抽卡，每次都是請病假蒙混過去，窩在老爹的診所裏看漫畫。他現在用的法杖，還是五歲生日的時候，診所裏的病龍隨手送的，說是“武器池裏歪出來的東西”。

    伊耿想要個新法杖了。

    高級地精巢穴一行，林把巨大地精身上掉落的材料，按照貢獻分配給了每一個生還者，就連蕊德也拿到了她應得的一份。

    伊耿拿著這些材料，去兌換了尼伯龍根戒指，和先前攢著的戒指一起，伊耿大概有個五六十抽，打算去武器池碰碰運氣。

    結果伊耿出門就碰上了林。

    林知道伊耿的來意後，露出了相當複雜的表情：

    “你知道這一期up什麽嗎？”

    伊耿呆呆地點頭，他當然知道，up是“概率上升”的意思，這一期up的武器是“咎瓦尤斯”。

    伊耿隻是撈了個陪跑。

    “……”林嘆了口氣，“孩子，武器池是分‘戰士池’和‘法師池’的，既然這一期up的是咎瓦尤斯，那麽池子裏陪跑的，就全是戰士能用的武器。”

    ——你一個法師來湊什麽熱鬧？

    伊耿：“……”

    他太久沒抽卡了，早就忘記了，還有這種規矩。

    伊耿尷尬地撓頭：“我就是……我就是覺得……我戒指很多……”

    林淡淡地替他說完：

    “你就是抽卡癮犯了。”

    伊耿：“……”

    確實。

    伊耿垂頭喪氣，正打算老實回家，林出聲叫住了少年：

    “你願意出鏡嗎？”

    ——幫我抽卡？

    伊耿驚喜地回過頭來：“真的嗎？”

    林麵無表情：“假的。”

    伊耿：“……”

    少年又蔫了下去。

    林拍了拍身旁的天馬：“會騎馬嗎？”

    ——是真的！！！

    伊耿的眼睛又亮了起來，少年踩著馬蹬，跨上了天馬，興高采烈地給家裏發了條信息：

    【黃金雨的小馬：哈哈哈哈哈】

    【快樂的麵包：啐】

    【黃金雨的小馬：？我什麽都沒說，你就朝我吐口水】

    【快樂的麵包：趁你張嘴哈哈哈，吐個口水進你嘴裏】

    伊耿：“……”

    【黃金雨的小馬：你好沒人性啊！】

    【快樂的麵包：我是龍，為什麽要有人性？我有龍性，龍性就是嘿嘿嘿】

    伊耿：“……”

    被饑渴的母暴龍嚇暈。

    【黃金雨的小馬：……總之我今天不回來吃飯了，你跟我爸講一聲，別做我的飯了，話說你回來了，就幫我爸做點家務啊，別整天躺床上看x情圖片】

    【快樂的麵包：你快去吧，趁你不在，我正好嘿嘿嘿】

    伊耿：“……”

    【黃金雨的小馬：不準騎我爸！！！也不準騎診所裏其他的龍！！！】

    【黃金雨的小馬：求求你了姐你還是繼續看x情圖片吧】

    ·

    ·

    ·

    總而言之，在給家裏那頭母龍，發了十幾張珍藏已久的x情圖片後，伊耿守護住了老爹及診所全體龍員的貞潔，興高采烈地跟著林，來尼伯龍根幫忙抽卡了。

    溫妮帶伊耿在島上逛了一圈，但也沒邀請伊耿去家裏玩，沒過多久就臉色難看地匆匆走了。

    伊耿莫名其妙，也不好再跟著她，自己在島上溜達了一會兒，少年就收到了林的消息：

    【騎士劍：請來這間酒館。白老師請客吃飯。】

    【騎士劍：[分享了定位]】

    【黃金雨的小馬：收到】

    【騎士劍：[邀請你加入群聊]】

    伊耿：？

    伊耿點了進去，是林建立的群聊，群聊成員隻有林、薇瑟和伊耿，群聊名稱是：

    “家和萬事興”。

    一股淳樸而憨厚的中年人氣息撲麵而來。

    伊耿：“……”

    【大呲花：大海沒水變沙灘，人沒朋友變孤單，親朋好友多互動，親情友情重如山，開心快樂精神爽，心寬善良人平安。家人們，晚上好！】

    【大呲花：[發送了一張圖片]】

    伊耿謹慎地點開圖片，隻見“晚上好”這一詞組，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原地旋轉了好幾圈。

    伊耿：“……”

    伊耿點開和林的私聊。

    【黃金雨的小馬：林叔，白老師一直這樣聊天嗎】

    【騎士劍：……】

    【騎士劍：[發送了一張圖片]】

    伊耿謹慎地點開，隻見“忍耐”這個單詞，閃爍著五彩繽紛的特效，伴隨著大朵大朵的鮮花貼圖，以及直線平移的蝴蝶。

    伊耿：“……”

    【黃金雨的小馬：好的】

    ·

    ·

    ·

    綜上所述，伊耿來到了尼伯龍根的小酒館。

    他長得不高，身材又瘦，像是條粉色的豆芽菜，在客人與客人的縫隙裏鑽了進來。

    酒館裏的光線十分昏暗，但林和薇瑟，長得實在太惹眼，他們往角落裏一坐，簡直自帶發光效果，不少人偷偷地望著這邊。

    林不動聲色地把咎瓦尤斯往桌邊一靠。

    聖劍咎瓦尤斯，渾身纏裹著布條，從外表上看，認不出是哪柄劍，但它散發出的鬥力波動，強大、磅礴、厚重，已經能擋下絕大部分的搭訕和歹意了。

    “伊耿！！”

    薇瑟看見了伊耿，高興地朝他揮手。

    美人一笑，何其了得，伊耿立刻聽見了不少吸氣聲，七八道羨慕的眼睛望向了伊耿。

    仿佛麻雀炸起了毛，伊耿的虛榮心，立刻膨脹起來。

    少年頗為狗仗人勢地擡頭挺胸，不少客人主動給這小夥子讓路，伊耿橫著走到薇瑟身邊——

    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伊耿：“……”

    伊耿的虛榮心瞬間漏了氣，少年識相地恢複了正常人的走路姿勢，規規矩矩地在薇瑟身邊坐下了。

    薇瑟歪頭看著他：

    “玩得開心嗎？”

    伊耿老實巴交道：“沒什麽好玩的。”

    這是實話。尼伯龍根島，除了抽卡以外，根本沒什麽可玩的，路上到處都是雞屎和牛糞，伊耿根本不想從天馬上下去。

    伊耿轉移了話題：“那你們呢？”

    薇瑟尷尬地望了林一眼。

    林麵無表情地閉上眼睛：

    別看我，自己說。

    薇瑟：“……”

    “那個，”薇瑟滿頭大汗，“我現在跟你說的事，你千萬不要害怕……”

    伊耿：“……”

    伊耿奇道：“你們搶金庫了？”

    林冷冷道：“比搶金庫嚴重一點點。”

    薇瑟尷尬地幹笑：“哈哈哈，就嚴重了一點點哦！”

    她用手指比劃了芝麻粒大小的寬度。

    伊耿：“……”

    你最好是！！！

    ·

    ·

    ·

    於是，伊耿小朋友，從薇瑟的嘴裏，聽到了一個傳奇故事：

    薇瑟在騎士團駐地，把所有人打了一頓。

    伊耿呆滯地咬著杯子：“……”

    啊？

    啊？？

    “現在，”薇瑟的骨手訕訕地搓了搓，“你可以提問了。”

    伊耿舉手：“你為什麽打了所有人？”

    “因為我打了團長呀，”薇瑟幹巴巴地笑，越說越小聲，“我怕他的手下抓我去坐牢……”

    ——於是薇瑟順帶著，讓“阿遮羅曩他”，把所有人都打上了病床。

    隻要沒人能抓我去坐牢，我就不用坐牢了！

    伊耿：“……”

    很好，很有精神，很武德充沛。

    伊耿再次舉手：“那林叔在幹什麽？”

    既然白老師在打人，林不會攔著麽？

    林漠然道：“喝茶。”

    伊耿：“？”

    什麽？？

    “團長辦公室有很不錯的紅茶。”林表情淡涼，“阿普斯紅茶，醇厚濃香，口感細膩，我泡了三杯。”

    “我也喝了！”薇瑟高興地附和，“是真的很好喝……”

    伊耿好崩潰：“……”

    感謝新舊諸律優秀的匹配機製——你們還真是一對臥龍鳳雛！

    “那我們得走了吧？”

    打人是不對的，何況打的是當地騎士團？

    伊耿本能地賊眉鼠眼起來，連聲音都鬼鬼祟祟壓低了：“他們不會搖人來抓我們嗎？”

    薇瑟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點了點頭：“會。”

    虧你還知道！

    伊耿崩潰地抱頭：“那就更該走了啊！！”

    ——常言道，裝完逼就得跑，你倆怎麽還坐這吃飯呢！！

    “不怕，”薇瑟摸了摸他的頭，“附近任何騎士團增援，起碼都要一天的時間，明天我們抽完卡再走也不遲！”

    她的語氣溫柔、輕鬆又愉悅，透著一股法外狂徒的自信。

    伊耿震驚了。

    伊耿望向林：

    林叔你說句話啊！

    “我贊成，”林穩重地點了點頭，“我再不更新視頻，平臺要扣我工資了。”

    伊耿：“……”

    伊耿絕望地抱頭：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倆就沒一個正常的！

    ·

    ·

    ·

    雖然但是，伊耿直覺，這兩個大人都沒說實話。

    他們繼續留在尼伯龍根島，應該還有其他利益考量，既然林和薇瑟不願意跟他說，伊耿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算了，天塌下來，也有咎瓦尤斯頂著呢。

    作為一個脆弱的正常人，伊耿決定跟著吃瓜，至於騎士團來不來抓人、薇瑟會不會被報複，他就不鹹吃奶酪淡操心了。

    還有一個問題。

    伊耿舉手：“你打了男爵嗎？”

    薇瑟搖頭：“沒有哦。”

    伊耿詫異：“為什麽？”

    這一切都是因埃斯男爵而起，怎麽打人的時候，又不算上他了？

    薇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他逃走了嘛……”

    ·

    ·

    ·

    當時，“阿遮羅曩他”巨大的骨爪，冷冷地甩開了獅子團長，薇瑟鳶紫色的眼睛，清澄無辜地看向了男爵。

    ——下一個，輪到你了哦？

    埃斯男爵臉色驟地急變，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項鏈，大喝道：

    “偉大的螺湮之主啊！願你的名受顯揚，願你的國來臨，願你的旨意奉行在拉萊耶，猶如太古舊律行在瘋狂海上！”

    薇瑟耐心地等他念完。

    她不急，她一點都不急，殺了一個埃斯男爵，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埃斯男爵。

    男爵背後的勢力才是薇瑟關心的。

    若是不祓除埃斯男爵背後的勢力，這等罪惡而汙穢的血肉貿易，依舊會繼續發生。

    項鏈上係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瓶，隨著男爵的吟唱，它鏘然爆裂，噴出碧綠而粘稠的液體來。

    若是李在場，一定能發現，這綠色的黏液，和先前戒指噴了他一臉的，生得一模一樣。

    隨著綠色黏液的噴濺，男爵的身形也變得不穩定起來，他像是融化了的一支粗燭，烏糟糟地和綠色黏液混合在一起。

    哦，薇瑟懂了，這個項鏈，是一個傳送魔法。

    “既然如此，”薇瑟笑道，“送你點見麵禮吧？”

    這句話不是跟男爵說的。

    薇瑟是在跟綠色黏液對話。

    薇瑟攤開白皙的手掌，幽然吹出一口馨香的風，紫色的冥焰像是一縷淡色的冤魂，輕飄飄地落在了綠色黏液上。

    萬暗裏，隱隱中，一聲沉雄而混沌的怒吼，透過無形的空間障壁，從綠色黏液裏磅礴地震出！

    “我就在這裏，我不會離開。”

    薇瑟麵色淡然，表情微笑，絢麗的彩虹色，悄悄地爬滿她的瞳仁：

    “被我弄疼了嗎？乖，小螺湮……讓你的主人，來尼伯龍根島見我。”

    ·

    ·

    ·

    與此同時，不可言喻海，拉萊耶城。

    薇瑟輕飄飄的一舉，攻擊力非同小可，亮紫色的冥焰穿透了空間障壁，直接燒在了螺湮之主的身上。

    偉大的太古神祇，久違地感到了疼痛。

    同時也驚醒了另一個沉睡的人。

    拉萊耶城位於不可言喻海之下，常年籠罩在萬古不變的琥珀色濃霧裏。因其主人的意誌，拉萊耶盛開著長年不敗的鳶尾花，鮮妍的花朵交織成一片藍紫色的花海，花海正中擺放著一具鉑黑色的冰棺。

    一位黑衣女子，坐在輪椅上，麵對著這具冰棺。

    她雙目閉闔，神色冷淡，氣息不似活物，像是一具坐立的屍體，陷入了永恒的長眠中。

    靜、靜、靜。

    拉萊耶城隻有亙古不變的沉寂。

    驀地，一道亮紫色的冥焰，打破了琥珀色的沉寂——薇瑟的怒火，自拉萊耶城的上空，星流霆擊般閃逝。

    <101nove.·琥珀星，睜開了灰藍色的眼睛。

    百來年過去，“守密之人”阿爾忒彌斯，聲音依舊沙啞、貴胄、冷漠，每個音節裏都浸泡著養尊處優的傲慢：

    “薇瑟……是在想我嗎？”

    一旁的深空星海之主恭敬地答道：

    “是在想你死。”

    ·

    ·

    ·

    注：“偉大的螺湮之主……”改自《死靈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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