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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敵1

    天穹像是一塊餅幹, “啪”地一聲，一分為二。

    在薇瑟的一側，明豔的烈陽潑瀉而下, 萬裏晴空上糾纏著無數透明的魂靈。

    那是薇瑟的魔力沖天而起，召集來了四麵八方的亡靈，它們暴力地絞碎了, 頭頂沉甸甸的烏雲。

    在阿爾的一側, 烏雲密布，暴雨將頃，銀月王座散發著穩定而強勢的光輝。

    人們能聽到四麵八方的潮聲, 磅礴、洶湧、強勁, 尼伯龍根內海在回應阿爾，發出了巨獸般的呼吸聲。

    一白一黑，兩道截然不同的天色，在天空上形成了一道鮮明的割裂線。

    海風在沸騰，大地在躁動，時不時，空氣中，會出現一行行神秘而華麗的咒文，像是一道道燦爛的劍，垂直地指向大地。

    【有沒有大佬來彈幕解說？孩子沒文化連打架都看不懂了】

    【看不懂賢者級的打架可太正常了……這兩位可是法師界的巨擘, 劃時代的偉人，把你們課本加厚了一倍的存在】

    【她們為什麽幹站著啊？這是還沒開打？】

    【↑早開打了, 這可不是幹站著, 看到空氣裏那些若隱若現的咒文了嗎？這是“世界法則”, 換一個你熟悉的詞吧，“新舊諸律”】

    【她們在改變世界的法則？？】

    【……好多外行的啊, 魔導院來掃掃盲吧，“法師”可不是“魔法師”的簡稱，而是“創造法則之人”。舉個例子，按照世界原有的法則舊律），隻有通過一定的物理手段，才能擁有火焰——但是法師可以通過吟唱，生成新的法則新律），就可以憑空創造火苗。】

    【魔導師的第一課：法師的本質，是創造法則】

    【同意樓上大佬，薇阿二人現在就在穩定世界法則，她們都想要改變對方的法則，加固自身的法則】

    【我怎麽越聽越迷糊呢……】

    【這些都是愛琴魔導師統一招生考試的基本考點啊？年年考年年有人不會，難怪每年考導失敗的人這麽多】

    【嗚嗚嗚別罵了，我就是脫産考導沒有上岸，這輩子就是個小破本科】

    【本科法師就能看懂啊！！這是《高級魔法導論》裏第三章的內容，在正式的法師對決中，第一要義就是加固自身法則，如果你身周的法則被人改寫了，接下來你無論吟唱什麽都不會奏效，因為法則已經改變了】

    【啊？第一要義難道不是趕緊拉開距離學渣小聲】

    【都說了法師界不要開設專科院校】

    【笑死，學歷歧視又開始了是吧？專科法師怎麽你了呢請問？】

    【……別吵了，對於大多數法師來說，第一要義就是拉開距離，因為大部分人的能力就止步於此了。這是賢者級別的戰鬥，薇瑟密爾和阿爾忒彌斯，改一個世界法則比你改論文還更容易，所以她們會規規矩矩地走完這一步】

    【是的，大家安靜欣賞吧，這是比你手上的教科書案例，還要更加經典的法師對決】

    “……”

    阿爾斜靠在銀月王座上，閉目養神，像是睡去。

    發如烏木，膚如白雪，她確實很像童話故事裏的公主，隻不過她的氣質太過詭異，無論做什麽表情，都像精致的蠟人，處處透著一股非人的恐怖感。

    阿爾淡淡地睜開眼睛：

    “薇瑟，你的法則，還是這麽粗陋。”

    【qaq有沒有人覺得阿爾忒彌斯長得特別像白雪公主啊！！！姐是什麽瑪麗蘇小說照進現實，美貌+強大+血統高貴，薇瑟密爾簡直就是她的陪襯】

    【自信點，守密之人就是究極美強慘】

    【詭教信徒能不能別發癲啊？不拉踩一下薇瑟密爾會死是吧，沒有薇瑟密爾編織的認知濾網，你早進精神病院了】

    【認知濾網是什麽？學渣好奇】

    【↓看薇姐的骨手】

    薇瑟在和阿爾搶奪世界法則時，她袖中的骨手也向外伸出，白骨質地的森然手指，像是蘭花一樣綻放開去，結出一個又一個魔法手印。

    薇瑟一邊與阿爾對抗，一邊編出了一張魔法網。

    【阿爾忒彌斯的力量，是跟太古神祇直接聯係的，別說直麵螺湮之主了，普通人聽到螺湮之主的低語就會陷入瘋狂。之前不是有人說，看直播看得胸悶氣短很難受嗎？這就是阿爾忒彌斯的力量，她對你造成的精神損傷是無差別的，無論你在不在現場，隻要你看見了就會受傷】

    【是的，你現在能欣賞阿爾忒彌斯的盛世美顏和她的魔法，是因為薇瑟密爾導師好心地加了一層認知濾網，阻隔了這個精神傷害，不然我們在阿爾忒彌斯登場的那一瞬間，就得進精神病院重症監護室了】

    【薇瑟媽媽為了讓你能安全吃瓜，特意給你加了個保護罩，還不說謝謝媽媽】

    【謝謝薇瑟媽媽！！tat】

    薇瑟還不知道，自己在世界樹的形象，已經從蹭熱度的花瓶，一舉躍升成了大家的賽博好媽媽。

    古有薇瑟與伊拉斯強強聯合，今有薇瑟與林媽媽聯合，一媽更比一媽強，這媽更比那媽高，也不失為一種時代進步。

    薇瑟眼下的注意力，都在阿爾的身上。保護大家的精神狀態，隻是薇瑟順手為之而已，算不得什麽貼心溫柔。

    “粗陋？”

    薇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這麽粗陋的法則，你怎麽解不開呢，是不願意嗎？”

    你要來吵架我可不困了哦？

    阿爾：“……”

    【啊啊啊啊啊笑死我了】

    【你的攻擊性我姑且認可.jpg】

    【我發現了，薇瑟跟劍哥差不多，都屬於那種平時講話軟綿綿的，但是一旦攻擊起人來就特別厲害的那種】

    【騎士劍說話哪裏軟綿綿了啊，你是不是把他說話和他的胸部搞混了，劍哥全身上下軟的也隻有胸了】

    【說到胸圍，我覺得直播到現在，薇導至今都沒輸過這是可以說的嗎）】

    【小薔薇花18歲之後無人能敵】

    【？別吧大哥，口嗨也差不多點，說得跟你摸過導師一樣】

    【……】

    【？？？】

    【……我靠】

    【啊啊啊看了眼彈幕id被嚇暈了！！】

    【上麵的，發言的……那是皇帝陛下……】

    錚地一聲。

    仿佛是一根琴弦斷了。

    滿場躁動不安的魔力，好似齊齊找回了歸宿，俱是平息了下來。

    薇瑟和阿爾各自穩固了空間法則，黑與白的界限並沒有倒退一步，也沒有前進一分。

    在解構對方法則這件事上，薇瑟和阿爾暫時打成了平手。

    【？居然扯平了】

    【誒，不是說阿導最強嗎】

    【前麵的，阿導和薇導在總體力量上，應該是不相上下的，隻是阿導的職業分支太bug了，螺湮之主是她的眷屬，一個神明住在她的身體裏，你想想這是什麽概念】

    【其實薇導已經落在下風了……】

    【阿導贏了會怎麽樣？】

    【很簡單啊，說明薇導無力管理尼伯龍根島的事，這個島還會繼續生活在琥珀星家族的陰影之下吧，誰知道呢……】

    薇瑟和阿爾同時舉起了法杖。

    她們太過相似，就連戰鬥節奏，都別無而致。

    默契得好似一曲共舞。

    “我們打過多少次了？”

    銀白色的魔法光輝，自阿爾的魔杖頂端亮起，銀月王座的前端，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神秘而優美的魔法符號：

    “一百次？兩百次？”

    她漫不經心地回憶著。

    “……”

    薇瑟定定地看著阿爾，月華如練，月涼如水，無論何等淬烈的銀光，都無法撼動薔薇魔女眼中淡淡的失望：

    “阿爾，我們沒打過架。”

    阿爾聞言一愕。

    “你……真的，什麽都不放在心上。”

    薇瑟閉上了眼睛。

    “阿遮羅曩他”沖天而起，巨闊的骷髏參天而立，睜開了幽紫色的眼睛。

    薇瑟隻覺得疲憊，她不想再說了，阿爾變得太多，而薇瑟變得太少，再交流下去隻有無盡的疲憊。

    是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馬，最後都會形同陌路 ？

    是不是所有的兩小無猜，最後都是仇人相見，眼分外紅？

    是不是所有的年少誓言，最後都會變成多年後回憶往事時，射中心髒的那一顆銃彈？

    薇瑟深深地、深深地嘆息，法杖“極樂華藏”眩開一道十字狀的紫色強光，方圓百裏，大地震顫，無數骨手破土而出，無數亡魂回應他們的母親。

    接下來，還是用魔法說話吧。

    ·

    ·

    ·

    百來年前，火環學院。

    春色單薄，天光晴好，鳶尾花燦爛地盛放，洸洋成一片藍紫色的海。

    “借過！不好意思，借過一下！”

    走廊裏，人聲鼎沸、摩肩接踵，攢動的人潮一眼望不到頭，十四歲的薇瑟密爾·白，抱著一遝厚重的書本，艱難地從人與人的罅隙間擠過去：

    “抱歉，抱歉，我趕時間……”

    一道細冷如雪的女聲，陡地打碎了滿室的熱鬧：

    “散開。”

    她對世界下令。

    薇瑟睜大了眼睛，隻見推擠著她的人 ，紛紛中了漂浮魔法，無助地飛向了半空中。

    薇瑟身邊立刻清出了一大片空地來。

    薇瑟：“……”

    衆人：“……”

    毫無疑問，這道魔法，來自走廊盡頭。

    <101nove.·琥珀星，靜靜地坐在亮銀色的輪椅上，漆黑的裙擺層疊著盛開，像是一朵死意森然的黑玫瑰。

    彼時，少女的臉上，還沒有恐怖的縫合線，整張臉好似雕塑家傾注畢生心血的作品，深邃、完美、毫無瑕疵，讓人不得不驚嘆新舊諸律是何等偏心，居然把美麗與力量，同時加疊在一人身上。

    然而，上天給了阿爾驚人的美貌和魔力，卻忘記給她設計一個接近人類的性格，阿爾的脾氣霸道、惡劣、自我中心……

    眼下就是一樁。

    阿爾捏著紫杉木質地的魔杖，優雅又輕盈地揮動了幾下，把礙眼的同學全部裝進了魔法氣泡裏，任由他們漂浮在半空中，滑稽地揮舞著手腳。

    “阿爾，”薇瑟嚇了一跳，“你不能這樣……”

    阿爾漠然地反問：“為什麽不？他們擋了你的路。”

    薇瑟睜大了眼睛：“這、這樣很不禮貌啊。”

    阿爾惻惻地撩起眼皮：“我又沒有從他們身上碾過去。難道我不慈悲麽？”

    薇瑟：“……”

    阿爾在說這句話時，沒有任何“做作感”，女孩的傲慢發自內心，這句話她問得真心實意。

    在阿爾看來，人類是點心，是能“吃”的東西。

    你會跟一塊吐司麵包講道理麽？

    自然是礙了我的眼，就要丟到一邊去，它可以繼續當吐司麵包，我很尊重它們的……小點心權利。

    薇瑟：“……”

    好吧，順從，投降。

    薇瑟放棄了跟她交流，一手提著紫色裙擺，默不作聲地走得更快了些。

    阿爾的輪椅幽幽地跟在後麵：“你生氣了麽？”

    薇瑟不說話。

    阿爾的輪椅緊追不舍：“你要為了那些人，跟我吵架嗎？”

    薇瑟抿緊了唇。

    阿爾繼續說道：“你這是冷暴力，我會告訴殿下。”

    薇瑟：“……”

    薇瑟站住了，她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阿爾：

    “阿爾，我沒有生你的氣，也不想跟你吵架，更不是為了要‘冷暴力’你。”

    我隻是對你很失望！

    阿爾麵無表情，那雙灰藍色的眼睛，不安地眨了眨：

    “那你是不想跟我好了。”

    薇瑟：“……”

    啊？

    阿爾的聲音沙啞又冷漠，君士坦丁的口音更是優雅萬分，就像是所有的戲劇表演裏，夜幕背景下魔女的獨自低吟一樣。

    但阿爾說起話來，內容其實很幼稚，這是薇瑟才知道的秘密，阿爾已經十四歲了，張口閉口其實還是“你不跟我好”，“你不跟我玩”，“我不理你們所有人”之類的小女生臺詞。

    薇瑟已經十四歲了，正是扮酷耍帥的年紀，但阿爾的成長好像慢了所有人一拍，她從始至終都生活在自己的古堡裏，像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拒絕與時光一同前進。

    “你有新朋友了，對麽？”阿爾認真地說，“我們不是天下第一好了。”

    薇瑟：“……”

    薇瑟被氣笑了：“好吧，那你覺得，我跟誰是天下第一好？”

    “茜帕緹婭。”阿爾飛快地報出了內心的人選，“她是小三，她插足我們的友情，她是壞女人。”

    薇瑟：“……”

    薇瑟大驚失色：“阿爾，我才不跟你搞女同性戀！”

    我們隻是朋友，什麽小三不小三的，你在說什麽？

    小薇瑟心如亂麻。

    阿爾：“……”

    阿爾好奇地詢問道：“什麽是女同性戀？”

    古板保守的阿爾自然不知道這麽新潮的詞彙。

    薇瑟硬著頭皮解釋道：“就是女孩愛上女孩。”

    “我愛你。”阿爾飛快地說道，“你跟我好吧，你隻對我一個人好，你不要再和其他人做朋友了。”

    薇瑟：“……”

    薇瑟漲紅了臉：“……神經病！”

    她抱著懷裏的書，噔噔噔地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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