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璀璨如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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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璀璨如歌3

    林驚道:“危險!”

    神墮之繭散發出兇險難言的殺意, 陰冷、濕漉、不祥的汙穢氣息,如同交媾的群蛇一般,黏膩地纏繞在林的感知裏。

    越是強大, 就越能感覺得出,神墮之繭恍若邪神降世之前的血肉畸胎,絕對不是人類可以踏足的禁地。

    “你一定會死”。

    林所有的直覺, 齊齊拉響了警報, 阻止著林的接近。

    正是因為如此,所有的作戰計劃,都默契地繞過了“打斷薇瑟神墮”這一環節——林寧願去招惹阿默塞斯, 在凱邁特的墳頭前反複蹦迪, 也不想貿然闖進神墮之繭。

    在巨繭近前,林下意識地剎住了身形,本想以謹慎而穩妥的方式觀察,探一探有無破局的希望。

    然而,就在此時,妲雅像是一隻慌不擇路的兔子,一頭紮進了神墮之繭。

    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凱邁特女孩,並不能感知神墮之繭的致命,見到薇瑟出了狀況,還以為自己的妹妹, 被這個怪繭子給裹住了。

    所以妲雅決定去救薇瑟。

    就像妲雅承諾的那樣——姐姐一定會去救妹妹。

    千千遍,萬萬遍。

    她要保護她。

    ——慢著!

    林驚駭欲絕, 騎士救死扶傷的條件反射, 在這一瞬間蓋過了他求生自保的本能。

    林伸出手去, 想要拽住妲雅,然而為時已晚, 他也陷入了巨繭之中。

    在觸碰到神墮之繭的剎那,無數雜亂的、尖利的、刺耳的絮語,如同狂風驟雨一般卷入了他的腦海!

    “放肆!”

    “僭越!!”

    “死亡、死亡、死亡——!!!”

    撕心裂肺的疼痛發作,林感覺自己的腦袋,被一支爆銃懟著轟穿,顱頂掀飛、腦漿炸裂、血液狂飆,紅的、白的、黃的,炸了個繽紛多彩。

    是幻覺。

    林的頭顱完好無損地長在他的脖頸上。

    鑽透天靈的劇痛,僅僅維持了幾個瞬息,林的意識奇跡般地開始重新凝聚,不再朝著崩潰、癲狂、痛苦的方向疾馳,反而變得清明、冷靜、理智起來。

    林知道這是為什麽:

    ……因為,他是,“多維之人”。

    阿爾所言非虛。此時的林,正是所有命運線的交彙,是無數個林的疊加狀態。

    換而言之——

    他並不是三維的人,而是更加高維的生命,與神墮之繭站在同一個維度上。

    方才鑽心剜骨的劇痛裏,有無數的林死去,但又有無數的林幸存。

    是以,林還能完好無損地,出現在神墮之繭的內部。

    怪不得東方人進不來此處——就算李杜二人,有飛天遁地之能,卻也不是什麽高維生命。

    “啊……”

    驚詫的抽氣聲。

    林不可思議地望去,妲雅正在他不遠處,冷汗涔涔,搖搖欲墜。

    須尾俱全,平安無事。

    她沒事?

    林心中驚駭莫名:

    妲雅不是普通人麽?

    為什麽她能——

    林咬住舌尖:

    他想起來了。

    這個“遊戲”,是奈亞打不通結局,循環了千千萬萬遍的。

    <101nove.的妲雅,也跟著循環了無窮次。

    奈亞是超維生命,他有且僅有一個,那麽他裁剪下來的“遊戲”,也隻能是唯一的。

    遊戲每一次重開,就相當於妲雅的命運,再一次重啓。

    因為遊戲的唯一性,這些命運並不會互相平行,而是收束成了“一條線”。

    因此,妲雅和林一樣,都是“疊加”出來的高維生命。

    方才,無數的妲雅死去,又有無數的妲雅存活。

    是以,妲雅好端端地站在巨繭裏,驚詫地看著神墮之繭內部:

    漫漶的、蠕動的、惡心的翡翠色。

    神墮之繭內部,居然是血肉的質感,溫暖的、黏膩膩的、富營養質的漿液,淹沒了二人的腰間,令人古怪地聯想起,孕婦的胎腔與羊水。

    林擡起頭來,神墮之繭的上方,是血與肉組成的弧形穹頂,穹頂中央垂吊著一隻巨大的囊袋,鮮血淋漓的囊袋之中,有離奇古怪的影子,好似長著無數的觸手,又像是生著無盡的眼睛,把單而薄的肉質囊袋頂出了千奇百怪的形狀。

    像是隨時準備分娩而出。

    林後脊發涼:

    ——想必這就是,神墮中的薇瑟。

    看來,人變成邪神,並不是什麽炫酷的事情。

    所有事物在誕生的最初,都是原始、黏膩、醜陋的模樣,就連神明也不能例外。

    那麽——

    林握緊了劍柄:

    他去淨化那個囊袋。

    世上沒有任何一本攻略,會教林如何去阻止,正在娩出的邪神。

    那麽,林也隻能夠,依照現有的知識——憑借神聖鬥力的淨化功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不管怎樣,試試看吧,反正隻要邪神娩出,無論是繭內還是繭外的人,都難逃一死。

    林深吸一口長氣,翻腕一振咎瓦尤斯,華麗而神聖的騎士長劍,被他豎直地握在手中,劍身靠近麵龐,劍尖直指向天。

    他低聲行吟:

    “贊美我主,尊榮萬世,

    巍然永立宇宙間;

    一切聖跡光華普照,

    莊嚴燦爛億萬年。”

    神聖戰技·此麵向敵。

    這是林與薇瑟,在地精巢穴地底重逢之時,被薇瑟識破身份的戰技。

    沒想到會用在這裏——宿命真是一個神奇的圓環,首尾相接,因果完滿。

    彼時,在地精巢穴,林為了掩蓋實力,並沒有施展出,“此麵向敵”威力的萬分之一。

    現如今就沒什麽好掩藏的了。

    林大大方方地交出了自己的底牌。

    他渾身燃起了耀眼欲盲的金色光焰,無比純粹、無比豐沛、無比磅礴,神聖鬥力自林身上沖天而起,形成了一道恢弘而巨闊的金色十字。

    就在此時,整個神墮之繭,都發瘋了一般的嘶叫起來!!

    林的思路是正確的。

    神聖鬥力,確實能夠淨化汙穢,即使對方是正在娩出的邪神。

    但是,這樣也會招致,神墮之繭的瘋狂反撲。

    咕嘰——咕嘰——咕嘰!!

    須臾泡影之間,崎嶇不平的肉質表麵,刷刷地長出了無數肉芽,像是糾纏的頭發,又像是狂舞的群蛇,每一個“肉芽”的頂端,畸變著、蠕動著、破潰著,形成了一隻隻翡翠色的人手。

    它們好似深海之中,倏然嘯聚的魚群漩渦,轉眼之間便從四麵八方,淹沒了這道黃金色的十字——

    遽爾,火燎燎的金色劍影,自內向外、摧枯拉朽,以風雷萬鈞之勢,斬開了翡翠色的人手風暴!

    神墮之繭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來。

    神聖的、純粹的、燦爛的金色光輝,猶如天父行走於世時,播撒下的千萬道聖光一樣,照徹了神墮之繭的內腔。

    十字焰影之中,騎士徐徐現出身形,披掛黃金甲胄,駕馭八足天馬,神聖不可侵,凜然不可犯。

    黃金般的騎士,緩緩地舒展開,身後一道漆黑如墨的單邊殘翼。

    林撩起眼皮,有細小的閃電,從瞳仁正中飆射而出,灼灼的熒藍光芒,足以照穿覆麵頭盔,形成一道懾人的十字光。

    林舉起聖劍,向著血淋淋的囊袋,發起最後的沖鋒。

    “薇瑟……我已知曉,你的苦難。”

    翡翠色的人手再度暴擁疾卷而來。天馬飛躍騰空,密密麻麻的人手,從四麵八方盤虯而來,千手百指擰成了一條條渾巨的觸腕,密不透風地絞住了林的行進。

    “薇瑟……我已知曉,你的傷疤。”

    林爆發出一聲沉雄的咆哮,咎瓦尤斯掠起狂龍般的劍影,進而掃蕩成金屬的風暴,翡翠的人手紛紛墜落,濃稠的漿液簌簌飆濺。

    “薇瑟……我已知曉,你的痛楚。”

    原本看似無害的漿液,此時鼓脹、畸變、飛撲,化為一張張或哭或笑的人臉,從四麵八方咬住了八足天馬。

    天馬發出淒厲的哀嘶。漿液極具腐蝕性,轉眼之間就把掙紮的天馬,融蝕為一灘無用的金色血液。

    無數張漿液人臉,無數張血盆大口,或開或合,或哭或笑:

    “你知道了又怎麽樣?!”

    “我不需要你憐憫我!我不需要任何人,高高在上地、自以為是地,可憐我!!”

    “沒有人能拯救我,沒有人能治愈我。”

    “我被拋棄了,我被所有人拋棄了,我被拋棄了一遍又一遍!”

    “我什麽都做不好……”

    “我不配被愛……我不值得被拯救……我不被任何人需要……”

    “我是多餘的!!我是最多餘的——!!!”

    漿液飆射而出,化為一道道怨恨鎖鏈,從東南西北、自上下左右,向林絞縛而來。

    林側身閃避,單翼剛剛展開,就被漿液悍然擊穿,黃金般的騎士,墮入漿液之中,掙紮無能。

    成百上千張人臉,此時俱是流出了,鮮血般的眼淚:

    “你懂什麽……”

    “你一個幸福又健全的人……到底懂什麽!!”

    “你沒有體會過我的人生,你沒有親歷過我的痛苦,你隻是看著……所有人都是看著——你到底有什麽不一樣?!!”

    黏稠窒抑的漿液,向林施加千鈞的重壓,林瞳孔驟縮,嗆血不已。

    他的鎧甲、骨骼、內髒……

    全都碎了。

    林的預感是正確的,他進入神墮之繭,一定會死。

    “……”

    林調動起最後的鬥力,保護著自己的神誌,不受漿液的侵蝕。

    他艱難地尋找著自己的聲帶:

    “……薇瑟。”

    “我說這些……隻是覺得很幸運……我知道,你絕不會,親口告訴我,這些慘痛的往事。”

    我感覺……很榮幸。

    新舊諸律在上,我何其有幸,居然能遇到,這麽好的你。

    這份榮幸,足以構成,我在這裏奮戰的理由。

    薇瑟……我知道,我清楚,我了解。

    “一切終將過去”,就等於,“一切都過不去”。

    你曾經遍體鱗傷,你如今痂痕滿身,依舊是支離破碎的模樣,並沒有什麽不同。

    我確實什麽都做不了。

    我不能一筆勾銷你的痛苦,告訴你“已經沒事了”;

    我不能全然無視你的夢魘,告訴你“一切都會好”。

    這是旁觀之人傲慢無禮的行徑。

    我……到這裏……隻是來求你。

    我向你祈求:

    睜開眼。

    你看,你愛過的世界,依舊在愛你。

    你看,你愛過的人,依舊在愛你。

    薇瑟,你配得上擁有,世間一切的美好。

    薇瑟,我向你祈求……

    “再給自己一次,活下去的機會。”

    神墮之繭停止了尖叫。

    成百上千張黏液人臉停止了哭泣。

    林用盡全力地伸手,他看著自己的手指,輕輕地抹去了,一張黏液人臉上,尚未幹涸的血淚。

    林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他的全身,應該都融入了漿液中,很快他整個人,就會像天馬那樣,成為一灘金色的無用血液。

    好在……他還來得及,擦去她的眼淚。

    就像是當年,老邁的溫莎夫人,輕輕地拍撫著小薇瑟那樣:

    “薇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哭泣的愛人啊——

    我以我的死亡,向你獻祭,祈求你:

    你值得擁有明天;

    你值得擁有未來。

    ·

    ·

    ·

    晚了。

    腐蝕的融漿,徹底沒過了林的頭頂,將這位璀璨而光輝的黃金騎士,化為一灘無用的——

    砰!!

    一道銃聲響起,好似驚雷乍起,空間碎片飆飛而出!

    千鈞一發之際,“沸乎暴怒”彌賽亞,打穿了空間障壁,亦如先前,他突入這個遊戲空間,就為了拽走薇瑟那樣。

    他也是林的一部分。

    既然林要獻祭自己……那麽彌賽亞作為林的一部分,也會跟著一起!

    彌賽亞闖入了巨繭,進而失去了形體,整個人熊熊燃燒起來,化作一道明燦燦的火流星,純粹、明烈、神聖,向著林的方向墜去。

    此時,邪神正被巨繭娩出;

    此刻,聖子在巨繭中“還原”。

    有神秘莊嚴的巨大符號,從金色聖焰中燎燎析出。

    如果蘭在場,一定能看出,這符號是最初始的:

    “神格”。

    符號煌煌下墜,與漿液中即將融蝕殆盡的林,粲然合二為一。

    妲雅驚駭欲絕地看著這一切。

    她怔怔地看著,本該即將化為一灘血水的林,凝聚起了火焰組成的上身。

    就像是凱邁特神話中,太陽神從母神的羊水之中,凝聚起了世界第一縷火焰。

    林向著妲雅,擲出了一把,熔金色的長劍。

    咎瓦尤斯。

    真不愧是聖劍,在腐蝕衆生的融漿裏,居然還能保持本來的形態。

    “去吧。”

    林的聲音,在妲雅的心間響起,磅礴得好似神祇的低語,卻又溫柔得近似悲傷:

    “我去的話,會連帶薇瑟一起淨化,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妲雅喃喃地問:“你是……請問您是太陽神嗎?”

    此時的林,聖火升騰,光耀萬方。

    純粹無比的神聖氣息,在巨繭中渾厚綿延開去,翡翠色的人手還未來得及成形,就被“淨化”成了一抔焦炭。

    但是,這股力量,並不霸道豪悍,反而溫柔細膩,像是……

    雨。

    耀眼的、溫柔的、無聲的雨。

    林輕笑了一聲:“我隻是她的愛人。”

    妲雅詫異,蜜兒的心上人,居然是一位熔金色的神明嗎?

    還真是……讓我放心啊……

    妲雅並不羨慕,隻是覺得滿足,她的好蜜兒,當然值得神明的偏寵。

    那麽——

    妲雅雙手撿起咎瓦尤斯,向著囊袋的方向發足狂奔。

    翡翠色的人手緊跟而上,從四麵八方圍追堵截,咎瓦尤斯湧起一股聖潔的光亮,把這些人手通通燒成灰燼。

    有了聖光的庇佑,就算是身手平凡的妲雅,也能沖到囊袋近前。

    嘶啦——!!

    像是感應到了神聖力量的逼近,囊袋中的“胎兒”劇烈地掙紮起來,詭異而恐怖的觸手爭前恐後地撕裂了囊袋,向著妲雅暴擁疾卷而來。

    景象恐怖駭人,妲雅並不害怕,女孩直麵著疾彈疊卷而來的觸手,高高地舉起了咎瓦尤斯,破碎的紗衣被狂風吹得四散飛舞。

    她紫色的瞳仁,閃亮、堅定、沉凝,與薇瑟別無二致。

    這一刻,妲雅高舉起聖劍,如同凱邁特壁畫裏,劈斬邪魔的神女一般。

    世間群魔亂舞,神女燦爛耀眼。

    “蜜兒……我是姐姐。”

    “你先前跟我說,就算我不能生育了,我們也可以一起生活,一起放羊,姐妹倆就這麽過一輩子。”

    “所以……”

    我來兌現承諾——姐姐一定會保護你。

    你也要實現諾言。

    當然,姐姐已經不需要,把你綁在我的命運裏。我已經足夠地堅強,就算離開了你,照樣能昂首挺胸地活下去。

    但是,你一定要……幸福地活下去。

    觸手飆射而來,妲雅發出一聲清冽的怒喝,雙手握緊了咎瓦尤斯,用盡全力,向前劈砍。

    熔金色的劍影,從妲雅的劍尖飛掠而出,恍惚間像是太陽神的冠冕,氣魄雄渾,光彩流溢。

    這一刻,無盡的觸手定住了;

    這一瞬,無窮的絮語停止了;

    這一霎——

    薇瑟緩緩地、緩緩地,睜開了淚水婆娑的眼睛。

    神墮奇跡般地停止。

    她在熔金色的愛意中醒來,不知所措地望著,這個亂七八糟的世間。

    ·

    ·

    ·

    與此同時,奈亞戰場。

    啪!

    文森特主祭的最後一根琴弦慘然斷裂。

    大地刀砍斧鑿,草皮淩亂翻卷,碎裂的雲朵惶惶地懸掛在高天上,心驚膽戰地注視著慘烈的世間。

    文森特主祭難以為繼,男人栽倒在血泊之中,手中的“希伯來晚禱”,琴弦齊斷。

    他是最後一個失去意識的。“罪之聖徒”文森特·紀琺·伯多祿主祭的倒下,象征著人類第一防線的徹底潰敗。

    在他的身旁,是昏迷不醒的白思禮,小雪女士麵朝下地趴伏在爛泥之中,似乎還壓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在白思禮的身前,是斷成兩截的東方劍“青蓮”,李坐在鮮血之中,這個東方人,居然還有意識,眼神茫茫,喃喃自語:

    “去年戰……桑幹源……今年戰……”

    他似乎是想起什麽,又嗬嗬地笑了起來,如瘋如魔,似醉似狂。

    在更遠處,是“赫拉克勒斯”煉金動力甲,原本威風凜凜的機械神兵,此時已經變成了破銅爛鐵,頹然地堆積在大地上。

    在機械廢墟的正中央,柏拉圖用幾何線,編織成一個小小的攀籠,裹住了他和蘭。

    想不到會和紅毛蛾子死在一起……

    柏姨失去意識前,頗為不忿地想道。

    戰場的最中央,是失去氣息的螺湮之主,祂的身軀像是一座深青色的山脈,此時更像是一座淒愴的墓碑。

    冷風嗚咽,夜幕深沉。

    就連奈亞也有些恍惚:

    祂……終於打完了。

    奈亞舒展開磅礴的觸腕,十人合抱的觸手之上,遍體鱗傷、溝壑縱橫,讓奈亞朦朧間想起,早在創世紀時,自己的狼狽模樣。

    天地無言,萬籟俱寂。

    此時,一切滑向了,最終的結局:

    滅亡。

    永恒的,不變的——死亡。

    驀地,奈亞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嗓聲戲謔:

    “啊……你終於來了。”

    高天之上,蒼穹之頂,此時陡地出現了,一道十字星模樣的炫光。

    ·

    ·

    ·

    大夜彌天,冷月天懸。

    一位女騎士出現在了奈亞的視線之中。

    駕馭黃金天馬,背負黑鐵棺材,她身後有八道黃金羽翼,迎風怒張,奪目耀眼。

    大君審判庭,聖堂騎士團首席,“不死貞德”迦藍海黛·頤蓮·路德薇希,向奈亞投來冰冷而迫人的目光。

    上百顆金色的流星,簇擁著這輪白鐵之月,那是一位位聖堂騎士,跟隨著迦藍海黛,奔赴這一處血與死的戰場。

    阿爾一行人的死鬥,為聖堂騎士團爭取來了,疏散周邊群衆的寶貴時間。

    眼下,第一防線破碎,聖堂騎士團出現了。

    一切正如當年,屋大維要塞,所有人都在撤退,隻有聖堂騎士在向前。

    最堅定、最無畏、最純潔的騎士,頂上了第一防線。

    奈亞放聲大笑:

    “迦藍海黛,一切都會一樣。”

    結局也是一樣。

    千手百指的邪魔、屍山血海的戰場。

    折翼的天馬、燃燒的軍旌。

    聖堂騎士的屍首橫陳遍地。

    “哦,唯一不一樣的是——”

    奈亞成百上千隻眼睛裏,升騰起了瘋狂的赤紅腥光:

    “迦藍海黛,這一次,你也會死!”

    怒青色的觸手潑天而下!!

    “全體都有!”

    迦藍海黛與奈亞同時咆哮,她像是一頭暴怒的母獅,在瀕死的絕境裏,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

    “——沖鋒!沖鋒!!沖鋒!!!”

    天馬嘶鳴,金光飆射,三百名聖堂騎士,向著奈亞拉托提普,發起了奔向死亡的沖鋒。

    一切都和藏骸所戰役一樣。

    狂風湧起,心跳擂動。

    迦藍海黛舉起“朗基努斯之槍”:

    “奈亞——!!”

    是該清算了,你我之間的血海深仇。

    是該償還了,你所犯下的滔天罪惡。

    當然,被你利用、連累戰友的我,也是該付出代價了——

    迦藍海黛咆哮著投下雷霆般的戰槍:

    “同歸於盡吧!!!”

    ·

    ·

    ·

    “所以……”

    阿爾一臉茫然: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

    阿爾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手:

    老娘活著?

    銀漢燦爛,星河璀璨。

    阿爾漂浮在瑰麗難言的星海之中,像是一隻隨波逐流的小小章魚。

    怪好玩的……阿爾茫然地打圈圈。

    “啊啊啊啊啊——!!”

    茜茜尖叫著竄起:

    “那那那那那是太陽係?!!”

    她鯉魚打挺,翻身坐起,像是一頭精力充沛的活屍,在空無的宇宙裏拔腿狂奔。

    阿爾:“……”

    阿爾立刻端正了坐姿,表情嫌棄地銳評道:“神經。”

    不對,這個地方就不正常,阿爾莫名其妙地四下張望,終於看見了——

    薇瑟。

    薇瑟安靜地站在她們身後,同樣也漂浮在絢麗的星河裏。

    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阿爾,茜帕,好久不見。”

    ·

    ·

    ·

    “這是哪裏?”茜帕撓了撓腦殼,“我不是死了嗎?”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哇!我的腦子居然是完整的!”

    好神奇!

    阿爾:“……”

    阿爾麵無表情,舉起了一根觸手,抽了茜帕後腦一記:

    正常一點,茜帕緹婭,你興奮得像是一隻得了甲亢的鵝。

    “所以,”阿爾看向薇瑟,“解釋。”

    “嗯……”

    薇瑟咬著下唇:

    “我能蒙混過關嗎?”

    阿爾與茜帕異口同聲:“做夢!”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反正就……”

    薇瑟難為情地撓頭:

    “……我差一點點,變成奈亞拉托提普了。”

    阿爾冷笑:“啊,薇瑟密爾,你真有出息。”

    茜帕興奮:“神墮的過程是什麽?可以跟我說說熵增狀況嗎?不不不,我想想啊,如果秘質守恒的話……”

    阿爾的觸手勒住了茜帕的脖子,霸道無情地讓這隻甲亢鵝閉上了嘴,茜帕委屈地變成了一隻安靜的晴天娃娃。

    阿爾注視著薇瑟的眼睛:

    “歡迎回來。”

    “謝謝你們……”

    薇瑟不好意思地笑:

    “我啊……偷到了一點點,奈亞的權柄。”

    阿爾,茜帕,你們就當……這是我給我們,編織的夢境吧。

    “夢?”

    茜帕歪頭:

    “那豈不是我想要什麽就能有什麽?”

    薇瑟點頭:“就是這樣。”

    茜帕立刻許願:“我要超級無敵大鯨魚!”

    話音未落,鯨鳴回蕩,一隻顏色透明的夢幻巨鯨,托起了在星河中漂浮的三人。

    阿爾震驚:“……”

    真是夢?

    那好吧,阿爾雙手合十,虔誠許願:

    “我要爆殺奈亞拉托提普!”

    對不起,阿爾忒彌斯做夢,也是這麽的血腥暴力!

    鯨魚聽令,向前沖刺,茜帕尖叫起來,險些被氣浪吹飛,阿爾伸展觸手,把三個人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啊——!”茜帕歡樂地甩動手臂,像是一隻淩亂的橙紅色水母,“星際穿越誒!好——酷——啊——”

    如夢似幻的鯨魚突破空間障壁,出現在了狄奧多西山脈的上方,奈亞張牙舞爪,氣焰囂張。

    從這個高度看,就算是太古邪魔,也像一隻小小的章魚。

    阿爾不爽:“不準把我和祂同時塑成章魚!!”

    薇瑟閉上眼睛,輪到她許願了。

    她說:

    “我要我們三個人,變成剛畢業時的模樣。”

    唰然間,薇瑟、阿爾、茜帕,俱是變幻了形貌,三人穿著火環學院的校服,模樣青澀,眼神清澄。

    像是年華從未流逝。

    像是苦難從未降臨。

    像是命運……從未懲罰過,你我她。

    鯨魚擺尾,向下俯沖,薇瑟伸展雙臂,十指間的繽紛光影,凝結成了一把光彩流溢的巨弓,像是一彎星輝粲然的鐮月。

    這把弓太大了,薇瑟一人無法拉動,阿爾與茜帕在左右幫忙,三人艱難無比地拉開了弓弦。

    茜帕疑惑:“這真的能爆殺奈亞嗎?”

    好不科學呢……

    阿爾翻白眼:“都做夢了,還講什麽邏輯,你無不無聊?”

    我說能殺就能殺!

    “好啦好啦,”薇瑟張羅左右,“要瞄準了哦——”

    一深紫、一白銀、一橙紅,總共三根箭矢,出現在了,這柄巨弓之上。

    這一刻,夢境之外,也在發生很多事情。

    比如,迦藍海黛,向奈亞發起同歸於盡的沖鋒;

    比如,阿部絡斯帶領的賢者院,終於定位出了,“魔王”路西法的真正位置;

    比如——

    阿蒙一刀斬下,把痛聲狂吟的哈迪斯,與戰馬釘在了一起。

    那芙蒂蒂提著努爾的刀,對準了哈迪斯的脖頸。

    夢境內,三支箭矢,齊齊瞄準了奈亞。

    薇瑟猝然喝令:

    “發射!”

    迦藍海黛投下戰槍。

    阿部絡斯拍向按鈕。

    那芙蒂蒂揮刀下劈。

    薇瑟、阿爾、茜帕同時鬆開手。

    烈光如懸河三千丈,飛濺開九千匹華光。

    在狄奧多西山脈周邊的人們,齊齊地擡起頭,震撼地注視著,高天之上飛掠而下的流星。

    一深紫,一白銀,一橙紅。

    無數春秋流轉而過,年華似水,寂寞如歌,當狄山本地的老人們,談說起那一天,依舊會將那三道身影,視作神明的化身。

    畢竟,在那一瞬間,她們光華萬丈,好似旭日噴薄,照徹林海莽莽,蒼生碌碌。

    ·

    ·

    ·

    薇瑟緩緩地、緩緩地,睜開了淚水婆娑的眼睛。

    夢結束了。她在無盡的黑暗與孤寂中醒來。

    她竊取了奈亞的權柄,收集了阿爾與茜帕,殘存在奈亞戰場上的靈性,編織出了一個,足以影響現實的……夢。

    算是給薇瑟、阿爾、茜帕,三人畫下一個圓滿的結局。

    “圓滿嗎?”

    一道聲音響起,慵懶、陰柔、低醇:

    “你可是哭個不停。”

    薇瑟:“……”

    膚色深黑,頭發燦白,男人身披五光十色的長袍,胸膛上爬滿了金色的圖騰紋身,野性、欲氣、神秘,同時交織在此人身上。

    奈亞?

    啊??

    薇瑟嚇住了:“你你你——”

    你沒死?

    “都說了,我不可能被消滅,隻會被封印。”奈亞思考了一下,“大概得沉睡個幾萬年吧——恭喜你,在人類的時間尺度上,消滅了我。”

    薇瑟:“……”

    薇瑟呆滯:“那你現在是?”

    “殘存的靈性啦。”奈亞絞起觸手,“阿爾忒彌斯和茜帕緹婭有靈性——我也會有啊。”

    薇瑟警惕道:“你又想幹什麽?”

    我現在不會聽你哪怕一個字的鬼話了!

    “喂喂,反派也有臨終遺言的好不好?”

    奈亞嘆了口氣:

    “——我是來兌現諾言的。”

    薇瑟一愣。

    她隨即想起,自己確實與奈亞約定,如果打出好結局的話……

    薇瑟喃喃:“我失敗了。”

    我……也沒能……給茜茜一個好結局。

    “不。”

    奈亞搖頭:

    “你成功了。”

    你打出了,比“阿蒙和茜茜一起去星星上住”,還要好的結局。

    什麽?

    薇瑟莫名其妙,她現在知道的情報有限,薇瑟暫時還不清楚,銀之匙把命運螺旋炸毀的事情。

    薇瑟呆呆的,她還是很震驚,腦子遲鈍地轉動:

    “那你要複活我?”

    奈亞點頭,那是自然,他可以收回權柄,“刪除”薇瑟身上的致命傷。

    當然,就算他不遵守諾言,竊取到奈亞神權的薇瑟,也不會就這麽死去。

    “當然,還有一件事——”

    奈亞的身前,出現了一道,熟悉的任務欄:

    【主線:愚行螺旋11)】

    【終極boss“愚行螺旋”奈亞拉托提普已擊殺】

    【通關獎勵:薇瑟1已到賬】

    薇瑟:“……”

    她都差點忘了。

    算上先前,彌賽亞獻祭時的碎片,薇瑟已經湊齊了自己的身體。

    奈亞提醒:“還有這個——我給你保留了。”

    薇瑟莫名,低頭一看:

    【道具:小貓咪就是要被媽媽吃掉的!1】

    【道具效果:選中目標後,使用該道具,可令目標瘋狂愛上自己,狂親自己全身上下,並發出魔音貫耳般的尖笑聲,效果持續24小時】

    薇瑟:“……”

    我可以退訂嗎?

    “愚者直播間消失了,但是這個道具,能保留到現實世界。”

    奈亞很得意:

    “很神奇罷?”

    薇瑟:“……”

    我不想要這種神奇!

    “哦,”奈亞舉起觸手,“最後一件事。”

    薇瑟不耐煩了:“你還要怎樣?”

    我會記得往你墳頭多吐一口痰的。

    奈亞深沉:“我騙了你。”

    薇瑟:“……”

    薇瑟頓時緊張起來:“你騙了我什麽?”

    ·

    ·

    ·

    薇瑟猝然睜開了眼睛。

    沒等林說話,她翻身下床,差點跪在地上。

    不顧衆人阻攔,她從地板上踉蹌著爬起,奈亞的話語聲猶在耳:

    【你的孩子,本就是死胎,我為了更好地拿捏你,欺騙你是活的。】

    薇瑟重傷初愈,根本站不穩,被林打橫抱起。

    林沉聲道:“我帶你去見她。”

    【當然,你的死胎,恰好空出了一個,新生兒“名額”……】

    林抱起薇瑟,大步流星,走向庭院。

    陽光燦爛,春色正好。

    【我用這個“名額”,再一次,欺騙了命運。】

    年幼的茜爾薇雅,坐在柏拉圖的大腿上,茫然地望向薇瑟:

    “唔噫?”

    ·

    ·

    ·

    注:“去年戰……”出自《戰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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