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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上最惡瀆神事件4

    “晚上好。”

    阿比蓋爾第一顆腦袋的聲音, 永遠是那麽的優雅傲慢，好似大提琴愉悅的低吟，又仿佛十四行詩悠揚的韻腳。

    阿爾的小腦萎縮了一瞬間：“……”

    如果阿爾的童年陰影有名字, 那一定是阿比蓋爾·t·琥珀星。

    阿爾還記得，自己六七歲的時候，門外跑來了一隻小小的流浪貓, 它繞著阿爾的裙擺撒嬌, 橘色的小腦袋蹭著阿爾的手指。

    阿爾抖了抖自己的餅幹紙袋，聰明的小貓立刻明白了阿爾的意思，輕盈又靈活地鑽進了紙袋裏, 盤成了一個毛絨絨的貓貓橘。

    阿爾抱著溫暖的貓貓橘回房間。

    阿比蓋爾截住了她的輪椅：

    “阿爾, 你懷裏的，是什麽髒東西？”

    “……”

    在阿比蓋爾三雙眼睛的審視下，阿爾下意識地抱緊了紙袋，結結巴巴地回答：

    “……是、是我的餅幹。”

    她和紙袋裏的小橘貓一起發著抖。

    阿比蓋爾笑了，嘴唇殷紅，牙齒厲白：

    “——哦，原來是餅幹啊？”

    阿爾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

    阿比蓋爾隨手一揮，重力魔法瞬間施展，阿爾被固定在輪椅上，像是受刑的犯, 動彈不得。

    阿比蓋爾命令一旁的男仆，推著阿爾的輪椅, 一遍又一遍地, 碾過那個——

    “我知道錯了！！”

    阿爾驚恐地尖叫：

    “教母大人, 我不該對您說謊，我不該擅自收養野貓……對不起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愚蠢……求您了, 不要，不要不要——！！”

    哢嚓！

    ——碾過那個裝著小橘貓的紙袋。

    阿比蓋爾掩嘴輕笑。

    沉重的、華麗的、精致的輪椅，在哭聲、尖叫、鮮血中來回轉動，像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刑具。

    阿爾與小貓一同發出了魂飛魄散的慘叫聲。

    “啊啦，為什麽要哭呢？”

    阿比蓋爾第一顆頭顱，笑容依舊完美，儀態無懈可擊：

    “——這不是餅幹嗎？我的壞女兒。”

    哢嚓，哢嚓，哢嚓。

    輪椅反複地碾壓而過，阿爾哭得渾身發抖，她能感覺得到，小貓的骨骼，就像是餅幹一樣——斷了，裂了，碎了。

    血腥味刺鼻，阿爾想要嘔吐，她已經哭不出聲音了，隻能發出窩囊又難聽的嗚咽，好像小貓血肉模糊的屍身，堵在了她自己的喉嚨裏。

    在阿爾的耳邊，聲音猶在，循環往複：

    哢嚓，哢嚓。

    哢嚓哢嚓哢嚓——

    哢嚓！

    阿爾一個激靈。

    她回過神來，惶惶地轉過頭去，走廊裏黑暗寂靜，阿爾身後空無一人。

    阿比蓋爾的聲音，是從隔壁傳出的，並不是在對她說話。

    旋即，隔壁另一道聲音，笑吟吟地回應了阿比蓋爾：

    “感謝您的盛情邀請。”

    溫柔、婉約、優雅，好似潤物無聲的細雨，成絲、成雲、成霧，籠絡住了人的神魂。

    “……”

    阿爾的嘴唇顫抖著開合：

    她認識。

    她當然認識這個聲音。

    就算這把聲音燒成了炭，冒著火星兒灌進阿爾的眼耳口鼻，她也照樣能認得出來：

    這是伊麗斯殿下的聲音。

    ——這是伊拉斯的皇姐，阿爾、薇瑟、茜帕的導師，“火環五傑”之首，“虹鶯公主”伊麗斯·馮·奧古斯都的聲音。

    ·

    ·

    ·

    阿比蓋爾和伊麗斯？

    這個組合，就像草莓和小籠包、炒飯和巧克力、蛋撻和小米椒——天殺的，誰敢湊在一起，拉出去喂深潛者。

    阿比蓋爾和伊麗斯，一個殘暴變態的陰濕控製狂，一個溫柔美麗的帝國白月光，為什麽會湊在一起？

    阿爾看了眼天色：

    ——還是這麽晚？

    阿爾躡手躡腳地湊近隔壁。

    她倒是不用擔心，自己會被阿比蓋爾發現，因為薇瑟的身體，有死靈力量的遮掩，跟一具屍體沒有區別。

    拉萊耶到處都是屍體。一具屍體出現在附近，阿比蓋爾根本不會有所察覺，阿爾從未如此感謝過自己的邪神家庭。

    阿爾悄咪咪地探出半張臉。

    燭火跳動，滿室明煌。

    空蕩蕩的舞廳，渾如黃金的巨繭，阿比蓋爾與伊麗斯彼此相對，站在舞池的正中央。

    低醇而曖昧的舞曲，好似絲滑的上等綢緞，從二人的眼神之間流淌而過。

    她們對視，互相打量，像是兩頭雌獅，在荒野上相遇；

    她們旋轉，舞步翩躚，紅衣的霸主與白裳的公主，仿佛並蒂雙生的兩朵玫瑰花。

    花冠豔麗，根係腥惡。

    阿爾恍然。

    阿比蓋爾和伊麗斯，怎麽可能不認識呢？

    她們可是舊時代裏，權力與魔力共存、聲望與地位並重的那一批女人，就像是後來的……

    阿爾和薇瑟一樣。

    阿比蓋爾倨傲而優雅，舞步極具進攻性，像是一條赤紅的毒蛇；

    伊麗斯溫婉靜美，轉圜自若、攻守自如，純白的裙紗飄飛舞動，像是一碰即碎的皎潔月光。

    “怎麽樣？”

    阿比蓋爾心情極好地問道，尾音和小拇指一同飛翹上揚，阿爾甚至聽出了隱隱的炫耀意味：

    “最先進的血肉編輯技術……簡直就是造物主的權柄。”

    血肉編輯技術？

    阿爾聞所未聞，豎起了耳朵。

    伊麗斯微笑：“還可以吧。”

    “——還可以？”

    伊麗斯的敷衍激怒了阿比蓋爾。

    舞樂行至高潮，伊麗斯旋轉起來，阿比蓋爾搶出一步，俯身逼迫伊麗斯折腰。

    阿比蓋爾居高臨下地審視她，塗著猩紅色丹蔻的指甲，撫過伊麗斯嫩白的臉蛋：

    “我的公主殿下……掌握這門技術，能夠生産神，能夠替代神……你不心動嗎？”

    這句話褻瀆而狂妄，像是出自瘋人之口，伊麗斯卻無甚反應，目光安靜而明亮。

    “阿比。”

    白裳的公主這般稱呼紅衣的霸主：

    “我需要造物主的權柄來做什麽呢？”

    阿比蓋爾臉色一沉，兩人隨著舞曲的行進而分開，音樂舒緩曖昧，氣氛冷淡尷尬。

    阿爾莫名其妙地幻視一些自己跟薇瑟吵架的場景。

    阿比蓋爾盯著伊麗斯，像是一條慍怒的毒蛇，不甘心地吐著猩紅的信子：

    “我的公主……你以為，伊玟斯那老兒，真會把王冠傳給你嗎？”

    伊玟斯？

    阿爾眨了眨眼睛，這是伊麗斯與伊拉斯的父皇，瘋得赫赫有名的“隕星帝王”。

    “我是陛下唯一合法、健康在世的後代。”

    伊麗斯泰然地微笑：

    “王冠必將是我的——事實上，父親已經向所有人宣布了這一點。”

    阿比蓋爾冷笑：“你還相信你爸的鬼話？”

    伊麗斯淡淡：“他是我的父親。”

    “——他是很多人的父親。”

    阿比蓋爾的嘴跟阿爾臭得旗鼓相當：

    “你能數得清他有多少私生子女嗎？”

    “那也是私生的……”

    伊麗斯踩著樂點，輕盈柔美地旋轉，裙擺如同百合花一般綻放：

    “阿比，我是皇儲，由阿黛兒皇後所生……獨一無二的皇儲。”

    阿比蓋爾的神色冰封，話裏機鋒一轉，幹脆地挑破：

    “麗麗，你是真的看不見，你不請自來的皇弟——那個下賤的、野心勃勃的、擁有精兵強將的野種？”

    這句話說的是伊拉斯。

    阿爾回憶，此時的伊拉斯，應該還是“碎星大公”，正在飛速地積累戰功、名望、兵馬，尚且沒有成為攝政王。

    但也不遠了。一位手握重兵的私生子，就算母親再如何卑微低賤，那也得是王子殿下。

    如果奧古斯都皇室不承認，那就等於倒逼伊拉斯起兵造反，舊時代的元老院再如何昏庸，最基本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此時朝野上下，已經出現了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作為琥珀星家族的大長老，阿比蓋爾自然警覺。

    “你才是皇帝！”阿比蓋爾咬牙切齒，“那條下賤的野狗……妄想取代你的位置……”

    伊麗斯靜靜地注視著阿比蓋爾。

    她突然說：

    “聽說他被琥珀星提拔過，跟阿爾有一些‘友誼’……空穴來風的八卦消息，是嗎？”

    她的聲音輕柔婉轉，阿爾卻渾身一凜，阿比蓋爾立刻閉上了嘴。

    阿爾與伊拉斯的破事，阿比蓋爾都看在眼裏，這並不是什麽秘密。

    但阿比蓋爾縱容了。

    聰明人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作為琥珀星的大長老，阿比蓋爾自然要為了家族考慮：

    如果伊拉斯真的贏了……那麽，阿爾就是琥珀星翻身的好牌，整個家族依舊處於不敗之地，不會成為雙王內鬥的犧牲品。

    事實上，後續的發展，證明了阿比蓋爾的英明與遠見：

    伊拉斯真的贏了。伊麗斯滿盤皆輸，還丟掉了腦袋，被時代拋棄。

    但眼下的伊麗斯並不知道這些。

    她深深地望著阿比蓋爾，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攻勢陡然逆轉，伊麗斯踩著舞曲前進，阿比蓋爾隻能配合她旋轉：

    “阿比。無論這個血肉編輯技術……是出於你的私心，還是出於你，是真的為我著想……”

    伊麗斯展開手臂，阿比蓋爾順著音樂，訕訕倒在公主的臂彎裏。

    伊麗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眉眼低垂，笑容恬淡：

    “停止吧，阿比。血肉編輯技術不是你能控製的，所謂的‘巴別塔計劃’，隻是一種無知的褻瀆……”

    巴別塔計劃？

    阿爾聽牆角聽得一臉懵，她當了那麽多年的琥珀星家主，居然是頭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阿比蓋爾這老登究竟藏了多少家族秘密沒說？

    阿爾火速做了一番閱讀理解。

    看圖說話。眼下的場景，是阿比蓋爾提出了“血肉編輯技術”，建議伊麗斯靠這個鞏固自己的權力——但是伊麗斯覺得不可控，也覺得阿比蓋爾另有所圖，拒絕了後者。

    但阿比蓋爾沒有放棄：“成功過。”

    伊麗斯沒反應過來：“什麽？”

    阿比蓋爾：“血肉編輯技術成功過。”

    伊麗斯：“你不是說，這是剛剛發現的新……”

    “我們發現了一處‘骨與肉之地’。”

    在伊麗斯震驚的眼神裏，阿比蓋爾扯開嘴角，露出了瘋狂的笑容：

    “……麗麗，你相信嗎？在那裏，我看見了神！”

    舞樂高亢，鼓點激昂，阿比蓋爾踩著節拍步步緊逼，伊麗斯愕然地節節後退，攻守之勢再度逆轉。

    “麗麗，我親眼所見……神是可以被製作的，神是可以被取代的！”

    “我甚至覺得——”

    “所謂的神，所謂的邪神，所謂的太古神祇……都是被人‘製作’出來的！”

    ·

    ·

    ·

    啊？

    這老登又在發什麽癲？

    阿爾下意識地皺眉，作為太古方向的大賢者，她的知識體係告訴她，“神”是一種高維生命，怎麽可能被“製作”……

    等等。

    阿爾悚然一驚，她剛剛太入迷了，以至於沒能發現一件事：

    阿比蓋爾這老登，不是有三個頭嗎？

    此時，阿比蓋爾的脖頸上，裝著的是第一個頭——黑色的公主切發型，優雅而傲慢的麵容，正是阿比蓋爾最經典的形象。

    那麽，阿比蓋爾的其他腦袋呢？

    “嘻嘻……”

    一道活潑輕俏的聲音，貼著阿爾的後頸響起，阿比蓋爾的第三個腦袋，梳著年輕俏皮的雙馬尾，發絲正涼涼地貼在阿爾的肩膀上。

    ——準確來說，是阿爾附身的，屬於薇瑟的身體上。

    阿比蓋爾的第三個腦袋，露出了甜美而惡毒的笑容：

    “小白毛，你還要偷聽到什麽時候？”

    如果，此時真的是薇瑟，肯定會被嚇得連聲道歉。

    但是，此時薇瑟的身體裏，裝著的是阿爾的靈魂。

    大阿老師惡名昭彰，連奈亞拉托提普都敢打，她阿比蓋爾算是什麽東西？

    阿爾冷笑一聲：

    “關你屁事？”

    啪！

    阿爾甩起小熊書包，惡狠狠地砸在了這個腦袋上，一時間漫畫、小說、零食飛濺，巨大的動靜惹來了舞廳裏二人的目光。

    雙馬尾的腦袋驚怒地尖叫：

    “薇瑟密爾！我要把你碎屍萬……”

    她突然頓住了。

    因為阿爾祭出了薇瑟的法杖。

    別誤會，她對死靈魔法一竅不通，阿爾隻是把它當做高爾夫球棍來使用，惡狠狠地打飛了這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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