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賭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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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底層陰宅的原住民,楊磊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
他身上的邪氣很重,也很純粹,那種與生俱來的凶厲感,是無法掩蓋住的。
可從收了我的好處開始,到目前不斷的介紹著周邊的事物,這楊磊,反倒像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居民。
沒錯,之所以用居民兩個字來形容他,正是因為他的言行舉止,眉宇神態,都將自己當做了這座無憂城之中的一份子。
“何先生,他家的酒菜,絕對美味,來咱們無憂城,一定要品嚐一番。”
楊磊指著右手邊的酒樓,雙目泛光的介紹起來,緊接著,他又指向了酒樓對麵的勾欄,摩拳擦掌道:“這兒就更了不得了,姑娘們的小曲兒唱的那叫一個清亮,雅的來夠了,咱再來點俗的,左擁右抱,那叫一個快哉。”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商鋪都被楊磊介紹了個遍。
不得不說,這無憂城真的是五髒俱全,衣食住行,一樣不少,能生活在這裏,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兒。
“你們對每位客人都這麽熱情嗎?”
我好奇的問道:“難道你就不覺得我有問題嗎?”
楊磊微微一笑,回答道:“您財力雄厚,對您客客氣氣是應該的,咱們這座城的規矩不多,最重要的規矩,便是您能掏得起腰包。”
“說白了,咱脫離底層陰宅,就是來享受的,隻有源源不斷的陰氣,陰德,才能讓咱們活的夠久,你出得起價碼,咱無憂城就能滿足你的一切需求。”
“至於您所說的問題,指的是您是活人,還是什麽?”
我停下腳步,更為好奇的看向楊磊:“我是活人,不足以引起你的好奇嗎?”
“要知道,這裏可是陰曹地府,一個大活人走在這裏,無論在什麽時候,都算是件稀罕事兒吧。”
楊磊擺了擺手,笑道:“底層陰宅的鬼物都生活在陰曹古城了,您一個活人有什麽稀罕的,就這麽說吧,您敢來,拿得起錢,就是咱無憂城的貴客!”
“有點意思。”
我看向前方一處很熱鬧的商鋪,問道:“這是哪裏?進進出出,怎麽這麽多人?”
“賭坊。”
楊磊一臉神秘的說道:“什麽都賭,要不要進去看看。”
“行,來都來了,轉轉吧。”
在楊磊的帶領下,我們一行人進入了賭坊。
踏進門的一瞬間,我便意識到,整個賭坊,比從外界看上去的時候要大得多。
放眼如同數個球場的一樓,都是些不同的賭局,而裏麵的賭客們,拿出的籌碼,也都是些陰氣,陰德,魂魄,邪氣等等。
“這,這地方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比較傳統的犬陰司,微微顫抖的打量著眼前的景象,隱隱不安道:“好多底層陰宅的邪祟,還有著一些陰曹原本的鬼魂。”
“放眼望去,沒有一個省油的主兒。”
聽到這話,楊磊微笑著安撫道:“陰司大人,別這麽大驚小怪,咱無憂城打開門做生意,自然歡迎八方來客。”
“您來找樂子,咱們自然會保障您的人身安全,前提是客人們擁有能在這裏生存下去的籌碼才行。”
犬陰司冷哼一聲,反問道:“怎麽著,我要是玩不起,你們莫非要趕盡殺絕?”
“當然不會!”
楊磊連連搖頭:“是去是留,咱們不會限製,可大多數人,來了就沒有了想走的念頭,有些人死在這裏,有些人苟活在這裏,謀取著營生,就看怎麽選擇了。”
“何苦,怎麽想的?”
李癩子附在我的身上,一邊打量著形形色色的鬼物,邪祟,一邊問道:“打眼望去,上千隻邪祟,要不要先解決掉這部分?”
“沒必要。”
我暗自回應道:“和之前遇到的古城相比,這裏更像是處於一種中立的狀態。”
“葉久界在這裏都插不上話,咱就沒必要自找麻煩,這一次,我覺得拉攏比毀滅更加重要。”
轉了一會兒之後,我對著楊磊說道:“楊兄,你去忙吧,我們這麽多人,四處轉轉就可以了。”
“好嘞,您自便。”
楊磊臨走之前,不忘叮囑道:“先生,我知道你們幾位來頭不小,還是那句話,來無憂城享受,找樂子,咱絕對把你們當做高貴的客人,但若是搗亂,或是想毀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那可是要付出大代價的。”
“行,您玩著,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知會一聲便是。”
說完,楊磊便離開了賭坊。
在他走後,我對著葉久界詢問起來:“這就是我得到的答案嗎?說實話,這座無憂城,著實是讓我大吃一驚,究竟是什麽原因,將這裏變成了這副模樣?”
“向往的力量。”
葉久界解釋道:“第一次的秩序變化之後,底層陰宅變成了不折不扣的煉獄之地。”
“你要知道,底層陰宅的作用,是消解掉其中鬼物身上大部分的邪念,隻有邪念清理的差不多之後,這些鬼魂才會踏入陰曹,走向後續的道路。”
“起初的時候,一切還算順利,可時間過的越久,暴露出的問題也就越多。”
“不管是普通陰宅,還是陰曹汲取純淨魂魄的方式,都屬於新秩序的一部分,這種秩序,簡單來說,就是放慢了往生之路的過程,時間越久,底層陰宅積攢的邪念也就越多,長時間無法離開的邪祟就越沒有逃脫的可能。”
“甚至黑山的黑狐一脈,也是被其中的邪念所影響,才有了當初的黑山沒落之事。”
“黑山如此,更別說困在其中的邪祟了。”
“所以,對於底層陰宅的大部分鬼物而言,他們並沒有太大的追求,逃離底層陰宅,是絕大部分邪祟的執念。”
聽到葉久界的解釋,我皺眉分析道:“也就是說,你們的計劃能成功拉攏一部分,而剩下的,並不會對你們新的規則感興趣,他們真正想要的,便是脫離底層陰宅的束縛而已。”
“所以,這座無憂城便是這類鬼物組建起來的,而這裏的一切,也是他們追求的目的罷了。”
“沒錯。”
葉久界繼續說道:“和我們理念相符的底層鬼物,幫助我們完成著秩序的變革,而剩下的這些,隻想找個落腳之地,瀟灑快活的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
“實際上,這群鬼物對於我們也是個潛在的麻煩,可和外界的馬家一樣,能用則用,用不了也不能極力打壓,至少,現在不能。”
我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看來,你們的進展也並非是那麽順利啊!”
“一邊得容忍著馬家和吃陰間飯之人的兩頭下注,一邊還得放縱這些底層鬼物的本能,怪不得進城之後,你一聲不吭,敢情真就是沒一點地位啊!”
“好像你有似的?”
葉久界冷哼一聲:“計劃還在進行中,一切都要以最為穩妥的形式開展。”
“當我們的計劃達到可以打破平衡的時候,皆是,沒有任何人能活在規則之外,人也好,鬼也好,管他什麽東西,都要成為新規則中的一部分。”
“暴露出本性了吧。”
我嗤之以鼻道:“到頭來,不還是想著掌控規則,奴役規則下的一切嗎?”
葉久界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而是隨意的坐在了一張賭桌前,將大把的邪氣當做籌碼,和其餘賭客們比起了大小。
“玩把大的,這些邪氣賭你們的命,膽小的,現在可以離開了。”
楊磊說過,在整個無憂城,各種各樣的氣息,便是此地的硬通貨。
而在我看來,硬通貨無非就是一條命而已,命用盡了,煙消雲散,能獲得更多的氣息,便是不會終結的性命。
這一桌的賭客,都是命懸一線的老賭鬼,葉久界拿出的邪氣,的確能夠媲美所有人的性命了。
“保持中立的底層邪祟,的確有很多厲害的角色。”
“你也看到了,這座陰曹古城,他們都能夠搶占下來,完全能說明他們的實力。”
“但問題在於,這群邪祟即便能占山為王,也沒辦法改變這裏的規則,他們既不能運用陰司的力量,也無法平衡我們的陰陽共存,所以,哪怕是成為了這裏的新主人,他們也抵不過歲月的洗禮。”
葉久界玩味的搖晃著骰盅,微笑道:“想要活著,就要吞噬更多的氣息來維持自己的魂魄,優勝劣汰,就是這裏的法則。”
骰盅落下,剩餘的賭客死死的盯著葉久界緩緩抬起的手掌,畢竟骰盅裏麵的點數,決定的可是他們的生死。
“我說我能贏你信嗎?”
葉久界緩緩打開骰盅,裏麵的三個骰子分別是五五六,也就是大的點數。
而葉久界,壓的就是大。
頃刻間,賭客們麵如死灰,下一秒,輸掉的賭注便源源不斷的匯聚在葉久界的魂魄上,而那些鬼魂,則是煙消雲散,灰飛煙滅。
關鍵是,這裏發生的一切,並沒有引來他人的注目,就好像,這種事情每時每刻都在賭場中上演一樣。
“作弊了?”
我好奇的問道:“你怎麽知道你會贏?”
“這種賭局,我還沒有作弊的必要。”
葉久界拍了拍手掌,從容的說道:“坐在這裏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輸了。”
“優勝劣汰,很明顯,我是優質的莊家,而他們,不過是一群苟活的賭徒。”
“運氣,不會站在他們這邊,就像是整座城未來的結局一樣,不過是漫長的苟延殘喘罷了。”
“確切的來說,他們和你,和馬家的一些仙家,都是一樣的,無非是在越陷越深的泥潭中苦苦掙紮而已。”
葉久界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
我倒不是輕易的相信了他的說辭,而是這類邪祟存在的方式,的確不是長久之計。
賭局不斷的進行著,有贏家,就會有輸家。
賭客們的區別也很大,有的是肥得流油的惡鬼,有的是即將煙消雲散的小鬼。
正如楊磊所說,有籌碼,就能在無憂城活的很安逸,這裏不會拒絕客人,但客人的絕大部分,都會命喪於此。
“我有點無法理解你想表達什麽了。”
我起身朝著二樓走去,一邊走,一邊詢問道:“隻是在訴說著你們的強大,以及一點點的吞噬一切嗎?”
“不算是吧。”
葉久界微微搖頭道:“我隻是在好奇,你會在這座城裏,扮演怎樣的角色。”
“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我們不去啃,是不到時候,目前沒有意義,倒是你,會怎樣去做,讓我無比好奇。”
走上二樓,濃鬱的血腥味兒便撲麵而來。
這裏的呼喊聲更為嘈雜,一個個紅了眼睛的鬼物,不斷地喝彩叫好。
二樓並非是傳統的賭局,更像是一處困獸的角鬥場。
鬼魂們在不同的場地裏展開一場場廝殺,除了賭客們下注贏取籌碼之外,參與的拚殺者,也會贏得失敗者的魂魄。
一場場廝殺正在上演,相比於一樓的普通賭客,二樓的鬼物,實力更為強大,也擁有著更為殷實的籌碼。
“血腥的殺戮,更容易撥弄我們的神經。”
葉久界挑釁的問道:“何先生,要不要試試底層邪祟的力量?”
“沒必要,但也不是不可以。”
我看向上百個八角籠,隨之將百家命格的陰氣釋放出了些許。
緊接著,百家命格陰氣附著在了巴掌大的紙人身上,形成了數量相等的納魂紙人。
那些紙人紛紛跳入八角籠中,而以一敵百,便是我的打算。
“何先生還真是自信,以一敵百,就這麽有把握?”
“還好。”
我麵不改色的回答道:“都是為了活著,沒到窮途末路的地步,誰又會願意以命相搏。”
“台上的鬼物並不是很強,倒是這些下注的觀眾,的確有不少厲害的角色,要是他們上台,我還真不敢以一敵百。”
正如我所說那般,八角籠中的邪祟並不是很強大,分散出去的納魂紙人,對付他們已經足夠了。
同時,我的高調行事也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誰也沒想到,一道道紙人,竟然能碾壓拚殺的邪祟。
隻不過,我沒有殺掉牢籠中的鬼物,而是將致命的一擊,停滯了下來。
“殺,殺啊!”
有幾個起哄的賭客不斷的嘶吼起來,在他們看來,殺戮,本就是一場有趣的遊戲,何況,他們還下了豐厚的籌碼。
“不打算解決掉他們嗎?”
葉久界也好奇的詢問起來:“這可是不少的陰氣呢,就這麽放棄了?”
我沒有作聲,而是等待著一個人的到來。
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知道,我這麽做會讓那人現身。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一個身材瘦小的老者,便從嘈雜的人群中走了出來。
那老者身上的邪氣很重,而且,他的邪氣,竟然讓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瘦小的老頭走到我的身前,恭恭敬敬道:“何先生,賭場的老板想見您,不知您可否賞臉,和老朽樓上一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