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封印物上的結界出奇的多。”
    “之前我們以為那座最大的結界通往的是另一個空間，這沒錯，但其他的結界仿佛是為了對空間的連通形成禁製。”
    “隻有這件封印物的持有者，才能開啟禁製。”
    “我們就被擋在了禁製這關。”
    研究員們一人一句，仿佛串通好了，又仿佛共用一個腦子。
    秦尚遠再一次透過操作箱，將手伸進了悖論維度內。
    袍子翻滾，秦尚遠注意到此前將他拉入回憶的那座矩陣已經黯淡失效了。
    隨著秦尚遠魔靈的灌注，轉而亮起的是各種交錯斑駁的大小煉金陣，像是打在袍子上的各種補丁。
    秦尚遠明顯地感覺到，有一股力量似乎在牽扯他。
    那是一道殘破但耀眼的金色光芒。
    秦尚遠順應這道光芒召喚，閉上了眼睛。
    ......
    ......
    天地無限延伸、灰暗，隨後灑下浩瀚星辰。
    空間之中，秦尚遠穩穩地懸浮著。
    麵前是一尊赤金色的虛幻神像。
    秦尚遠抬頭看向神像的麵孔，猛地愣住。
    三目的神明閉著雙眼，唯有眉心那道豎瞳猙獰地睜開。
    楊戩......
    這是他的殘靈？
    神像身後的金色光芒形成了一道向著上下左右四方無限延伸的巨牆，仿佛來到了世界邊緣。
    隻不過這道廣袤的金牆已經變得殘破、脆弱，有的地方已經開裂破損。
    而虛幻的神像也是半身破裂，像是被敲碎的泥塑。
    身高百丈的破碎神明英姿挺闊，內披戰甲外罩袖袍，金色的虛幻衣袂在空間中飄搖。
    他一手摁住腰間的長劍，另一隻手撐著三尖兩刃槍，威儀具足仿佛是在閉目冥想。
    “這就是禁製。”
    秦尚遠皺了皺眉，立刻明白了。
    靈質空間中，秦尚遠念頭一閃，來到了其中一道裂痕前。
    他抬頭仰望。
    “是楊戩對那片空間設下的禁製......可看禁製的破碎程度，已經不再那麽嚴密了，哮天犬和夏超他們......就是被這地方誤吸進去了？”
    正準備伸手，秦尚遠卻立刻停住了。
    那道裂隙，正在緩緩修複。
    速度很慢，就像是一個生物的傷口在主動愈合。
    “秦厭。”
    一個聲音在秦尚遠頭頂回響。
    那尊神像之中，金色光芒穩穩凝聚，在秦尚遠麵前投下一個人影。
    麵如冠玉的男人頓然出現在秦尚遠眼前，他依然穿著那件白色的袍子，就像一千三百年前那樣。
    “真君？”秦尚遠怔怔地看著他，“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一些殘靈的神識而已，”楊戩淡淡說，“你現在叫什麽名字？”
    “秦尚遠。”秦尚遠回答，“你要是習慣，就叫我秦厭也行。”
    “都一樣，還是叫你秦尚遠吧，畢竟你有了新的記憶，也早不是那位策天寺的秦小滿了。”楊戩笑笑，“那半份時間的力量，你已經全數收回了。”
    秦尚遠一愣：“你知道？”
    “不然你怎麽見到的我？”楊戩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試探他的體魄是否強壯，“嗯......不錯，你如今的身體已經很強韌了。”
    “？”
    秦尚遠尋思真君怎麽忽然轉了話頭，還有，他上來就摸我肱二頭肌什麽意思？
    “可以做到靈體離竅了麽？”楊戩問。
    秦尚遠鬆了口氣，點點頭。
    “嚐試過。”
    “很不錯，”楊戩微笑，“之後，就以肉身渡劫破界吧。”
    “真君什麽意思？”秦尚遠一頭霧水，“什麽叫，以肉身渡劫破界？”
    我走的是惡魔路徑啊！
    怎麽你一開口給我拉到修仙來了？
    “你所處的路徑，具備肉身升格的潛質。”楊戩說，“這意味著，你今後成為白銀之中的存在，不必舍棄現有的肉體，而你現在已經將這具肉體鍛造得很不錯了。”
    看來楊戩知道我在攀爬惡魔路徑？
    之前在二王廟也聽哮天犬說過，人類想要升華脫離灰海，其實曾經有很多種方式，很多條路徑。
    修仙和成魔，其實就是這種“成神之路”的不同分支。
    “真君的意思，惡魔路徑的其他分支，進入白銀之前都要舍棄肉身？”秦尚遠問。
    “沒錯，”楊戩回答，“脫離灰海之前的肉體被完整保留，你的一些特質也會被保留，而不會被當做‘雜質’拋棄掉。”
    “什麽特質？”秦尚遠疑惑。
    “人的特質。”楊戩淡淡地說。
    他一揮手，龐然的炁靈化作一株蓮藕。
    蓮藕孕育化成人形，長相嬌氣秀美的男孩滿眼戾氣。
    “哪吒肉身凡胎，先天靈根極強，可大鬧東海、割去骨肉還予父母後，就隻剩下了蓮藕塑身。
    “所以就算他在升入白銀後，能夠重塑灰海中的肉身，也再找不回原本人性中那點憐憫的特質。”
    “難怪都說他是殺神......”秦尚遠似懂非懂地聽著。
    楊戩言罷，手又是一揮。
    眼前的靈質潰散，凝聚為一塊形狀奇崛的石頭。
    石頭碎裂，鑽出了一隻猴子。
    秦尚遠心中一動。
    “孫悟空是天生天養的靈石，他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肉身’，卻也在灰海之中有一席之地，”
    楊戩徐徐道。
    “但他也因此不受規訓，不屈天命。後來受封鬥戰勝佛，靈石肉身一同升格，所以在白銀之中的仙佛看來，他還不夠純淨。”
    “大聖......”秦尚遠喃喃，“不夠純淨是什麽意思？”
    “人的特質，太多了。”楊戩低聲說，“道者，清靜無為，而人有七情六欲，有執有貪、有恨有念。”
    見秦尚遠還是不太懂，楊戩更進了一步。
    “對塵事的貪戀，你念念不忘的某一頓飯、某一處景、某一個人。”
    楊戩不著痕跡地低歎了一聲。
    “在大多的仙佛們眼中，若要升入白銀，甚至是黃金，就應當剝離這些執念。
    “佛門中有無量聖者，紅塵得道，徹底忘卻親人姓名。道門中有真人登仙，忘情絕嗔，萬物與朝露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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