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楊戩頓了頓，看向秦尚遠。
    “知道為什麽有無數靈魂都被困在這個維度之中沉浮，以至於這裏看起來像一片沸騰的灰色海洋麽？”
    秦尚遠搖搖頭。
    “因為這些被稱作‘執念’的雜質。”
    楊戩繼續道。
    “你的所見所愛，你心中每一個念頭、每一段難忘的回憶，都是雜質，將靈魂拖累在這片灰海之中。
    “修行者在攀登的過程中逐漸放棄人性，就是為了能夠更好地將靈魂剝離肉身，擺脫雜質。
    “這是符合大道與規律的做法......仙佛們，都是些沒有人性的存在。”
    “那，惡魔呢？”秦尚遠問。
    芙羅拉可不像是沒有人性的存在，恰恰相反，她太有人性了。
    摩洛克也是，貪嗔癡三樣他全占齊了。
    “所謂惡魔，就是雜質更多的一群仙神而已。”楊戩輕描淡寫地說，“和神不同，神對灰海不屑一顧，但惡魔對人類‘情有獨鍾’。
    “因此相比所謂的神，惡魔們離真實、離黃金更遙遠。”
    所以才會有“虛偽王座”這種東西......
    秦尚遠心中想。
    “有的惡魔因為自己的執念總是為禍灰海，戲弄人類，所以才有了‘惡魔’的名字。”
    楊戩頓了頓。
    “而有的仙神雖然無視人間疾苦，卻也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於是被當做‘神明’供奉。”
    “所以所謂的神與魔，不過是人類的價值判斷。”
    秦尚遠皺著眉，明白了楊戩話中的意思。
    “也正因此黃金門扉裂痕出現後，‘出逃’白銀之庭的都是仙神，而不願離開的惡魔被引發的衝擊毀滅......
    “那既然白銀之庭的神與魔本質上是同一種存在，那魔靈與炁靈之間，又為什麽會存在如此大的差異？”
    “不同的修煉方式賦予了靈質不同的性質，於是分化成為了魔靈與炁靈。”楊戩回答，“不過對煉金術師來說，這些都無所謂吧？反正你們都可以將這些靈質還原到最初的狀態。”
    秦尚遠縷了縷思緒，陷入了沉默。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
    “所以，現在整個灰海，都在為當初朝著黃金之國飛升的仙神買單？”
    無數宇宙的灰飛煙滅，域外魔從混沌王庭中逃至灰海，都是在為這些仙神買單。
    楊戩苦笑：“是啊。”
    “那群混賬不是不貪不癡麽？”秦尚遠眼角跳動，心中驟然騰起一股無明業火。
    “不貪灰海，不癡人間而已。”楊戩眼神有些飄忽，“可對‘黃金’，他們確實貪得無厭，對完美和永恒的追求，仙神們比惡魔還要瘋狂......這些貪念，被他們叫做‘清淨願’。”
    “好一個清淨願。”秦尚遠壓抑著怒火低聲說。
    人類的願望是雜質，你仙神的貪念就是清淨願。
    “所以，秦尚遠。”楊戩囑咐，“不要舍棄人類的特質。”
    秦尚遠愣了愣：“我記得，真君當初也是肉身成聖？”
    “是啊。”楊戩淡淡一笑，“可我已成過去，你是要在將來點亮諸界宇宙的人，所以要記得，不要舍棄人類的特質。”
    “緘默日那天，白銀之庭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秦尚遠想起了那天冒充楊戩來偷襲自己的安帕。
    楊戩的目光忽然變得沉默：“合適的時候，你就能知道了。”
    “不過，”沒等秦尚遠開口，楊戩看向身後的廣袤金牆，“不要在這顆星球上，嚐試打開任何一個通往白銀之庭的大門。”
    “這裏也算？”秦尚遠立刻明白了楊戩的意思。
    “鎮元子的這件袍子早已經受了重創，寄托其上的法術出了大問題。”
    楊戩低聲道。
    “貿然開啟，可能就會直麵玉山之中的封印。”
    “可是......”秦尚遠猶豫著說，“我們現在的計劃，是研究白銀之庭這樣的靈質界域，為人類的存續找到突破口，同時掌握主動。”
    楊戩一愣，隨即露出讚許的微笑：“可以去這片宇宙中的其他地方看看。”
    “這次見麵......算是結算經驗？”秦尚遠以仰望的姿態問，“那半顆顱骨，是霍恩給你的？”
    “是。”楊戩說，“三枚顱骨一旦聚集，就會不受控製地融合，為了防止有人在計劃之前集齊，時間顱骨依照性質被拆成了兩份。”
    “這一半由我保管，另一半，應該在一頭羅亞龍身上。”
    莎隆拉梅爾......秦尚遠點了點頭。
    沒想到楊戩為這件袍子設下禁製，竟然還貼心地給自己留了一個彩蛋。
    “這件袍子我留給哮天犬管理，今日的見麵，應該是他交予到你手上的吧。”楊戩想起什麽似的。
    “呃......”秦尚遠不知道說什麽，“出了點意外，他連帶著一些人......被袖裏乾坤收走了，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隻剩下了袍子。”
    楊戩聞言一愣，他猛地回頭，轉身去看那道裂痕。
    眼神逐漸變得凝重。
    “記住我說的。”
    他回頭叮囑一句，隨後化作一道金芒，消失在這片空間當中。
    意識迅速退回。
    秦尚遠猛地睜開眼睛。
    周圍的眾研究員正期待地看著他。
    “校董，是不是找到解開禁製的方法了？”王組長激動地搓搓手。
    “哥，感覺還好麽？”聖女知道哥哥的意識剛剛被拉入了結界中，應該是進行了某種交流，她不太放心。
    “封鎖這件袍子，最好就讓它待在悖論維度裏。”秦尚遠接過蘭斯洛特遞來的熱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封鎖？”研究員們不解地愣住。
    “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同時也要封鎖昆侖山。”秦尚遠望向蘭斯洛特，“紀師兄他們的任務正式轉為鎮守大門，期間遇到一切可疑人等，一律抹殺。”
    “明白了。”蘭斯洛特點頭，“不過走程序的話，需要形成書麵報告，在下周的校董會中通過決議。”
    “以樂，你來寫。”秦尚遠說。
    “嗯。”聖女應下。
    她一直扮演著秦尚遠校董的秘書角色，秦校董的一切報告和材料都是她擬寫的。
    “蘭斯洛特，你跟我來。”
    秦尚遠大步流星，走出收容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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