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黑瞎子的死,是白梔死亡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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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的死亡預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張起靈的生命已經終結,馬上就是黑瞎子了,他們怎麽會不知道呢。
張家人都在,因為他們剛剛送走了張起靈,這是張起靈的葬禮。
解青月依依不舍的看著黑瞎子和白梔,卻說不出一句阻止的話。
她還有愛人,她還有同伴,她還有孩子,甚至她還有長輩,但是白梔,她的媽媽,快什麽都沒有了。
“媽。”
白梔笑著將解青月臉上的眼淚擦去,轉身走到黑瞎子的身邊。
黑瞎子將白梔圈在懷裏,一如既往的保護姿態。
“放心吧,我不會讓小小姐受傷的。”
解青月哪是要說這個啊,可是黑瞎子都這麽說了,她還能說什麽呢。
夜色正濃,黑瞎子和白梔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大山之中。
張琛明抱著解青月,張家的人也站在這,陪著她。
“小酒,這是他們的快樂時光,我們怎麽能為了他們的快樂哭泣呢。”
解青月的眼淚越流越多,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他都沒有見過我的孩子,我的女兒,他一眼都沒見到他就要走了,媽媽怎麽辦,他連媽媽都不要了。”
張琛明輕輕拍打著解青月的背,安慰她。
“沒有,齊叔叔沒有不要媽媽,他隻是去給媽媽探路去了。而且,齊叔叔還能活很長時間呢,他隻是帶著媽媽去玩了,沒準他還會帶著媽媽來看看我們呢。”
張琛明說的沒錯,黑瞎子隻是在這最後的時光裏帶著白梔到處玩耍而已。
香港張家宅邸,解青月看著黑瞎子。
“你怎麽還沒有死。”
黑瞎子披著大氅披風,手裏拿著一個金閃閃的小鏟子,上麵還很奢侈的鑲了很多的小鑽石。
“怎麽,你叔我就非要跟著啞巴一起唄。”
“不是,但是現在都過去快50年了吧。”
“那咋了,我怎麽著都能陪著小小姐再活一段時間呢。”
白梔披著長長的披風從樓上跑下來,嘴裏興奮地嚷嚷著:“堆雪人堆雪人。”
快速的從黑瞎子的身邊路過,然後在出門之後又快速的折返,從黑瞎子的手裏拿過那個金燦燦的鏟鏟。
這裏下了一場雪,是的,人造的。
解青月和黑瞎子對視一眼,走了出去,站在白梔的身後,看著這個笨的連雪球都團不圓的“姑娘”。
沒有圓溜溜的雪球,白梔氣的沒有辦法。手上的小鏟鏟也被她扔了出去。
叉著腰看著地上那個長得潦草的雪球,白梔的眼睛微眯。
“我可去你的吧,小垃圾。”
一腳踢飛了那個雪疙瘩,白梔轉身去找了一把正常大小的鍬。
多多的雪被堆到一起,白梔拿著小鏟鏟一點點的將大致大形狀勾勒出來。
解青月看著白梔的動作,轉身離開了。
三個人,她就是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出來是誰。
解雨臣,白梔,黑瞎子。
這不是她能承受的悲傷,她這個做女兒的還是早走為妙。
看著眼前的東西,白梔偏著頭,將鏟子上的小鑽石摳下來,仔細的用它們裝飾著雪人的眼睛。
“花。”
白梔愣了一下,將金鏟子塞到中間的小雪人手裏。又將自己脖子裏的圍巾圍到最右邊的雪人身上。
退後一步,看著它們,鼓起了掌。
“瞎子!快來看,我弄出來的大寶貝~”
黑瞎子看著白梔,看著眼前的大雪人雕像,將一支煙從煙盒裏拿出來,走到白梔的身邊。
“小小姐如今厲害了啊,不錯不錯,就是還是少了一副墨鏡。”
黑瞎子的語調很是尋常,連動作也很尋常。
將墨鏡摘下來,戴在雪人的臉上,還貼心的將煙插在它的手上。
退後到白梔的身邊,用大氅將白梔包裹進去,語氣得瑟。
“怎麽樣,更好看了吧。”
白梔看著它們,重重的點頭。
“完美。”
這個雪人很好看,美得就像是這場雪一樣,讓人不忍離去。
“我能在這睡嗎?我不像看不見這些雪人。”
白梔抓著黑瞎子的大氅,有些悶悶不樂的。
“可以,多大點事啊,就是你得先去洗澡洗漱換衣服,然後拿好你的小毯毯,要不然這事免談。”
黑瞎子說的很清楚,所以白梔很開心。
轉身上爬,白梔連路都懶得走。
而黑瞎子也真的就這麽慣著她,把她送到了房間,自己轉身去找人搬東西。
解青月的愛人的哥哥是這一代張家的族長,加上白梔和黑瞎子的特殊性,隻要他倆不把這弄個底朝天,張家人還是很慣著他們的。
一個不小的沙發被他們弄到了外麵,強大的動手能力和更方便的工具,讓他們在白梔收拾的這段時間搭了一個簡易的棚子。能看見風景,也能遮風擋雨。
黑瞎子拿著自己的大被子,靠在沙發上,看著眼前的雪人,想著白梔剛才開心時脫口而出的“花”,叫來機器人,送了一副墨鏡過來。
“瞎子!”
白梔拿著小毯子跑的飛快,手裏還抱著一個小熊玩偶,半點注意力都沒有分到想和她打招呼的張家人身上。
至於她女婿,一視同仁了。
黑瞎子將大被子掀開一角,將枕頭放平,還拍拍那塊地方。
“快來,睡覺了。”
白梔很快就躺了上去,黑瞎子還幫她把小毯子給她蓋好,就像很多個他們依偎著度過的夜晚一樣。
大被子也蓋在小毯子上,白梔整個人就好像是消失了一樣,最引人矚目的是那個一米多高的小熊。
黑瞎子將那個被白梔踢出被窩的小熊再一次塞到白梔的懷裏,還將那個大被子往白梔的方向又拽過去了不少。
“睡吧睡吧,還跟個小孩子似的,我的小小姐呦,長大了可怎麽辦呐。”
黑瞎子也躺下,將白梔圈在懷裏,和小熊一起將白梔遮掩的嚴實。
樓上的解青月看著這一幕,無力的將窗簾拉上,身後的張琛明看著她,眼裏是止不住的擔憂。
“姐姐,齊叔叔...怎麽辦。”
解青月捏捏自己的鼻梁,走出這間會議室。
“除了祈禱我媽這輩子不開竅,我找不到什麽辦法。走吧,看老天爺安排的命運吧。”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而今晚,很多人都看見了黑瞎子的眼睛。
可是,也是這次,讓張家人的緘默又多了很多的說不清道不明。
如果說主角是一帆風順的,那純粹就是屁話。
白梔根本沒有那個待遇。
更高檔更先進的醫院裏,白梔將頭抵在玻璃上,紅腫著眼睛,盯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瞎子,還是那麽強壯,還是那麽的生機勃勃,怎麽一個晚上,怎麽一場高燒,他就不在睜開眼睛看看自己了呢。
“瞎子。”
這座不停升級的醫院,在幾百年前失去了它的一位主人,現在還要失去第二位嗎。
白梔身後的醫生看著白梔站了許久,勸又勸不動,隻能趕緊給解雨臣青月打電話。
看著解青月和那些在京的張家人的身影,醫生覺得自己終於可以不用因為有老板死在這裏而被悄悄做成花肥了。
解青月看著白梔一直在哭泣,也不忍心去打擾她,隻能強硬的轉頭看向醫生。
“我叔叔怎麽樣了,怎麽回事,為什麽還不好。”
醫生看著凶巴巴的解青月,覺得還不如不去叫她。
因為比起一直哭泣的白梔,解青月明顯更具備一拳打死他的脾氣。
低著頭,看著老實,其實心裏全是吐槽。
“黑爺的年紀家主你也是知道的,現在黑爺全靠解小姐在吊著他的命,我們是真的無能為力。”
白梔聽著醫生的話,捂著心髒,隻能小聲的安慰自己,“不痛不痛,拍一拍,痛痛飛走了。”
沒有能安慰她的人,解雨臣可以,但是解青月不行。
而世界上唯一能安慰好她的人就在裏麵躺著,無知無覺。
不再理會醫生和解青月的爭持,白梔不想再在這裏耽誤時間了。
走進屋子,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白梔走在椅子前,將頭發拽掉幾根編成三股辮,係在黑瞎子的手腕上,低頭和黑瞎子的額頭碰了碰,然後輕聲的說:我去去就回,你也要快快醒來。”
沒有影視劇裏的傾盆大雨,有的隻有烈日炎炎。
白梔沒有理會一旁人詫異的目光,虔誠的像一個信徒。
白梔一步三叩首,磕得頭破血流,哭著到了最上麵的觀音像前。
“求您,幫幫他。求您,放過我。”
解青月就那麽看著,難過的偏過頭去。
死神聽過比神明還要多的祈求,句句都滲著血淚。
那個蒲團慢慢被白梔的血浸濕,黑瞎子的體溫也漸漸消退。
解青月一直關注著醫院的動向,所以在黑瞎子好了的那一刻拉著白梔飛快的往醫院趕,在黑瞎子醒來的時候到達。
視線穿過人群,黑瞎子鎖定在剛剛趕來卻狼狽不堪的白梔身上。
“小小姐,我夢見我開著車往前麵跑,但是你一直在哭,我停下來也沒用,我好怕你哭死過去,想到你要是因為我哭死過去,花爺和啞巴就要拿著棍子打我。
我趕緊調車回去,然後就看見你笑了,我就知道,像瞎子我這麽精明的人,是絕對不會給吳邪那個欺師滅祖的逆徒嘲笑我的機會的,你說瞎子,是不是最棒的的。”
白梔趴在黑瞎子的身上,一邊點頭,一邊嚎啕大哭。
感謝菩薩,真的放過她,救了瞎子。
黑瞎子不知道帶著白梔在外麵轉悠了多久,最後終於還是選擇了草原。
一個很美的夜晚,夏天的草原星空真的很美呢。
黑瞎子躺在草地上,抱著白梔,給她指著天上的星星,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手指也落了下來。
“小小姐,最後在為我唱次《小黃馬》吧。”
白梔抓著黑瞎子的衣服,眼淚流到了黑瞎子的胳膊上。
有點燙,讓黑瞎子有點難過。
“小小姐,你唱的還是那麽難聽。”
白梔的歌聲一直沒有停歇,眼淚也是一樣。
黑瞎子不知道為什麽,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那種感覺讓黑瞎子用了全身的力氣,捏暈了白梔,最後讓他一個人,清醒的躺在這片夜空之下。
“我的小姑娘,你可怎麽辦啊。”
黑瞎子聽見了馬蹄的聲音,那是衝著他來的,是他今早叫來的張家人。
他們都停在了遠處,守著他們兩個。
“還是我唱歌你聽吧,我再哄你最後一次。”
小黃馬的旋律響起,最後慢慢消失,張家人再也讓沒有從耳機裏聽見聲音了。
解青月的愛人拉著韁繩,趕到了黑瞎子的身邊,這時才發現,白梔一直都醒著。
她的眼睛亮亮的,看著天空,好像有說不完的委屈。
他隻看了一眼,就又走開了,回到了張家人群裏,靜靜的等著耳機裏傳來白梔的聲音。
《小黃馬》,白梔第一次給黑瞎子唱的蒙古長調,現在也是最後一次再唱了。
白梔唱的已經很好了,比第一次唱時黑瞎子都差點沒有聽出來的那首好多了。
星星漸漸隱去,白梔的聲音也漸漸消失。
張家人過來不是為了收屍,而是為了白梔。
媽媽再一次收走了白梔的愛人,這次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它看著黑瞎子懷裏的白梔,終於哭了出來。
它的女兒啊,要怎麽辦啊。她小小的一團,躺在黑瞎子的懷裏,它卻要收走她最後的依靠。
“我有些後悔了,梔子,我不應該讓你長生,不該和你交易,我不該選中你。”
白梔不知道黑瞎子是什麽時候被帶走的,隻是當陽光將她喚醒的時候,她就再也流不出眼淚了。
走向張家人,翻身上馬。
“走吧,我沒事。”
天上的老鷹盤旋著,地上白梔瘋了一樣的騎馬狂奔。
最後在跑一次馬,以後就不騎了。
白梔不愧是黑瞎子教出來的,張家人也沒能追上她,隻是等張家人到了蒙古包的時候,白梔已經換好了衣服。
要想俏一身孝。
白梔穿著一身雪白的衣服,站在張家人的麵前,淺笑著,頭上的珠釵流蘇隨著白梔的動作一晃一晃的,美的讓人心碎。
“回去吧,等青月快生了我就回去,我在這裏幫瞎子給他的族人上上香。”
“媽,記得每天都發消息。”
“知道了。”
張家人走了,但是留下來了兩個。
“祖奶奶,我們在這裏玩幾天,應該不會打擾到你。”
白梔笑著搖頭,讓他們安心住下,然後轉身回了蒙古包。
她要去洗澡,或許她還應該噴一些香水。
她好像聞到了一股腐爛的味道,從她的身體裏。
白梔將手覆到心髒處,喃喃自語道“慢一點,爛的慢一點,再慢一點,讓我活著去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