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趙媛當然不知道段清寒現在想的是什麽，心裏也隻想著聊一聊小萌，然後又被段清寒那句話一下子問到，這才不得不轉移話題裝作無事發生。
    因為趙媛自己也知道，就算自己是個醫生，就算自己對大多數的事情都有同理心和憐憫心，但小萌的確是不一樣的。
    就好像一些人和一些事會在每個人的生命中產生意義，而意義不同，所留下的痕跡也不同，本來就不能一概而論。
    如果小萌隻是自己首診的一個病人，那趙媛應該也是會繼續關心的，隻是不像現在這麽頻繁，也不會直接追到家屬臉上來問，而一切的一切就是因為她跟段清寒的關係有了變化，而這樣的意義也產生了變化以後自然就會跟別的不同。
    雖然趙媛已經用這個理由把自己說服很多次了，但是突然被段清寒問到，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還好段清寒現在也沒有再多問什麽。
    更何況其實趙媛剛剛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也有點緊張，畢竟如果隻是普通的關係，肯定也不會對段清寒問出“小萌有沒有提到我”這句話……畢竟哪個醫生會突然問到這個問題？
    趙媛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想要獲得什麽樣的回答，是想要讓小萌提到自己？好像也不見得，因為要是段清寒真的說小萌提到自己了，那趙媛又不知道要不要繼續把這個問題問下去了。
    這真是……趙媛在心裏想，還好段清寒給了這個答複，不然話題又要暫時卡住了。
    “我回來的時候，小萌已經準備睡覺了，我給她念了一下睡前故事，現在就已經睡熟了，不用擔心。”
    大概也猜到了趙媛此刻心裏有些忐忑，因此段清寒又十分適時的說了一句。
    果然跟段清寒交流就有這點好，對方基本不會讓話落到地上，也不會讓人尷尬，而且趙媛也聽得出來，段清寒是想要安撫一下自己，而她也果然被這種溫和的語氣安慰到了。
    “還會給小萌講睡前故事。”趙媛也真的被段清寒的這句話吸引，甚至還輕笑了一下，“果然是沒有缺點的好哥哥。”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也腦補了一下段清寒跟小萌講睡前故事的樣子。
    趙媛見過段清寒跟妹妹聊天的樣子，帶著兄長的氣質，但又沒有成人的傲慢，反而在聽話的時候都會認真的看著對方的眼睛，是所有人都想象過的、夢中最完美的哥哥的模樣。
    而段清寒跟小萌講故事的話，應該也是那樣溫和的語氣，會輕聲細語的哄著小萌，在講到精彩的時候，也許會帶上一點演繹的情緒，配合故事的發展，如果小萌覺得困了，就會放低聲音，然後直到對方睡著再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
    “真好啊，”趙媛腦補了一下這樣的場景，也覺得很溫馨，“我記得讀書的時候我就想象過，要是身邊能有這樣一個親哥哥就好了，雖然我念書的時候也不算太調皮，不會有什麽事，但有個親哥哥就總覺得好像有了靠山，想想就覺得很美好。”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又怕段清寒誤會，連忙解釋：“我不是說想讓你當我哥哥的意思，隻是剛剛那種很有安全感的氛圍確實是中學女生設想過的場景！”
    段清寒在聽到這樣的話之後也輕輕笑了：“沒有誤會，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雖然我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別人的哥哥，不過這個角色確實不錯，我也希望我能一直照顧小萌，想讓她開開心心的長大，去了學校，我就是她的後盾。”
    的確，哥哥這個詞本身就帶有一定的安全感，比起父親母親，兩人算是同輩沒有隔閡，因此有些話題不能告訴父母，但是卻可以偷偷把秘密告訴哥哥；而哥哥通常會在這段關係中承擔保護妹妹的作用，有人撐腰的感覺實在很好。
    之前趙媛就在醫院裏見識過兩個小孩對於自己哥哥的比拚，雖然都是一些童言無忌的攀比內容，一開始還比較正常，都是些“我哥哥年級第一”“我哥哥試卷滿分”“我哥哥在學校裏有好多人喜歡”“我哥哥是籃球隊的隊長”，但是很明顯這種攀比對於孩子來說明顯不夠味兒，於是最後就莫名其妙衍生成了“我哥哥敢一個人去鬼屋”“我哥哥敢吃蟑螂”“我哥哥敢吃一百隻蟑螂，還可以直接咽下去”……
    當時趙媛路過花壇的時候，聽到兩個人在這邊比來比去，差點沒笑的背過氣去，還在心想兩個人的哥哥估計也沒想到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攀比環節吧。
    “真好啊。”於是趙媛忍不住感慨了一下，“雖然我中學的時候過得還挺無聊的，但要是真的有個哥哥的話，想想也會覺得很幸福，如果哥哥也在一個學校的話，那就最好了，我是一年級，他是高年級的學長……而且我還可以拿哥哥去當做攀比的籌碼……真不錯！”
    “不過你說的那種應該是年齡差別不是很大的哥哥吧。”段清寒也並沒有阻止趙媛的發散，還提醒著說道，“我跟小萌年齡差，畢竟還是比較大，大概是見不到你想象的那種兄妹都在同一個學校，但不同年級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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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麽說也對，畢竟你大小萌這麽多，也算是一個大家長了。”聊到這裏，趙媛也忍不住繼續發散道，“那你說你作為哥哥，我是說假如哦……假如小萌上了初中，要是有一次成績不太理想，你作為這樣身份的哥哥，是打算告訴父母呢？還是悄悄幫她瞞天過海？”
    這個問題倒是讓段清寒真的好好思考了一下。
    可能因為在小萌生病之後，一家人對於疾病的關心暫時蓋過了對未來的期許，好像大家都隻想著怎麽樣度過麵前的難題，都不太敢去奢望以後什麽樣子。
    但……
    “想過的。”段清寒一邊打字一邊認真的輸入著，“那時候真的想過自己有了這樣的妹妹會怎麽樣，我覺得這個主要還是兄妹之間的信任問題，如果妹妹已經對我的信賴達到可以對我訴說各種秘密的程度，那我作為哥哥肯定也不會掃她的興，當然了，我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幫幫妹妹，不過歸根結底，如果說我的父母對小萌還有一點別的期許，那作為兄長，我對他的期望隻有一個，就是開心、快樂，無憂無慮的健康長大。”
    趙媛自己都不知道，光是看著段清寒這一段話都已經開始感受到了情緒，想了想才繼續發送。
    “真羨慕啊，”這一次趙媛是真心實意的這麽想，“有哥哥還真好。”
    “不過你說的也對，可能我希望的是那種跟我年齡差不多大，前後差距不過三個年級，還能在一所學校念書的哥哥，這樣比較方便當靠山……反正我都不會有哥哥了，做夢就應該做得更加天馬行空一點，就要膽子大！肯定得往我設想的方向去想象！”
    段清寒沒有立刻回複，趙媛猜測他可能是在手機那頭輕輕笑了一會兒。
    真奇怪，現在隻是打字交流，沒有見麵，卻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了。
    “那你呢？你有沒有想象過？”趙媛打字打到一半又覺得想把問題說完整，於是又補充道，“我說的是你還沒有妹妹的時候，比如那個時候在上中學，有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個哥哥或者弟弟妹妹？”
    段清寒這次倒是回複的很快。
    “沒有。”
    趙媛在收到對方的回答之後，也說不上失落，畢竟想了想，段清寒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他向來獨立也會一個人完成所有的事情，更不可能讓家人擔心，所以可能自己獨當一麵慣了，反而就沒有這種想要兄弟姐妹的心情了。
    但很快段清寒又發了一段話過來。
    “但你既然剛才給了我這個設想，我思考了一下，如果真的有的話也會很開心。”
    “真的啊？”
    趙媛有點不太相信：“但我覺得按照你的性格就算真的有了這樣的哥哥姐姐，估計也會扮演一個特別厲害的角色，畢竟你從來不讓人擔心嘛。”
    “照這麽來說，你還是適合擁有一個妹妹或者弟弟！”趙媛自己腦補完了，開始替段清寒腦補，“想了想，如果我讀書的時候能有你這樣的一個哥哥，我都不知道能有多快樂！”
    段清寒好像真的在思考她的話，沒有立刻回複。
    趙媛還以為他有點設想不來這種事情，於是給自己找補道：“反正我也就是隨便一想！畢竟你的中學跟我的中學又不一樣，想的東西就不一樣。”
    “那如果你說，你想要我這樣的哥哥，要是真的有這樣的願望能實現，會是什麽樣的？”
    沒想到段清寒過了一會兒居然發了這樣一句話。
    趙媛也沒料到，對方居然還真的思考了，隻是確實因為兩人的童年際遇不太相同，所以某些地方想不到一起去，但至少是在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想下去的。
    於是她也被這種設想所打動，還真的暢想了起來：“這樣啊，雖然我自己沒有，但是小時候看小說以及看身邊的同學有哥哥的樣子，真的很酷！而且如果是那種成績又好，個子又高的哥哥就更好了……完了，我怎麽覺得你就特別符合這種條件？”
    “我高中的時候雖然不怎麽遲到，但是起床對於我來說還是一件挺痛苦的事，我爸不怎麽管我，給我買了個鬧鍾就讓我自己按時起來，雖然每天還是能準時上課，但起床的過程實在是有點令人不想回憶！你不知道，中學時候的覺是最好睡的！鬧鍾響了之後，第一件事永遠是再睡五分鍾，但因為我爸不怎麽叫我起來，而且我還得自己去上學，所以一邊提心吊膽，一邊又想再多睡一會兒，經常會在一種恐懼中重新驚醒，雖然大部分時候也都沒遲到，不過被嚇醒的那一瞬間，還是挺可怕的……！想想啊，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哥哥的話，至少在起床方麵我就能省心很多，因為哥哥應該會比我先起，如果再完美一點，甚至還能吃到哥哥做的早餐！被鬧鍾驚醒和被早餐食物驚醒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體驗！這樣一看，我的中學就能幸福很多呢！”
    最開始趙媛還想打字的，但這些暢想實在是太美好了，最後幹脆直接發成語音整條發送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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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段清寒在這邊也完完整整聽完了對方發過來的消息。
    趙媛的語氣無疑是雀躍的，她好像真的隻是因為設想了一下這樣的場景就覺得幸福，也可能中學對所有人來說都是難忘的記憶，而人總是想為自己的記憶多留下一點美好的東西，所以在為自己的記憶添磚加瓦的同時，人們也總是會忍不住在記憶上多留下幾束鮮花，這樣久了，每次回憶起來都會覺得很幸福。
    帶著情緒的對白總是充滿感染力的。段清寒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對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有什麽懷念或者是幻想，可是在對方充滿期待的語氣裏，自己居然也真的順著她的想法，短暫的構想了一下那時候的模樣。
    “好像真的是這樣。”
    “真的真的，那時候我們在讀書的時候都很羨慕那種有哥哥的同學！尤其是能在一個學校的，年級又比我們高，那時候本來就對高年級有點向往嘛，就總覺得別人家的哥哥特別厲害！而且你要是跟那些同學聊天，還發現這樣的哥哥不僅能給妹妹撐腰，能做的事情又很多，比如拒絕追求妹妹的黃毛，或者在一個人想吃甜品的時候，可以去蹭甜品店的第二杯半價，甜筒也是一樣，總之怎麽想都覺得很羨慕！”
    大概是換成了語音聊天，加上今天趙媛找段清寒本來就是一下子心血來潮，既然找都找了，那還不如就趁現在這個夜晚多聊聊，做一點曾經沒有講過的假設。
    可能每個人在中學裏都有點自己設想過的畫麵，雖然在今年的成長過後不會成為遺憾，隻是每次在想起來的時候都會有一點別的想法。
    “這麽一說，好像確實也很有趣。”段清寒輕笑了一聲，半真半假的說，“但我作為哥哥還是不太同意妹妹被黃毛拐走，所以我確實會在學校裏充當那個角色，隻不過我跟小萌的年齡差還是有點大了，直接可以當家長了。”
    “那如果你真有一個跟你年齡相差不是特別大，可以讀一所中學的妹妹呢？”
    其實這個設定對於段清寒來說並不太現實，因為他中學就已經不在這邊念書了，趙媛也不知道他當時的讀書環境是怎麽樣，於是隻用自己的想法來偷偷建設一下。
    “如果真有啊……確實沒有好好想象過。”
    段清寒也配合著說道。
    趙媛覺得自己今天心血來潮的情況有好幾次，不過還是縱容著自己的想法問了一句：“我都不知道，如果我高中有你這樣的哥哥會有多爽！”
    不過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段清寒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回複。
    趙媛到後麵都有點後悔了，覺得自己是不是不應該這麽衝動的，突然問這麽一句毫無疑問的話，畢竟兩人的關係本來就不算太清白，這樣問確實有點太突兀了。
    正當趙媛想著要不要跟段清寒稍微解釋一下，比如說隻是隨口設想，不用當真之類的……
    但可能是現在的氛圍有些微妙，於是她最終還是沒有發送出去。
    還好在片刻之後，段清寒的聊天框上就已經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趙媛好歹鬆一口氣，一邊覺得自己剛剛說的確實太大膽了一點，但是又想了想，也就是話趕話聊到這兒了，如果重來一次，自己也不保證不會這麽問，而且他跟段清寒相處的時候，本來就沒那麽多顧忌，要是說什麽做什麽都要一直顧慮，那倒也沒有那個必要。
    段清寒先是發了一句簡短的“我也不知道”。
    正當趙媛還有點疑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的時候，段清寒就補充了後麵一句。
    “因為剛才我設想了一下，如果真的能在那個時候就認識你……”
    “我才不想當你的哥哥。”
    這下換趙媛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段清寒其實在跟自己接觸了這段時間以後也越來越直白了，而趙媛本來也已經發現了，隻是深夜忽然來這麽一記直球，還是真的有點難以招架。
    剛才趙媛就已經支支吾吾打馬虎眼敷衍過去了一個話題，現在好像不太好繼續生硬的轉移話題了。
    她還在想著要怎麽樣回複措辭的時候，段清寒就已經繼續發來了新的消息。
    “可能我剛剛設想的跟你想的不一樣。”
    “因為你沒有過哥哥，所以才會有這樣一個完美的幻想，作為親情角色裏最重要的存在，你會覺得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哥哥，就能做到很多事……而我確實正在扮演一個小女孩的哥哥，所以我能感受到這種責任，說來也不怕你笑話，在小萌剛跟其他小孩接觸的時候，我就已經緊張過，那時候她才三歲，我就已經開始擔憂她以後會不會遇到不好的人，並且在心裏麵做好了，一定要好好保護好妹妹的心理建設，遇到別的小男孩來找她，我會更嚴厲的審視對方的目的，甚至在三歲的時候就已經腦補到了，後麵上學要怎麽樣才能告訴他杜絕那些心術不正的男孩……沒想到吧，這些其實我也想過？”
    這倒是，的確讓趙媛沒想到。
    雖然她一直都知道段清寒一定會好好扮演一個哥哥的角色，但他一直覺得段清寒這麽有規劃和想法的人，肯定也會有更加成熟且沉靜的方式，沒想到人在當哥哥的時候確實也是會擔憂這些問題，而且會不斷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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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剛才才說，如果真的有那個時候，我才不想當你的哥哥。”
    因為有了剛才那段話的鋪墊，因此趙媛瞬間就明白了段清寒這句話的意思，有些感動，更多的是感慨。
    “因為我知道我現在對你的感情並不是親情，而且我也無法說服我自己能把這兩種感情完全厘清，所以就算是假設，我也不敢這麽做，因為你讓我設想，如果那個時候我們認識，我隻會想著如何靠近你，而非讓其他人遠離你。”
    趙媛感覺心裏滿滿的，但也確實感受到了段清寒作為哥哥對妹妹的照顧。片刻後她頓了頓，重新換成了打字模式。
    “好的好的，是我沒考慮到這一點，因為我確實沒有過哥哥姐姐。”
    “在小萌那裏，你永遠是他最好的哥哥。”
    段清寒也沒有再繼續聊這個話題，兩人都有些心照不宣的停留在這裏。
    “好了好了，我剛才隻顧著問小萌的情況了，你也是需要手術的，人可別也跟著熬夜，最後上不了手術台！”
    趙媛差點都忘了這一茬，連忙擺出自己作為醫生的架子：“你也要定時監測，到時候入院還得跟小萌一起去查血呢。”
    段清寒這次倒是乖乖的回了一句。
    “知道了，趙醫生。”
    “好啦，我剛剛也就是看到那張杯子的照片很好看，突然很想發給你才來找你的，希望沒有影響你休息！”
    “當然我的意思是說，我要準備睡覺了！”
    趙媛打了兩行字發送過去。
    “嗯。”
    “我也是，你早點休息。”
    段清寒默默的回複。
    “好啦好啦，那下次再見吧，反正感覺沒過幾天我們肯定還會見麵的！”
    因為手術在即，段清寒肯定會帶著小萌往醫院跑。
    其實趙媛還有點緊張，畢竟這可不是小手術，段清寒跟小萌都是需要上手術台的人。
    要是自己運氣不好，或者沒留神，勢必會撞到對方的父母。
    雖然趙媛在這件事情上不算特別排斥，但對方畢竟是長輩，而且自己跟段清寒現在的關係又不太好直接告訴到他父母那邊去，總覺得這是以後才需要考慮的事，現在可以暫時不去想。
    但這個話題自己好像又不能直接問段清寒，算了，趙媛在心裏想，遇到就遇到吧，對方父母應該也不認識自己，到時候就跟他們說自己是小萌的首診醫生就行，也不會太突兀。
    於是想到這裏，她連忙又跟段清寒打了個補丁。
    “對了對了，到時候我們在醫院見麵的時候，要是遇到你父母，那我就直接跟他們說，我是小萌的首診醫生啦？”
    剩下的話趙媛沒打完，但是她知道段清寒也能理解。
    不過為了保險，還是補充了一句：“你父母應該沒有見過我吧，我感覺他們對我應該沒什麽印象了，我……還是低調點好。”
    段清寒這次回複的很快。
    “沒關係的，按你說的來就行，我會全程配合。”
    有了他這句話趙媛好歹放下心來，想著段清寒應該也沒有跟父母提過自己。
    “那我就先睡覺了，晚安！”
    “晚安。”
    在趙媛的視角裏，段清寒好像跟之前沒什麽區別，畢竟他們家現在還在操心小萌的病情應該對自己的情況不太了解。
    而且自己今天還順便問了一下段清寒，他應該也沒有看到什麽直播，畢竟手術在即，有些話題還是能不提就不提最好。
    想到這裏，趙媛才安然的放下手機。
    雖然自己還是有點好奇那些cp粉超話現在到了什麽程度，也有點想繼續追完那篇十分精彩的小說，不過現在對比起來還是解決目前的問題比較好。
    當然還有一個問題是，趙媛也有點擔心，要是自己老看那邊，萬一有一天不小心上了大號，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算了算了，還是不要為了一篇連載這麽上頭！
    ……當然趙媛的意思是等完結之後再看。
    而在趙媛這邊，重新放下心來的時候，段清寒看著已經熄屏的手機屏幕，一個人在客廳靜坐了一會兒。
    他忽然覺得自己其實有點卑劣。
    雖然從前的段清寒一直有一個行事準則，就是隻要能把事情做到完美，有的時候跟別人說的話裏是否是十成十的真話，並不那麽重要。
    也許之前的經曆讓他成為了一個有點唯結果論的人，所以更多的時候傾向於把事情辦好，辦完美，辦到無可挑剔……或者如果做不好，也有相應的準備，有太多應對突發情況的方式，能讓自己不至於太慌亂。
    所以他在跟別人溝通交流時，偶爾也會為了目的說些無傷大雅的謊話，他自己也並不會有太多的道德愧疚，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另外一個地方。
    隻是今天晚上跟趙媛的這一段聊天，還是讓他有些感覺微妙。
    他認為自己應該更真誠一點，就像趙媛曾經說的那樣，可以更加隨心所欲，可以依著自己的情緒做事，而非這件事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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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即便如此，他今天還是說了不少謊話。
    如果說之前自己投資綜藝的這件事，他想瞞著對方，隻是為了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可今天晚上他又新增了一些別的內容。
    比如趙媛在問到小萌有沒有提到自己，他隻是隨意的說著沒有，但事實上，小萌不僅提到了，而且很關心她。
    段清寒雖然完全可以為自己行為找到合適的理由，可是就是在這一刻覺得，自己多少有點卑劣。
    因為他也完全知道自己其實根本就不需要找這些理由，因為以自己的行為邏輯，這些根本就達不到需要以說謊來掩飾的地步，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可是自己沒有。
    而趙媛在掛電話的時候又隨口提了一句，如果兩人在醫院見麵碰上自己的父母，要怎麽說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父母其實已經偷偷了解過她，而自己也確實開不了口，把這個事實說出來，因此也隻能假裝沒有聽懂她的意思。
    當然最關鍵的還有一點。
    那就是……
    其實他根本就不是一無所知。
    甚至自己完全不是隻了解了片麵，他甚至記得整場直播的流程，以及每一個點發生了什麽。
    而一天前他在小酒館點餐的時候裝作神色自若，同事提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也雲淡風輕，讓同事們也誤以為自己知道，但完全不感興趣，不了解，可是恰恰相反……
    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畢竟當時直播開始的時候，自己的確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裏，然後觀看了全程。
    他其實一開始還在心裏麵說服自己，隻是看一看而已，他想看一看趙媛在節目裏的樣子。
    而且當時給自己的想法是，隨便看個開頭，就先回去。
    ……當然最後的結局是在小酒館裏麵碰上了同事。
    段清寒其實很難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總體上來說應該還是挺平靜的，畢竟自己情緒一直穩定，肯定不會因為這樣的直播就感受到波動。
    隻不過……
    他是開著彈幕看的。
    所以那些各種各樣的言論都能出現在屏幕上，又飛速閃過去。
    最開始的時候段清寒也不太理解那些詞是什麽意思，不過好巧不巧的是寧紀澤也不知道，還真的就在直播裏水靈靈的直接問了出來。
    這下好了，自己也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說實話，當時自己跟趙媛在地鐵被拍到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的情緒，他不是很介意自己暴露在攝像頭下，隻是一直以來他會覺得這樣沒有必要，而且很麻煩，僅此而已。
    但是看到彈幕裏幾乎已經快要刷出殘影的各種cp向id，他還是有點覺得恍惚。
    有那麽一瞬間段清寒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經跟不上時代了，可是……
    他一邊覺得沒有必要再繼續看下去，可是仍然沒有關閉屏幕。
    他看見屏幕裏的趙媛明豔動人，好像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鏡頭也會一直落在她身上。
    而她需要做的僅僅隻是做自己，就已經有足夠多的人喜歡。
    段清寒看見趙媛在鏡頭下麵跟別人交談的樣子，能感覺到很多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她根本就無需做太多的事，隻需要坐在那裏，隻需要繼續聊一聊自己醫生的工作，然後正常的跟其他人隨口聊聊天……段清寒就發現自己的目光早就已經無法移開。
    而屏幕裏的那些網友也是換著各種各樣的方式在稱讚她，很多都是自己沒有想過的詞語，段清寒一邊覺得有意思，一邊又有點悵然若失。
    他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曾經念書的時候讀過一些詩集，也看過一些國外的著作，有人將心上人視作寶石，又因為太愛慕這顆寶石，會選擇把對方藏起來或者隱瞞對方的存在，因為覺得對方太優秀，所以想要把對方據為己有。
    那時候段清寒雖然也算理解，不過還是不太認同這種觀點，畢竟以他當時的思維模式，覺得優秀的人或事被人喜歡和愛慕很正常，如果作為這顆寶石，身邊的人應該也會為這顆寶石感到驕傲，而並非想把它藏起來，不敢炫耀。
    可是現在他忽然有一點共情了這樣的想法。
    雖然聽上去很自私，但就是有一種好到不敢炫耀的錯覺。
    本來愛慕對方的人就不止自己一個，而自己也不過是占了一些優勢，跟對方在某些事上有一點牽連，所以才能有了後續的發展。
    但現在對方站在鎂光燈下是那麽耀眼，好像就那種鑽石一樣，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切角都能閃耀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人們被這道光芒所折服，而目光也會被對方所吸引。
    他看見那些彈幕變著花樣的誇趙媛，看見寧紀澤的目光被對方吸引。
    那時候兩個人本來就坐得近，加上網友本就喜歡看這樣的樂子，所以自然就有越來越多的人察覺到了這一點，然後開始起哄一般的炒cp。
    如果對象不是趙媛的話，那段清寒覺得自己完全能夠理解，畢竟網友本來就喜歡看這種樂子，他們也不太能知道後麵的背景是什麽，但俊男美女誰不喜歡，隨手磕一下也是很正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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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在某一瞬間，他忽然想，那自己呢？
    而在這一瞬間之後，他又生出一點稀薄的假設，如果自己當時跟趙媛在地鐵上被人拍到，要是有更清晰的正麵照，或者在回醫院的時候被鏡頭記錄下來別的互動……那自己應該也不會比對方差很多。
    真奇怪，段清寒以前從來不屑於跟其他男人比較，也覺得所謂的雌競跟雄競都毫無意義，畢竟人的價值不是靠競爭或者跟別人攀比才能獲取的。
    但那天晚上他在辦公室看直播的時候，卻連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居然已經悄悄的把自己擺在了那個位置上，然後跟對方比較。
    這可真是……
    段清寒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段清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看完的直播。
    其實要是以前的他一定會覺得這種直播隻是純商業的宣傳手段而已，也沒有太多可圈可點的地方，不過自己好歹也算是投資人，至少從商業方麵來講，直播沒有出現很大的事故，而且嘉賓選擇的也都比較好，熱度也比想象中的要高出許多，是一場非常成功的商業投資。
    隻不過促進這場直播變得火爆的原因，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場直播中炒cp的網友確實已經熱熱鬧鬧的上了熱搜。
    段清寒有時候覺得網友也挺有才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已經建好了cp超話，並且取好了名字，然後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或者是因為微博熱點點進來，或者是想湊湊熱鬧，磕點cp點進來……總之確實有很多人就是因為趙媛跟寧紀澤的互動和cp來吃一口的。
    按照段清寒以前的事業心，如果自己在投資某一個項目能獲得如此成就，就算金額不算太大，跟集團的某些大項目比起來還是顯得小巫見大巫，但他也依然會為了這個項目感到高興。
    可現在，之前子公司的老板特地過來感謝他，他卻沒顯出有多大的反應。
    更何況段清寒自己都知道，沒有反應，已經算是很好的反應了。
    這算是在吃醋嗎？
    段清寒有時候也會質問自己，他原本以為自己在這方麵看得很開，也覺得自己心儀的人被其他人愛慕很正常，而自己隻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夠了。
    包括之前那位曾經跟趙媛有過不少聯係的大少爺，他也依然能保持紳士理智的態度，不會跟對方起什麽衝突。
    他那時候認為，愛慕是一件很正常的情緒，而因為愛慕生出獨占欲和壓迫感才是不正確的，因為好的東西的確會被大家所喜歡，而追求這一樣好的東西，恰恰需要更好的自己與之相配。
    因此他當時並沒有跟對方有過多的牽扯，也隻會做好自己分類的事，雖然的確也出現過一點尷尬的情況，比如那次自己送趙媛去電影院，結果在樓下遇上了對方的事，但總體回憶起來，似乎也並沒有什麽可以值得牢記的，完全可以慢慢翻篇。
    隻是現在，他忽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想法。
    段清寒坐在辦公室桌前看著彈幕一串又一串的誇讚和表白。
    “啊啊啊啊啊啊趙醫生真的好美！！”
    “太配了！跟旁邊的寧紀澤實在是太配了！”
    “有一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對視就是不帶情欲的親吻！”
    “是的是的啊啊啊啊啊啊，每次他們一對視我都想在心裏麵尖叫！！！”
    “好久沒有磕到過這麽般配的cp了，老天爺我吃的真好，我好幸福！”
    “抽獎什麽時候能抽到我啊？我要直接上去跟人表白！！”
    “我不行了，我已經磕昏了，太般配了！！趙醫生跟寧紀澤99！！”
    “……”
    那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但段清寒並沒有打開辦公室的燈。
    直播間明明暗暗的光線投射在他的臉上，他並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但心裏卻在某一瞬間劃過幾個想法。
    比如想把屏幕裏的某個人藏起來，藏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藏到隻有自己知道的花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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