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0章 暗中謀劃的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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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居逸暫時隻是看著,不表態。
    範大富著急上火,一雙奸邪的三角眼小心翼翼打量李居逸,暗忖:莫非這官兒子嫌太少?哎呀,老子必須放血,才能保平安啊。可惜,換縣太爺就像改朝換代一樣,以前行的賄,如今不作數了,又得重新來。
    他笑得像一條哈巴狗,腰背都彎著,問:“縣太爺還喜歡什麽?”
    “小人有求於縣太爺,就算讓我拿出傳家寶,我也願意。”
    李居逸不為所動,在主位坐下,四平八穩,說:“你究竟犯了什麽罪,需要來求本官?”
    範大富歎氣,說:“小人的田以前丈量錯了,希望縣太爺不要追究。”
    李居逸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盯著他,問:“你想讓本官將錯就錯?”
    範大富的大蒜鼻頭開始冒冷汗,十分心虛,雙腿打顫,點頭,結結巴巴地說:“對……對對……隻要縣太爺睜隻眼……閉隻眼……”
    “曆來……曆來都是……如此……大家心照不宣……”
    李居逸眉眼含笑,說:“哦!你在教本官,如何做一個貪官汙吏。”
    範大富嚇得心驚膽戰,連忙擺手,否認:“不不不,縣太爺,您別誤會,小人……小人哪敢啊?”
    “這就是人情世故,人情世故罷了……”
    他慌得口不擇言,暗忖:這官兒子,肯定胃口大,故意折騰我呢!
    他不怕對方太貪,反而怕對方是個清官。
    古往今來,小人之交甜如蔗,他自己是小人,喜歡與小人為伍,一起發財,一起為非作歹。
    此時此刻,李居逸如同玩弄耗子的大貓,眼看時機差不多了,頓時收起笑容,板起臉,對官差吩咐:“人贓並獲,押去大牢,好好審一審。”
    範大富嚇得渾身發軟,痛哭流涕,一個勁地求饒:“縣太爺,我對您忠心耿耿啊!”
    “求您饒了我,不要抓我……”
    他被官差拖走,腦袋使勁往後扭,望著李居逸,指望官老爺開恩。
    然而,李居逸眼神冷冷的, 打算拿他立威。
    除了抓捕範地主,李居逸又吩咐錢糧師爺帶官差去核對範地主的田地。
    “要確定丈量無誤。”
    “證據確鑿,殺雞儆猴。”
    “同時,張貼告示,在全縣進行懸賞,鼓勵百姓檢舉揭發偷逃田稅的地主。”
    “另外,以前犯錯的地主可以主動來官府認錯,補交往年偷逃的部分田稅。”
    “主動認錯,才可以減輕處罰,否則除了罰銀子,還要坐牢。”
    新政令雷厲風行,在嶽縣掀起輿論的大風大浪。
    比如,某個地主的田連成一大片,這一大片田都是他的,有一百多畝,可是他在官府隻登記七十畝,另外三十畝就不用向官府繳納田稅,而且還世代相傳。
    如此一來,吃虧的是國庫,占便宜的是地主。有些地主不僅占國庫的便宜,而且還要剝削下層的佃戶,盡量多收佃租。
    懸賞告示張貼之後,許多男女跑去官府檢舉揭發,師爺們忙得像陀螺,團團轉。
    趙東陽帶著趙大貴、趙大旺和肖畫戟,本來打算出門散散心,結果發現街頭巷尾的男女老少都在罵地主,而且牆上還貼著許多“與地主有仇”的打油詩和畫兒。
    就連孩子們唱的童謠也在貶低地主。
    “地主的金山和銀山,地主的黑心肝!”
    “地主想長命,佛祖不答應!”
    ……
    孩子們的笑臉和聲音都天真無邪,可是那童謠真是句句戳心。
    趙東陽本身就是地主,頓時感覺臉上無光,心裏窩火,立馬轉身,打道回府,一個人生悶氣,暗忖:如果乖女在這裏,肯定不會這樣欺負我。
    我的田地都是自己花錢買的,又不是搶來的,憑什麽罵地主都是黑心肝?
    老子又沒偷逃田稅,憑什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做官的也有害群之馬,誰敢因為幾個貪官而唾罵所有官員?
    哼,就是柿子撿軟的捏。
    他的胖肚皮裏裝滿了火氣,氣得連午飯都不想吃,眼睛都氣紅了。
    王玉娥問他為啥不吃飯。
    “真是奇了怪了,偷偷吃啥吃飽了?肚子不餓啊?”
    “還是哪裏不舒服?”
    趙東陽鼻子幾乎要噴火,氣衝衝地說:“不吃!”
    王玉娥走過來,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心想:沒發燒啊。
    她無可奈何,隨他去,暗忖:你這頓不吃,下頓肯定要吃。
    乖寶也走過來,拉住趙東陽的大胖手,搖晃,問:“爺爺,為啥不高興?”
    趙東陽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皮,越想越委屈,暗忖:不能怪乖寶,那些黑心肝的童謠和打油詩不是她編出來的。乖寶肯定不會罵爺爺……
    飯桌旁,趙大旺小聲對李居逸告密,說外麵的人都在罵地主,所以老爺不高興。
    李居逸一聽就明白了,無奈地歎氣,暗忖:這屬於誤傷。別人罵人的時候,總喜歡搞天下烏鴉一般黑那一套。
    於是,他也不忙著吃飯,連忙去寫新告示,在告示上說:地主也是人,分好人和壞人。而且,隻要改邪歸正,官府就既往不咎。大家都是嶽縣子民,不要互相欺負,反而應該互幫互助。
    新告示張貼之後,又有一群男女老少跑來圍觀,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傳得沸沸揚揚。
    官府後院,李居逸和乖寶一起,千方百計哄趙東陽,終於把他哄去飯桌旁吃飯。
    王玉娥又主動夾兩塊香芋蒸裏脊,放他碗裏,心裏憋著笑意,暗忖:這個老小孩,越老越小……
    乖寶也夾香芋裏脊吃,香芋糯糯的,蒸出來的裏脊嫩嫩的,肉一點也不柴。
    趙東陽看乖寶吃飯,忍不住關心,說:“多吃些,肚子裏的娃娃也要吃。”
    乖寶眉開眼笑,說:“爺爺,和你一起吃飯,我就能多吃半碗。”
    趙東陽的大胖臉終於露出笑容,如同烏雲散去,重新見陽光。同時,心情好轉,胃口也回來了。
    眼看乖寶愛吃香芋,他就故意不夾那道菜,不跟乖寶搶東西吃,全留給她吃,轉而去夾別的菜。
    王玉娥問:“居逸,地主的事,還要鬧多久?”
    李居逸微笑道:“至少要兩三個月,土地丈量沒那麽快。”
    王玉娥問:“這樣鬧,對官府有好處嗎?”
    “會不會鬧出亂子?”
    李居逸說:“有些地主這次補交幾十年的田稅,再加上罰款,能充盈國庫,對官府的好處很大。”
    “另外,對於那些有汙點的地主,要想免除牢獄之災,就必須答應官府的條件,條件就是對佃戶征收的佃租不許超過我定的紅線。”
    王玉娥想一想,說:“聽起來挺好。”
    她暗忖:但怕就怕——真正做起來時,不是那麽回事。
    這是經驗之談。
    不過,她懶得多操心別人家的事,伸筷子夾蘑菇,繼續吃飯。
    — —
    被唾罵之後,地主在嶽縣的地位降低,不再像以前那樣霸氣,那樣趾高氣揚。
    在佃戶與地主的談判中,越來越多的地主答應降低一點佃租。
    佃戶們歡天喜地。
    如果隻看表麵,似乎一切在向和諧的方向發展。
    然而,私下裏,有些凶惡的地主正惡向膽邊生,互相勾結,謀劃一件大事。
    他們認為,這次地主風波的始作俑者就是縣令,所以他們準備報複。
    喝血酒結盟之後,為首的惡地主說:“他隻不過七品小縣令而已,放在官場,如同一粒小芝麻。”
    “咱們弄死他,怕什麽?”
    另一個惡地主也膽大得很,捏起拳頭,陰狠地笑道:“那個官兒子敢跟咱們這些地頭蛇作對,死了也是活該!”
    第三個惡地主說:“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斬草除根,滅他滿門。”
    第四個惡地主說:“這事兒,盡量做幹淨些,別留把柄。”
    第五個惡地主出謀劃策:“最好是買通外地的殺手,殺完就跑,免得走漏風聲。”
    為首的惡地主咬牙切齒,抬手拍桌,說:“買凶殺人的錢,老子出一半!”
    第二個惡地主直接把酒碗往地上一摔,說:“老子出剩下的一半!”
    “老子恨死這個多管閑事的李縣令!”
    ……
    暗流湧動。
    如同毒蛇在暗處爬行,吐信子……
    — —
    另一邊,元寶正在糾結。
    上次乖寶給她出那個試探的主意之後,偏偏沒有下文了。
    乖寶太忙,忙著處理地主和佃戶的矛盾,元寶特意去找過她,眼看乖寶沒空,元寶便知情識趣,不好意思打擾。
    可是,如果這個麻煩不解決,她夜裏睡不著覺。
    於是,她壯起膽子,去找王俏兒商量。
    王俏兒一聽,心裏咯噔一下,暗忖:這個辦法好!當初宣宣多次退親,就是因為那些未婚夫經不住吃喝嫖賭的誘惑,從第一個到最後選中唐姐夫,就像渡劫一樣。如果那個羅無憂真能經受這重重考驗,我就不挑剔他的缺點了……
    她輕拍元寶的手背,說:“別急,我去跟你爹商量。”
    “反正爹娘都疼你,絕不會逼你。”
    元寶感動得眼淚汪汪,點頭答應。
    從小到大,她除了在自家受寵,同時也見識到別人家的孩子是怎麽被父母折騰打罵的,遠的不提,單說近的,鄰居家的孩子經常被打得尖叫。那聲音,聽起來都讓人不寒而栗。
    作為富戶的長女,她穿得好,吃得好,不用幹髒活累活。在家裏的地位,甚至比兩個弟弟更高。這也是她願意跟父母商量,不搞私奔那一套的緣故。
    傍晚,趙理忙完灰漿作坊的生意,帶一袋銀子回家,順手把銀子交給王俏兒,然後舀熱水放盆裏,洗手洗臉。
    王俏兒認真數銀子,記賬之後,把閨女元寶的主意告訴趙理。
    趙理失去笑容,想一想,說:“哎!咱家元寶被灌了啥迷魂湯?”
    “她讓咱們考驗那小子,她會不會通風報信?”
    “如果那小子事先知道咱們要試探他,他肯定不會上當。”
    他坐下來喝茶,借茶去心裏的火氣。
    王俏兒把銀子收藏到隱秘的地方,然後接話:“我信元寶,她不會胳膊肘往外拐,我從小就是這麽教她的。”
    “所以她從來不騙我。”
    趙理猶豫片刻,歎氣,擱下茶盞,說:“那就這樣辦吧!”
    “我找人去試探他。”
    吃晚飯時,家裏顯得風平浪靜。
    睿寶調皮,夾起一粒豆豉,說是蒼蠅,嚇唬元寶。
    元寶淡定,笑道:“大冬天的,哪來的蒼蠅?你這個活寶!”
    七寶也被他們逗笑。
    王俏兒撫摸睿寶的腦袋瓜,讓他別搗亂,好好吃飯。
    元寶為了討好趙理,主動幫忙盛湯。
    趙理心知肚明,一邊笑納閨女的殷勤,一邊暗忖:哼,女大不中留。
    — —
    寒冬的夜晚冷颼颼,趙理和王俏兒都在被窩裏輾轉反側。
    王俏兒說:“為啥宣宣沒我這種煩惱?”
    “當初乖寶和居逸那麽般配,還沒定親的時候,居逸跟隨姑父姑母來咱們這裏玩,那時候我就看出來,他喜歡乖寶。”
    趙理把王俏兒摟到懷裏,說:“這就是緣分,比如咱們倆。”
    王俏兒又發牢騷:“還有燦燦和歐陽三公子,也是好姻緣,偏偏咱家元寶眼光這麽低……”
    趙理哭笑不得,問:“俏兒,你當初為啥看中我?”
    當初他窮,王俏兒也窮,沒有一高一低的差距。
    王俏兒“噗嗤”一笑,回想一番,小聲說:“看你順眼,而且你會建新木屋,有些本事。”
    “不過,後來聽說你家要幹的活特別多,我就有點打退堂鼓。”
    “再後來,你送兔子給我,又送魚,又說要把私房錢交給我保管,說話又好聽……”
    “嘿嘿……”
    越說越歡喜,兩人在被窩裏鬧騰一陣。
    鬧完之後,趙理緊緊摟著她,呼吸急促,說:“從明天開始,我去試探羅無憂,你好好試探元寶,看看那小子有沒有說什麽假話騙元寶?”
    王俏兒點頭答應,說:“七寶和羅無憂都在官府裏當差,讓七寶多留意。”
    另一間屋裏,七寶還沒睡,正在翻看律法,千方百計對付那些惡地主,心裏絲毫沒考慮兒女私情。
    說實話,他自己家也算地主,但他認為自家是好地主,絕不能讓那些耗子屎壞了嶽縣這鍋好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