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圓溜溜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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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世!
    突然站起身的默默把幾位同事給嚇了一跳,在她快速離開餐桌之後,幾個人都若有所思地互相遞著眼神。白墨抓住了提問的好機會,裝出無知的眼神看向二哥
    “默默怎麽了?”
    “失蹤那位,你不知道?”
    “不認識啊。”白墨硬皺著眉抱起肩膀,身體不自覺地向後靠了靠。
    “那怎麽看你反應,好像見著熟人了似的?”
    沃爾特對白墨來說肯定算不上熟人,白墨沒想到二哥能敏銳到這個地步,不想被他繼續追問下去,白墨連忙解釋
    “看著眼熟就回想了一下,年會上好像見過。嗨,我不是喝多了嘛,回想畫麵都模糊了,也不確定是不是他。我轉頭回來看見默默突然瞪眼,被她那對大眼睛給嚇一跳!”白墨咧著嘴笑,心裏有點後悔著急向二哥提問,想趕緊結束對話。
    “那人默默認識!”二哥壓低聲音說。
    “哈?!”白墨不介意二哥主動交待,繼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你看,我這幾天一直問默默來著。年會上那個男的,好像和默默好上了。”二哥的聲音更小了,好像害怕別人聽見一樣。其他幾位同事都用嫌棄的眼神瞄著二哥,但白墨確定二哥說的每句話他們也都同樣認真地聽進了心裏。
    “怎麽說?那麽大個人丟了?不能吧?”
    “我哪兒知道呀。這默默八成是去安保部那邊線索去了。你說你也見著那人了,要不你也去線索?要我看還是算了,你那點線索還趕不上安防監控有用呢。哎……你說你們幾個,都不知道關心關心咱們部門唯一的可愛的女性同事。還是得靠二哥我展示紳士風度。欲知詳情如何,等我什麽時候打聽清楚了再給你們分析分析。”
    白墨確實沒打算去線索,他想自己先搞清楚手裏的那個小圓球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午休結束後,白墨回到隔間,暗自希望二哥能發揮他的專長,死皮賴臉地問個明明白白,順便也能讓自己腦袋裏的問號們得到安撫。
    之前白墨還打算從默默嘴裏問出點內容,沃爾特失蹤的消息一出來,白墨的計劃立刻泡湯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都不是能問默默的時候。而且不確定默默是否也被牽連在其中之前,最好什麽都不要問。
    白墨歪著頭看著漂浮的屏幕忽明忽暗,腦子裏循環播放著那些不得其解的問題。漸漸他的眼睛越眨越慢,嘴裏含著棒棒糖也沒能阻擋他的睡意。終於,白墨在他那把舒服的大椅子上睡著了。
    過了不知多久,白墨的手環一陣震動。他揉揉眼睛,粘在嘴裏的糖果融化了一半,把口腔聚縮在一個點上。白墨用舌頭刮擦黏在牙齒上的糖漿,慢慢地睜開眼睛。視線仍舊對著空靈的屏幕,隻不過屏幕裏麵的內容已經和睡著之前完全不同,對剛睡醒的白墨來說,那些代碼看起來既模糊又陌生。手環又震動了一下,白墨收到兩條留言。他猜得出來是誰會在這個時間發來消息,不會是多緊急的事情,白墨不著急查看。尤其是此時屏幕上的代碼,竟然出乎意料地讓白墨覺得很有吸引力,甚至無法挪開視線。嘴裏殘留的甜味被再次遺忘,白墨的嘴巴停止了一切運動。進而不隻是嘴巴,白墨的全身都像定格了一樣直勾勾地盯著屏幕一動不動。入職三年多,這是白墨首次用心地履行職責。身體仿佛脫離了控製,有了自己的想法,白墨不知何時扶著桌子站了起來,身體前傾的厲害,直到他的臉都快要穿過了屏幕。他全神貫注地讀著屏幕裏的代碼,手環再次震動的時候,白墨甚至一點感覺都沒有。
    十分鍾後,屏幕自動切換成了另一段隨機代碼。
    白墨呆著沒動,臉仍然對著屏幕。眼裏的色彩逐漸回來了,呼吸也自在輕鬆了。臉還在發熱,心跳比平時快了許多。身體的控製權重新回到了白墨手裏,他吐掉已經無味的糖果,慢慢坐回椅子裏。喝了一大杯水清爽頭腦,又努力地做了幾次深呼吸。剛才屏幕裏的內容已經存在了智芯裏,白墨隨時可以通過回想觀看。但白墨還是在腦子裏確認了一下,然後才安心下來。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後,才想起來查看留言的事兒。白墨點擊播放鍵,手環外放傳出死黨張洋的聲音
    “白胖子,靖寒生日晚上一起吃飯啊,別忘了!”
    “我直接去‘四合院’等你們!”
    “收到了嗎?又睡著了?!”
    白墨小時候是個皮膚白皙的小胖墩兒,雖然長大之後瘦了很多,但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張洋,王靖寒和白墨,是從小長大的好朋友。在朋友中間,白墨始終沒能擺脫“白胖”這個昵稱。不管三人中誰過生日,大家肯定要聚一聚,哪怕臨時有事,也要找時間補上。一周前王靖寒就給白墨發過消息了,白墨每年都把這事兒記得牢牢的。每次吃飯都是張洋最積極,也總屬他胃口最好。三條消息聽完,白墨的心思終於從代碼上離開了些。
    “放心,早約好了。剛才睡著了一小會兒……”
    “你小子真行,就不怕我舉報你消極怠工。”
    “行啊,集團要是把我開了,後半輩子你養我。”
    “想得美!哈哈。我要見客戶了,晚上聊!”
    “晚上見。”
    回完消息,白墨回想早晨出門時的天氣幹燥寒冷,還刮著大風。這樣的天氣在室外走動還能淡定自若地聊天,虧得張洋壯實。換了是白墨的話,晚上就不用吃飯,光是喝風就喝飽了。
    張洋從小就健康得讓人羨慕。同學裏麵,張洋總是個子最高的那個,並且運動神經極為發達。張洋的爸爸是體育老師,媽媽是醫生。第一次被張洋邀請到家裏吃飯,張洋媽媽反複說張洋特別好動,讓白墨和王靖寒一定多幫忙管著他點兒。兩人一口答應下來,一管就是十多年,並且管理成效並不理想。
    平時張洋總是一副積極陽光的樣子,走路帶風,臉上掛笑,不論時間場合地讓人一看到他就覺得心裏舒暢。張洋最大的愛好就是運動,仿佛他的身體一閑下來就不痛快。上學時各項體育競技張洋都出類拔萃,曾經代表班級獲獎,代表年級獲獎,代表學校獲獎,代表學區繼續獲獎。當初如果不是張洋媽媽攔著,張洋差點就選擇了職業運動員的人生。據說張洋父母還專門為此吵了一架。聽說這事兒的時候,白墨緊張得不行,一勁兒讓張洋多勸勸他爸媽別吵架,有事好商量。張洋是個聽勸的人,隻是他不會勸別人,還成功地惹火上了身。不知道怎麽回事張洋就衝爸媽喊出了
    “你們別瞎吵了,我的人生我做主!”
    張洋都沒想到這句話的效果好得出奇,父母立刻放下爭執和好如初,並合二人之力認真地打了張洋一頓。打完之後一家人痛定思痛,覺得張洋說的也不無道理。既然風調雨順歲月靜好,至於孩子自己想幹嘛,隻要不違法亂紀,就順其自然吧。
    張洋也是運氣爆棚,竟然真就沒有辜負父母的信任,稀裏糊塗地憑借體育特長進入了廿集團銷售部。即便是在連安市裏,靠個人能力進入集團任職也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白墨甚至一度對張洋刮目相看,認為張洋平時大大咧咧,但人生大事還是挺有打算的。不過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張洋就改變了白墨對他的看法。在入職後沒多久的一次部門籃球友誼賽中,張洋一不小心沒控製住情緒,把自己的頂頭上司給揍了一頓。
    因為這件事白墨沒少自責,他後悔怎麽就忘了提醒張洋,千萬不能用從前在學校搞競技體育的那一套到職場裏來出風頭。回想起當年張洋父母爭論張洋是否該考慮職業競技體育生涯的時候,就有過這方麵的顧慮。張洋的爸爸就是搞體育出身,早就發現了張洋過人的天資潛力,隻要加以培養,完全可以發揮優勢贏在起跑線上。張洋媽媽則更多考慮到競技中有意無意的磕碰摩擦,以張洋的衝動性格,有可能沒等打敗對手,就先動手打人了。就這點來說白墨深有體會,畢竟張洋,白墨和王靖寒仨人的友誼,就是在打架中奠定起來的。
    小學時張洋比白墨和王靖寒低一個年級,王靖寒和白墨也分別在不同的班級上課。王靖寒從小就文靜內向,說話聲音小,緊張的時候還有點結巴。班級裏不少同學都喜歡欺負他,剩下那些不主動欺負他的人,也是躲在一旁看笑話。白墨與王靖寒算不上認識,隻是臉熟。一天放學後,就在學校門口,王靖寒的一個同班同學勾搭了幾個學校附近的小混混,向王靖寒“借”點錢花花。王靖寒拿不出令大家滿意的數目,四五個人對著王靖寒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王靖寒哭著求饒,剛巧被路過的張洋看到。張洋二話沒說上去就給了領頭的小混混一拳,這一拳下去小混混立刻被掀翻在地鼻口竄血,張洋連頭都沒回跟王靖寒說
    “你回家吧!”
    張洋說完就摁著領頭的混混一拳接一拳地打,其他人都蒙了,不知道張洋是個什麽路數。眾人相互看看,好像是確認了一下己方的人數優勢,隨即反應過來一起撲上去打張洋。張洋充分展示了一個男孩子的執著,依舊隻摁著那一個人打。不一會兒就圍了一圈兒看熱鬧的小夥伴,其中有一個碰巧心情不美麗的人,就是白墨。
    那段時間白墨的爸爸和繼母正在籌備婚禮,白墨每天都在憋著怒火。看著坐在地上哭鼻子的王靖寒和被人圍毆的張洋,白墨的怒火終於找到了炸彈的引線,瞬間就炸了。
    等白墨反應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用驚恐的目光看著他。王靖寒哭的更厲害了,對著白墨不停大喊
    “你快鬆手!鬆手!”
    打張洋的人也都紛紛停手,害怕地看著白墨。張洋眼疾手快,一軲轆站起身衝向白墨,照著白墨的小胖臉蛋就是一巴掌。被打醒的白墨這才意識到他的雙手正死死地掐著一個小混混的脖子,小混混的臉色已經發白,眼神裏都是驚恐。
    鬆開手後,白墨的大腦一片空白。小混混流著口水和眼淚不停地咳嗽,被張洋單獨照顧的領頭小混混這會兒也跟了過來,帶著另外幾個人攙扶著死裏逃生的夥伴離開戰場。臨走時還不忘扔下一句
    “你們等著!咱們還會再見的!”
    張洋隻禮貌地回複了一個“滾”字,此後那群小混混再沒出現過。
    當天回到家後,白墨看到正在挑選插花的爸爸和繼母。溫馨的畫麵讓白墨一下開了竅兒,明白了很多事情是根本不受控製的,就連自己都有無法控製自己的時候。死去的媽媽不會複活,而他隻能繼續這麽生活下去。就算真的想毀掉一切,他也沒有那個能力。唯一能被他毀掉的,大概隻有他自己而已。白墨不傻,也沒絕望到那個地步。
    那天的事情發生在智芯植入之前,事後三人也沒再提起過那件事,但各自印象深刻。
    王靖寒記得,那天他的生命裏出現了英雄。
    張洋記得,那天他的生命裏出現了兄弟。
    白墨記得,那天他的生命,差點兒就毀在了自己手裏。
    那一戰之後仨人就在全校出了名,並為名聲所累,不時被挑戰或是騷擾。好在有張洋在,戰無不勝。仨人一起長大,挑戰聲也逐漸消退,白墨和王靖寒覺得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張洋卻沒有停下前進的步伐,隨著他的身體素質越來越強悍,張洋參加的競技項目也越來越多。但凡是比賽除非一順到底,要麽十有八九張洋都會和對手或是同伴發生點狀況。白墨和王靖寒每次都是硬著頭皮,緊張地觀看比賽。隨時做好替張洋道歉的準備。如果道歉失敗,還要隨時準備陪張洋打架,或者挨打。真的是勞心又費力,體驗十分之差。兩個人因為這些事沒少數落張洋,張洋也多次發誓改正,繼而多次打破誓言,承認錯誤態度極佳。
    類似的事跡一再上演,甚至有時會讓在場的白墨感覺陷入了某種循環播放的時空怪圈。除了更多的道歉反省發誓打臉之外,張洋逐漸對武術拳擊之類的對抗搏擊項目萌發了濃厚的興趣,並且花了不少錢在購買自學搏擊的知識數據包上。為了學會科學打人,張洋確實沒少下功夫,而且樂在其中。
    “我要學會保護自己。打人有了技巧,就不怕把人打壞了。”
    王靖寒聽了張洋的理論趴在桌子上笑的喘不過氣,白墨拍著桌子,氣的說不出話。
    張洋的大拳頭始終在小打小鬧,有時出些小麻煩,有時也有些小樂趣,直到他的拳頭熱情會晤了頂頭主管的鼻子。白墨思來想去,決定實在不行就挖挖那個主管的黑料,就算威脅他也得把這事兒給平了。多虧王靖寒拐彎抹角找到了人事部的關係,破了點兒財,又給張洋換了個其他小組的同級崗位才算了事。
    從那之後張洋被強製告別了球場和其他任何強對抗性的賽場,因為如果再出一次同樣的事情不僅沒有別的崗位可調換,就連賠償金也掏不起了。張洋一度憋得在家裏打沙袋,白墨看了也覺得不是事兒,索性幫張洋找了個搏擊俱樂部。在裏麵他可以合理合法地打架,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
    入職後三人見麵的機會肯定不像上學時候那麽多,白墨很期待晚上的聚餐。距離下班還有兩個多小時。白墨確認了甜品店的蛋糕正在成型,他習慣性地進入暗網,在他發布關於那個黑色小圓球的提問下麵,白墨翻閱到了一則有趣的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