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鬼樓冒險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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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廿世!
    金組長幫著張洋研究了一上午“鬼樓”,但實際上也就是分析了一下整個爛尾樓盤的周邊布局而已。對於鬼樓裏麵的情況,金組長一概不知。畢竟金組長還沒到這個片區的時候,那片建築就已經爛在那裏很久了。雖然地處城區範圍以內,但城市交通卻完美的避開了它的存在,連它的邊緣都接觸不到,使那片土地成了連安市內的一座“荒島”。張洋之前對這個地方也有過耳聞,正常人不會有興趣探索那片看起來了無生氣的建築廢墟。但經過金組長一上午的比劃琢磨,張洋反倒萌發出了冒險的興趣,有點期待起來。
    金組長首要擔心的是張洋的人身安全問題,對此張洋卻有不一樣的看法。為了保護張洋的安全,金組長約了當警察的朋友共進晚餐,準備在吃飯時候請朋友幫忙,最好還能拉幾個警察同事一起撐場麵。金組長除了自告奮勇要求和張洋同去,另外還說要把小楊也帶上。剛被金組長叫到辦公室的小楊一臉興奮地等候指示,聽到金組長要派自己去“鬼樓”的時候,小楊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謹慎地確認了下自己沒有聽錯,金組長也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之後,小楊的臉刷地一下又白了。張洋看著小楊好像川劇變臉一樣的的神情,憋笑差點憋出內傷。無論張洋怎麽說,金組長都不同意張洋一個人去那麽危險的地方。至少第一次去的時候,要有幾個人陪同才行。如果晚上和警察朋友的飯局順利,那麽明天中午過後大家就一起向鬼樓進發。
    做完這個決定後,金組長讓滿臉絕望的小楊回崗工作,自己帶張洋“稍微早點”去吃午飯。作為張洋無微不至的知心哥哥,金組長吃飯的時候還不忘了問張洋和宋歡目前的感情狀態如何。張洋一再解釋兩個人真的沒有過深交往,金組長卻隻是酸溜溜地撇嘴埋怨張洋跟自己保密。這個時間這個心情下的張洋食欲不佳,隻吃了金組長的兩倍那麽多,連他平時一半的飯量還沒到。
    金組長泛濫的殷勤讓張洋非常疲憊,他實在是不習慣被人這樣對待。飯後金組長按照日程安排赴約客戶,要“順便”送張洋回家休息。張洋告訴金組長他打算去練拳,用散步熱身當借口拒絕了金組長的順風車。張洋剛散了兩步就改主意了,他用手環搜索了去“鬼樓”路線,導航顯示無結果。張洋又選了一個離鬼樓地界相對較近的地標作為終點,這次導航顯示的路線乘車一小時內就能抵達,張洋立刻就叫了車出發。他確實想去那個聽起來危險的地方看看,但不想和金組長一起去。因為有金組長在的話,就肯定不會有刺激的情節,而且還要忍受他的殷勤舉動。張洋嚐試在途中把終點改換成“鬼樓”,但是一直被係統拒絕出錯。折騰了半天,張洋最終決定幹脆下車之後走路過去,看地圖直線距離不到3公裏,對張洋來說勉強算是個熱身的運動量。
    下車後,信心滿滿的張洋馬上發現了新問題,導航無法給出步行去“鬼樓”的路線。也就是說張洋不僅要走路過去,而且還不知道路在何方。好在張洋對自己的方向感很有信心,於是也沒有過於糾結,邁開大步就朝前進發了。走著走著張洋發現,每次當自己覺得應該拐彎調整方向的時候,總是會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障礙。像是施工警戒線啊、綠化隔離帶啊、不知道因為什麽封堵住的胡同啊……本來自己估計需要走十分鍾左右的路,整整走了一個小時都在兜圈子。張洋有點鬱悶,站在胡同裏看著麵前的不知道是第幾個的鐵網大門,感覺身體已經開始發熱了,心裏也有點冒火。突然張洋想起來那句“世上本沒有路”來,一不做二不休,左右看下沒人,三兩下就從緊鎖的門外翻了過去。輕盈落地的張洋心想多虧沒和金組長一起走,金組長的那個體型肯定是翻不了大門的,勉強過去的話搞不好還會傷筋動骨。
    認準了方向的張洋在接下來的路上采用了同樣的辦法,沒有花心思找路,一直在花力氣創造屬於自己的路。簡單粗暴,且有效。他先後穿過了幾條綠化帶,幾道危牆,一條有很長隔音屏蔽的鐵軌,廢棄的鋼板遮擋牆和一個十分挑戰嗅覺的垃圾場。每過一關,張洋心裏都更火一點。到最後張洋已經進入了氣急敗壞的狀態,鞋子和褲子髒了,衣服也差點刮破了,臉頰留著汗,心裏想著老子就不信了,今天走不到地方就不回家了!張洋心裏賭咒著穿過了一小片已經長亂了的人工林,突然間發現,他已經走到了爛尾樓盤的正門對麵。殘破的大門和張洋就隔著一條長出雜草的馬路,依稀可見曾經的設計痕跡,附著的裝飾物早就不知所蹤,漆皮的顏色也已全數脫落。門前長滿了一人多高的荒草,雖然沒有風吹過,草叢卻不時地搖擺不定。張洋馬上就發現了導致草叢搖擺的原因,那是一群激動的家夥熱切地歡迎著自己的到來。
    野狗。
    出於生物本能的反應,張洋掉頭就跑。狗群就在距離自己不到20米的身後狂吠追逐著,好像張洋在它們的眼中,不過是一隻個頭大點兒的兔子。張洋慌不擇路,反身進入人工林。跑了幾步才開始後悔這裏麵樹木雜草叢生,實在是不利於迅速脫險。而身後的狗群對這邊林木則熟悉的多,張洋的緊張隻能讓它們更加興奮。張洋從小到大見過很多品種的狗,大部分是寵物狗,溫馴粘人。工作犬則是比較冷漠,但也對人也從來不展示半點惡意。張洋也在一些自然風情的欄目裏麵看過牧羊犬,機警帥氣。狗是人類的朋友,張洋一直深信不疑。直到剛剛這一刻,張洋十分確定這群朋友從自己踏足它們領地的那一刻,雙方的友誼就已經破裂了。體型稍小的幾隻狗更適應地貌,已經距離張洋不到3米遠,稍微遲疑一下就能與張洋親密接觸了。張洋的心已經過了跳到嗓子眼的階段,如果不是用嘴叼著,他的心就要掉在地上,被先來的野狗當點心吃掉了。跑是跑不過了,張洋馬上做出了這個情況下幾乎是每個尋常人都會做出的選擇,爬樹。
    等張洋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在樹頂了。他兩隻手抱著樹幹,一隻腳顫顫巍巍的踩著一根不算結實的樹杈,另一隻腿繞著樹幹緊緊的盤著。樹下的野狗們有的衝刺跳躍,可能是想近距離看看張洋的鞋子。有的蹲在樹下用自己的語言喊他下來一起玩,但是口氣十分粗魯。不到一分鍾,二十多隻狗全部聚齊於樹下,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張洋在這次討論中完全沒有發言權,隻有聽著的份兒。他抱著樹幹左右環顧,後悔沒能選到一棵更加粗壯的樹攀爬,不知道這棵樹到底能支撐多久,也不知道這個尷尬的姿勢能與嗷嗷待哺的敵人們僵持多久。張洋想象自己的身手,如果是隻狗圍攻自己,或者自己還有機會在保全身家性命的條件下逃出生天。但眼下這個陣勢,張洋覺得自己逃是逃不掉了,升天的可能性倒是很大。看看樹下形形色色的朋友們,有的威武雄壯,有的垂涎欲滴,有的低聲恐嚇,有的激動到全身顫抖。二十幾隻狗裏麵一大半都是混血,看不出什麽品種來。有幾隻像是被遺棄或是丟失的寵物狗,不過也因為生存環境改變,體型和性情都判若兩狗。讓張洋覺得有點不一樣的是領頭的兩隻德牧,不僅毛色鮮亮整齊,脖子上還有並不陳舊的頸圈,像是一直被人豢養著的。這兩隻狗相對沉穩的多,來的時候其他的狗都會給它們讓路,在樹下也隻是蹲著偶爾叫上兩聲。
    “也可能是最近丟的狗。”張洋提醒自己沒有時間研究每隻狗的來曆故事,最好趕緊想個辦法解圍才好。想來想去也沒有什麽好辦法,雖然事情被人知道後自己一定會收獲嘲笑,但無奈至極的張洋也隻好擼起袖子,準備啟動手環的求救功能。
    就在這時,張洋聽到遠處草叢中傳來很大一聲咳嗽,接著是一個老人的聲音
    “都跑哪兒去了?!給我滾回來!”
    伴隨著嘟嘟囔囔的咒罵聲,狗群很快停止了喧鬧。所有的狗都規規矩矩地坐下了,連張洋也有一種想坐下的衝動,隻可惜他沒地方坐。可算遇到了救星,張洋扯起嗓子就喊
    “您好!請麻煩您,讓您的狗撤退一下!”
    張洋說完“撤退”這個詞兒自己也覺得挺不合適的,喊完了不一會兒,一個穿著花哨休閑運動套裝的老頭緩緩走到狗群的中央,抬頭左右一看,很快就鎖定了樹上的張洋。老頭沒說話,又咳嗽了兩聲,吐了口痰。
    “那個……大爺,麻煩您,讓他們老實點兒?”
    “現在這不挺老實的嘛。”老頭咧著嘴的笑容因為牙齒的殘缺顯得有些詭異。
    “哦……”
    張洋聽老頭這麽說了,就準備慢慢下樹。可手腳剛一動,狗群又喧鬧起來。張洋隻好立刻恢複之前的姿勢。
    “大爺您……管管唄,我不是壞人,我是來辦事兒的。不知道這地方是您的地盤,您放我過去就行,我不在這兒呆。”張洋擠出笑容央求著老頭。
    “你來辦事?誰讓你來的?找誰辦事?”老頭稍微顯出一絲好奇,仰著臉眯著眼睛問張洋。
    “對。我是廿集團的銷售人員,過來推廣產品,了解一下這個地方的客戶需求。看看能不能給這的人些幫助支持。”說著,張洋晃了晃自己的銀色手環,老頭看得清清楚楚。
    “哦……那你等會兒。”老頭說完這句,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看起來像是警用通訊裝置,讓張洋著實驚訝不小。
    “喂喂,我是狗叔。集團有人過來辦事你們有人知道嗎?”
    通訊器的另一頭有七八個人輪流說了不知道,張洋馬上客氣地告訴狗叔,說自己是臨時過來的,同時說出了所在的銷售小組和工號。雖然不知道這些信息能否讓老頭對自己放下戒心,更主要是撤走狗群,但最起碼張洋說的都是真實情況,說出來之後自己也覺得好像踏實了點。
    狗叔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張洋,又讓張洋重複了一遍信息後,稍微往回走了兩步。張洋在樹上緊張地看著狗叔的舉動,生怕他就這麽一走了之不管自己了。隻見狗叔擼開了袖口,裏麵帶著黑色手環,好像和什麽人連線了私人通話。說話聲音比之前小了很多,張洋聽見狗叔說了自己的工號,沉默了一段時間之後點頭說好,最後說了一句“好的爺爺”。結束通話後,狗叔使勁兒地打了個口哨,所有的大狗小狗得到指令,一溜煙兒地跑了個精光。張洋一時間都不知道該為了哪部分而感到驚訝,好像真的來到了一個神奇的國度,每一處都充滿驚喜。老頭揮手招呼張洋從樹上下來,雙手發酸的張洋也正有此意。沒了狗群,張洋膽子大了不少,兩三下就跳到了地麵上,拍拍衣服舒展筋骨。
    “謝謝您了叔,那些狗都是您養的?真厲害!剛才可把我給震著了。您要是來晚點兒我就隻能求救了。”
    張洋樂嗬嗬地感謝狗叔,語氣輕鬆地仿佛剛才的一切已經是幾年之前的事情一樣。
    “你小子還挺開朗,心裏偷著罵我呢吧?”
    “哪兒能呢叔!謝謝您都來不及,而且我覺得您這本事太厲害了!我還從來沒見過誰能把這麽多狗訓練成這樣!真想跟您學學!”
    張洋這種與生俱來的真誠很容易讓人對他不設防,狗叔聽了張洋的稱讚得意了起來,把嘴一撇,大搖大擺往前走。
    “想拜師你可得排隊。跟著我啊,別離太遠!”
    張洋趕緊跟上狗叔,再次走出雜亂的林子,來到了樓盤和林子中間馬路空地。這一次沒有任何激動的生物從草叢中出來招呼張洋,狗叔停下了步伐讓張洋站在身邊。這時狗叔繞著張洋走了一圈,上下重新打量了一遍張洋,張洋不明白狗叔想幹嘛,張嘴剛想問卻被狗叔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製止住了。接著老頭像是鼓掌一樣拍了三次手,張洋覺得草叢又開始活動起來,緊張地盯著狗叔。終於狗叔說話了,臉上有點不情願。
    “抱抱我。”
    “啊?!”
    “我說抱抱我。”
    “不是叔……您這是什麽愛好……”
    “愛好你大爺!你抱我一下,狗就不咬你了。”
    “哦!”
    張洋這才明白,馬上緊緊地抱住了老頭。二三百斤的沙袋抱著訓練習慣了,張洋這一抱差點把狗叔舉過頭頂。
    “嘿你幹嘛呐!趕緊給我放下!臭小子抱一下就行了,使這麽大勁兒幹嘛……”狗叔有點生氣,還怪不好意思的。張洋趕緊又把狗叔放下。
    “這就行了?”
    “你還打算跟我跳個舞怎麽著?”
    狗叔整理了一下本來就不怎麽合身的衣服,開始往正門側麵走。張洋也識趣兒地跟在後麵。
    從雜亂的人工林方向看起來,樓盤門前的草叢又高又密,好像完全沒有路。但是跟在狗叔身後發現實際上沒有想象的那麽難走。兩人很快走到了一個上了老式明鎖的鐵質小門前。張洋這時候又看到了大狗小狗們在草叢裏各自舒服地趴著,對著自己搖著尾巴,而領頭的兩隻德牧則是蹲在小鐵門的兩邊吐著舌頭。老頭從褲兜裏掏出兩塊黑乎乎的食物放在手心攤開,像是故意給張洋表演。
    “大狗!”
    老頭一叫,其中一隻德牧湊過嘴巴,吃了其中一塊。
    “二狗!”
    另一隻吃掉剩下的那塊,十分守規矩。老頭得意地瞥了一眼張洋,掏出鑰匙打開門鎖。
    “進去吧!”
    “哎,謝謝叔。”
    張洋低頭走了進去,鐵門在身後“哢噠”一聲又上了鎖。
    門內的風景和張洋預想的差不多。路麵開裂,縫隙中長滿了新舊雜草。樓宇外牆業已破舊,少部分房間玻璃看起來還算完整,偶爾可以瞥見人影走動。稍遠處的未完工樓宇對比之下更顯淒涼,像是這片城市廢墟裏麵的一座座巨大、破敗的灰色墓碑一般,在陽光之下無處遁形。建築碎片隨處可見,上麵零散地牽連著一些生活垃圾,給本來就蕭條的場景又添了幾分髒亂。張洋有點想回頭和狗叔聊幾句,最起碼問問該往哪兒走。剛好靠近大門的樓裏走出來兩個青年人喊住了張洋,並揮手示意他過去。
    兩人看起來不算熱情,但也不像壞人。早就把此行定義為一場奇幻冒險的張洋,十分開放地任由一切可能性引導自己。他開心地跑到兩人近前,尚未寒暄其中一人就率先開口
    “您是張洋?”
    “對,是我。您是?”
    “跟我們走吧。”
    “哦,好!”
    兩人一前一後領著張洋在“鬼樓”裏穿行,張洋雖然心裏有那麽一點點忐忑,但更多還是興奮和激動。張洋有種預感,覺得他肯定能在這兒做出點兒值得炫耀的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