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楊文遠:心疼我這個好哥哥、純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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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好一個滑頭!’
    莊學究看向楊文遠,心中暗道:
    ‘雖略顯稚嫩,但這平陽侯府的公子當真是個當官的好材料。’
    圓滑而留有餘地,莊學究仿佛看到了一位積年老吏坐在身前。
    揮手讓楊文遠坐下。
    隨後莊學究又看向了長柏,詢問道:
    “長柏,你說呢?”
    前麵有楊文遠推辭後說,長柏再這樣便是失禮了,因而隻好立身站起,拱手道:
    “先生,學生認為,應立嫡長。”
    既然開了口,長柏當即直抒胸臆道:
    “無規矩不成方圓,學生認為賢能二字太過寬泛,考量頗多而無確切標準,今日你方人馬鼓吹賢能,明日我也能呐喊助威,這又該如何評判?莫非還要拉上各方人馬辯出個結果不成。”
    “況且縱觀古今,多少朝代更替都是因為開了廢長立幼的先河,這才惹起禍端,使得之後的權位更迭滋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野心。”
    聽到二哥哥這話,如蘭小臉上當即露出了讚許的神色。
    ‘二哥哥說的對,嫡庶生來有別!’
    “也不盡然啊。”
    長楓立馬辯駁道:
    “漢武帝就不是嫡長子,但他繼位後卻能富國強兵,掃平匈奴,建立了不世功勳。”
    “由此可見,不立嫡長子,也不一定是壞事。”
    如蘭最是藏不住心事,怒形於色。
    聽到長楓的話,頓時蹙緊了眉梢抬頭看了長楓一眼,神情頗為不屑。
    “長楓,你這隻論漢武帝,卻是忘了文景之治的成果。”
    楊文遠突然出聲道:
    “若是沒有文景兩帝提前打好的基礎,縱使武帝如何精明強幹,卻也隻能是徒之奈何了。”
    “這……”長楓一陣語塞。
    顧廷燁立馬接過話頭,不緊不慢道:
    “可景帝立劉徹為太子之前,也是先扶正他的生母王美人為皇後,這才能在理法上順理成章。”
    “由此看來,劉徹登上皇位,也是立嫡。”
    這一番話如蘭極為讚同。
    俏臉上再度露歡愉,小腦袋快而輕地連點幾下。
    “二叔可是別忘了,西晉惠帝滿朝皆知他愚笨,可是為了嫡長之名最後還是立了他,最後才有的賈南風專政和八王之亂,若是立了別的皇子,也不至於落得退守江南呀。”墨蘭突然出聲道。
    見“庶出”勢力又開始放肆,如蘭立馬不開心了。
    再加上是墨蘭開口的,她也是當即反駁道:
    “如晉惠帝那樣的傻子能有幾個呀?難不成在四姐姐眼裏,那所有的嫡出全都是傻子了?”
    如蘭也是不知和誰學了幾分以偏概全的話術,當即便用到了墨蘭身上。
    而且她平日裏就覺得墨蘭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蠢笨,所以這些也藏在話裏一起說了出來。
    “嫡長子不是傻子,也不代表次子就不聰慧能幹,唐太宗不是嫡長,照樣開創貞觀盛世。”墨蘭輕輕回道。
    “那依五妹妹這意思,我也有話說了。”
    顧廷燁見如蘭沒了下話,當即出言道:
    “次子荒唐誤國的也不少,隋煬帝就是一個例子,毀了大好江山,眾所皆知。”
    “小公爺,和六姑娘呢?”
    莊學究突然開口道:
    “你們倆又作何見解?”
    齊衡起身回道:
    “學生心裏還不大清楚,想學文遠哥哥一樣聽會兒其他人高見,等會兒再看。”
    顧廷燁當即幫襯說了句:
    “東桓和元若都是家中獨子,對於這立長立賢之事可能不大清楚。”
    “那六姑娘呢?立長立賢,你意下如何啊?”莊學究轉向明蘭問道。
    明蘭也是不願意摻和的。
    無論她偏向哪一方,之後在如蘭亦或是墨蘭那兒都討不得好。
    對於這種問題,她恨不得能躲到桌底下去避免回答,於是當即推諉道:
    “學生隻是一女子,從未想過這種事情。”
    “那就不論國事!”
    長楓眼見自己和妹妹墨蘭處於下風,正急需幫手,而明蘭也是個庶出出身,所以長楓想當然地以為明蘭會站在自己這一頭,於是語氣催促道:
    “就說假如,有一個小門小戶,家裏正好一個碌碌無為的嫡長子,另外還有一個聰明能幹的庶子,你覺著應當誰當家啊?”
    如蘭更生氣了,臉色很不好看。
    以為長楓在暗指自己哥哥長柏無能,而他自己卓爾不凡呢。
    明蘭繼續推辭道:
    “這是家中主君該考慮的事,我不便妄議。”
    長楓還要逼明蘭表態,但卻是被如蘭略帶怒氣的話語打斷道:
    “三哥哥,你怎麽就知道長子一定平庸,說不定那庶子,就是個外強中幹的繡花枕頭呢!”
    在如蘭心裏,自己哥哥長柏可是比長楓這個隻知道喝花酒的強多了。
    墨蘭自然和長楓站在同一戰線,當即回了一句:
    “次子外強中幹,也不妨礙長子碌碌無為。”
    “你……”
    “好了好了,我都說了是假如。”
    長楓不耐反駁,隨後繼續道:
    “再說了,我這是問六妹妹話呢,你們倆吵什麽呀?”
    長楓再度朝明蘭問道:
    “六妹妹,你說。”
    明蘭剛才心裏還慶幸如蘭把戰火引過去了。
    沒想到這才一下,便又被長楓重新燒了回來。
    “我…我也不知道說什麽……”明蘭弱弱道。
    “六妹妹,你說啊!”如蘭回頭道。
    墨蘭也是跟著催促:“你說呀!”
    齊衡可是疼惜明蘭的緊,連忙幫忙解圍道:
    “大家不必為難六妹妹了,她年紀小,又不必科考,這策論與她關係不大,隻需聽著便好,何必強人所難呢。”
    “不如聽聽六妹妹的見解?”
    顧廷燁突然出聲道:
    “她雖然人小,又不愛說話,但我看她覺著內秀,說不定看著我們在這爭的麵紅耳赤,心裏頭不知怎麽笑話咱們呢。”
    “顧二叔你想說什麽說便是,何必要扯上我呢。”明蘭不忿道。
    明蘭覺著自己被這顧二叔針對了。
    上次投壺便是,自己明明不想上場,但就是被顧廷燁激上去了。
    雖說是為了嫣然姐姐的緣故,但受傷的可是自己啊!
    明蘭心裏已經暗暗下定決心:
    ‘若顧廷燁真是想要迎娶嫣然姐姐,自己到時候一定要好好幫忙把關才行!’
    “二叔,怎麽你也逼她啊?”齊衡見明蘭那柔弱無助的樣,心裏可是心疼得不得了,連忙身子前傾對顧廷燁勸阻道。
    “這盛家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顧廷燁回首低聲道:
    “她們對你可在意的緊,你若是越維護明蘭,那她的兩個姐姐越是要抬杠,逼她說,你就讓她自己應付下,我覺得她可以應付得來。”
    顧廷燁覺著明蘭不似她的外表那般柔弱。
    不然明蘭若真是誰都柔弱可欺,沒有城府,那在盛家這盤絲洞裏也過得沒這麽安穩。
    “不行!”
    齊衡連忙道:
    “她在這個家裏向來謹小慎微,她不行的!”
    顧廷燁聞聽此言,隻是笑了笑不說話,將頭轉了回去。
    “其他人都說了,六姑娘你也說說吧。”最後還是莊學究一錘定音。
    明蘭見沒法子,也隻能站起身了。
    “其實我想問問小公爺、顧二叔和大姐夫。”
    ‘嗯?’齊衡心中一愣。
    沒想到明蘭竟然當眾點了自己的名,立馬滿心歡喜的站起身來:
    “我在這裏,你有什麽話問就是。”
    楊文遠和顧廷燁則依舊坐在位置上。
    這樣倒顯得齊衡有些過於“出挑”了。
    “三位都是家中嫡子,我想問的是,若三位家中都有一位十分有出息的庶子,你們當如何自處?”
    “嫡庶又有什麽幹係?”
    顧廷燁不假思索道:
    “若是庶子頗為才華,為人又品行端正,那是好事啊。”
    楊文遠也跟著搭腔道:
    “這話不錯,我家男丁稀少,若真有這樣一個庶子,著實是個好事。”
    “元若你呢?”顧廷燁反身問道。
    齊衡正獨自一人站著有些尷尬呢。
    聽了顧廷燁的問話,連忙跟著道:
    “自然是與兩位哥哥相同見解,是好事。”
    但這話一出口,齊衡心裏卻是想起來了自己母親。
    ‘這庶子的可能怕真是沒有的……’
    “若是這位才高正派的庶弟要與你爭爵位呢?”明蘭繼續問道。
    顧廷燁依舊絲毫沒有猶豫,繼續道:
    “若是將嫡庶換成長幼的話,我家最大的是我哥哥,其次是我,若是我那三弟弟勝於我倆,自然是他來繼承大宗,”
    顧廷燁對於自家這寧遠侯的爵位,心裏是真的沒什麽期待。
    就因為這爵位,自己的母親死了,而自己又是被小秦氏這毒婦自小算計,大哥哥也是多有針對。
    當然,有一種情況除外,那便是這爵位是他自己搶過來的!
    “我和仲懷卻是有些不一樣。”
    楊文遠麵色坦然說道:
    “若是我這好庶弟真要同我爭搶爵位,那……”
    “那沒有這弟弟也不是什麽打緊的事,左右大宗血脈還有我綿延。”
    不跟我搶爵位還是好弟弟。
    若真有了心思,那便是不知從哪來的賤種!
    這話頓時惹得在場人紛紛行注目禮。
    楊文遠這時又補了一句:
    “他若是真要爭搶爵位,便也算不得品行端正了。”
    不然他不心疼我這個好哥哥,反而要給我找麻煩?
    楊文遠的一番話,頓時讓長楓和墨蘭的臉色極為難看。
    與之相對的,便是如蘭那歡呼雀躍,高興地想要起飛的神情。
    ‘姐夫說得好,姐夫說得對!’
    “元若你怎麽看?”顧廷燁剛開始也是被楊文遠的一番話失了神,不過片刻後他便回過了神,朝齊衡問道。
    也不奇怪。
    顧廷燁也就是對自家爵位不上心。
    不然若真是看重自家爵位,他恐怕選擇也和楊文遠差不了太多。
    齊衡被楊文遠突然露出來的另一麵有些嚇住了,剛才不自覺坐了下去,這時聽顧廷燁的問話,才緩過神,重新打起精神道:
    “文遠哥哥的玩笑話雖有些過,但也有幾分道理。”
    齊衡還幫著楊文遠說了一聲。
    隨後便朝顧廷燁道:
    “二叔的話便是差之遠矣,你家三弟也是嫡子,算不得數的。”
    “況且家族承嗣大事,豈能玩笑?二叔你一人淡泊名利是小,使一庶子襲爵,那會讓祖宗和族人蒙羞的。”
    “蒙羞?”
    顧廷燁反駁道:
    “若是庶子賢德有才,必能幹出一番大事業,光宗耀祖。
    嫡子若是無德無能,敗光了家業,祖宗臉上難道就有光了?”
    “庶子有才,輔佐嫡子即可,不必亂了名分,豈不是兩全其美?”齊衡反駁道。
    “小公爺,你把人心想得太好了。”
    顧廷燁說道:
    “有才者,必然自傲,怎麽可能居於人下?照你這麽說,必然禍起蕭牆,兄弟反目,怕是到時候,連爵位也都丟了。”
    齊衡麵露些許嘲弄道:
    “如今很有些人,都是以功名論成敗,才會讓那些庶子蠢蠢欲動,心懷妄想,若天下之人都能謹守名分禮數,分尊卑,敬嫡長,又怎麽會有那些兄弟鬩牆,禍延家族之事?”
    顧廷燁當即轉身,“語重心長”道:
    “元若若真這麽想,那我可奉勸你日後多多行善,日後別投胎做了庶子,那就苦不盡言了。”
    認真的臉,陰陽怪氣的話,可謂是揶揄之味十足。
    “誒,玩笑議論,要和氣些才是。”說著話,莊學究還看了楊文遠一眼。
    “六姑娘,你問了三位公子這些話,但這立長立賢的觀念依舊沒有定論呐。”
    “沒定論就是定論。”
    明蘭緩緩道:
    “賢與不賢,易於偽裝,難以分辨,可嫡庶長幼卻是看得一目了然的事,不必爭執。”
    “庶子若是真賢德,便不會為了一己私欲,毀滅家族。
    反過來說,嫡子掌權,若是能夠約束庶子,使其不敢犯上造次,也能永葆昌盛。”
    “大丈夫當忠君報國,不如做個純臣,何必無謂爭執。”
    “你看,我就說她能應付得來。”顧廷燁回身朝齊衡說道。
    齊衡一點都沒有被反駁的不喜,反而滿臉高興,與有榮焉:
    “她一貫是這麽機靈。”
    “哈哈,六姑娘如此年紀,就有如此見地,實在是了得啊,好,好!”
    莊學究這時轉頭看向楊文遠,問道:
    “小侯爺,你現在可是想出了什麽?”
    楊文遠緩緩起身。
    待眾人將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後,這才緩緩道:
    “先生以兩位王爺來辯,立嫡長乎,立賢能乎,那就容東桓說一說。”
    “就嫡長而言,若是單論起來,邕王和兗王都算不上嫡子,自然也就說不上嫡長。
    若是取其一,不論嫡長,而是論說賢能二字,那便是立賢乎,立能乎?孰佳?
    如此一來便論說到了賢、能之別孰輕孰重。
    邕王無賢名,卻子嗣眾多,今官家之患,未來承接社稷無恙,可當得上一句能。
    兗王素有賢名,自然稱得上一句賢……”
    見楊文遠還要侃侃而談,莊學究連忙打斷道:
    “一番詭辯,你倒是會扣字眼!”
    莊學究是想看個人看法和辯論的,可不是來聽楊文遠來做閱讀理解的。
    不過這下莊學究倒是更確定楊文遠的官途不凡了。
    這番和稀泥的功夫,又有門第,將來官途保準走的順暢。
    楊文遠:笑話,真當我楊文遠不學趙不粘鍋語錄了?
    “若是你沒別說的……”
    莊學究本以為這番激烈辯說能讓楊文遠也跟著“躁”起來,滿心歡喜地想讓楊文遠來個課堂總結,結果卻是吃了口幹澀無味的幹糧,頓時不樂意道:
    “那便今日其他人不留課業了,小侯爺,你等會兒留一下。”
    “噗呲~”明蘭第一個笑出聲來。
    往常都是她被留堂加練,沒想到今日卻是輪到了大姐夫,當即忍不住笑了出來。
    其他幾人也是忍俊不禁。
    楊文遠可不想被老師留堂,連忙開口說了些真心話。
    “當然,那些都是放在外麵說的官麵話。”
    楊文遠沉吟片刻,開口道:
    “要我說,立長立賢,大多數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看待問題,很難保持中立觀感,所以策論前便有了偏頗,那之後的一切論調都是基於此,更是難分難解。”
    “這倒是有幾分意思。”
    莊學究緩緩拍了拍手中楊文遠送的象牙扇,點頭道:
    “還有呢?”
    “要我說……”
    楊文遠理了理自己衣袖,抬頭挺胸地站好:
    “若我是嫡長子,那便是嫡長子為好,之後的好處更是能說出一大籮筐,庶子不敬的壞處也是能說一大堆。若我是庶子,那反之亦然。”
    “這樣想來,左右推脫不過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出發,這樣索性不如簡單些!”
    “我站在哪,哪裏便是我的立場。”
    “若想兩不相幫,那便如六姑娘說的那樣,做個純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