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的梅雨季節總是黏膩得令人煩躁，雨水順著玻璃窗蜿蜒成一道道扭曲的淚痕。
    沈晚棠蜷縮在天鵝絨床單上，紅色吊帶在昏暗的房間裏泛著妖冶的光，煙灰簌簌落在她蒼白的鎖骨間。
    落地窗外，霓虹燈光透過雨幕暈染成模糊的色塊，像極了他們初見時那場盛大的煙火。
    "你現在風聲這麽緊，就別上門來找我了，自己先找個地方去避避先好吧。"她盯著天花板上搖晃的水晶吊燈，聲音像被抽走了所有溫度。
    指尖的香煙明明滅滅，火光照亮她眼下青黑的陰影——這半個月來，她幾乎沒合過眼，整夜整夜刷著手機上關於洛凡塵的消息，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洛凡塵雙腿交疊斜倚在真皮沙發上，黑色襯衫解開兩顆紐扣，露出脖頸處暗紅的抓痕。
    他修長的手指轉動著打火機，金屬碰撞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怎麽，你穿我的花我的，好處你都享受了，現在有一點事，就是想著撇清關係麽？"話音未落，打火機"哢嗒"一聲燃起幽藍火焰，映得他眼底的猩紅愈發詭異。
    沈晚棠突然笑出聲，嗆人的煙霧從齒縫間噴湧而出："凡塵，咱兩從上學談到現在，都是各取所需，也算是有幾分真愛了，咱兩誰也沒嫌棄誰對吧？"她翻身跪在床上，單薄的身體在紅色綢緞下起伏如困獸，"我也是為了你著想，這是不是擔心怕斷了你的財路麽？"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大學時洛凡塵騎著破舊的自行車載她穿過梧桐大道，口袋裏揣著兩個溫熱的茶葉蛋；後來他開始出入高檔會所，西裝革履的樣子讓她幾乎認不出那個總在圖書館占座的窮學生。再後來，他往她賬戶裏轉的錢越來越多，多得能買下整條街的奢侈品，卻再也沒帶她吃過夜市的烤串。
    洛凡塵突然起身，將煙頭狠狠按進煙灰缸，瓷麵濺起細碎的裂紋。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西裝，金屬袖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放心吧，要死咱兩也是一起死，要享福也是一起享福，該來的總會來，反正也享受過了，還怕不成。"
    沈晚棠的心猛地揪緊。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他說這話時嘴角勾起的弧度，和當年在酒吧對她說"跟我走"時一模一樣。那時的她滿心都是愛情，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他布下的第一張網。
    "噢，對了，我給你訂了一張飛往洛杉磯的機票，今天晚上八點半起飛，過了今天，你以後就等著享福吧。"洛凡塵的聲音混著雨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沈晚棠幾乎是踉蹌著撲過去，從背後環住那具熟悉又陌生的軀體。
    男人身上混合著古龍水和硝煙的味道，讓她想起無數個相擁的夜晚。"那你呢？"她把臉埋進他後背，滾燙的淚水洇濕了昂貴的西裝麵料。
    "你先去那邊，我都打點好了，到了那邊，會有人來接你的。我……我晚點會跟去那邊跟你匯合。"洛凡塵掰開她的手指，動作輕柔卻不容抗拒。鏡中倒影裏，他望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即將被永久封存。
    沈晚棠死死攥著他的袖口，指甲幾乎掐進肉裏："你騙我！這次的事情跟以往都不同，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她突然笑起來，笑聲裏帶著破罐破摔的絕望，"那些來路不明的錢，還有你手機裏加密的文件...你當我是傻子？"
    窗外驚雷炸響，洛凡塵的瞳孔猛地收縮。他甩開她的手，轉身時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別犯蠢。"這句話讓沈晚棠渾身發冷——十年了，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機場大廳的電子屏閃爍著航班信息，沈晚棠望著手中的機票，登機口廣播已經開始催促。
    她最後一次回頭，玻璃門外雨幕中，隱約有個黑色身影佇立在路燈下，身影被拉得很長，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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