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個事,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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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柄左擰!
鮮血蓬勃!四根慘白的指頭飛上天空!
蘇北洵驚訝地挑眉。
他身體前傾,按在赤臉上的手掌一撐,整個人翻到另一邊去。
鱗瀧左近次揮空刀刃,順勢上前,將倒地的弟子護在身後。
“欸呀呀。”
蘇北擦擦臉側濺上的血液,低頭看向斷裂的指骨。凹凸不平的碎骨上,青色血管纏繞攀附,蠕動著噴濺血液。
“你比我想的要強不少嘛。”
他啞然一笑。
甩手間,血肉蠕動攀纏,蔓延闊生,四根手指迅速回複如初!
【好快!】
鱗瀧左近次目光一凝!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鬼的實力能從再生速度上粗略解讀!雖然不夠嚴謹,但並非沒有道理之事。
而對方的皮膚韌性與再生速度,已經是他這幾十年來見過之最!
蘇北洵抬起手掌,炫耀似的放到老人麵前:“沒有用哦。”
他左右翻轉,虛握一下:“你看,一點傷也沒有。”
老人看著曾有一麵之緣的小孩,麵具下的臉色非常沉重。
“你竟然真還活著!”
鱗瀧左近次聲音發沉。
他凝視著初見時驚豔無比小孩,嗅著他身上明顯不再是人類的氣味,心中不由遺憾。
他不由想到——【如果當初將他帶走……】
但這雜念隻是一閃即逝!
鱗瀧左近次不再糾結無法改變的過去,把心思放到更現實的事情上來——
兩年前得到的情報,鬼殺隊中已經投入使用的藥方,前任【炎柱】的死亡……這些事情千回百轉,逐漸染上陰謀詭計的味道。
“煉獄先生的死,是你做的!”
老人言辭確鑿。
“哦?”蘇北洵垂手,微笑。
“為什麽這麽說?”
鱗瀧左近次側舉刀刃:“雖然【隱部】調查結果說煉獄先生在進村前死於一隻流竄的惡鬼,但看到你之後,很難不讓人生起疑心!”
冷空氣灌入肺部。
呼吸間的灼熱氣流化作渺渺白霧。
鱗瀧左近次低沉下身,擺好架勢。
——他沒打算聽對方如何回答!
在人與鬼的立場上,他天然不信任其給出的任何消息!
他現在需要做的,是把情報帶回去,拜托主公進行徹查。
而能幫他完成這一點的……
是實力!與刀!
突然……
烏雲遮住月亮。
冷風滾滾!
細雪飄揚!
仿佛九天之上滴水垂落,於海麵濺起狂野波濤!
淺藍色刀光刺透空間,攪的空氣嗚咽咆哮!
鱗瀧左近次跨立的身體模糊起來!
如被吹散的煙霧!飄在風裏,無影無蹤!
——水之呼吸柒之型雫波紋擊刺!
這是所有【水之呼吸】裏速度最快,穿透最強的一招!
他瞄準對方喉嚨,雙手持刀,從上至下斜貫而來!
但鏘~的一聲響!
聲出金石,悅耳動聽!
蘇北洵左腕外側橫立格擋,提起左膝與甩來的鞭腿對撞!
一聲隱約的骨裂!
鱗瀧左近次麵具下的臉色微之變,接觸的小腿部位頓時傳來酸麻的感覺。
他握刀橫斬,想逼退對方拉開距離。
但蘇北洵完全不給機會!
震飛對方鞭腿,他一把掃開淺藍色刀刃!邁步插入中線,趁其門戶打開之際並爪抓向喉嚨!
尖銳的指甲遠超野獸爪牙!呼嘯的風聲中似乎能聞到一股沾染血液的腥氣!
鱗瀧左近次後跨一步,彎腰後仰,以小臂上架!
接觸麵的臂骨發出牙酸的呻吟!巨大的力道像是要將他壓入泥土!
老人沒有頂住!
架式變形的瞬間被一記側踹狠狠命中腰腹!
血液成珠,飄在空中如此醒目!
鱗瀧左近次滾飛好遠,直至卷滿銀沙,撞到樹根,方才停下!
他嘔出一口血。
一手持刀,一手在地上抓住指痕,喘息著彎起腰背。
腰側傳來木訥的痛感!
他清楚——
僅挨了一擊,他的內髒已經出血損壞!
【力量……也很強!】
鱗瀧左近次再次嘔出口鮮血。
那張紅色的天狗麵具被磕成碎片,隻剩一小角還掛在臉上,露出了一隻決絕的眼神。
“真是可悲。”
蘇北洵沒有追擊,站在原地垂下眼瞼。
“年輕時再聲名赫赫的劍士,老去後也隻能落得如此結局。”
“不管平日裏表現的再怎麽強大,也不過外強中瘠。就如那泥足巨人,一旦動手,虛弱顯露無疑!”
蘇北洵感慨的搖頭,看著老人抿起嘴角。
“鱗瀧左近次,我為你感到惋惜!”
“你被你蒼老的身體拖累太過,一身實力根本發揮不出七八!輸的實在太過難看!”
“……嗬。”鱗瀧左近次撐起即將瓦解的身體,顫抖著半跪起身:“伱想說什麽?”
“要變成鬼嗎?”
蘇北洵走到他的身前,伸出手掌邀請。
“隻要你求我,我不介意為你消耗寶貴的血液。”
“癡心妄想!”
鱗瀧左近次衝他吐出一口血沫,一臉憎惡。
“如果非要變成像你們這種吃人的怪物,那我寧願現在就躺進墳墓裏!”
蘇北洵側身躲過,也不氣惱。
“可你不覺得很遺憾嗎?”
他蹲下身,看著鱗瀧左近次如鋼鐵般冷硬的嘴角線條,又掃過他握著的刀刃。
“當你千辛萬苦將技藝打磨到極致,但身體卻淪為強弩之末,根本沒辦法支撐起所謂的巔峰。”
“人們之所以歌唱一時的輝煌,又何嚐不是惋惜不能在歲月裏長久的命運?”
蘇北洵表情認真。
“要來試試嗎?”
“當時間不再成為束縛,我認為你有攀登更高的資格。”
“時間從不是人類的桎梏!”鱗瀧左近次麵無表情,聲音冷漠。
他仰起頭。
天空是黑漆漆的一片,沒有月亮,不見星光。但他瞳孔中始終有抹的光芒翻騰閃爍。
“即便隻能活過短短的一生,但成果可以教給後輩繼承!”
“如此往複,人類終有一天能築起通天之塔,觸摸星空!”
老人喘息著起身,拄著刀,直起腰背。蒼老的身體仿佛有種頂天立地的氣勢!
“所以,沒有任何可惜!”
“今日我的死亡並不意味人類的死亡!今日我的奮戰必將代表人類奮戰!”
“自千年至今,再至千年之後!”
“那些繼承我劍技與意誌的後來者,也一定能代替我見證人類未來!”
“我不理解。”蘇北洵眯起眼睛,難得的露出一抹困惑出來。
他抓撓脖頸,顯得尤為煩躁。
“從很久以前開始,我遇到的每一個人似乎都在強調種族,強調大義,強調整體。”
“可是。”
“當作為智慧生物發展至今,我們擺脫蒙昧無知,學習知識,學習技巧,花費精血努力從競爭中脫穎而出,但又被人慣以合作至上,樂於奉獻的理念。”
他停頓一下。
“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目光冷漠:“所謂趨利避害,希望自己過的更好,這有什麽錯誤?”
鱗瀧左近次抬起刀。
“想過的更好並沒有錯,但這並不是你傷害他人,甚至損公肥私的理由!”
“可這世界上隻有兩種人,要麽欺負別人,要麽被別人欺負。”
蘇北洵冷笑,一副嘲諷又輕蔑的表情。
“希望人們樂於奉獻,勇於犧牲的,往往都是既得利益者。壓榨被包裹成美德,堂而皇之的大行其道。”
“隻有像你們這些被仇恨驅使,又或是熱血上頭的蠢貨才會對這套說辭信賴有加!”
他出聲鄙夷,眼角顯得狹長陰狠。
“就拿產屋敷家族來說,他們組建【鬼殺隊】的目的是什麽?為了匡扶正義,維護種族嗎?”
“真是可笑!”
“他們的初心不過是為了解決因家族中出現【鬼王】,而導致後代活不過二十歲的詛咒罷了!”
“你們不過是他達成目的的工具,少一副沾沾自喜,自詡崇高的模樣!”
鱗瀧左近次聞言,頓時暴怒!
“不要將自私說的理所應當!”
他手中長刀猛烈揮砍,全起風浪,欲意飲其血肉!
“你隻是個惡心的食人惡鬼而已,又懂得什麽大義?!”
“旁觀者永遠看的最清。”
蘇北洵探出手指,在撲麵的水流中精準夾住刀刃。
“如果你真覺得自己行於正確之路,所思所想無可挑剔,那就變成鬼試試看呐!”
他另一隻手攤開,充滿挑釁的味道:“如果你的抗拒僅僅因為食人這點,那不吃不就好了?”
他盯著對方詫異的眼眸,手指用力,將長刀一分為二。
半截刀刃從身側劃過,旋轉著插入雪土。
“你與鬼打交道這麽多年,想必對他們食人的理由很清楚吧?饑餓與營養……僅僅隻是因為這些!而並非生存必要!”
他笑得輕描淡寫。
“那麽,克服不就好了?”
“據我所知,並不是每一個人變成鬼後,都會迫不及待進食的對吧?”
“如果你堅信於自己的意誌力,大可以忍受饑餓,將鬼的力量用於斬鬼事業,這難道不比你們現在的路更加光明?”
鱗瀧左近次聽得一愣。
他腦海裏下意識出現灶門禰豆子的身影。
【如果真的能像那女孩一樣……】
“怎麽樣?要試試看嗎?”
蘇北洵輕聲蠱惑。
但鱗瀧左近次隻猶豫了不到一瞬,就立馬堅定下來。
“我拒絕!”
雖然對方描述的願景的確很好,但古往今來這麽久,他隻看到過一個成功案例。
如果自己失敗了呢?他會犯下多少罪行?吃掉多少同類?
更何況,【鬼殺隊】能夠奮鬥至今靠的可全都是對鬼的憎恨!即便這一猜想能夠成功,那也不會是所有人都滿足條件。
那些意誌不夠堅定的隊員會怎麽想?他們會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嗎?看到隊友的不死之身會不會記恨?
這是取禍之路!絕不能開!
“嘖!看樣子,你也並不像自己說的那麽堅決。”
蘇北洵冷笑一聲,可心裏又暗道了一聲麻煩。
他當然能夠強行將鱗瀧左近次變成鬼,但這從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說這麽多,隻是想借此嚐試一下,能不能讓【鬼殺隊】成員自發選擇變成鬼,來滿足他完成【世界目標】的條件。
榮光的進化……如果不是出於內心的認同,怎麽可能會覺得光榮?
【不過看樣子,當過柱的劍士都不好忽悠。】
蘇北洵瞳孔中冷色更深了幾分。
他正要動手將對方解決掉!
可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沙啞的呼喊。
“師……師傅!”
是赤!
冰冷的空氣擠入肺部,讓他忍不住翻身咳嗽,昏昏沉沉的腦袋也因此清醒過來。
可一睜眼,就看到鱗瀧左近次的慘狀與斷裂的長刀,立馬掙紮著從地上爬起。
“快逃!!”
看見愛徒醒來,鱗瀧左近次立馬收斂紛雜的思緒,衝著弟子大喝一聲。
他說著又揮起斷刃!
但這些反抗可笑又徒勞!
見刀刃被皮膚彈開,不見傷口,他也不再去想斬除惡鬼,幹脆丟掉半截刀身,雙手緊抱住蘇北洵腰腹,想將對方束縛在原地!
“赤!向北方跑!”
他大聲喊道。
“那裏有一處【鬼殺隊】的據點!將蘇北洵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主公!”
鱗瀧左近次下半身拖於地麵,上半身則狼狽地半掛在蘇北洵身上,竭盡全力憋得臉色通紅,也沒法撼動對方半分。
這狼狽的模樣與赤記憶中那個從容自信的師傅是相差甚遠!
【要逃嗎?】
赤不由捏起拳頭。
他非常明白,雙方的差距顯而易見。而且看情況,鱗瀧師傅也遠不是對方對手。
隻要稍理智一點,誰都會明白逃走是最佳選項!否則就是兩人一起死在這的結局!
可是……
赤卻怎麽都邁不開腳步!
【真的要逃嗎?】
他問自己——
【要在目睹弟弟死亡後,再一次麵對蘇北洵時把師傅一個人留在這,自己逃走嗎?】
【真是……開什麽玩笑?!】
赤臉上皮肉擰起,露出猙獰的表情!
如果他逃了,那這九年來的痛苦與堅持到底算什麽?
相逢時的慘敗已經讓他的努力成了笑話!他不想讓自己的信念淪為同樣下場!
他不想認輸!
更何況——
他明白師傅會出現在這裏,隻能是因為不放心他獨自下山,所以才暗中跟在後麵。
這種情況下,他怎麽能逃!
……
就在赤堅定決心的時候。
蘇北洵已經伸手搭在鱗瀧左近次肩膀上。
語氣輕飄:“如果是我們第一次見麵,你或許能對我造成威脅。但現在……”
哢嚓!
他手指慢慢合攏。
脆弱的骨骼在呻吟聲中破碎。血肉被蜷成一團,肉色的肌膚底部湧起紫黑的色彩。
鱗瀧左近次的肩膀近乎被捏成餅狀!銳利的骨茬刺出表麵,痛得他額頭不停滾落汗珠。
但他一聲不吭!
“住手!”赤看到這一幕雙目通紅!
他憤怒地衝上前,用完好的胳膊向對方錘打,但卻被一記反手打中臉頰。
白色的牙齒頓時滾落一地!
鱗瀧左近次登時吼道:“笨蛋!你在幹什麽?!現在不走,難道你想讓我白白死在這?!”
老人被捏碎的那隻胳膊已經使不上力氣,但他用另一隻手拽著,當繩子一般將蘇北洵綁在中央,催促弟子快點逃走。
“……我做不到。”
赤低著頭爬起身。
“原諒我,師傅。我真的做不到!”
他比鬼更白的臉色努力擠出一抹笑容。
“背負著隼的生命,我已經很累了……實在沒有力氣再背上您的那份。”
他搖搖晃晃地向蘇北洵挪動的腳步,血液將他藍色的衣袍染成紅色,又慢慢滲透出來,每個腳印都沾著丹紅。
積雪與泥土讓他身上各色混雜,看起來肮髒極了!
“勇氣可嘉。”
蘇北洵冷漠地歪歪腦袋。
“但光有決心是做不成任何事的。”
他輕笑著拽住圈住自己腰腹的手臂……
然後!
狠狠一扯!
骨頭反向扭轉一圈,發出牙酸的骨裂!螺旋狀的血肉崩出皮膚,裸露出鮮紅的肉條。
鱗瀧左近次半條胳膊被直接生撕了下來!
他痛得臉色猙獰!失去著力點後摔落在地。
蘇北洵彎腰撿起他掉在旁邊的半截日輪鬥,豎起刀刃猛地插下!
“住手——!”
目睹這一幕的赤絕望地怒吼。他想要撲上阻擋,但強弩之末的身體已超出意誌所能支配的程度。
可出乎預料的——
那尖銳的刀尖竟真的在鱗瀧左近次額前停了下來。
蘇北洵穩穩地捏住刀柄:“你想救他?”
赤一愣。
“可以哦。”
蘇北洵裂開嘴角:“隻要你跪下求我,我就留他一命。”
【跪下來……】
【求他?】
兩句話像隔了一層厚重的玻璃,模糊的傳入耳朵,讓赤瞳孔顫抖,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種情況……即便隻是想想都讓他渾身冰涼!
如果隻有他自己,他寧願死都不會做這種事情!
可是……
他看向失血過多,瞳孔已經有些渙散的鱗瀧左近次,過往的記憶全都浮出腦海……
九年的照顧,師傅早已取代他記憶中父親的麵容。
“不要相信他的謊話!他隻是想戲弄你而已!”鱗瀧左近次大吼。
他不想成為弟子的拖累!猛地仰頭,想撞死在麵前的刀尖上!
但卻被蘇北洵踩住脖子重新壓下。
逐漸窒息的感覺讓他麵色慢慢發青!瞳孔上翻,露出眼白。
“住……手……”
一聲呢喃……
雪花從天空一點點飄落。
赤喘息著咬住牙,慢慢跪在地上。
他咬住嘴角,體會著流入嘴巴的溫熱液體,麵色枯敗,像被抽幹所有精氣神。
“求求你……放了他。”
“赤……”鱗瀧左近次神色動容,看著在地上顫抖的弟子,心中無比自責!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全都是他的錯!
“哈!”蘇北洵短促地笑了一聲。
他從鱗瀧左近次身上走開,來到跪地的赤麵前,表情玩味。
“趴下。”
赤僵了一下。
他將拳頭被捏的咯嘣作響,低下頭,將眼睛藏在發絲下,慢慢跪伏下來。
砰!
突然發出一聲悶響。
蘇北洵竟猛地踩住他腦袋,將其往雪地裏狠狠碾去!
“呐,赤……你知道嗎。”
“每當我看到你痛恨我的表情,就會忍不住升起一抹蹂躪你的衝動。”
“這世上最討厭的事是感到束縛,而最開心的事卻是支配別人!”
“尤其是強迫他們做他們不願做的事情,令善良之人以墮落,予複仇之人以屈辱!”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比這更痛快的事情!”
赤沒有說話。
他感受著踩在腦袋上的力道,在尊嚴被碾碎的恥辱中苦熬,緊閉著眼睛將臉埋在雪裏。
蘇北洵看著身體抖個不停的小孩,愉悅地舔舔唇角,有種想將他拆分入肚的衝動。
“我可愛的弟弟。”
“你要好好記住這份感覺,記住這種無力與痛苦!”
“然後……”
“帶著我施舍給你的性命,在痛恨中度過你醜陋的一生!”
蘇北洵笑聲肆意,轉過身,一點點走遠。
“但你記住……下次見麵,我不會再給你第三次機會。”
他信守約定,帶著結束後不知從哪裏出現的白發女人,離開了這片狼藉的場地。
赤仍低著頭跪在那。
“赤……”
鱗瀧左近次掙紮著起身,不管自己傷勢嚴重,立馬來到弟子身旁。
他很擔心,也非常愧疚!
照顧了這孩子整整九年,老人太了解他心結與執念。知道今天這一遭會對他造成多大打擊!
“……我沒事。”赤聲音沙啞。
他踉踉蹌蹌地站起身,看了一眼蘇北洵離開的方向,沉默片刻,順著對方的留下腳印一步一步追了上去。
“等等!你去哪?”鱗瀧左近次突然攔在他身前。
赤抿抿嘴,偏過頭。
“師傅,您不是還有很重要的情報要送回去嗎?我隻是想去散散心,您不必管我。”
鱗瀧左近次聽著這再明顯不過的謊言,盯住他的眼睛,重複道:“我問你……你想幹什麽?!”
赤低頭不語。
“你想去送死對嗎?”鱗瀧左近次注視他細碎的頭發,大聲喝問。
赤捏起拳頭。或許是送死兩個字刺激到他的內心,他表情一瞬間扭曲,低聲吼道。
“不!我隻是去找回我丟掉的尊嚴!”
“你隻是在自暴自棄!”
“那你說我還能幹什麽?”
赤咬著牙,腦海中不停回蕩著蘇北洵離開時說的輕蔑眼神。
“您也看到了,我根本不可能打敗他!不管再努力十年百年一千年,都不會有這個可能!既然不管怎麽做都是一樣的結果,那不如早點死在他手上,就此解脫!”
赤喘息著,嘶吼著,涕泗橫流。
他覺得自己非常可笑!
鱗瀧左近次看著赤紅著眼流淚的男孩,沉默了下,說出一個近乎殘忍的建議。
“忘了他吧。”
“……什麽?”
“忘了蘇北洵,忘了這件事,從此開始新的人生。”
鱗瀧左近次深吸口氣。
他知道勸弟子放棄並不是老師應該做的事情……但是,坐視弟子去死同樣不是!
“不可能!”赤立馬拒絕。
他能接受自己因能力不足而死,卻不能接受自己在認輸後苟且偷生!
鱗瀧左近次並不意外,輕聲說道:“赤,你下過圍棋嗎?”
他走上前,摸著男孩頭頂。
“怎樣認可失敗,怎樣去認輸,這對棋手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越是強大的選手,就越能做出正確的,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人們不會去指責挑戰過後認輸的選手,也不會嘲諷他是個逃兵,反而會讚揚他順勢而為,適時而退。”
他看著男孩,神色認真。
“赤,你的所作所為已經對得起任何人,不會有人怪你,也沒有誰能說你是懦夫!”
“所以,你不需要再強迫自己走上一條看不見未來的路。”
男孩頓了頓,沉默不語地繞開鱗瀧左近次,繼續沿著痕跡追去。
可突然!他側頸一痛!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識。
鱗瀧左近次收回僅剩的一隻手,將倒下的弟子攬在懷裏,輕聲道:“先睡一覺吧,赤……睡醒後,就又是新的一天。”
他忍住身體的痛楚,提起呼吸,向北方行去。
##
【鬼殺隊】總部。
產屋敷耀哉穿著厚厚的棉衣,坐在火爐旁,看著手中帶著墨香與腥氣的信紙,表情凝重。
“鱗瀧先生現在怎麽樣?”
“情況不太樂觀。”
一襲黑衣的【隱部】半跪著匯報。
“鱗瀧先生左臂丟失,內髒大麵積出血,胸骨腿骨都有骨裂,喉嚨也被嚴重挫傷……”
產屋敷耀哉沉默片刻,輕聲問:“那個孩子呢?”
“同樣慘重。”
“這樣啊……”
男人默默為二人祈福,然後說道:“拜托你,將無一郎叫過來可以嗎?還有杏壽郎,麻煩你也一起通知一下。”
【隱部】成員低頭稱是,躬身離開房間。
片刻後,一道身影跪坐在屋外,伸手敲響布門。
是一個洋溢著燦爛笑容,發色橘中帶紅的開朗青年,和煉獄瞋壽郎足有八分相像。
——正是他的兒子,時任【炎柱】的煉獄杏壽郎。
“主公,您找我!”他大嗓門問道。
產屋敷耀哉溫和笑笑,示意他進來坐。
又過了不久,來了一位留著黑色長發,瞳膜與頭發末端都是薄荷綠色的少年人。
他叫時透無一郎,是一位握刀兩個月就成為【柱】的天才劍士。
產屋敷耀哉將手中的信件遞給他們。
兩人接過,房間內響起稀疏的翻閱聲。
“原來如此!”
煉獄杏壽郎保持開朗的微笑,握起拳昂揚道:“看來家父的死亡另有內情!既然這樣,那我作為兒子,一定要將它調查清楚!”
無一郎眼神空洞地盯著信紙:“主公,您是想讓我們過去調查嗎?”
“沒錯。”
產屋敷耀哉咳嗽幾聲,捂住胸口緩了好久,才說道:“我想拜托你們去他出現的地方看看,如果可以,還請查明他的目的地是哪?”
“沒有問題!”
煉獄杏壽郎聲音嘹亮,臉上仿佛籠罩著陽光:“不僅是目的地,常世之村我也一定會調查清楚!主公,您放心地把任務交給我就可以!”
“不,常世之村先不用去管。”
產屋敷耀哉否定道。
“既然以煉獄瞋壽郎先生的能力都出現誤判,就說明裏麵存在的問題一定不小。在了解到足夠情報前,還是不要猛撞地踏進去為好。”
“是我孟浪了!”
煉獄杏壽郎精神煥發:“看來我的不足之處還有很多,仍要多多學習才行!”
“……杏壽郎,你已經很優秀了。”產屋敷耀哉有些無奈。
無一郎卻突然指著信紙問:“上麵提到的藥方怎麽辦?如果我沒記錯,已經投入使用很久了吧?”
“是啊。”
產屋敷耀哉提到這點也有些頭疼。
兩年前煉獄瞋壽郎拿回的這個藥方雖然效果驚人,但因為需要用到鬼血,他一直頗為戒備。
可【鬼殺隊】每年傷亡實在太多,麵對那些遭受重創即將逝去的隊員,他實在沒辦法坐視不管。
所以在謹慎測試許久都沒發現問題後,這藥方還是逐漸投入使用。
可現在看來……
產屋敷耀哉神色凝重:“這藥方我已經下令先暫停使用了……但隊內有超過三成的成員全部服用過。”
“有什麽不良影響嗎?”
“目前來看沒有……不過,不排除隱藏很深,我們沒有發現。”
產屋敷耀哉想了想,補充道:“唯一算得上可疑的,是血液能用於入藥的鬼物數量偏少,並不是每一個弱者都行……但是因為隊內相關專家缺乏,我們並不知道具體原因。”
他說著,突然想到死在常世村的煉獄瞋壽郎……
如果和被特意放過的鱗瀧左近次對比,是不是說明對方的陰謀已經成功,所以不再需要隱藏了?
產屋敷耀哉心中陰霾更重。
為了以防萬一,他決定將隊內所有使用過藥方的成員全部召集回來,再好好檢查一遍。
向二人再三叮囑注意安全後,他便讓兩位【柱】離開了。
煉獄杏壽郎與時透無一郎乘坐馬車趕往事發地點。
車廂內,煉獄杏壽郎靠著箱壁。他臉上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但右手卻在日輪刀的刀柄上捏了又放,顯然不像他表麵那麽平靜。
無一郎托住下巴,繼續看著信紙上描述的過程,突然毒舌道:“嗯……從言語上看,隻是一個沒有斷奶的自大小鬼而已。”
杏壽郎爽朗地提醒:“你的年齡與他相差不多!”
“……說的也是。”
無一郎放下信紙,重新變得麵無表情。
在車輪碾壓積雪的咯吱聲中,兩道車轍逐漸延伸到遙遠的地方。
##
布滿藥味的房間裏,鱗瀧左近次猛的睜開眼。
現在已是黃昏時分,夕陽從窗戶外灑落到白色的天花板上,給他一種潑得滿是鮮血的錯覺。
“師傅。”
坐在床邊的富岡義勇聽到動靜,連忙將他攙扶起來。
“義勇……”
鱗瀧左近次回過神,正要說什麽,就突然看到隔壁床上睡的深沉的小孩。
“赤還沒有醒嗎?”
“不,他兩個小時前已經醒了。”
富岡義勇癱著臉,平靜解釋:“隻是他沒養好身體就吵著要出去,就被生氣的蝴蝶忍打昏了。”
鱗瀧左近次眼角一抽,頭疼地歎口氣。
“師傅,到底發生了什麽?”富岡義勇問道。
他一聽到蝴蝶忍告訴他的消息後就立馬來到這裏,還沒有了解具體情況。
鱗瀧左近次沒有隱瞞,將事情經過述說一遍。
富岡義勇立馬起身。
“你去哪?”
“給你們報仇。”
“不用去了,那個惡鬼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鱗瀧左近次搖搖頭,又說道。
“義勇,回狹霧山吧。炭治郎的考核即將結束,家裏必須有人守著才行。況且禰豆子還在那沉睡……雖然我拜托了其他人代為照看,但你還是回去看一眼為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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