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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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大器的一席話,如春日清風,拂過華瑞奇心田,吹散迷霧,令他豁然開朗。他暗自讚歎:“這番見解,深入淺出,令人佩服。”
    世人皆知錦衣衛為監察百官之利器,擅長刑獄緝拿、刺探情報,卻常忽略其軍人本色,尤其是殺人專長。華瑞奇想到這裏,站起身向呂大器深施一禮,眼中閃爍著感激之光:“多謝呂兄!袁某知道該怎麽做了。煩請呂兄回南京時,代為轉交一封密信給太子爺。”
    “好!”呂大器毫不猶豫答應,眼神堅定而信任。他審視地圖,那地圖仿佛戰場縮影,每一寸土地都蘊含生死較量。
    華瑞奇取來紙筆,一邊書寫一邊與呂大器交談,提及李自成、張獻忠、蒙古人、建奴等威脅,眼神愈發凝重。他必須迅速除掉慕容炯然父子,支援簡明孝將軍,否則罪過大矣。
    呂大器飲茶後,凝視地圖,眉頭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不對!”他指著地圖上的重慶府,憂慮地說:“長江發大水,張獻忠停滯不前。即使袁兄順利接管慕容炯然手下十五萬兵馬,想要逆流而上追擊張獻忠,還需收複嶽州、荊州、夔州三府!這三地重兵把守,短時間內收複幾乎不可能!”
    華瑞奇沉默不語,眼神在地圖上徘徊。呂大器解釋道:“陛下聖旨的真正意圖,並非真讓你追擊張獻忠。現在流賊勢力強大,冒然追擊隻會增加風險。陛下之意是讓你用兵力牽製張獻忠一部分兵馬,為簡明孝將軍分擔壓力。”
    華瑞奇眼神在聖旨和地圖之間徘徊,他理解這個道理,但聖旨畢竟是聖旨。他擔憂地說:“可是聖旨命令我出兵追剿張獻忠,如果隻是牽製的話恐怕說不過去?”
    呂大器指著聖旨上的字說:“袁兄請看,聖旨並未寫盡快出兵,也未說收複何地。”他舉例說:“我朝十六年時任陝西三邊總督孫傳庭被陛下催戰的聖旨你可曾見過?”
    華瑞奇一愣,恍然大悟。他雖未親眼見過催孫傳庭出戰的聖旨,但已知其內容。相比之下,這道聖旨不僅沒有催戰之詞,還給了他便宜行事的權力!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感激之光:“多謝呂兄指點,袁某知道該怎麽做了。”他疾書起來,每一個字都蘊含決心和智慧。
    萬縣縣城依江而建,城牆雖不高聳,但卻以石堆砌而成,看起來十分堅固。由於上遊發大水,江上沒有船舶行駛。兩岸岸邊坐滿了船夫和拉纖的纖夫,他們無奈地望向上遊,期盼大水早日退去。在人群中蹲著一個外鄉人,他體型適中,麵色黝黑,下巴上沒有一根胡子。這個人就是離開北京一個多月的高時明。他看著河水中的人影,心中感慨不已。一個月前他還在寒冷的北京,一個月後卻來到了悶熱潮濕的四川。人也變得又黑又瘦了。不過幸好他不辱使命,終於找到了張獻忠!他用清涼的河水洗了洗臉,然後抬頭看了看萬縣並不高聳的城牆,深吸一口氣,邁著堅定的步伐走了過去。由於張獻忠駐守在萬縣,所以守城的士兵對往來行人檢查得十分仔細。“你從哪裏來?進城幹什麽?”一個消瘦的士兵操著四川口音攔下了高時明。他的眼神中帶著幾分警惕和審視。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這點方言難不倒他。但他並沒有用四川話回答,而是用正宗的京腔說:“我從京師來,進城找張獻忠議事。”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大膽!”那個士兵頓時怒了,“大西王的名字豈是你能直呼的?來人,這個明軍奸細,快跟我一起擒住他!”附近的士兵見狀紛紛圍了上來,用手中的武器抵在高時明的身上。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敵意和憤怒。高時明卻絲毫不慌,他倒背著雙手站在原地說:“沒見到張獻忠之前,我一句話也不說。”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堅定和從容。這些人根本不理他,直接用繩子把高時明捆了起來。捆綁結實後,一個小頭目走過來親自搜他的身。他先從高時明身上搜出一個包裹,打開包裹看到裏麵沉甸甸的銀子,小頭目嘿嘿一笑:“錘子喲,竟然藏了這麽多銀子!”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見高時明不說話,小頭目又解開高時明的腰帶,伸手往下摸去。人身上能藏東西的地方無非三處:懷裏、衣袖、褲襠。他一邊摸一邊嘀咕著:“嗯?好像有點不對勁兒……再試試?”果然,他媽的不對勁!小頭目縮回右手,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沒問題啊,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想了想,小頭目把目光重新聚焦在高時明的身上。他走到高時明身邊,雙手用力一拽,把高時明的褲子脫了下來。他的動作中帶著幾分粗魯和不客氣。“啷個錘子喲,老子眼睛差點瞎了!”一個士兵驚呼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愕和嘲笑。“瓜娃子,你哪隻眼睛看到他有錘子了?”另一個士兵也笑了起來。他們的笑聲中帶著幾分輕蔑和嘲諷。“是沒把兒的太監哈哈哈!”圍觀的士兵和百姓頓時笑了起來。他們的笑聲響徹雲霄,仿佛是對高時明身份的一種嘲諷和侮辱。然而,高時明卻麵不改色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定和從容,仿佛是在告訴所有人:無論你們如何嘲笑我、侮辱我,我都不會改變我的使命和決心。
    小頭目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開始有些慌了。他快速思索了一番後吩咐道:“來人,把他送給小尉遲。”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焦急和無奈。他知道,這個自稱來找張獻忠議事的太監,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而他接下來的命運,也將因為這個太監的到來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小尉遲,究竟是何許人也?猛然之間,高時明的腦海中如同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名字:李定國!這個名字,如同曆史的塵埃中被風吹起的一粒金沙,閃爍著不凡的光芒。張獻忠曾將李定國收為義子,李定國因此改姓張,成為大西軍中的一員猛將。張獻忠去世後,他又恢複了原來的姓氏,李定國,這個名字再次在天下間回響,如同戰鼓催征,令人心生敬畏。
    臨行前,皇帝朱由檢的眼神深邃而複雜,他特別叮囑高時明,要格外留意這個人,李定國。皇帝的言語間,似乎蘊含著對這位年輕將領的某種期待,又或者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憂慮。
    沒想到,剛到萬縣,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他!命運的安排總是如此奇妙,讓人措手不及。
    那個小頭目,滿臉厭惡,仿佛對高時明這種來自明朝朝廷的人充滿了不屑。他隨手幫高時明係好褲子,動作粗魯而隨意,然後一把將他推進了萬縣城。那一刻,高時明的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未來的不確定,也有對即將麵對的挑戰的隱隱期待。
    經過一番曲折的行進,他們來到了一個小院外。小院外,軍帳密布,如同一座座小山,彰顯著大西軍的威嚴。正值正午時分,炊煙嫋嫋升起,與藍天白雲交織成一幅寧靜的畫麵。飯菜的香味四溢,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饑餓。
    “老六,你不守城,來這裏幹什麽?”小頭目剛想進去,卻被兩個值守的士兵攔住了。他們的眼神警惕,手中的兵器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嘿嘿,”老六笑著,臉上露出一種狡黠的神色,“我抓了一個奸細,想獻給李將軍,討個功勞,不行嗎?”他說著,推了推高時明,示意他就是個“奸細”。
    值守的士兵仔細看了看高時明的臉,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媽的,快去吧。”他們的語氣中充滿了對高時明的不屑和輕蔑。
    小頭目又笑了,那是一種得意和嘲諷的笑。他推著高時明進了小院,仿佛是在展示他的獵物。
    小院裏有一座涼亭,亭柱上雕刻著精美的圖案,顯得古樸而典雅。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正坐在亭子裏吃著粥和菜,他的動作優雅而從容,仿佛與世無爭。
    “李將軍,我抓了一個明軍朝廷的奸細。”高時明被推到李定國麵前,他努力站穩腳步,目光堅定地望向眼前的青年將領。
    高時明仔細打量著李定國,心中暗自驚訝。李定國身穿一件淺藍色的長衫,衣衫簡潔而樸素,腰間係著一條普通的布帶,沒有絲毫的奢華之氣。他的雙眉清秀,目光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人心。身材高大威猛,既威嚴又不失仁慈,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
    在流賊之中,竟然有這樣英武的人物,真是出乎意料。高時明心中暗自讚歎,他從未想過,在這樣一個亂世之中,竟會有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存在。
    “明軍朝廷的奸細?”李定國聽到這話,顯得有些困惑。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李將軍,這是一個沒有把柄的太監!”小頭目補充道,他的語氣中充滿了得意和嘲諷。
    “哦!”李定國恍然大悟,他放下碗筷,望向高時明,“我是大西王的義子李定國,你叫什麽名字?來萬縣幹什麽?”他的語氣平和而威嚴,仿佛能洞察一切。
    “我還是堅持之前的說法,沒見到張獻忠,我一句話也不會說!”高時明重申道。他的眼神堅定而決絕,仿佛已經做好了麵對一切挑戰的準備。
    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而且在這麽多人的注視下,他也不能隨便說話。他要保持冷靜和沉著,才能應對接下來的局麵。
    竟然直呼義父的名諱?李定國有些惱火,想揍高時明一頓。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個人麵無懼色,顯然不是一般人。而且這個太監敢孤身前來,必然有大事要商量。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和義父見一麵吧。
    為了確保無誤,李定國親自解開高時明的褲子進行查驗。他的動作迅速而專業,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查驗完畢後,他帶著高時明前往縣衙。
    經過一連串崗哨的查驗後,他們終於來到了縣衙門外。萬縣縣衙比一般縣衙要宏大得多,顯得氣勢磅礴。在洪武六年前這裏曾是萬州府所在地,後來才降為縣。但即便如此,縣衙的規模和氣派依然不減當年。
    進入縣衙大堂後,高時明終於見到了張獻忠本人。張獻忠身穿華麗的錦衣,怒目圓睜地站在大堂中央,死死地盯著他。他的眼神如同猛虎下山,充滿了威嚴和霸氣。
    大堂兩側或坐或立著十餘人,從他們的服飾來看既有文人也有武將。他們或低頭沉思,或交頭接耳,似乎在議論著什麽重要的事情。
    “大膽!見到大西王竟然不跪?”坐在張獻忠下手位置的阮師武猛地一拍桌案。他的聲音如同雷鳴般響徹整個大堂,讓人心驚膽戰。
    阮師武是張獻忠的女婿,深受其信任。曆史上張獻忠稱帝後封他為左丞相,他在軍中作威作福,諸軍都厭惡他。張獻忠去世後,他被李定國等人處死,也算是報應了。此時的他,滿臉怒容,仿佛要將高時明碎屍萬段。
    “在下是大明朝司禮監掌印太監高時明,來此麵見張將軍有要事相商。”高時明毫無懼色地直視著張獻忠。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充滿了堅定和決心。
    張獻忠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孫可望過來。他的眼神深邃而複雜,仿佛在思考著什麽重要的事情。
    孫可望獰笑著起身,走到高時明身旁。他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便解開了高時明的褲子進行查驗。他的動作粗魯而隨意,仿佛是在對待一個無足輕重的俘虜。張獻忠有四個養子,長子為孫可望,次子為李定國,三子為劉文秀,四子為艾能奇。他們個個英勇善戰,是大西軍的得力幹將。
    高時明此時幾乎要哭出來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裏,他的褲子被解了三次,期間還被摸了一下。這種屈辱和痛苦,讓他幾乎無法忍受。但他的眼神依然堅定而決絕,沒有絲毫的退縮和畏懼。
    “義父,確實是個太監,他說的話應該不假。”孫可望查驗完畢後說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得意和嘲諷,仿佛是在向張獻忠展示自己的成果。
    張獻忠點了點頭,但仍然沒有說話。他的眼神深邃而複雜,仿佛在思考著什麽重要的事情。旺兆麟冷笑一聲:“高時明,你見到大西王既不跪拜也不稱王,難道不怕他殺了你嗎?”他的聲音充滿了威脅和恐嚇,仿佛要將高時明逼入絕境。
    “怕?如果怕的話,我就不會來了。”高時明堅定地說道。他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充滿了決心和勇氣。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重大,不能因為個人的安危而退縮。
    “好!”旺兆麟又冷笑一聲,“來人,把他拖出去杖責,直到他跪拜稱王為止!”“遵命!”四個大西士兵不容分說地拖著高時明走了出去。隨即,門外便響起了杖擊聲和慘叫聲。那聲音如同地獄中的哀嚎,讓人心驚膽戰。
    高時明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在宮中的地位除了林小風和諸妃之外無人能及。平日裏別說挨打了,即便是掌摑也沒受過。麵對張獻忠如此蠻橫的舉動,高時明很快就難以忍受了,慘叫連連。然而……高時明並沒有說一句求饒的話。任憑萬州縣衙的水火棍擊打在身上,他所能做的隻是用尖銳的哀嚎聲來釋放體膚之痛楚。
    片刻之後,高時明的臀部已經血肉模糊,鮮血迸濺,一片混沌。他的衣衫被撕破,露出裏麵血肉模糊的傷口。那種痛苦和屈辱,讓他幾乎無法忍受。但他的眼神依然堅定而決絕,沒有絲毫的退縮和畏懼。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重大,不能因為個人的安危而退縮。即便是在如此痛苦和屈辱的情況下,他依然保持著一份堅韌和勇氣。這份堅韌和勇氣,讓人不禁對他產生了一份敬意和欽佩。
    大堂內,李定國猶豫片刻後說道:“義父,既然明廷派遣司禮監掌印太監前來議事,必然有大事要商量。不如暫且停止杖責,待他說完再懲罰也不遲。”他的聲音平和而威嚴,仿佛在向張獻忠提出一個合理的建議。他知道,高時明此行的目的重大,不能因為個人的恩怨而耽誤了大事。
    阮師武嘲笑道:“李將軍平時別隻顧著打打殺殺,也要多讀點書,知道什麽是下馬威嗎?這就是!”他的聲音充滿了嘲諷和輕蔑,仿佛是在向李定國展示自己的無知和淺薄。
    李定國本不想反駁,畢竟不能讓高時明聽到他們內部不和的聲音。然而看到阮師武那張令人厭惡的臉,李定國終於忍不住起身反駁道:“俗話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如果意見不合
    高時明趴在地上,臉上掛著幾分狼狽,吸了幾口冷氣,才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奉朝廷的命令,特地來和張將軍商議詔安的事情。”他的眼神閃爍,似乎在尋找著在場每一個人的反應,試圖從這群草莽英雄的臉上捕捉到一絲接納的訊息。
    說完,他伸手探進褲襠裏,那動作顯得格外滑稽而又尷尬,眾人不禁麵露鄙夷之色。高時明似乎並不在意,他小心翼翼地撕開褲角,取出一封用油紙層層包裹的密信,那油紙因長時間的摩擦顯得皺巴巴的,仿佛訴說著這一路的風塵仆仆。
    李定國走近高時明,眉頭緊鎖,強忍著心中的厭惡接過那封信。他仔細地檢查了信封的封口,確認無誤後才遞給了張獻忠。他的手指輕輕摩挲過信封,似乎在感受那份來自朝廷的重量。
    眾人輪流傳閱了那封信,信上隻有“詔安”兩個字,簡潔而直接,卻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麵,激起了層層漣漪。看完信後,眾人都麵麵相覷,然後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張獻忠。這麽敏感的事情,隻有張獻忠能做出決定!
    張獻忠麵無表情,凝視著高時明,那雙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他回想起了四年前的事情,那時的他在穀城接受了朝廷的詔安,但並未真心歸順,隻是權宜之計。林小風十二年,他再次在穀城反叛,那份對自由的渴望和對權力的追求讓他無法安於現狀。現在,朝廷又重提詔安之事,張獻忠並不感到意外。在這個亂世,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對抗外敵,是明廷的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