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庭審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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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鵬怔怔地看著楊毅,就像呆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楊毅見到展鵬的神情,多少有些懊悔,但覺得自己隻是話趕話,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展鵬的反應實在莫名其妙。
    展鵬歎了口氣,把煙蒂在煙灰缸中掐滅,一言不發,臉色鐵青,站起來扭頭就向外走,楊毅見狀連忙說道,“你幹啥去,還沒說完呢。”
    展鵬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又向前走去。
    楊毅蹙蹙眉,“跟你說話呢,卷還沒看完呢,你幹嘛?”
    “不看了。”背對著楊毅,展鵬甩下一句話。
    “不看了?為啥?”
    “沒心情。”說話間,展鵬已經推開了屋門,緊接著,他的背影就消失了。楊毅豎起耳朵,聽到展鵬似乎向王偉說了什麽,然後他聽到了前門開合的響動,他知道,展鵬離開辦公室了。
    楊毅愣了會兒神兒,兀自點了根煙,強迫自己把精力集中到眼前的案卷上。案卷雖不複雜,但也是厚厚的一摞,他實在沒功夫分心。
    他翻出了那兩份張文峰的供述,從頭至尾看了一遍,與他預想的一樣,兩份相隔半個月的供述幾乎雷同,隻是個別細節上有少許出入。控方選擇這兩份供述,一定要確保基本事實相同,以呈現供述的前後一致性。
    他特別關注了三方麵的內容,一是屍體的位置,二是槍支的獲取,三是槍支的遺棄。
    關於屍體的位置,張文峰在供述中是如此講述的:兩個人的確是在後排被殺,但他離開現場前,想到要偽裝現場,以達到盡可能拖後被發現時間的目的,他以為,兩個人在前排,看起來要比歪在後排正常得多,外麵的人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他們已經死亡。
    這個理由看似很合理,但問題是,延後被發現時間對於張文峰而言並沒有任何意義,他根本沒有試圖逃跑。楊毅在口供中確認的事實隻有一個:兩個死者在死後被挪動過——從後排被挪到了前排。
    關於槍支的“騙取”,張文峰交待說,他坐上車後,後麵的兩個人才開始穿衣服,這時候他才覺得身下有什麽硌著自己,用手一摸,才發現是把槍。見槍被他握在手裏,王某某驚慌失措,連忙開口質問,他說很少見到七七式,自己隻不過是想看看,王某某將信將疑,但因忙著穿衣服,也就顧不得許多了。
    至於槍支的遺棄,張文峰說,當時他心慌意亂,也不清楚自己怎麽就把那把槍帶到了車上,快開回隊裏時他才發現。當時沒什麽好地方可以選擇,匆忙中,他就把槍扔到垃圾桶裏了。
    行凶的過程是楊毅最為看重的。張文峰說,上車前,他隻是想和那兩個人談談——在被抓到現行的情況下談談,所以上車後他才讓兩人穿衣服,自己坐在前排鼓搗槍。王某某本來不敢吭聲,但穿完衣服後,好像又滿血複活了,說了幾句難聽的話,他瞬間就被激怒了,當時槍正好上了膛,他抬手就打了一槍。
    至於那個女人,他根本就沒想過要殺她,女人聽到槍響,先是傻了一樣,然後就大喊大叫,張文峰當時的心理狀態就是本能地擔心驚動別人,連忙讓女人住口,可女人失了心瘋,控製不住自己,壓根兒停不下來,他想到女人的所作所為,驚恐又厭惡,隨手又給了女人一槍。
    這或多或少可以向激情殺人靠靠,楊毅想。
    顧不得仔細斟酌,楊毅又翻到了那兩份證明。一份證明是死者王某某的單位出具的,證明那把手槍是配發給王某某使用的。
    另一份證明是張文峰的警隊出具的,證明張文峰在案發前的0月和月曾兩次參加過單位組織的實彈射擊,證明上不僅有警隊的公章,還有包含老詹、丁祥在內的四名警察的簽名。
    看到這份證明,楊毅的心裏湧出一絲暖意,他能想象得到,警隊出具這份證明,警隊會承擔多大的壓力。這份證明直接讓那份射擊殘留物鑒定書失去了作用,或許這是警隊能提供給張文峰的僅有的幫助吧。楊毅多少有些不明白,控方為何會將這份證明入卷,莫非他們試圖證明自己並未隱匿對被告人有力的證據,但那豈不是欲蓋彌彰?
    魔鬼隱藏在細節中,楊毅清楚,對於任何一宗案件來說,那些技術性鑒定文件枯燥又不起眼,但往往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然而正是因為它們枯燥,專業性又強,每每看到那些文件,楊毅就頭大。
    本來有展鵬在,他可以放心地把這一部分交給展鵬,展鵬做了十幾年刑警,經驗豐富,那些晦澀難懂的文字到了他眼裏,便變得輕而易舉,更難能可貴的是,展鵬不時地會提出一些入木三分的獨到見解,讓楊毅茅塞頓開。
    但現在,展鵬已經拂袖而去了,楊毅促狹地咧了咧嘴,繼而心裏空落落的。一直到那時,他也沒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那無非就是打個比方而已。張文峰本來就令人生疑,尤其是讓這兩個為他奔波的人生疑,他們心照不宣,但都希望通過不斷地懷疑、否定進而徹底排除張文峰的嫌疑。
    這才是對朋友的應有之義。
    為了你的搭檔,我都把自己和王可搭進去了,捎帶上你,你有什麽無法接受的呢?之所以用這幾個人舉例,不正是因為兩邊麵臨著相同或相近的境地嗎?楊毅的眼前閃現出展鵬那張痞痞的笑臉,心生怨念之餘,他又若有所失。
    楊毅歎息著搖搖頭,整理了一下卷宗,翻開破案報告。原來當刑警時,每個案子展鵬都需要撰寫破案報告,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關鍵所在,可如今卻隻能由楊毅自己啃這塊硬骨頭了。
    剛看了兩頁,外麵傳來了對話聲,楊毅仔細聽了一下,原來是展鵬回來了,他鬆了口氣,嘴邊隱隱地浮起笑意。
    外麵的話音剛落,展鵬就推門而入,他徑直走向辦公桌,和平日慣常的神情一樣,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楊毅放下手裏的案卷,靜靜地打量著展鵬,問,“你怎麽回來了?”
    展鵬摸起一支煙,銜在嘴角點燃,抽了一口,才回答道,“對你放心不下。”
    楊毅不屑地冷哼一聲,“我都這麽大人了,有什麽放心不下的?”
    “就是放心不下嘛。”展鵬輕輕笑了笑,“你現在是國寶,文峰還得指望你呢,你可不能出什麽事兒,我得保護你。”
    “你還明白啊?”楊毅籲了口氣,盯著展鵬好笑地說,“都知道要回來,何苦走呢?”
    展鵬愣了愣,說,“男人得有血性,那不是你剛才要表達的意思嗎?”他促狹地擠了擠眼,“我也不敢奢談血性,但有點兒脾氣,還總是應該的吧?”
    楊毅哭笑不得。他點了根煙,瞥了瞥展鵬問道,“看你一腦門子汗,去哪兒轉了一圈啊?”
    展鵬咧咧嘴,伸手向腳下指了指,說,“找老宋練了一會兒。”
    “哎,還是你會搶時間啊。”楊毅吸了口煙,把煙霧向展鵬吐去,展鵬皺皺眉,揮手驅散煙霧,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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