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第三次庭審(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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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文峰的講述過程很冷靜,甚至可以說很冷酷,就仿佛所敘述的事情與自己無關,楊毅在看守所就見識過他的這一麵,倒沒怎麽驚訝,反倒是其餘的眾人,心裏多少會感到匪夷所思。張文峰幾乎完整地敘述了他被刑訊逼供的經過——從最初的不讓睡覺、疲勞審訊,到被法院人員扇耳光,以至最後階段專案組的瘋狂,甚至說出了大概的日期。他清晰地表明,在元旦之前,他所有的供述都是無罪供述,但是元旦之後,所有的供述都並非他的本意,是刑訊逼供的結果。
    楊毅原本想趁著張文峰講述的功夫坐下來喝口水,休息一下,但不由得也被張文峰略顯悲涼的聲音所震動,一直站著打量著張文峰,心情隨著他的講述起伏不停。
    終於,張文峰講完了,楊毅抬腕看看手表,沒有任何煽情的張文峰,足足講了十二分鍾。
    張文峰和楊毅交換了個眼色,略微低下頭,眼神低垂。
    楊毅抿了抿嘴唇,幹咳兩聲,側身看向審判席,朗聲說道,“審判長,在我結束對被告人的詢問之前,我想提出另一項申請。”
    審判長皺了皺眉,向楊毅投來疑惑的目光。
    楊毅籲了口氣,緩緩說道,“剛剛在詢問被告人的過程中,我們發現在案發前後,有一個人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他就是被告人口中的朋友、前搭檔展鵬。正是他,跟蹤本案受害人到達了案發地點,並通知了被告人,在被告人抵達現場後他才離開,被告人返回警隊後也與其通過電話。按常理推測,他應該是事發當日最了解被告人狀態的人之一,而且他還清楚被告人懷疑受害人的整個來龍去脈。本辯護人本想申請將展鵬列為本案的事實證人,在法庭上作證,接受控辯雙方的詢問,就有關情況尤其是本案被告人案發當日沒有異常表現做出說明,但鑒於他全程旁聽了庭審,已不適宜再作為證人出庭作證——”
    “你到底想申請什麽?”審判長不耐煩地問。
    楊毅笑了笑,說,“但我恰巧了解到,警方曾將展鵬列為本案的證人,對其進行詢問,並形成了訊問筆錄。本辯護人提請法庭調取該份筆錄,以了解展鵬對事發經過的描述及對被告人案發當日狀態的評價。”
    審判長一時沒回過神兒來,怔了怔才想起和身旁的審判員商議。
    “根據我們了解,展鵬在警方詢問中的敘述與被告人剛才的講述高度重合,他還提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被告人和他約好第二天下班後見麵,這些足以認定被告人在案發後表現沒有異常,說他殺人實在是匪夷所思,任何一個殺過人的人都不會那麽淡定——”
    公訴人這時才反應過來,高高地舉起了手。
    “公訴人——”審判長略微皺了皺眉。
    公訴人站起身,迅速地說道,“辯護人不能代替證人發表意見。”
    “知道了——”審判長白了白楊毅,說道,“辯護人,你聽到了嗎?”
    楊毅露出了抱歉的笑容,點點頭說道,“審判長,我詢問完了。”說完,他坐到了椅子上。
    審判長把視線轉向公訴人,問,“你們能提供那份訊問筆錄嗎?”
    “這個——”公訴人遲疑著回答,“我們得庭後核實、請示——”
    “抓緊。”審判長哼了一聲。
    “你就這麽被晃一下?”老詹眯眯眼揶揄道,“我還想看著你坐到前邊去呢。”
    展鵬聳聳肩,說,“有文峰一個還不夠啊?”
    “你們倆啊——”老詹歎息著搖搖頭,瞥了一眼楊毅說道,“不過李東旭他小舅子好像成熟了,不像上次你那個庭——”
    “怎麽?”展鵬側過頭,好奇地看向老詹。
    “他那時什麽樣你不記得?”老詹的嘴角浮出笑意,接著說道,“楊浩誌啊,楊浩誌,可被他收拾慘了。”
    “哦,你說這個啊。”展鵬啞然失笑,“不過可能和成熟與否關係不大吧,他今天應該是換了種打法。”
    “是嗎?”老詹挑了挑眉,將信將疑,思忖著沒再說什麽。
    展鵬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湊到老詹的耳旁輕聲說,“詹支,你說總隊那幫家夥辦案是不是比不上咱們?”
    老詹雙眉微蹙,苦笑著說,“這話你也敢亂說。”
    “真的,我覺得他們就是不行,”展鵬撇撇嘴,接著說道,“你看文峰這個案子,他們辦的是什麽?”
    “人家怎麽了?”老詹警覺地向四周看了看。
    “他們弄了好幾個月,把人也打成這德行,到最後,除了口供,他們還弄出什麽了?”展鵬頓了頓,“要不是上邊有人協調,這案子還能審下去?我都替他們臊得慌。”
    “協調?你聽到什麽風聲了?”老詹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展鵬訕訕地笑了笑,說,“咱倆就別互相打馬虎眼了,那不都是心照不宣的嗎?”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說多了,又把話題轉回了專案組,“就老魏那幫人,我就不明白了,弄那些個鑒定有什麽用?什麽泥土的、警犬的,不就是想證明文峰去過那輛車嘛,但文峰從來沒否認自己上過那輛車啊——”
    “你總得讓他們顯示點兒工作量吧。”老詹的眼角閃過笑意。
    “看,說實話了吧,”展鵬瞥了老詹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對了,還有那個射擊殘留物鑒定,他們也真是的,就咱們這些人,哪個拎出去,不都能檢測出射擊殘留物啊。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隊裏那個證明還是挺給力的,尤其是你,還親自簽了名——”
    老詹啞然失笑,說道,“我聽著,怎麽和親自去廁所一個味道呢,”說完,他籲了口氣,搖搖頭,“隊裏能為文峰做的也就那麽多了,反正我清楚,不管怎麽做,都免不得落埋怨,你們背地裏是不是也在埋怨隊裏啊?”
    “避嫌嘛,都理解,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展鵬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深入,繼續說道,“我們都清楚,你還是挺能罩著手下的,像這次,你不就安排給文峰送過藥嘛——”
    “嘿,你消息倒挺靈通嘛。”老詹意味深長地瞥了瞥展鵬。
    展鵬心中湧出一絲懊悔,靈機一動,指著前邊的楊毅說,“我聽楊毅說的,他不是去看守所會見文峰了嘛,文峰告訴他的。”
    “哦。”老詹將信將疑,緩緩點頭。
    “你都不知道,我聽說了,心裏老感動了——”展鵬用起了東北小品的腔調。
    “你少來了,我還不知道你們?”老詹的鼻孔裏冒出一聲冷哼,咧咧嘴說,“你們少罵我幾句我就燒高香了。”
    展鵬嘿嘿一笑,剛想再說什麽,隻見審判長再一次敲響了法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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