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頓時陷入僵局，
    明承恩坐在龍椅上，胸口劇烈起伏。
    他看著階下的官員，又看了看站在武將列末的納蘭世媛，
    她始終低著頭，看不見表情，
    可脊背卻挺得筆直，沒有絲毫退縮。
    他突然覺得一陣無力，又一陣憤怒。
    他是皇帝，可朝堂上，
    林青掌兵權，海嶽掌監察，一些新起官員們大多向著他們，
    勳貴們雖跟他一條心，卻隻為自己的利益，沒一個能真正幫他。
    如今納蘭世媛回來，
    林青又上疏，像是一根刺紮在他的心頭，提醒著他，這皇位，坐得並不穩。
    “夠了！”
    明承恩猛地喝止，殿內瞬間安靜下來。
    他喘了口氣，語氣冰冷：
    “此事朕自有決斷，無需再議！退朝！”
    說完，他站起身，龍袍的下擺掃過龍椅的扶手，轉身就往屏風後走。
    太監們連忙跟上去，腳步聲慌亂，像是在逃避殿內僵局。
    官員們麵麵相覷，朱景明狠狠瞪了林青一眼，帶著勳貴們離開了，
    武彥哲走到林青身邊，低聲道：
    “大人，此事怕是要鬧大，陛下心裏有氣，咱們得小心應對。”
    林青點了點頭，目光望向屏風後皇帝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納蘭世媛，聲音平靜：
    “放心，此事合情合理，陛下終究會答應的。”
    納蘭世媛抬起頭，看著林青，帶著幾分擔憂：
    “此事因我而起，若是連累了你...”
    “無妨，本就人嫌狗厭。”
    林青打斷她，
    “鎮國公有功於國，襲爵是你應得的。
    鎮國公與興國公隕落邊疆之後，朝廷勳貴無人壓製，上躥下跳，現在也該有忠良之後出來製衡他們了。”
    納蘭世媛抿了抿嘴，輕輕點頭...
    ......
    養心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明承恩坐在龍椅上，看著地上摔碎的玉瓶碎片，臉色鐵青。
    張公公小心翼翼地收拾著碎片，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林青越來越放肆了！”
    明承恩突然開口，聲音裏滿是怒火，
    “他以為掌了兵權，就能左右朕的決定？
    還有那個納蘭世媛，當年就敢對天家不敬，
    如今回來還想襲爵，是覺得朕不敢治她的罪嗎？”
    張公公連忙跪下：
    “陛下息怒，靖國公也是為了國事，納蘭世媛當年也是恪盡職守，並非有意不敬天家。”
    “恪盡職守？”明承恩冷笑，
    “朕看她是目無君父！”
    他說著，又想起了昨天春耕禮上，百姓們喊“陛下聖明”，
    他以為自己終於像個皇帝了，
    可今天林青和納蘭世媛，就給了他一記耳光，
    他這個皇帝，連封不封爵位都做不了主，還要看林青的臉色。
    “傳旨！”明承恩突然開口，語氣冰冷，
    “納蘭世媛雖有功，可女子襲爵，事關重大，需再議。
    林青上疏不當，罰俸三個月，以示懲戒。”
    張公公愣了愣，連忙躬身：
    “遵旨。”
    他起身退出去，心裏卻歎了口氣，
    陛下這是既不想答應，又不敢真的治林青的罪，隻能罰俸敷衍，
    可這樣一來，勳貴們肯定不滿意，
    林青那邊也不會善罷甘休，這朝堂，怕是更亂了。
    ......
    都督府內，喬剛拿著聖旨，臉色難看：
    “大人，陛下這是...罰您三個月俸祿，還說納蘭將軍襲爵的事要再議，這明擺著是敷衍啊！”
    林青坐在案前，翻著邊境送來的奏折，語氣平靜：
    “意料之中，陛下心裏有氣，又怕得罪勳貴，隻能這樣做。”
    “那怎麽辦？”喬剛急了，
    “那些王八蛋可又要得意洋洋了！”
    林青放下奏折，眼神堅定，
    “納蘭世媛的身份擺在那，終究是要襲爵的，祖製也有先例，他們彈劾沒用。
    你去告訴納蘭世媛，讓她安心在府裏等著，
    不用怕，有我在，沒人能為難她。”
    “是！”
    ......
    鎮國公府內，納蘭世媛看著窗外的老槐樹，心裏有些複雜。
    管事走進來，遞上一杯熱茶：
    “小姐，都督府來人了，說林大人讓您安心等著，他會處理好一切。”
    納蘭世媛接過茶，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她看著杯中晃動的茶湯，想起了父親離京前的話：
    “咱們納蘭家世代忠良，京城就剩你一人留守，也要守住這份忠心。”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馬蹄聲，緊接著是粗嘎的叫罵：
    “開門！都給老子開門！這鎮國公府，還輪不到一個娘們當家！”
    守門的護衛皺緊眉頭，上前攔住來人：
    “放肆！這是鎮國公府，豈容爾等喧嘩？”
    “呸！什麽鎮國公府？”
    領頭的漢子穿著一身簇新的錦袍，腰間掛著塊成色一般的玉佩，臉上滿是橫肉，
    他一把推開護衛，抬腳就往府裏闖，
    身後還跟著七八個精壯的家丁，手裏都攥著棍棒，
    “老子是納蘭家的人，回自己家，輪得到你個外人攔著？”
    這漢子是納蘭亭的堂弟，名叫納蘭德，
    這些年一直住在京郊莊子裏，仗著是納蘭家之人，平日裏沒少打著鎮國公的旗號斂財。
    自從納蘭亭戰死邊疆，他就一直覬覦著鎮國公的爵位，想著等朝廷鬆口，
    就以“納蘭家男丁”的身份襲爵，
    沒成想納蘭世媛竟突然回來了。
    庭院裏的老仆們都停下手裏的活，惶恐地看著闖進來的納蘭德一行人。
    王伯是府裏的老人，看著納蘭世媛長大的，他連忙上前，陪著笑臉道：
    “德爺，您怎麽來了？小姐剛回來，還沒來得及通知您...”
    “小姐？”
    納蘭德冷笑一聲，一腳踹翻旁邊的花架，青瓷花盆摔在石階上，碎瓷片濺了一地，
    “一個丫頭片子，混了幾年就想占著鎮國公府？
    告訴你，這爵位，輪不到她來繼承！”
    他說著，大搖大擺地往正廳走，家丁們跟在後麵，見東西就砸，桌椅翻倒的聲響在安靜的府裏格外刺耳。
    正廳裏，納蘭世媛剛對著父親的靈位上完香，
    聽到外麵的動靜，她眉頭微蹙，趙虎立刻起身：
    “小姐，屬下出去看看！”
    “不用。”納蘭世媛聲音平靜，將兵符輕輕放在靈前的供桌上，
    “讓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