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沉默著，心中翻江倒海。
    陛下當年登基時說要讓百姓安居樂業，要開創盛世王朝。
    可如今，陛下縱容貪腐，放任殺戮。
    “還有那些作亂武者。”武彥哲補充道，
    “屬下查到，其中一部分武者，是被人刻意放走的死囚，
    還有一部分，是來自邊境的土司餘孽。
    而暗中資助他們、給他們提供藏身之處的，正是一些被陛下拉攏的官員。”
    “陛下這是要借亂局，徹底清洗朝堂，鏟除異己，同時收編軍權。”
    林青緩緩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寒意。
    他現在想明白了，為何貪腐的線索一到核心便會中斷，
    為何作亂武者越來越多，為何武彥哲的彈劾石沉大海。
    這一切，歸根結底的源頭就在宮中！
    書房內的炭火劈啪作響，
    火星濺起，落在炭盆邊緣，瞬間熄滅。
    空氣中彌漫著凝重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
    蘇凝看著林青的側臉，
    他的輪廓在燈火下顯得格外冷峻，眼神深邃，讓人看不清心中的想法。
    “靖國公，您打算怎麽辦？”
    武彥哲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知道，林青手握靖安軍，是大乾最強大的戰力，
    若是林青想要反抗，或許能改變這一切。
    可對方是陛下，是大乾天子，
    而且...眼前這位大乾天子，還是他們一手將其推上去的。
    若是輕而易舉的改弦易轍，大乾朝廷的威嚴何在？
    林青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夜色，
    京城燈火在遠處閃爍，
    他想起蒼玄子說的話，天地間無永恒的安穩，
    凡人建立的一切，終究會走向衰落。
    可他偏想試試，想守護這片土地上的百姓。
    可現在，阻擋他的，是從上到下，整個大乾！
    想要做到這一點...未免太過困難。
    “陛下為何要急於收軍權？”
    林青忽然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
    陛下春秋鼎盛，為何要如此急切地掌控軍權，甚至不惜用這種極端的方式？
    武彥哲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麽，臉色微微一變：
    “自從上次後宮出事後，陛下就再也沒有去過後宮，
    如今朝臣正在不停的催促他設立皇後，
    早日誕下龍嗣，想來朝臣也給了陛下很大壓力。”
    林青臉色沉重，輕輕的點了點頭，事情倒是變得古怪。
    原本是朝臣阻攔，陛下一力為之，
    現在是朝臣緊追慢趕，陛下反倒不著急了...
    夜色如濃稠墨硯，將京兆府的輪廓暈染得模糊。
    林青與蘇凝走出府門，寒風卷著碎雪掠過肩頭，帶著刺骨涼意。
    武彥哲送至府外，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眉頭緊鎖，
    直到那兩道身影消失在巷道盡頭，
    才沉重地轉身回府，書房的燈火一夜未熄。
    林青沒有再走僻靜巷道，而是徑直踏上寬闊街道。
    夜色漸深，朱雀大街上的喧囂已漸漸平息，
    隻剩零星酒肆還亮著燈火，偶爾傳來幾聲喧嘩。
    街道兩旁的店鋪早已關門，
    門板上貼著的春聯在寒風中微微作響，透著一股繁華落盡後的寂寥。
    蘇凝並肩走在他身側，能清晰感受到他周身壓抑的氣息。
    那是一種介於憤怒與無奈之間的沉重，連氣勁都帶著幾分滯澀。
    半個時辰後，靖國公府的朱紅大門出現在前方。
    府門前的石獅子依舊威嚴，隻是鬃毛上落了層薄雪，
    門楣上懸掛的靖國公府鎏金牌匾，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守門的軍卒見了林青的身影，
    眼睛瞬間亮起，快步上前，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
    “大人！您回來了！”
    “辛苦了。”
    林青微微頷首，語氣中帶著一絲久違的暖意。
    進入府中，庭院裏的假山、池塘都覆蓋著一層薄雪，
    幾株臘梅開得正盛，暗香浮動。
    與京城的亂象不同，靖國公府依舊保持著整潔肅穆。
    林青踏著青石板路，穿過庭院，
    熟悉的景象勾起了些許回憶，心中沉重稍稍緩解了幾分。
    “蘇姑娘，委屈你暫且住在這裏。”
    林青轉頭對蘇凝道，
    “府中清淨，安全也有保障，你先歇息，我入宮一趟，很快回來。”
    蘇凝點頭，目光掃過府中的景致，輕聲道：
    “你放心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她能看出林青此刻的心境，沒有過多挽留，隻默默給予支持。
    林青沒有耽擱，換上了一身玄色國公朝服，
    腰間佩上靖難刀，轉身再次走出府門。
    此時，皇宮的宮門早已關閉，
    唯有午門處還亮著幾盞紅燈籠，映照著守門禁軍的身影。
    林青走到宮門前，禁軍統領見是靖國公，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躬身行禮：
    “末將參見靖國公！不知國公深夜入宮，有何要事？”
    “有要事麵見陛下，煩請通傳。”林青語氣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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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禁軍統領連忙派人入宮通報，
    不多時，宮內傳來旨意，宣林青即刻覲見。
    穿過層層宮牆，夜色中的皇宮更顯威嚴。
    宮道兩旁的宮燈如同繁星，將青石板路照得通明，
    巡邏禁軍步伐整齊，鎧甲碰撞聲在夜裏格外清晰。
    林青沿著宮道前行...
    宮燈亮如白晝，殿門敞開著，
    能看到裏麵明黃身影正端坐案前，批閱著奏折。
    林青停下腳步，殿外的太監連忙入內通報：
    “啟稟陛下，靖國公林青，在外求見。”
    案前的明承恩聞言，手中的朱筆猛地一頓，墨汁在奏折上暈開一小片黑點。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震驚，
    隨即迅速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可測的平靜。
    “宣他進來。”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林青邁步走入打點，殿內暖意融融，
    炭火在爐中燃得正旺，映得滿殿金碧輝煌。
    明承恩身著明黃色龍袍，端坐於龍椅之上，
    麵容比林青離京時成熟了許多，眉宇間褪去了青澀，多了幾分帝王威嚴。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早已預料到林青的到來。
    “臣林青，參見陛下。”
    林青躬身行禮，語氣恭敬卻不卑微。
    明承恩放下朱筆，抬手道：
    “免禮，賜座。”
    他的目光落在林青身上，仔細打量著他，
    從玄色朝服到腰間的靖難刀，再到他眉宇間的沉鬱，緩緩開口，
    “國公從極北歸來，一路辛苦，還算順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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