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朱柏揭秘牽秘事,朱棣傳信啟驚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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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將碎片彈向半空,看著李善長渾濁的瞳孔跟著金箔上下顫動,"三十兩紋銀就能買到能歌善舞的,若肯花二百兩——"
    碎裂的紫金冠在青磚上滾動,碾過血溪裏的朱砂。
    金箔飄落禦案時,正蓋在馮勝絕命奏折的"開平"二字上。
    "便能尋個擅仿顏體柳骨的。"李善長嘶啞的嗓音混著喉頭血沫,蒼老身軀突然劇烈顫抖。
    他想起三日前馮勝飲鴆時詭異的笑,那老將軍臨死前蘸著鴆酒在案幾上寫下的"遼東"二字,此刻在記憶裏突然扭曲成截然不同的筆鋒。
    蟠龍杖敲擊金磚的聲響震得梁上積灰簌簌而落,朱元璋玄色龍紋皂靴踏過蜿蜒的血溪,每一步都在青磚表麵留下蓮花狀裂紋。"
    咱當年北伐,最喜看蒙古人馴鷹。"太上皇的聲音像是生鏽的刀在磨石上拖動,"熬鷹要斷水斷糧七日,待它野性磨盡,方知誰是主子。"
    李善長突然撕開赤色朝服,枯瘦胸膛上橫亙著三道箭疤,最深處那道仍泛著烏紫。
    當年鄱陽湖血戰留下的舊傷隨喘息起伏,宛如毒蛇在皮下蠕動。"
    臣願做陛下的海東青!"他重重叩首,額角撞在朱棣靴尖挑出的生鏽箭簇上,暗紅鏽跡混著新鮮血跡滲入地縫,"求太上皇許臣埋骨沈陽衛!"
    奉天殿的銅鶴香爐突然傾倒在地,爐中未燃盡的安息香觸到血漬,騰起三尺高的幽藍火焰。
    朱棣默然後退半步,劍鞘輕點朱雀紋地磚,將竄向《西域輿圖》殘片的火苗截斷。
    他垂眸望著輿圖上逐漸幹涸的朱砂痕跡,居庸關三字在火光映照下竟似在緩緩蠕動。
    "解縉!"朱元璋的蟠龍杖尖狠狠戳進李善長胸前的箭疤,看著暗紅血珠順著蟠龍紋路蜿蜒而下,"把遼東衛所的田畝冊抬來!
    "杖頭雕刻的龍睛突然迸出火星,濺在劉伯溫昨日進獻的《屯田策》上,將"軍戶"二字燒成焦黑。
    五更鼓聲恰在此時穿透霧氣,奉天殿外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朱柏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金箔,指尖在並蒂蓮紋上輕輕一劃,蓮心處竟露出半枚虎符印痕。
    他望著被鐵甲衛拖走的李善長,忽然輕笑出聲:"老相國可知?
    那揚州姑娘的嫁妝裏,有本王送的三箱《淳化閣帖》摹本。"
    寒風卷著最後一聲更鼓撲進大殿,將禦案上的婚帖碎片吹得紛紛揚揚。
    朱棣俯身拾起半片燙金殘頁,上麵"藍"字的一豎恰好穿透並蒂蓮紋,在青磚上投下蛇信般的陰影。
    他腕間暗勁微吐,殘頁化作金粉灑入香爐餘燼,卻在觸及藍焰的刹那凝成三枚細若發絲的銀針。
    奉天殿地底傳來機括閉合的悶響,如巨獸吞下最後一塊血肉。
    五更鼓的餘韻還在宮牆間震顫,朱棣玄色大氅掃過玄武門青苔斑駁的台階。
    囚車輪轂碾過昨夜暴雨衝刷出的溝壑,鐵鏈與青磚摩擦的聲響驚起棲在滴水簷下的寒鴉。
    "老相國餓了三日吧?"朱棣劍鞘輕挑,半塊黢黑的硬饃破開濃霧,精準落在囚車縫隙間。
    那饃上烙著的狼圖騰雙目猩紅,獠牙處豁口正對著李善長脖頸淤紫的勒痕。
    李善長布滿血痂的嘴唇嚅動著,忽將饃塊整個塞進口中。
    枯枝般的手指驟然攥緊囚欄,他嚐到鐵鏽味裏混著西域胡椒的辛辣——這是當年徐達北伐時特製的軍糧。
    碎屑混著血沫嗆入喉管時,後槽牙猛地硌到硬物。
    蠟丸碎裂的脆響被晨霧吞噬,半張泛黃的宣紙在他掌心舒展。
    當"藍玉"二字裹著蒙古文密押撞入眼簾,李善長喉頭湧上腥甜。
    紙頁邊緣殘留的墨跡蜿蜒如蛇,分明是馮勝絕筆奏折上撕下的殘角。
    "好個鎮北王!"李善長突然仰天大笑,枯瘦脖頸暴起青筋。
    他沾血的牙齒咬住囚車鐵欄,衝著朱棣沒入霧靄的背影嘶吼:"當年鄱陽湖的魚蝦,竟在遼東化作了蛟龍!"
    錦衣衛繡春刀出鞘的寒光劈開濃霧,八道刀鋒交錯成網,將李善長亂發削落數縷。
    為首的千戶瞳孔驟縮——老相國枯槁的手指正按在囚車底板某處凸起,那裏暗藏的機關連著整座玄武門的千斤閘。
    朱棣的佩劍不知何時斜插在宮牆陰影裏,劍穗上綴著的北鬥七星隨北風搖晃。
    當第七顆玉髓撞上牆磚時,奉天殿方向傳來悶雷般的機括轉動聲。
    李善長笑聲戛然而止,他盯著劍穗投射在宮牆上的影子,那北鬥的勺柄竟指向沈陽衛方位。
    "解下來!"千戶刀背重重砸向李善長手腕。
    老相國腕骨碎裂的脆響中,半張名冊飄然落地。
    染血的"李景隆"三字恰好蓋住磚縫裏新生的苔蘚,那苔蘚邊緣泛著詭異的靛藍色——與三日前馮勝飲下的鴆毒同色。
    囚車重新啟動時,朱棣的劍穗已消失不見。
    霧靄深處傳來駝鈴輕響,二十四個更夫都說不清,為何五更天的梆子聲裏會混著漠北商隊的調子。
    李善長蜷縮在囚車角落,舌尖反複舔舐齒縫殘留的蠟油,那味道讓他想起洪武八年元宵夜,劉伯溫在觀星台焚化的龜甲。
    第一縷天光刺破雲層時,玄武門甕城的陰影恰好吞沒囚車。
    李善長突然扯開囚衣前襟,三道箭疤在晨光中宛如活物蠕動。
    當陰影爬過他心口舊傷時,那處皮膚突然顯現出靛藍色紋路——正是漠北巫醫用來標記叛徒的狼毒花印。
    奉天殿簷角的銅鈴無風自動,驚得值殿太監打翻了朱元璋最愛的紫金冠匣。
    九層丹陛之下,昨夜李善長叩首處的血漬正被一群黑蟻搬運,蟻群行進路線赫然組成"開平"二字。
    而在三十丈深的地宮,某具懸在青銅鏈上的棺槨突然滲出暗紅液體,在《屯田策》殘頁上洇出十七個帶血指印。
    北風卷著居庸關外的沙礫撲進皇城,一粒金砂粘在朱棣方才駐足的宮磚上。
    磚縫裏未幹的血跡突然沸騰,將金砂熔成鳳眼形狀——與朱柏把玩的金箔碎片上的紋路分毫不差。
    當值的錦衣衛百戶俯身查看時,那鳳眼突然化作飛灰,在他掌心留下燙傷的北鬥七星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