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傳首九邊,震懾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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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南天際猩紅如血,他仿佛又看見洪武二十五年那個雨夜,太子哥哥咳著血將《火器圖說》塞進他戰甲夾層。
    "傳本王令!"劍鋒劈碎城頭冰淩,朱棣喉間滾著悶雷般的吼聲,"三軍縞素,替太子殿下發喪!"
    五更鼓聲穿透應天城的焦煙。
    朱允炆赤足踩在武庫廢墟的青磚上,斷裂的青銅銃管烙著雙魚暗紋,與密折裏"燕府私鑄火器逾製"的字跡重疊成刺目猩紅。
    他彎腰拾起半截雕龍火繩,指尖觸到暗槽裏凝固的硝石粉——這分明是當年徐達親衛才知曉的配比秘術。
    "陛下!"齊王朱榑的蟒袍下擺還沾著漠北的雪粒子,"燕藩已在居庸關鳴鍾設靈,九邊守將半數..."
    年輕皇帝突然輕笑出聲,碾碎掌心的冰晶混著血水抹在殘破的銃身上:"七叔可記得父皇殯天前夜?
    他說靖難二字要寫在北鬥貪狼星落處。"繡著十二章紋的衣袖掃開瓦礫,露出半截刻著"代天巡狩"的尚方劍柄。
    紫金山方向傳來悶雷,朱允炆猛地將佩劍擲入餘燼。
    衝天火光中,他盯著逐漸化作鐵水的劍穗明珠:"傳旨,開大同、宣府馬市,命兵部即日啟用洪武年間廢棄的茶馬古道。"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焦煙,武庫地基深處傳來琉璃碎裂的脆響。
    無人察覺廢墟陰影裏,半截蓍草袋正在餘溫中緩緩蜷曲,袋口金線崩斷的瞬間,六道銅鏽痕跡悄然滲入地縫。
    琉璃碎裂的餘音在武庫廢墟間遊蕩,劉伯溫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抽搐。
    老臣踉蹌兩步倚在斷壁,腰間青布蓍草袋裂帛聲驚破雪幕,六枚洪武通寶滾入焦土未消的餘溫裏,銅錢背麵的冰晶竟在觸地刹那融成"未濟"卦象。
    "火水未濟..."劉伯溫喉間泛起鐵鏽味,四十年前鄱陽湖的血浪忽在眼前翻湧。
    那年朱元璋抱著高燒的太子朱標突圍,少年帝王的戰袍浸透湖水與血水,卻將繈褓死死護在胸甲內側。
    此刻朱允炆單薄背影與記憶中的明黃繈褓重疊,老臣恍惚看見當年朱元璋左肩箭傷滲出的血珠,正一滴一滴落在太子眉心。
    "陛下當心腳下!"齊王朱榑的驚呼將劉伯溫拽回現實。
    年輕皇帝赤足踏過燒焦的兵符殘片,繡著金龍的襪套早已被碎瓦割裂,腳底血痕在雪地上印出斷續的龍紋。
    朱允炆突然彎腰咳嗽,明黃帕子接住的卻是半塊帶冰碴的硬饃——正是方才從瓦礫中拾得的。
    居庸關的晨鍾穿透五百裏雪原,朱棣摘下銀狼護腕時,腕甲暗格滑落的半塊硬饃正落在掌心。
    關寧鐵騎的素縞在城頭綿延如蒼龍,他凝視饃上齒痕,建文元年那場暴雪忽又撲麵而來。
    彼時兄長朱標強撐病體巡視九邊,將最後半塊軍糧掰進他碗中:"四弟多吃些,來日...咳咳...來日替為兄守著北疆..."
    "王爺!"副將張玉捧著熱湯掀簾而入,卻見朱棣腕間舊傷崩裂,血珠正順著護腕金線滴在輿圖上。
    那幅洪武二十五年繪製的《九邊防禦圖》上,茶馬古道的朱砂標記突然泛起微光,與應天城方向的天際紅霞遙相呼應。
    紫金山巔的觀星台殘基上,朱元璋的白須沾滿冰淩。
    太上皇玄色大氅在朔風中獵獵作響,渾濁目光掠過應天城未熄的烽煙,突然抬手將半塊玉佩擲向深穀。
    玉佩墜崖的脆響驚起寒鴉,老邁帝王卻盯著掌心結冰的卦紋低笑:"標兒你看,四郎腕甲裏藏的饃...終究還是你當年教他裹油紙的法子。"
    居庸關甕城內的積雪突然震顫,朱棣猛然按住劍柄。
    城樓飛簷垂落的冰錐簌簌斷裂,他俯身拾起碎冰時,忽見冰晶裏映出兄長臨終前以血寫就的"和"字。
    這個被建文帝改作"靖"字的遺訓,此刻在朝陽下折射出妖異的紫芒。
    "報——!"傳令兵裹著風雪撞開帳門刹那,朱棣腕間暗格突然彈出一縷金絲,將滑落的硬饃重新纏回腕甲。
    副將張玉注意到,王爺捏碎輿圖邊角的動作,與四十年前太子殿下折斷毒箭的姿態如出一轍。
    雪原盡頭忽有孤狼長嚎,居庸關外三十裏處的烽燧殘墩上,半片帶齒痕的凍饃正在朝陽下泛著油光。
    朔風掠過茶馬古道遺棄的界碑,將幾粒未化的硝石粉卷向更北的荒原,那裏隱約傳來某種不同於中原駝鈴的金屬碰撞聲。
    劍刃破空聲撕裂了北疆的寂靜,朱棣腕甲暗格彈出的金絲還纏著半塊凍饃。
    傳令兵撲跪在冰磚上濺起雪沫:"居庸關外三十裏墩台,發現瓦剌遊騎三股!"
    帳中銅雀燈驟然爆出火星,張玉手中輿圖的茶馬古道標記突然滲出朱砂。
    朱棣劍鋒斜挑燈芯,晨光順著"永樂"銘文遊走,竟在青磚上烙出半闕《破陣子》的殘影。
    副將瞳孔驟縮——這柄本該刻著"洪武"年號的佩劍,此刻映著雪光的銘文分明是建文元年的鑄劍紋!
    "取本王的八棱紫金錘來。"朱棣忽然用劍尖挑起案上冷透的油茶,深褐液體在空中凝成漠北地形圖,"讓朱能帶五千輕騎繞道野狐嶺,日落前在胭脂溝點狼煙。"他轉身時劍穗纏住帳角的青銅渾天儀,星盤轉動間竟與應天城方向某處產生共鳴。
    冰晶在睫毛上凝成霜花,朱棣握住劍柄的指節突然發白。
    建文元年臘月兄長咳血攥住他手腕的溫度,此刻穿透二十年光陰灼燒著舊傷:"四郎記住...咳咳...天子守國門需有九竅玲瓏心..."記憶裏的血珠順著護腕金線流淌,與此刻腕間滲出的新鮮血跡重疊成詭異的卦象。
    居庸關甕城突然響起三短一長的號角,朱棣佩劍上的"永樂"二字迸濺的火星,竟在雪地上燃起幽藍的磷火。
    張玉掀簾時帶進的風雪裏裹著某種腥甜,那是瓦剌人箭簇慣用的狼毒花粉味道。
    城頭素縞被狂風撕扯成漫天紙錢,恍惚間與四十年前太子靈幡重合。
    應天城的喪鍾就在這時撞破黎明。
    朱允炆腳腕銀鈴在殘雪中拖出蜿蜒血痕,額前冕旒突然崩裂,十二串白玉珠墜地時碎成三百六十粒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