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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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皇帝彎腰去拾,卻見碎玉中映出無數個自己——有的冠冕齊整端坐龍椅,有的散發跣足困守孤城。
當他觸及那粒刻著"標"字的玉珠時,指尖突然傳來東宮書齋的墨香。
"陛下當心!"劉伯溫的蓍草袋再次裂開,這次滾出的卻是半枚帶血槽的箭簇。
老臣渾濁的眼珠映著紫金山方向騰起的黑煙,突然想起昨夜星象中搖搖欲墜的天璿星——那分明是二十年前太子朱標咽氣時的星軌複現。
朱棣的佩劍突然發出龍吟,劍身"永樂"銘文滲出的金液竟在《九邊防禦圖》上勾勒出應天城輪廓。
當他劍尖點向金陵方位時,八百裏加急文書正撞開朝陽門——瓦剌遊騎的蹤跡突然消失在茶馬古道,但邊境十八處衛所的警鍾卻同時自鳴。
"報!
居庸關外五十裏發現韃靼斥候!"新的傳令兵帶來更濃重的血腥氣。
朱棣反手將劍插入凍土,劍柄鑲嵌的夜明珠映出兄長臨終前以血寫就的"和"字。
這個被新君改作"靖"字的遺訓,此刻在冰麵上扭曲成張牙舞爪的狂草。
紫金山巔的朱元璋突然劇烈咳嗽,掌心融化的冰卦顯出"明夷"之象。
太上皇玄色大氅上的金線蟒紋寸寸斷裂,墜崖的半塊玉佩在深穀中發出的回聲,竟與居庸關方向的戰鼓聲嚴絲合縫。
當他的指尖觸到觀星台裂縫裏滲出的血水時,突然想起四十年前陳友諒的樓船也是這樣滲水的。
朱允炆赤足踏上武庫殘存的漢白玉階,懷中被血浸透的《皇明祖訓》突然飄出一頁泛黃宣紙。
年輕皇帝彎腰時,冕服上繡的金龍正巧被晨光釘在焦黑的盤龍柱上,那紙片上的"四叔親啟"字跡正被漸漸滲出的冰水暈染。
居庸關外突然響起胡笳,朱棣拔劍斬斷腕間金絲,半塊凍饃墜地時裂成整齊的兩半。
副將張玉看見其中半塊饃裏嵌著片薄如蟬翼的金箔——正是當年太子朱標藏在軍糧中傳遞密信的絕技。
當朱棣的劍尖挑起金箔時,八百關寧鐵騎的素縞突然同時轉向南方,如同三百六十架指向應天的投石機。
雪原盡頭騰起的狼煙遮蔽了朝陽,卻遮不住應天城方向逐漸清晰的鍾鼓餘韻。
朱允炆染血的襪套在雪地上印出斷續的卦象,當他終於踏上奉天殿前最後三級台階時,懷中的血書突然開始發燙,燙得像是要熔穿那件繡著十二章紋的冕服。
朱允炆的赤足陷進焦黑瓦礫時,懷中的《削藩策》灰燼突然發出細碎爆裂聲。
幾片未燃盡的殘頁隨風卷起,在觸到奉天殿鎏金匾額的刹那竟凝成冰晶,簌簌落回年輕帝王染血的襟懷。
他伸手去接,卻發現碎冰中裹著粒殷紅血珠——分明是去年除服禮時,四叔朱棣在孝陵前被冬柏刺破指尖的那滴。
"陛下!"劉伯溫的蓍草袋第三次裂開,六枚銅錢在台階上滾成首尾相銜的環。
老臣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朱允炆冕服下擺,力道大得扯斷了十二章紋中的黼黻繡線:"老臣昨夜觀星,天市垣東側有彗掃太微......"
話音未落,奉天殿前的蟠龍金柱突然傳來裂帛聲。
朱允炆懷中《皇明祖訓》嘩啦散開,泛黃紙頁間飄落的竟不是祖製條文,而是半幅浸透冰水的血帕。
年輕皇帝踉蹌扶住丹陛龜趺,看見血帕上"四郎親啟"四字正被自己的體溫融化,露出下麵更鮮豔的朱砂小楷——那分明是父親朱標臨終前顫抖的筆跡。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朱允炆的指尖在"和"字上反複摩挲,這個被自己用朱筆改作"靖"字的遺訓,此刻在朝陽下顯出詭異的疊影。
冰水沿著龜趺紋路滲入地磚縫隙,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四叔朱棣捧著九邊布防圖跪在階下,甲胄上的冰淩將青磚烙出北鬥七星狀的裂痕。
紫金山巔傳來蒼老的咳嗽聲,朱元璋的玄色大氅已覆滿新雪。
太上皇布滿老年斑的手掌按在觀星台裂縫處,渾濁目光穿透雲層,正看見應天城上空盤旋的鴉群突然變換陣型——那分明是四十年前與陳友諒決戰時的鶴翼陣圖複現。
"標兒啊......"老邁帝王突然抓起把帶冰碴的泥土塞進口中咀嚼,當年太子朱標咽氣時,他就是這樣啃著孝陵的封土發誓要守住大明江山。
此刻泥土裏的血腥味竟與建文元年那場宮變的血水味道重疊,驚得寒鴉爪間的枯枝都墜下冰錐。
朱允炆的冕服廣袖突然無風自動,血帕上的"和"字化作三百六十粒朱砂浮空流轉。
年輕皇帝伸手觸碰的刹那,奉天殿藻井突然墜下塊琉璃瓦,碎屑在雪地上拚出半幅殘缺的北疆輿圖——居庸關外的烽燧位置,竟與他昨日朱批的撤防令完全重合。
"陛下請看!"劉伯溫顫巍巍指向雪地,那些朱砂星子正順著輿圖紋路遊走,在居庸關方位聚成北鬥狀。
老臣腰間蓍草袋徹底崩裂,四十根蓍草淩空組成"既濟"卦象,卻在觸及朱允炆染血的襪套時突然自燃,灰燼落地竟拚出"靖難"二字。
丹陛下的冰層就在這時發出龜裂聲。
朱允炆懷中血帕突然飄起,帕角沾染的冰晶折射出奇異紫芒,在奉天殿金磚上投下連綿的北疆群山影。
年輕皇帝俯身細看,發現每座山峰的投影裏都藏著個微縮的戰場——居庸關城頭的素縞正在化為戰旗,瓦剌遊騎的彎刀砍在冰牆上濺起的卻是應天城的琉璃瓦。
"四叔......"朱允炆突然攥緊血帕,建文元年那場雪夜對話如利箭穿心。
彼時朱棣星夜入宮獻上漠北布防圖,甲胄未卸便跪在冰磚上諫言:"陛下若執意削藩,請先取臣項上人頭。"他記得自己擲出的硯台擦過燕王額角時,四叔腕甲裏滾出的半塊油紙饃,正巧落在父皇朱標最愛的《江山雪霽圖》上。
奉天殿蟠龍柱的裂痕突然滲出清水,水流裹著未化的冰晶在丹陛前匯成小小漩渦。
朱允炆赤足踏入水窪的刹那,懷中《削藩策》灰燼突然重新燃起幽藍火焰,火光裏浮現的竟是燕王府除夕宴的場景——朱棣舉著帶齒痕的凍饃對諸將笑道:"此物最耐北疆苦寒,乃當年太子殿下親授的裹油紙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