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居庸關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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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金山方向傳來沉悶的鍾聲,朱元璋掌心的冰卦徹底融化,在觀星台青磚上漫成"泰"字水痕。
    老邁帝王突然扯下大氅金線,就著雪水在殘碑上畫出歪斜的九宮格,當他的指尖觸到中央宮位時,孝陵方向突然傳來嫩芽頂破冰層的細響。
    朱允炆的冕冠就在這時墜地。
    十二旒白玉珠滾進丹陛裂縫,年輕皇帝披發跣足奔向禦案,染血的《皇明祖訓》在風中翻到"親王戍邊"那頁。
    他抓起朱筆卻遲疑了,筆尖懸在"燕"字上方三寸,滴落的朱砂正巧暈開居庸關外的烽火標記。
    奉天殿藻井垂落的冰淩突然開始滴水,每滴水珠落地都映出不同畫麵:燕王府校場操練的關寧鐵騎、紫荊關外盤旋的告急鷂鷹、孝陵寶頂新冒的點點綠意。
    朱允炆的朱筆終於落下時,筆鋒卻在宣紙上拖出條蜿蜒血痕——那正是茶馬古道的輿圖走向。
    "陛下!
    居庸關六百裏加急!"渾身覆雪的傳令官撞開殿門,懷中的鎏金銅匣滾出半枚帶硝石味的令箭。
    朱允炆俯身拾取時,指尖突然傳來四年前觸摸傳國玉璽時的溫熱,那令箭上的冰晶融化後顯出的,竟是朱標血書中被墨跡遮蓋的"兄弟同心"四字。
    寒風卷著殘雪撲滅鎏金銅雀燈,卻吹不散丹陛前漸漸升騰的氤氳水汽。
    朱允炆望著霧氣中若隱若現的奉天殿輪廓,忽然將朱筆重重擲向《削藩策》灰燼。
    當墨汁與血水在雪地上交融成新的卦象時,年輕皇帝終於伸手扯斷了腰間玉帶——那鑲嵌著十二塊和田玉的帶扣落地碎裂,竟拚出個殘缺的"北"字。
    簷角冰錐墜地的脆響驚起寒鴉,奉天殿藻井縫隙滲下的雪水突然帶著淡淡鹹味。
    朱允炆染血的襪套在丹陛前印出最後一道卦象時,紫金山巔的老鬆突然抖落萬千冰晶,其中一片落在觀星台殘碑的"泰"字水痕上,竟發出嫩芽破土般的細微聲響。
    紫金山巔的冰晶簌簌墜落時,孝陵神道盡頭的漢白玉碑亭泛起青芒。
    殘雪消融的暗流在青磚縫隙間蜿蜒,忽有嫩芽頂開六百年前鋪就的禦道磚石,裂帛聲驚得守陵衛腰間雁翎刀嗡鳴出鞘。
    朱元璋獨臂拎著的酒壇突然傾斜,琥珀色酒液淋在神道石象生頭頂。
    冰碴在玄色雲頭履下發出碎玉聲響,太上皇渾濁的獨眼盯著那株破磚而出的嫩芽——分明是江南常見的垂柳,枝條卻如兵法中的鶴翼陣般齊齊指向北方。
    "洪武三十五年......"老鬆虯結的樹根纏住他空蕩蕩的右袖,朱元璋仰頭飲盡壇中餘酒時,喉間滾動著當年鄱陽湖水戰的喊殺聲。
    冰晶在他獨眼中折射出奇異光暈,恍惚間竟見朱標幼時攥著《春秋繁露》追在身後,那書頁間夾著的柳葉簽分明與眼前新芽脈絡相同。
    碑亭新鑿的"父朱元璋,子朱標"八字突然沁出血珠,在漢白玉上蜿蜒成應天府的護城河圖。
    太上皇布滿刀繭的左手猛然扣住碑沿,指縫間冰碴混著血水墜地,竟在積雪上砸出北鬥七星的孔洞。
    "父皇當心寒氣。"朱柏玄色大氅掃過石階積雪,十二章紋在朝陽下泛著冷光。
    年輕皇帝指尖懸著半枚青銅卦錢,那錢幣旋轉時帶起的微風竟讓碑亭四周垂柳齊齊轉向西北。
    朱元璋獨臂震碎酒壇,瓷片飛濺處驚起十三隻寒鴉。
    他殘缺的身影籠罩在碑亭飛簷的陰影裏,嗓音沙啞如磨刀石:"標兒的碑,不該隻有兩行字。"冰晶在他空蕩的右袖凝結成鍾山輪廓,忽有嫩芽穿透袖口布料,在北風裏擺出《皇明祖訓》的章句。
    朱柏袖中滑出半卷《削藩策》殘稿,紙頁觸及碑麵刹那,漢白玉突然顯現出朱標臨終前用湯藥寫就的"靖"字。
    年輕皇帝屈指彈落大氅上的冰淩,聲若寒潭:"長兄當年私調五軍都督府的令箭,兒臣已命人補刻在碑陰。"
    紫金山突然傳來悶雷,驚得守陵衛腰間雁翎刀脫鞘三寸。
    朱元璋獨眼倒映著碑文上新滲出的血痕,那分明是朱標咽氣前咬破手指畫的燕山山脈。
    太上皇突然抬腳碾碎滿地冰晶,碎裂聲竟與四年前藍玉案的人頭落地聲重合。
    "老四的鎮北王金印,"朱元璋殘缺的左手按在碑額螭首處,震落簌簌冰渣,"用的是你大哥府上的青銅熔鑄?"碑亭鬥拱間垂落的冰錐突然齊根斷裂,墜地時擺出個殘缺的"棣"字卦象。
    朱柏玄色靴尖輕點雪地,竟將卦象抹成《河圖》紋樣。
    年輕皇帝抬手接住飄落的柳芽,掌紋間忽然浮現居庸關烽燧的輪廓:"燕王府昨夜的密報說,北元騎兵的骨箭上刻著大哥的諡號。"
    寒風突然卷著殘雪撲滅孝陵香爐,卻吹不動碑亭四周詭譎的垂柳。
    朱元璋獨臂扯斷腰間蹀躞帶,鑲玉銅扣滾落雪地時,竟拚出朱棣幼年在坤寧宮畫過的《九邊軍鎮圖》。
    太上皇喉間發出困獸般的低吼,空袖卷起滿地冰碴砸向漢白玉碑——
    "父皇!"朱柏玄色大氅突然鼓蕩如戰旗,袖中飛出的青銅卦錢嵌入碑額,竟將朱元璋袖風引向紫金山巔。
    驚雷炸響處,老鬆枝頭萬千冰晶墜落,在雪地上拚出個殺氣凜然的"泰"字。
    守陵衛的雁翎刀終於徹底出鞘,刀光卻劈碎了神道旁的石虎左耳。
    朱柏指尖撫過碑文滲血處,忽然輕笑:"欽天監說今日巳時三刻,紫微垣有星墜於北。"年輕皇帝轉身時,玄色大氅掃落的積雪竟在神道上鋪出星圖軌跡,二十八宿中的危宿正對居庸關方向。
    殘碑下的冰晶不知何時凝成北鬥形狀,朱柏袖中半掩的欽天監密折露出猩紅火漆。
    太上皇獨眼倒映著神道上蜿蜒的血色卦象,殘缺左手突然攥住一截垂柳——那枝條斷裂處滲出的汁液,竟帶著居庸關烽煙的氣息。
    朱柏袞服上的日月星辰紋在雪光裏泛起漣漪,指尖掐進欽天監星圖的帛麵,鎏金指甲套在羊皮卷上劃出五道銀河。
    神道兩側的石象生突然蒙上薄霜,冰棱順著獬豸的獨角倒生長,竟在碑亭簷角結成二十八宿的星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