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蘇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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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州城同知姓陳,陳周兮任同知一職,也姓陳,真是巧,他們可是有什麽關係?
    碧涵慵懶瞧了寧安一眼,淡淡笑著,“有關係,也無關係。不過是同一人,兩重身份。”應州城的陳大人是陳周兮,湖陰城縣的陳大人也是陳周兮。他一人,遊轉在七八個女人,兩個家中。
    她看著寧安驚訝的模樣,掩唇笑。明明寧安並非純淨溫寧之人,偏偏她那張臉極具迷惑性,便是眼底,也不見一絲贓物謀算,不經意間露出的驚訝,懵懂純真。與寧安接觸的久了,她漸漸明白攝政王喜歡寧安的原因。寧安的聰明勝過他,心計更甚過他。可她卻從不借由自己的聰慧表現,她安於現在的生活,所要所求從來都很簡單。她從不主動傷害攻擊旁人,卻也絕不忍讓欺辱傷害之人。她的純淨,來自靈魂,狠辣亦是刻進了骨子裏。似攝政王那般的人,小小年紀便開始一步一算,血雨腥風走到如今,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又怎會不會這樣的一個她吸引。
    他需要一個純淨的妻子,也需要一個配得上他的妻子。
    碧涵道,“男人多薄情,餘下的寡性。”
    蘇朝端著剛炒好的蠶豆走來,笑道,“這話說的,倒像是將關大哥也一同罵了去。”
    碧涵看向她,“對我,卻是不是寡情寡性,可對其他姑娘,何止薄情寡性。”情直一字,可讚可歎可悲亦可憐。世間之人,多是終其一生為情字一字所累所苦所害。“關毅在京中時,有一個姑娘愛慕他。”那姑娘是家中獨女,自幼被教養著,明媚張揚,膽大妄為,屢次求愛不成後,竟生了生米煮成熟飯的想法。關毅提前知道了,當時使了計,讓一個戲子替了他,成了事。“於我而言,關毅深情意重,可若於那位姑娘而言,又何止薄情寡性呢?”他明明有許多法子,偏偏選了對一個姑娘家最殘忍的法子。攝政王、祁源又何嚐不是如此。
    情之所鍾,自然如珠似寶。若無了情,珠寶變成了魚目。
    她看著寧安,寧安又何嚐不是如此。她對王爺有情,自然便能接受王爺的種種殘忍毒辣,離經叛道的行為、想法。若有一日,情無了呢?
    碧涵這麽想,便也這麽問了。
    寧安掛著柔和的笑,緩緩道,“隻要王爺對我有情,便不會有我對王爺無情的一日。”
    祁源這幾日跟著攝政王忙拐子一事,也沒怎麽在店裏,蘇朝一個人忙不過來,幹脆關了鋪子,每日就留一扇小窗,賣些炒貨。家中孩子多,年歲均還小,肚子裏還有一個,銀錢怎麽都不算多。
    寧安看著她的肚子道,“我瞧著你的肚子越發大了,何必再忙碌。”她私下問過王爺,王爺說祁源雖算不上富裕,養一個妻子幾個孩子還是綽綽有餘。
    “閑不住。”以前在蘇家當小姐時,什麽不做在窗邊坐都能坐一整日,如今坐不住了,一閑下來便覺得心慌。唯有忙著,看著兒女在身邊,銀錢進賬才能安心。蒙冤在漠北為奴那些年,受過的怕,受過的傷,終歸無法消除。
    碧涵羨慕的看著蘇朝的肚子以及纏著寧安要蠶豆吃的想想,她此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三人坐在院子中曬著太陽,不時說上兩句家中事、孩子們的事。在前廳幫著照看炒貨生意的遙、光突然大聲喊娘,碧涵伸手安撫了一下蘇朝,快步走向前堂。
    生意人,什麽人不曾見過,什麽事不曾遇過。欺負女人,欺辱孩童,明奪暗搶的事從來都不少。
    碧涵許久未回,蘇朝不放心,寧安不放心她,讓阿朱與之桃扶著她。蘇朝有孕七個月了,半個月前肚子還不是很顯,這半個月同吹氣球一樣。
    十年四胎,懷孕生子的頻率有些高,相當於身體剛養好便又有了身孕。蘇朝也知道這樣不好,隻是她太沒安全感了,她想要一個家,想要孩子。即便是祁源對她還不錯,她也會怕,會擔憂,隻有血脈相連的孩子們能讓她安心。
    蘇朝沒想過還能再見到蘇家人。不對,是自從她到了漠北,寫了無數信都了無音訊後,她便徹底不再對所謂的家人有所期待了。
    蘇明雪沒見過碧涵,蘇正絎倒是見過碧涵,隻是年限久遠,如今碧涵又與在京中時不同,尋常農婦打扮,他隻覺眼熟,卻沒有認出。
    “蘇明朝,誰讓你跑來這裏的,你知不知道我們找了你多久?”
    時隔多年再聽到這個名字,蘇朝有絲恍惚。她淡淡一笑,看向站在門口的幾人。“兩位大人要買什麽嗎?我這裏有瓜子,也有蠶豆,還有豆幹。”她不是沒想過重見時的場景,無數的預想,在這一刻最終隻化成了一縷疏離的笑。他們原不過,也隻是見過的陌生人。“還有,我是姓蘇,卻不叫蘇明朝。”明字是他們蘇家這一代的字,她一個孤女哪裏能用。
    蘇正絎微愣,眼底帶著不敢相信。他似要說什麽,動了動唇,蘇明雪上前一步,含著驚訝難安的神色匆忙道,“朝朝,你可是還埋怨我,當年之事,我也不知如何會這樣,我若是知道會害了你,我便是病死了,也定會去刑部說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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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正絎眼底那點驚詫難過在聽到她的話後瞬間消散,他瞪著蘇朝,略帶嘲諷。“蘇明朝,都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這麽小氣。明雪是我們家親生的妹妹,你有什麽資格容不下她,你……”
    碧涵蹙眉,“夠了!”她看向蘇明雪,“怎麽,放著好好的大小姐不做,不惜辛勞來了這裏,有什麽目的直說便是了。”這副無辜的模樣做給誰看的。
    蘇明雪一滯,眼眶一瞬間便紅了,局促的擰著帕子,怯生生看向碧涵。“這位姐姐,我不知朝朝妹妹同你說過什麽,我,我,我沒有……”她咬唇,“我會來,也是因為娘想念她,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我怕妹妹還在怨我,所以才想著親自來道歉,請妹妹回去。”
    “想念我?”蘇朝挑眉,輕笑出聲。“蘇夫人心心念念的女兒如今不在家中陪伴,反而不遠萬裏來這裏,蘇夫人定是想念。”
    “蘇明朝,我本以為漠北多年,你能學乖些,卻不想你還是這麽刻薄。明雪都不介意你曾頂了她的位置多年,你為何咄咄逼人。”
    蘇朝看向站在蘇明雪身後,虛虛扶著她的男人,眉頭一挑。“我占了她的位置?你們當真是可笑,說的好似我想要去蘇家一樣,難道不是蘇夫人定要收養我的嗎?”男人叫朱榕,正四品衛尉朱茂之子,也曾是她的未婚夫。“蘇夫人既然口口聲聲說想念我,為何當年我寫了無數信給她,她不曾回過一封?”漠北太苦了,吃食都不夠,她為了弄到那些紙寫信,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無數次她因為鞭傷高熱迷糊不清,還不敢安睡,隻能抱著鐮刀縮在門後時,她無數次喊娘,哭求老天讓娘來救救她,讓兄長來帶她回家。
    蘇正絎與朱榕對視一眼,眼中均是詫異,朱榕問,“你何時寫過信回家,漠北那麽苦,你怎麽能弄來紙墨?”
    蘇朝扯了扯唇角,“你也知道漠北苦阿。”她嘲諷道,“你是不是還知道,所謂的罪責,均是假,不過是我身後無依無靠,不過是你們想要保住蘇明雪,才平白讓我蒙了冤。你們是不是還買通了刑部的人,讓他們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快些判了我?”這麽多年,她無數次的想,為什麽一定要是她。明明他們想要救蘇明雪,怎麽都能找到一個頂罪之人。後來,她明白了,便也不想了。哪裏有為什麽,總歸是容不下她,恨不得她能暢快些死了。
    蘇明雪眼中一閃,“妹妹,我們真的沒有收到什麽信,是不是漠北偏遠,路上出了什麽事,還是信出了什麽問題?”
    見她上前,碧涵忙挪了一下腳步,擋在了蘇朝麵前。蘇明雪在京中的風評一貫不好,如今朝朝大著肚子,若是被她推了一下可不是小事。
    蘇朝站的久了,腰酸的厲害。她越發的不耐煩了,“你們有事便說,無事別耽誤我做生意。”早知今日他們回來,她便不開鋪子了,晦氣。
    蘇明雪看了蘇正絎與朱榕一眼,忙道,“妹妹,我們這次來,是接你回家同朱榕成親的。”她看著朱榕,滿臉柔情,“他等了你十幾年,一直未娶,正妻的位置給你留著呢?”
    蘇朝越發覺得他們既可笑又有病,“我以為你嫁給他了。”她對著朱榕一揚下巴,“怎麽,蘇明雪沒嫁給你?是瞧不上你父親幹了一輩子隻是四品官,還是瞧不上你連個功名都沒有?”她與朱榕沒什麽感情,隻是年少時,母親告訴她,這是她的未婚夫,她才會同他有接觸。
    朱榕臉色一變,“蘇明朝,你不要得寸進尺……”
    蘇朝推開碧涵,向前一步。“我已經成親了。”她挺了挺肚子,又將遙、光喚到身邊,“我不僅成親了,孩子都有了四個。”十年對她不聞不問,如今倒是想起她了,若是沒有目的,她是怎麽都不信。還是朱榕如此自信,她會非他不嫁,等他十年?
    蘇正絎與朱榕臉色大變,她隆起的肚子,與她相像的孩子,恍如一把鋒利的刀。朱榕眼中蒙上一絲黯然,便是蘇正絎,也多了一絲傷感,不曾察覺的黯然傷懷。
    “妹妹!”蘇明雪看著兩個男人,在他們神色變時飛快道,“妹妹,婚姻大事,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無媒苟合!你便是要報複我們,也不能如此糟蹋自己阿。”她拿著帕子,輕蘸著不存在的眼淚。
    黯然與傷懷變成了憤怒,蘇正絎怒道,“蘇明朝,你果然本性惡劣,不受教導。”他伸手便要拉她,卻被阿朱擋下。
    蘇正絎正要斥罵,寧安走來,“雖無父母之命,卻有我的擔保,難道我保舉的姻緣,比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她淡淡掃向蘇明雪,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厭惡,“還是說,你見不得蘇朝過的比你好?”
    碧涵與蘇朝覺得寧安話中有話,卻沒有問。蘇明雪見到她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不知何時去了店外的藍姑姑一腳踢倒了。“見到王妃不跪,你好大的膽子。”
    蘇明雪跪拜後,泣聲道,“原來攝政王妃與我朝朝妹妹相熟,難怪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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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安厭惡的很,直接出聲打斷她的話。“你不用裝模做樣,我厭惡你並非因為我與蘇朝相熟,而是因為你心胸狹窄,為人惡毒又淫蕩下賤。你以為宇文一族遠在隴南區你與人私通之事便傳不出了嗎?你以為宇文一族入則為相,出則為將,重臉麵便定會咽下這個啞巴虧嗎?還是你以為宇文一族似蘇氏、朱氏這般呆傻,不知去查你從前之事,不知你帶在身邊的孩子非你親生而是從人伢子手中買來,不知你小小年齡生來淫蕩低賤,諸人不挑,多次有孕,多次墮胎,早就毀了身體不能生育?”
    蘇明雪臉上青紫變換,蘇正絎與朱榕先是震驚,隨後便是不信,怒視著寧安。
    寧安倒也不惱,“蘇朝所涉的案子,定國的駙馬正在查,如今已經找到了證據,事關蘇明雪,刑部自然要好好查查她的過往,以上我所言,字字句句均是真,若是你們不信,大可自己去查。”隻是不懂他們這等眼盲心盲之人,能查到什麽。
    傍晚,肅寧回來,寧安沒說什麽,倒是想想,拉著他絮絮了半天,她還小,有時說不清楚,越說越亂,說的他聽不明白,卻又不得不點頭附和,生怕他的小女兒氣惱了。
    肅寧抱起想想,讓她坐到自己腿上。“蘇正絎與朱榕來了?”他問寧安。
    寧安點頭,裝了一碗湯給他。肅寧喝了一口湯,滿嘴濃厚的藥味,他微微擰眉,“他們是京官,無令不得離京。”眉峰緩緩緊湊,“這是什麽湯?”藥味中隱隱腥臊,難喝的很。
    “枸杞肉蓯蓉羊腎湯。”
    肅寧抬頭掃了藍姑姑一眼,藍姑姑道,“青舅爺寄來的方子,倒都是好東西,可強壯王妃的身子骨。”隻是這味當真不太好聞,王妃嚐了一口就再也不肯喝了。
    肅寧點頭,“青兒這些年一直研究醫方,頗有天賦,娘還曾笑言腰收他為徒。”雖最終未收徒,卻也將自己的一些心得劄記,寫的書給了他。他看著寧安無奈道,“你又不喝給我喝。”
    “我問姑姑了,你也能喝。”
    肅寧將碗推到一旁,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我可不需要壯陽。”羊腎、枸杞、肉蓯蓉均是有壯陽功效的藥材,她虛寒虛熱,喝了倒是能強健身子骨,他喝了,隻會躁動難安。
    “你不喝就浪費了,青兒研究了好久的方子。”
    肅寧聽她這麽說,有些哭笑不得。“青兒費心研究的方子,是給你吃的,又不是給我吃的。”青兒可沒多喜歡他。
    藍姑姑道,“燉的不多,王爺王妃一人一碗便沒了。”
    寧安搖頭,“我不喝。”
    肅寧將剩下的一些湯倒出,端著碗送到她唇邊,“喝了,別逼我捏你鼻子。”禾苗幼時生病,不肯喝藥,便是被他捏著鼻子硬灌下去。當時寧安看著心疼,他還曾笑言,要是她不乖乖吃藥,他也對她這般。“你知道我做的出來的。”
    寧安鼓起臉,不情不願的就著他的手喝下湯。喝完後忙夾了一筷子麻醬雞絲,壓下隱隱衝上的腥臊味。
    肅寧含著笑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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