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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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的殘疾也不算什麽,魯公秘錄中有一門‘木肢嫁接’之術,我還親自見人用過,我隻要嚐試一番,應該就能造出來,到時候堂兄的行動便可與常人無異。”
“我於東海之上行船,還有頗多不便,正需要堂兄這樣的人領航,這楊家之中還留下許多火種,我們還要保留有用之身互相照應,日後去往東海,也能找自家人幫忙。”
楊毅見到這些“楊家族人”便有了這個心思,他就算搶了一艘海盜船來,靠他一個人也是出不了航的,偏巧,這些“楊家幸存者”,大部分都是楊遠在船坊的學徒,因為並沒有楊家血脈,對於楊遠的威脅較小,這才得以保命。
雖然性命保住了,但身上多多少少都帶了些殘疾,似乎為了得到那批海盜的秘寶,蔡家父子有些不擇手段了。
“到底是財寶吸引人,還是‘靖海侯’承諾的權利更吸引人呢?到頭來,你們父子的性命不都死在了‘靖海侯’的手裏嗎?”
楊毅直到此時與楊遠交談時才知道,聽他描述蔡同的相貌,這才記起來,那日死在郡丞府狗洞附近的人,正是蔡同本人,也不知道他是喝多了,還是不小心打翻了酒壺,滿身酒氣的跑到那麵牆邊,許是遇險危急之下想要鑽狗洞逃跑,卻被人追上一劍刺死。
那把“奇怪的鑰匙”能從“蔡同”身上得到,轉而到了楊毅手中,便也不覺稀奇了。
“楊毅,楊毅!你快來看看,你妹妹醒來了,就是變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阿蘭朵的聲音從艙室中傳出來,顯然是在到處尋找楊毅。
“你去吧,黛草也是我的堂妹,祈求‘海神娘娘’為她保個平安。”
楊遠將“七帆樓艦”的設計圖交還給楊毅。
楊毅連忙循聲過去,這艘漕船隻有兩個艙室,大一點的是船長室,有一張軟床,楊黛草便在這裏休息。
農巴、阿蘭朵則是留在這間船長室中照顧楊黛草,楊黛草此時已經是“寄生母蠱”的原因,農巴和阿蘭朵將她交給別人照看也不放心。
楊毅進來之後,就見到農巴小臂上有一道傷口,上麵清楚的有著一個牙印,正向外汩汩流血,而楊黛草則是被農巴用“血屠暝獄刀”壓在床上,奮力掙紮卻無法起身,如同一隻憤怒的小野貓一般,齜牙咧嘴的露著小犬牙四處攀咬。
“她這是怎麽了?”
楊毅以法力護住她的靈台,想要用這種方法讓陷入“幻覺”中的楊黛草清醒過來,但顯然沒有那麽簡單,楊毅的法力進入楊黛草的靈台之中,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也立即明白過來,楊黛草並不是受了什麽巫法幻術。
“老子要是知道,還用得著去叫你?她一醒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突然就跳過來咬了我一口,若不是老子壓得住脾氣,險些本能的一刀將她宰了。”
農巴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握持“血屠暝獄刀”控製著力道,既要製住“楊黛草”,又不能讓她受傷。
“阿蘭朵,去叫‘紅月’過來,這種情況,或許隻有她最清楚。”
楊毅自己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但這船上還有一個精通“神魂附體”之術的‘妖族’在,專業的事自然還是要請專業的人出馬。
“不用了,我已經來了!”
“裴紅月”的聲音從艙室外響起,它聽到阿蘭朵的呼喊,便早就放棄了整治燕紅霞,跑來瞧瞧楊黛草的情況,看來他對於“逆轉·奪舍咒”也是十分的好奇。
“裴紅月”的手剛要觸摸“楊黛草”的額頭,便被激烈反應的“楊黛草”嚇得撤回手來,還是楊毅幫忙摁住她,“裴紅月”才能順利的將“明靈意”探知進入她的靈台。
也不知“裴紅月”用得什麽咒術,激烈反抗的“楊黛草”逐漸平息下來,甚至發出悠長的鼾聲,一點也不像她之前柔弱的樣子。
“她到底怎麽了?”
農巴的表情顯示出他的確很緊張。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們要聽哪一個?”
“裴紅月”重重歎了口氣,用手背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它現在想要施展咒術,除開使用魎皇刀中的怨魂之外,隻能憑借裴紅月本人的精神力。
可惜裴紅月隻是一介武夫,就算達到了“天人境”,其精神力也的確沒辦法與普通的小巫師相較,當然,楊毅這個“掛逼”是個例外,古往今來,能夠巫武雙修的奇人不少,但能夠在兩條修行路徑上的境界並駕齊驅的,用手指頭數也數的過來。
“這個時候還賣什麽關子,直接說便是。”
楊毅沒好氣的瞪了它一眼。
“裴紅月”一攤手,隻能順著他的話繼續說道:“好消息就是你妹妹的性命無礙,海坊主的殘魂固然強大,但是那個老頭子憑借‘法器·冥棺’使用出來的‘拘魂咒’也很厲害,早已將那幾縷殘魂中的主要意識消磨殆盡。”
“所以令妹隻是單純的精神受創嚴重,積蓄一段時間的休養,多吃一些安神補眠的藥物便能好的快些,經此一劫她得到海坊主部分的魂力滋養,精神力有了長足的進步,幾乎一夜之間便達到了‘神術境’巫師的程度。”
“裴紅月”下意識的又想去掂胸前的一對軟肉,卻被楊毅的眼神製止,隻能尷尬的扭了一下身子。
“那壞消息是什麽?”
農巴對這些“打情罵俏”的小動作一點也不感興趣,他隻擔心楊黛草的安危。
“壞消息就是雖然她‘性命無憂’,但是‘楊黛草’可能被弄壞了……打個比方吧,原來的楊黛草性格柔弱、品性善良,這是她第一個自我,如果不出意外,這很可能也就是她唯一的一個自我。”
“但海坊主的殘魂帶來了一些‘惡’的意識,在被動接納了這些魂力之後,也將這些‘惡念’融入自身,楊黛草本人並不會改變,她還是她,隻不過會性格大變,出現一個凶殘、霸蠻、不可理喻的另一個自我。”
“類似這樣兩種不同性格,或是多種不同性格出現在同一具軀體內的病例有很多,許多巫師在走火入魔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病症,通常稱為‘多魂症’。”
“這種病症幾乎是無解的,她們不像是連體嬰那樣可以通過物理手段切割,你們可以理解為這種‘楊黛草’還是隻有一個,隻是表達方式不同罷了。”
涉及到神魂、性格變化這樣玄奧複雜的層麵,“裴紅月”已經試圖用最簡單的話語說清楚,但是農巴和阿蘭朵還是滿臉“你在說什麽?我在哪裏?剛剛有誰在說話嗎?”這樣的茫然表情。
“我懂了,人格分裂是吧?隻要人沒變就行,比起成為一具活死人,或者是被海坊主那種妖怪奪舍,這已經算是最好的結果了……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應該攻擊身邊的人啊?”
楊毅摩挲了一下下巴,一副“我都懂”的樣子。
“這大概是‘惡’的那一麵表現的過於激烈吧,她現在表達自我的方式還很混亂,需要一些時間調整,保不齊什麽時候,那個乖乖的楊黛草,還會出現在你們的麵前。”
“裴紅月”好像說了很多,但好像又什麽都沒說,總之對於“楊黛草”這樣的情況,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她多睡覺,靠睡眠來讓充滿裂隙的神魂自我修複,直到兩種表達出現某種平衡為止。
要用別的辦法,楊毅也幫不上忙,但說起要讓“楊黛草”多睡覺,楊毅還是有辦法的,直接買了幾份“蒙汗藥”交給阿蘭朵,讓她定時給“楊黛草”服用就行。
解決了“楊黛草”的事情,楊毅的心上也算放下了一塊石頭,他走到甲板上,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居然已經天黑了,燕紅霞又不知躲到哪個地方去偷懶了。
楊毅頓時有些疲憊,按理說以他的精神屬性,就算十幾天不睡覺,也不應該有這種倦意,很顯然是在與海坊主的一戰中,多多少少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這種事你們找我也沒用啊……我不要你的銀子……這事我搞不定的……你找我三叔行不行?”
楊燦的聲音從甲板角落裏傳來,楊毅好奇的走過去觀瞧,卻是三名“衛軍”將楊燦逼到船舷處,各自拿著一個滿滿的錢袋子硬要往楊燦的懷裏塞。
老實的楊燦平時都是被這些軍爺罵來喝去的,哪裏敢接受這些錢,何況他們所拜托的事情,自己真的沒辦法,所謂“無功不受祿”,這些錢他就更不敢收了。
“你們在幹什麽?”楊毅不由好奇的詢問。
“大膽!本官在與楊大人協商要事,軍情緊急,你鬼頭鬼腦的靠過來作甚?小心我抓了你喂魚!”
那為首的“衛軍”顯然是這群人中的頭目,當即發作起來。
楊毅看了一眼他軍服上的標記,隻是區區一名小校,這種職級都算不上是軍官,隻能算是軍卒頭目,這個“衛軍頭目”自稱“本官”,完全是打腫臉充胖子,不過在基層軍營中,小校的權利還是很大的。
顯然這一隊“衛軍”都是歸這個小校帶領,而且似乎知道“楊毅”的身份,麵對楊燦這副尊容,加上已經廣傳天下的“楊毅事跡”,他們自然是將楊燦當成了這群人中的話事人。
“……我好怕啊!那你們繼續吧。”
楊毅眼珠一轉,便知道這些人要做什麽,早在北疆的時候,他就接觸過“周慶”這樣的人,對於那些苦在基層,卻遲遲沒有出路的軍卒頭目們,非常能夠切身體會到他們的苦處。
想花錢買些門路,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隻是他們的眼神不好,使錢都使錯了對象。
“三叔,你別走!你快給我幫幫忙吧!”
楊燦連忙跑過來拽著楊毅,下意識的就躲在了楊毅背後。
因為楊毅有言在先,不讓楊燦在外麵擺明“我不是楊毅”的態度,所以盡管楊燦十分為難,卻也沒有否認他們認錯的身份。
“三……原來是楊大人的叔叔,失禮失禮!剛才言語上有些冒失,還請楊叔叔莫怪!”
那衛軍小校反應過來,連忙拱手,但顯然臉上也很好奇,為什麽這個更顯年輕的後生,反倒是“楊毅”的長輩。
“行了,錢拿來吧,什麽事情與我說便好。”
楊毅揮了揮手,讓楊燦忙自己的事情去,毫不客氣的將三個錢袋子抓在手中,當著幾人的麵,就開始數起錢來,不多不少,正好三百兩銀子,算是一筆意外收獲了。
“這個……好吧,既然‘三叔’能夠做主,我們也就不矯情了,實話說,我們兄弟十六人,都是‘黑鱗魔鯊旗’下的衛軍,十幾年來都在江南與海盜作戰,從未有過貪生怕死之念,軍功倒是也累計了不少。”
這衛軍小校完全將眼前的“楊叔叔”,當成了“楊毅大人”的白手套,“楊毅”不好出麵收錢辦事,都由這位“叔叔”來處理,便也將心中的事情和盤托出。
“可我們因為出身不好,也就遲遲未得到升遷,兄弟們也都憋著口氣,隻等一個好機會,在戰場立一個大功,好讓‘知事大人’能在向將軍麵前為我們請功。”
“可前些時日,我與另一隊的校官醉酒,才從他口中得知,這些年來,我們兄弟作戰得來的軍功全都被旗中的那‘掌軍知事·黃堅’貪墨了去,才短短幾年,他倒是能高升都衛了,反倒更加打壓我們兄弟。”
“呸!老子酒醉之後,便是氣急,衝到軍營前帳,要與那‘黃堅’鬥將,卻被他冷笑著知會親兵一通亂打,將我丟出營去。”
“老子當時便就醒了,馬上意識到此處不能久留,黃堅可是向將軍一脈的老部下,在旗中勢力龐大,我若是還留下來,肯定要被他想方設法的整治。”
“別看老向的家奴們與海盜們作戰畏首畏尾,對付起自己人來不知道多麽手黑,我與眾兄弟們一商量,大家都是一個校營的,彼此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我自然不能留下他們受苦,索性心一橫,便向南鎮撫衙門的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