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考慮繼續沿著河道走下去找高飛。”江遠帆說。
    “是的，雖然我認為高飛已經不可能再救回來，但……我不想讓大家這樣失望，這是大家的想法。”秦牧陽說，“我願意為了整支隊伍做任何事情。你不也是這麽想嗎？你不也想一直沿著河流找下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嗎？”
    “我一開始這麽想過。”江遠帆說，“剛才在河灘上，在那種氛圍的感染下，腦子裏一時有些不冷靜。我不是神。”
    “這會兒冷靜下來了？”秦牧陽帶著嘲諷似的反問。
    “是，冷靜下來了，理性更多一點了。”江遠帆根本不在意秦牧陽嘲諷的語氣，從小到大他們又不是沒有鬧過矛盾。
    意見不和的時候多了去了，反正最後都會和好的。
    而且最後和好多數都是秦牧陽舔著臉跑去道歉，因為看著江遠帆瘦瘦弱弱不愛說話的樣子，秦牧陽會覺得自己有罪。
    “你必須找到劉紫薇，你的情況不容小覷。”江遠帆說。
    秦牧陽歎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現在還好好的，而且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比以前還強壯一些，我真沒開玩笑。大家都希望繼續找高飛，都覺得他也許還活著，在某個地方等我們去救他……”
    “難道你也這麽認為？”江遠帆打斷秦牧陽的話，“你也這麽糊塗嗎？”
    “糊塗？你認為人命關天的事情是糊塗嗎？你會不會有點太冷血？”
    “冷血就冷血吧，我隻知道，活著的人比死人重要，不應該浪費大家的時間這樣走下去。我們去找劉紫薇不僅可以救你，還能給大家提供一個不錯的地方生活。等你的事情完結了，我們再一起去南方……”
    秦牧陽在黑暗中看了江遠帆一眼，但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江，我剛才說話是有些重了，但是你就這樣判高飛死刑……”
    “所以你真的認為高飛還活著？”江遠帆問。
    秦牧陽想搖頭，表示自己覺得不可能，又覺得自己的頭似乎有千斤重，他根本不敢說出確定的話來。
    高飛要是知道自己現在在秦牧陽心中處於一種薛定諤的貓的狀態，一定會覺得很好笑吧。
    “所以，你真的確定你能帶著大家找到劉紫薇？”秦牧陽反問。
    “百分之九十吧。”江遠帆說。
    “百分之九十……”秦牧陽重複了一下江遠帆的話，突然安靜下來，什麽都不再說。
    江遠帆坐在旁邊似乎在等待秦牧陽同意自己的意見，但秦牧陽一動不動。
    高飛是死是活？
    他們就這樣放棄尋找，然後去別的地方嗎？
    大家心裏會怎麽想？
    會不會這件事成為心中永久的一個疤，然後隊伍逐漸無法生活在一起而解散？
    李鳴川和張瑾兩個人有能力，有智商，他們一直希望能夠找個地方停下來，兩個人廝守在一起，隻要在一起，對他們兩個人來說沒有什麽是可怕的。
    賀強和李成軍肯定願意跟著秦牧陽，李成軍來隊伍就是衝著秦牧陽來的。
    林宇現在有了許曼舒，很不好說他會怎麽選擇。
    他與高飛的關係也很親密，很難說他選擇繼續跟著秦牧陽會不會覺得難受。
    梁東升……他的自責會殺了他。
    如果大家選擇去找劉紫薇，他一定會脫離隊伍，沿著河道繼續走下去。
    某一天，他要是發現自己真的找不到高飛，也許就會魯莽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不尋找，從人類感情的方向來說，這支隊伍將永遠不會再是一個整體。
    就算大家待在一起，但心也許就不會那麽緊密了。
    隊友的死亡會讓他們互相更加珍惜，但隊友的失蹤就不一定了，因為麵臨很多抉擇……
    過了很久很久，也許隻有三五分鍾，也許是三五十分鍾，江遠帆開口道：“聽你的。”
    他終於向秦牧陽妥協。
    從小到大，在秦牧陽對他妥協無數次之後。
    這一次的妥協，也許會要了秦牧陽的命，但別無選擇。
    江遠帆離開了秦牧陽的帳篷，有些失魂落魄，但秦牧陽知道他很快就會調整好。
    江遠帆進入狀態是很快的那種，隻要做下選擇，他就不會再動搖，隻會努力完成目標。
    當天夜裏再沒有其他可說的，沒有什麽事情發生。
    但秦牧陽守夜的時候，幾乎聽到梁東升躺在帳篷裏一直在翻身，根本無法入睡，直到秦牧陽去告訴他，明天他們還會繼續尋找，梁東升才迷迷糊糊睡著了一會兒。
    天剛蒙蒙亮，梁東升就從帳篷裏鑽出來。
    大家也都起得很早，等待著秦牧陽宣布接下來的行動——都在盼望著要繼續找下去，反正都是在路上奔波，他們願意為高飛而奔波。
    秦牧陽給了他們滿意的答案：沿著河道一直找下去，直到這條河與更大的河流匯合的地方，他們就必須停住腳步，尋找新的出路。
    秦牧陽允許大家尋找，但不允許一直毫無理智的尋找。
    如果到了河流交匯的地方還未找到高飛的蹤跡，也就可以確定他的死亡了。
    秦牧陽確信那個時候大家會接受這個結局，或者在尋找的路上就會接受這個結局。
    到時候再提出去南方或者去劉紫薇那裏，大家會更容易接受。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們幾乎一直處在失望當中。
    遇到了很多河灘，要不就是沒有任何痕跡，要不就是發現痕跡追蹤了一段以後找到的隻是一些陌生的喪屍。
    最最難受的時候，梁東升甚至期望自己看到的某一隻喪屍長著高飛的臉，這樣能夠讓他完全相信高飛已經死了，而不是這樣折磨著他。
    日複一日，醒來沿著河岸前行，但凡見到河灘或者河岸低矮的地方就要仔細查看，尋找痕跡。
    傍晚在河岸附近紮營，在河中取水，用淨水片淨化之後再燒開。
    田野上能找到一些野菜，河裏也能抓到一些魚蝦。
    不用太過擔心食物的問題，但大家的心裏根本沒有一絲的快樂。
    以往，如果能夠每日找到幹淨的水源和食物，他們就會像過節一樣。
    現在隻是日複一日的沉默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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