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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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屏幽!
    結局
    自打胡定成失去了世子之位, 羅新月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眾人麵前過,羅母隻生了兩個孩子, 對這個女兒十分在乎, 這日便拉著羅豫,期期艾艾的說,“阿豫, 你妹妹許久未曾歸家, 不如去侯府打聽打聽消息。”
    垂眸看著被母親扯住的袖襟,羅豫眼底透著一絲譏誚, “母親, 說句不好聽的, 姨娘與奴婢也相差不多, 這條路是羅新月自己選的, 我勸也勸了, 罵了罵了,依舊沒有任何效用,她如今吃了苦, 又怪得了誰?”
    平心而論, 羅豫連自己都不在乎了, 又怎會在意那個混不吝的妹妹?
    謝崇還真是好本事, 不止成為了定遠侯, 還為錚兒正了名,讓這孩子的身世大白於天下。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的妻子在尚未和離時, 就已經有了謝崇的種, 每當上朝時,同僚們看著他的眼神, 有的同情、有的鄙夷,種種態度不一而足,但羅豫卻沒有任何感覺,好似將一切都看淡了。
    羅母心裏憋著火,忍不住罵道,“你怎麽這般心狠?新月是你親妹妹,打斷骨頭都連著筋,偏偏你為了周清那個賤人,一再地針對於她,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根本不配讓你付出這麽多!”
    借種一事羅豫並不打算吐露,畢竟此舉實在是太過不堪,若真走漏了風聲,丟盡臉麵的不止有謝家,還包括他。
    “母親,兒子已經因為此事顏麵掃地了,您若是想讓我丟了官職,便再大聲點,讓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瘦弱男子神情冰冷,找不到一絲暖意。
    羅母仿佛被捏住脖子的母雞,霎時間安靜下來,不敢再多說什麽。
    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也不知是何緣故,羅豫竟然當朝被明仁帝斥責,還被削去了官職,勒令他此生不得入仕。對於這樣的結果,他並不覺得意外,畢竟在他將那些證據呈送到聖上麵前時,這一切就已經注定了,沒有更改的餘地。
    羅豫去了刑部,將自己的東西收拾一番,帶著羅母回到了原先破敗的老宅。近一年多以來,他也攢下了不少銀錢,省吃儉用,足夠他們母子倆過一輩子。
    搬回老宅後,羅母整整哭了三天,而後便打起精神,找了媒人想給羅豫說親。
    這會兒身量富態的媒人站在院中,眉飛色舞地說著那姑娘的優點,不外乎為人本分、孝順賢惠之類的話,但男人俊秀麵龐上卻不帶半點喜色,與木頭樁子沒有任何差別。
    “羅公子,我知道你眼光高,之前娶了周家的女兒,但那周氏是出了名的不守婦道,不然怎會與指揮使通奸?也就是他們身份高,有人護著,否則她做的事情都能浸豬籠了!太美的女人就是不本分,楊小姐當真不差”
    還不等媒人把話說完,羅豫轉身走到柴房中,提著斧頭衝著口沫橫飛的婦人比量一番,好懸沒將媒人的膽子嚇破。
    將媒人趕走後,他看著麵色煞白的羅母,嘶聲開口,“母親,您不必再多費心思了,兒子是個天閹,當年從未與周清行房,所以她無法為羅家綿延後嗣。”
    “天、天閹?”羅母隻覺得自己聽錯了,她兒子光風霽月、滿腹經綸,說是人中龍鳳也不為過,怎麽可能是天閹?
    將母親驚惶絕望的神情收入眼底,羅豫口中無比苦澀,他也沒有解釋什麽,轉身回了房中。
    又過了三月,不知怎的,他竟然染上了風寒,整日裏高燒不退,麵頰赤紅。羅母請了大夫診脈,才知道兒子得的是天花,染上這種病,幾乎沒了活路,她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好似天塌地陷。
    病榻纏綿之際,羅豫終日昏昏沉沉,像做了一場大夢。夢裏麵清兒還在他身邊,錚兒也留在羅家,既乖巧又孝順,而他一直是個小小的錄事,與妻兒過著貧寒的生活。
    若真如此,足矣,隻可惜,一切終是場夢。
    半月後,羅豫病逝,死於天花。
    從嫁給謝崇的那天起,錚兒的身世就一直困擾著周清,她是二嫁婦,在世人眼中本就是不守貞潔的代表,她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目光與想法,卻不願意讓孩子受到委屈。
    因此,重生以後,周清從不敢過分放肆,免得被別人抓住了把柄。與羅豫和離,嫁給謝崇,是她做過最大膽的選擇。
    這天,郡主府上的奴才送了些桂花釀過來,是府邸中的廚娘自己釀製的,用潤白的瓷瓶裝著,金黃的桂花在澄澈的酒水中浮浮沉沉,酒香與花香相互交融,輕輕嗅聞,甜蜜的味道便縈繞在鼻間,讓她忍不住笑了笑。
    周清將房門闔上,也沒叫金桂進來伺候,自顧自拿了隻琉璃杯,將酒水倒入杯裏。她先是伸出舌尖,試探著淺嚐,畢竟以往她飲酒不多,酒量委實算不得好,一旦喝醉的話,怕是就要鬧笑話了。
    不過這桂花釀與她想象中別無二致,根本沒什麽酒味兒,隻有甜絲絲的味道,怕是廚娘釀製的時候加的酒水不足,多放了蜜湯,倒也不覺得辣口。
    先前已經試探過了,這會兒周清大著膽子,十分豪爽地喝了滿滿一杯,飲完後又繼續給自己倒酒這樣的動作周而複始,還沒等這壇桂花釀見底,她早已雙頰酡紅、眼神迷蒙的趴在桌上。
    大半個月以來,謝崇在鎮撫司中處理案件,忙得分身乏術,今天總算告一段落。
    他滿心滿眼都是清兒,根本無法考慮其他,索性提前回府,甫一進到飛軒閣中,便看見有不少丫鬟站在院外。
    “夫人呢?”
    眾奴仆紛紛衝著指揮使行禮,金桂指了指臥房,“夫人就在房裏歇著。”
    謝崇本以為清兒睡著了,哪想到推開房門後,看到的竟是這副景象。房中充斥著濃重的酒氣,淺淡蘭香緩緩逸散,還夾雜著低低的咕噥聲。
    謝崇不著痕跡地將木門掩好,起身上前,坐在女人身畔的圓凳上,寬厚掌心拍了拍纖瘦的肩膀,透過微敞開的襟口,他能瞥見泛粉的脖頸,就跟煮熟的蝦子似的。
    “清兒,你喝醉了。”
    周清並沒有睡著,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兩手撐著木桌,費力坐直身子。一看到謝崇,她癡癡笑了起來,杏眼因醉意變得水光瀲灩,唇瓣也顯得越發柔潤。
    “穆承,你回來了,我沒醉,真的沒醉……”嘴上這麽說,她卻一頭栽倒在謝崇懷中,麵頰緩緩磨蹭著男人胸口的繡紋,熱氣噴灑在滑動的喉結上,帶來陣陣癢意。
    “好,你沒醉。”兩指捏著清兒的下顎,看到她這副模樣,謝崇隻覺得分外新奇。在他印象中清兒臉皮薄的很,平日裏總是將規矩掛在嘴邊,今天若不是喝多了,否則哪會如此?
    黑眸中帶著不易覺察的笑意,他壓低了聲音發問,“我是誰?”
    細眉略微疊起,周清麵露思索,想了好半天才道,“你是謝崇、是鎮撫司的指揮使、是定遠侯。”
    “還有呢?”謝崇對這樣的答案並不滿意。
    “你是錚兒的爹爹。”周清掰著手指數著。
    瞥見男人微挑的劍眉,她直覺自己的回答不對,突然,她好似想起了什麽,杏眼彎彎,按著謝崇的雙肩,道,“你是我夫君,是要共度一生的人。”
    喉結上下滑動著,謝崇心跳加快,俊美麵龐漲成了豬肝色,要是被旁人瞧見了指揮使這副模樣,恐怕會以為他起了殺意,準備將人關進詔獄嘞。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溫軟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因為醉意,周清開口時並不順暢,甚至還有些磕絆,但謝崇卻不在乎,他隻覺得清兒說的情話,幾乎要將他的魂靈擊成碎片,幾乎要將他所有的神智都給卷走。
    說完後,周清坐在原處,怔怔的看著麵前的俊挺男子,眼巴巴地等著他回話。
    “清兒是想我了?”
    她緩緩點頭。
    “下次我無論多忙,每日都會回家,好不好?”謝崇不自覺放低了聲音,生怕嚇著了她。
    還不等周清回答,房門就被人從外推開,三寸高的小豆丁哼哧哼哧地邁過門檻,走到爹娘身邊,小手扯著女人的裙裾,手腳並用地往上爬。
    雖然醉意未散,但一看到錚兒,周清下意識地將人抱在懷裏,下顎蹭了蹭他毛茸茸的腦袋,頰邊露出淺淺的梨渦。
    “娘,錚兒熱。”
    近來天氣雖有些涼了,但乳母怕小少爺染上風寒,特地給他穿著厚實的衣裳,平時不覺得什麽,但一被人緊緊摟著,便能感覺到有多暖和了。
    錚兒癟了癟嘴,將求助的目光投注在父親身上,但那人壞極了,隻顧著笑,完全沒有幫忙的意思。
    謝崇把母子倆分開,又將他們分別扶到床榻上,這張拔步床是搬來新府前特地打造的,無比寬敞,一家三口躺在上麵,倒也不覺得擠。
    錚兒到底年紀小,很快就睡著了,看著兩張瑩白玉潤的小臉,謝崇低低一笑,隻覺得老天爺待他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