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因為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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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準備如何處置我二人?”李裪話音剛落,金宗瑞的目光便如兩道銳利的寒芒,死死地盯住朱高煦。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緊張與決然,仿佛要將朱高煦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都洞察於心。
在金宗瑞心中,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然而,三王子李裪卻如同他心中最珍視的寶物,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三王子跟著自己糊裏糊塗地死去。此時此刻,他已經暗暗做好了準備,隻要朱高煦能網開一麵,放過三王子,那麽無論自己遭受何種羞辱,他都甘願承受,毫無怨言。
金宗瑞的雙拳緊緊握著,以至於指甲都深深地插入了手掌之中,可他卻渾然不覺。此刻的他,滿心都是對三王子的擔憂,身體因緊張和憤怒而微微顫抖著。在這偌大的房間裏,他感到自己勢單力薄,猶如滄海一粟。麵對朱高煦這樣的人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無力反抗,除了默默等待朱高煦最後的審判,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任何辦法能改變他們的命運。
回想起之前,金宗瑞一直以為那個陳護衛就已經是高手中的高手,自己和三王子在其麵前幾乎毫無逃脫的可能。可當得知朱高煦的身份後,他才徹底明白,與朱高煦背後所代表的勢力相比,他們兩人就如同螻蟻一般渺小,根本沒有絲毫逃離的希望。這種無力感,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即便如此,他心中保護三王子的信念卻愈發堅定。
在高麗王朝這片土地上,朱高煦在大明的事跡早已經廣泛傳開。畢竟,他可是當世唯一一個達到宗師境界的高手,如此超凡的實力,自然而然地成為了高麗和大明兩地商人在茶餘飯後熱議的焦點話題。大家對他的實力既敬畏又好奇,各種關於他的傳聞在人群中不斷流轉。
這時,隻見朱高煦臉上浮現出一抹輕笑,他輕輕拍拍身旁朱瞻墨的肩膀,臉上帶著和顏悅色的神情,緩緩說道:“也不想怎麽樣,我看這小子和我兒子年紀差不多,看起來也機靈,那就給我兒先當個書童玩伴吧!”他的語氣看似隨意,卻仿佛已然做出了不容更改的決定。
“什麽!不行!”朱高煦的話音剛一落下,金宗瑞便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直接驚呼出聲。在他心中,三王子身份尊貴無比,乃是高麗王朝未來的希望,怎麽可能去給別人當一個區區書童呢?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若是真的如此,往後即便李芳遠能夠重新奪回王位,高麗王朝也必定會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若是僅僅讓自己受點委屈,為了三王子的安危,金宗瑞肯定會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可如今要讓三王子去委曲求全,這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在他的信念裏,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哪怕與朱高煦拚個魚死網破,他也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金宗瑞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如墨,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天空。他語氣激昂,言辭鏗鏘有力地說道:“我高麗王朝雖然稱不上強大無敵,但也絕不是任人隨意欺負的軟柿子!三王子身份何等高貴,他身上承載著我們高麗人的驕傲與尊嚴,就算是死,也絕不可能答應去給別人當書童,這種屈辱之事,我們高麗人絕不能接受……”
“好,我答應!”金宗瑞的話還沒說完,一道清脆卻又透著稚嫩的聲音,突然從旁邊響起。
金宗瑞驚愕地轉過頭,隻見一臉認真的李裪正站在那裏。他整個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間僵住,心情糟糕到了極點。他實在無法理解,三王子怎麽能如此輕易地就答應了這樣的事。
金宗瑞的嘴唇因激動而微微顫抖,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被什麽東西哽住了,艱難地吞咽了幾下口水,還是忍不住眉毛高高挑起,滿心疑惑與焦急地開口問道:“三王子,您這……”
李裪一臉平靜,目光坦然地直視著金宗瑞,隨後無奈地輕輕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除了答應,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他的聲音雖然稚嫩,但話語中卻透著一種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成熟與無奈。
金宗瑞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失望的神情,在他的觀念裏,身為王室之子,一言一行都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王室的尊嚴。在這種絕境下,寧死不屈,保留最後的體麵,才是王室應有的風範。他之前隻看到這孩子聰明伶俐,卻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竟被他視為“軟骨頭”。金宗瑞滿心的失望與無奈,忍不住緩緩搖了搖頭。然而,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李裪那稚嫩的臉龐上時,又不禁釋然了。是啊,對方還隻是個孩子,人生的道路才剛剛開始,又怎能以成年人的標準去要求他呢?
“先生,此刻我父王的情勢也不太好,就算我們拚盡全力找過去,又能起到什麽實質性的作用呢?況且,聽二皇子剛剛話裏話外的意思,他們顯然也準備前往高麗東北部。您也清楚,現在這世道亂得像一鍋粥,到處都是兵荒馬亂的,就我們兩個,又沒什麽足夠的自保能力。與其在這亂世中盲目奔波,還不如暫且跟著他們,說不定往後能瞅準機會,我們再想辦法離開。”李裪見金宗瑞一直沉默不語,便耐著性子,輕聲細語地勸導起對方來,那模樣,仿佛一個小大人在分析著局勢。
“啊?”金宗瑞聽到李裪這話,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心裏一緊,下意識地用餘光偷偷瞥了眼朱高煦,隻見朱高煦正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金宗瑞心裏直發慌,趕忙又朝李裪擠眉弄眼一番,那表情仿佛在說:“我的小祖宗啊,這些話怎麽能當著朱高煦的麵就這麽直白地說出來呢?這不是把咱們的想法都暴露了嘛!”
朱高煦也著實被李裪的這番話給逗樂了。他心中暗忖,這娃的膽子可真是夠大的,完全沒把自己這個手握大權的人放在眼裏啊。不過,換個角度想想,說不定這孩子是心裏明白,自己那些小心思根本藏不住,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大大方方地直接說出來。
但朱高煦也沒打算去深究對方這點小心思。在他看來,這兩人一旦落入自己手中,就如同被困在籠中的小鳥,他就不信,對方還能有逃離的機會。畢竟,自己的勢力和手段可不是吃素的,
金宗瑞一直偷偷觀察著朱高煦的表情,心裏像揣了隻小兔子般怦怦直跳。當看到朱高煦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生氣的跡象後,他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仿佛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終於落了地。然而,畢竟朱高煦這個當事人就站在現場,他可做不到像李裪那般理直氣壯。此刻,他說話的時候還是難免有些心虛,幹巴巴地擠出幾個字,點點頭說道:“那先聽三王子的。”
與此同時,金宗瑞心中又不禁感到一絲欣慰,暗自想到:三王子果然還是那個天賦異稟、天縱奇才的孩子啊,剛剛是自己誤會他了。他小小年紀便能如此沉著冷靜地應對眼前的困境,想出這樣的權宜之計,實在是讓人佩服。
“你們商量完了?”朱高煦慵懶地打了個哈欠,那模樣仿佛對眼前這兩人的討論興致缺缺,但緊接著,他便毫不留情地對兩人發起打擊:“不過給你們兩人提個醒哈,到了我朱高煦手中的人,還從來沒有能逃出去的,你們還是趁早打消逃離的念頭吧!”他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這是一個既定的事實,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還有,現如今李芳遠已經隻剩下高麗東北一小塊領地,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趕出高麗了,他根本沒有任何複國的希望,你們也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朱高煦繼續說著,言語中滿是對李芳遠勢力的不屑。
金宗瑞聽著朱高煦的話,心中滿是憤懣與無奈,隻能默默地低下腦袋。他對朱高煦的這些話,那是一個字都不想聽,可現在形勢比人強,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連打斷朱高煦的勇氣都沒有,隻能將這份屈辱和憤怒默默地咽進肚子裏。
朱高煦依舊自顧自地滔滔不絕,那神態仿佛在進行一場不容打斷的演講:“你說說高麗王朝有什麽好的?眼界可得放寬些啊!先不說這世界廣袤無垠,大得超乎想象,就拿咱們所處的亞洲來說,大明也不過隻是亞洲這七大洲之一版圖上的一小部分而已。而高麗呢,這麽巴掌大的一塊地方,連在世界舞台上被提及的資格都沒有。在高麗人眼中,大明已經是可望不可及的龐然大物了,更別提外麵那廣闊得難以想象的世界。你看看,就算你現在是高麗國王又怎樣?不過是統治著一個彈丸之地罷了,有什麽好留戀不舍的呢?還不如踏踏實實、盡心盡力地輔佐我家小墨。說不定哪天小墨心情一好,隨便賞賜給你兩塊土地,那麵積都比整個高麗王朝還要大呢!”
“等等,什麽世界七大洲?”金宗瑞聽到這個聞所未聞的詞匯,瞬間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完全忘記了朱高煦剛才對自己國家的侮辱。他的注意力如同被一塊強大的磁石吸引,全部聚焦在了“七大洲”這個新名詞上。在他那傳統且局限的認知裏,世界的模樣不過是自己所熟知的周邊區域,如今突然聽到還有“七大洲”這樣的說法,心中滿是震驚與好奇。
朱高煦瞧見金宗瑞這副模樣,並沒有正麵回答他關於“世界七大洲”的問題,而是話鋒一轉,繼續對金宗瑞展開蠱惑:“你們這些文人,寒窗苦讀幾十年,日夜與詩書為伴,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功成名就,在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被後人傳頌嗎?現在,我就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更為廣闊、更加宏大的舞台。在這裏,你所能施展的抱負、所能取得的成就,將遠遠超出你在高麗這個小地方的想象。如此難得的機會擺在眼前,你真的就一點都不動心嗎?”。
見金宗瑞眼神呆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顯然是被自己拋出的話給深深震撼到了,朱高煦心中暗喜,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又加了一把力,繼續誘惑道:“你好好想想啊,等到時候我們朱家拿下整個世界之後,那可是開天辟地的大功績。而在這輝煌的曆史篇章裏,記著其中有你金宗瑞的一份功勞,甚至為你塑像,讓你的名字流傳千古,受萬代敬仰,這種感覺,不爽嗎?想象一下,後人提到你的時候,無不讚歎你的智慧與功績,那將是何等的榮耀!”
說實話,金宗瑞此刻內心就像被投入了一顆重磅炸彈,翻湧起驚濤駭浪。朱高煦描繪的這幅藍圖實在是太過誘人,對於任何一個渴望青史留名、建立不世之功的人來說,都有著難以抵擋的吸引力。那是一種站在世界巔峰,俯瞰眾生的榮耀,是無數人夢寐以求卻難以企及的境界。
然而,就在金宗瑞幾乎要迷失在這美妙幻想中的時候,他不經意間瞥見了旁邊的李裪。李裪那堅定的眼神,仿佛一道清醒的光芒,瞬間讓金宗瑞從虛幻的美夢中驚醒。金宗瑞心中一凜,隨即咬了咬牙,語氣堅決地說道:“我金宗瑞讀書十幾年,隻為了報效自己的國家,讓我高麗的百姓過上更好的生活。我的誌向從未改變,也不會因外界的誘惑而動搖。”
金宗瑞可不是那麽容易被朱高煦輕飄飄兩句話就給騙得暈頭轉向的。畢竟,先不說朱高煦描繪的宏偉藍圖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他也實在懷疑,朱高煦真的有那個能力將征戰全世界嗎?這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相比之下,還是跟著李裪,努力實現複興高麗、讓百姓安居樂業的目標,似乎更容易一些,也更切實際。
對此,朱高煦可絲毫沒有給金宗瑞留情麵,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毫不客氣地說道:“可拉倒吧你!少在這跟我講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就問你,願不願意跟著我幹?你要是目光僅僅隻是盯著一個小小的高麗王朝,那我倒要好好考慮考慮,究竟需不需要你這樣的人了。眼界如此狹小,是成不了什麽大氣候的!”
朱高煦可不管金宗瑞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金宗瑞頓時被朱高煦這番話懟得語塞,心裏就像被點燃了一團火,又急又氣,同時也被深深激到了。他的內心再次陷入了激烈的糾結之中。一方麵,朱高煦描繪的外麵那廣闊的世界,以及可能獲得的無上榮耀,像一塊充滿魔力的磁石,吸引著他想要跟著朱高煦出去闖蕩一番,去看看那未知的天地究竟是何等模樣;可另一方麵,對於那完全陌生的未知世界,他又不可避免地感到彷徨與恐懼,畢竟那意味著要拋棄熟悉的一切,踏入一個充滿變數的領域。除此之外,高麗的百姓更是他心中難以割舍的牽掛,他實在放心不下那些在戰火中掙紮的黎民。
就在金宗瑞和朱高煦激烈對話的時候,一直表現得古井無波的李裪,眼神也終於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李裪以往從未聽聞過“七大洲”這種新奇的說法,對於大明朝,他也僅僅知道那是高麗王朝的朝貢國,國力遠遠勝過高麗。但具體大明究竟強大到何種程度,外麵的世界還有哪些未知的奧秘,他一無所知。
此刻,李裪的眼睛像夜空中閃爍的星辰,一閃一閃的,裏麵滿是對未知世界的強烈欲望。與金宗瑞不同,身為王室成員,李裪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貴族,如何治理國家。這樣的成長環境使得他一旦眼界被打開,內心的野心便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迅速生長。所以,當聽到朱高煦提及外麵那廣闊無垠、充滿機遇與挑戰的世界時,他才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心中燃起了對探索未知、追求更大成就的熊熊火焰。
李裪努力平穩下內心激動的心情,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緩緩開口問了一個最為現實的問題:“那我高麗國民會怎麽樣?我父王的結局又會怎麽樣?”此刻的他,雖然年紀尚小,但身為王室成員,從小被培養的責任感使得他在麵對如此局勢時,自然而然地將目光投向了自己國家的百姓和父王的命運。畢竟,在這動蕩的局勢下,他如今也算得上是一個小小的“統治者”了,對於自己統治下的百姓,怎能不關心呢?
朱高煦看著李裪,見他一臉認真,也收起了之前的戲謔,同樣非常認真地說道:“你父王是活不成了。你要明白,隻要他還活著一天,高麗王朝就永遠別想真正落入我們手中。隻要他存在,地方上就永遠無法安寧,我可不想每年都花費精力去鎮壓你父親發動的叛亂。”朱高煦的語氣平淡卻又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決。
在朱高煦看來,李芳遠若是僥幸活下來,以他的性格和過往的經曆,必定隻有走向一條永無止境造反的道路。先不說像李芳遠這樣稱霸一方的霸主,根本無法接受從高高在上的地位跌落穀底的滋味,單單是他手下那些忠心耿耿的殘部,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他們暗中相互勾連,隨時都有可能掀起新的叛亂,攪得整個高麗不得安寧。所以,為了徹底掌控高麗,李芳遠的存在必須被消除,這是朱高煦基於局勢做出的冷酷判斷。
對此,李裪其實早有心理準備。短暫的沉默兩秒後,他隻是神色僵硬地點了點頭,隨後強忍著內心複雜的情緒,繼續問道:“那麽我們高麗的百姓呢?”此刻的他,滿心擔憂著百姓的命運,在父王幾乎已無生機的情況下,高麗百姓成了他唯一的牽掛。
一旁的金宗瑞見狀,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要為李芳遠求求情,畢竟李芳遠是他一直忠心侍奉的君主。可話到嘴邊,他又看了看李裪,意識到如今李裪才是主事之人,而且以當前的局勢,自己就算開口求情也隻是徒勞無功。無奈之下,他隻能緩緩閉上嘴巴,眼神中滿是失落與無奈。
“高麗百姓嘛!”朱高煦故意咂了咂嘴,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話鋒一轉,反問一句:“你們知道我們將扶桑攻打下來之後,扶桑百姓的結局嗎?”他目光在李裪和金宗瑞身上遊移,似乎在等待著他們的反應。
“扶桑被你們攻打下來了?”李裪的一張小臉瞬間寫滿了震撼,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著朱高煦。在他的認知裏,扶桑雖不算強大,但也絕非輕易能被攻克的。如今聽到這個消息,著實讓他大為震驚,內心的波瀾再次被激起。
扶桑與高麗相鄰,在過往的歲月裏,雙方有著不少的貿易往來與文化交流。隻是後來聽聞扶桑那邊政權更迭,換了新的君主,自那之後,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雙方的往來逐漸減少,直至徹底停止。
李裪年紀尚小,王宮之中的事務,大人們自然不會與他商議,尤其是這類涉及他國政治變動的大事。所以,李裪當時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隻當作是尋常的外交變化。然而,此刻聽到朱高煦輕描淡寫地提及已將扶桑收入囊中,他著實吃了一驚。原本平靜的認知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泛起層層漣漪。他怎麽也沒想到,朱高煦竟在眾人毫無察覺之時,完成了如此重大的軍事行動。
不僅是李裪,就連金宗瑞,此刻大腦都陷入了短暫的停滯,有些無法運轉。之前,金宗瑞倒是聽聞過一些關於扶桑出事的流言蜚語,可那時,他隻當是毫無根據的笑話聽聽而已。畢竟,一個曆經歲月沉澱的王朝,有著自己的根基與底蘊,怎麽可能說消失就消失呢?這在他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可如今,麵對朱高煦如此篤定的言辭,金宗瑞整個人呆若木雞。細細想來,扶桑與高麗王朝的國力在伯仲之間。既然朱高煦能夠輕而易舉地拿下扶桑,那麽照此推斷,高麗王朝似乎也難逃同樣的命運。這個念頭一旦在腦海中浮現,金宗瑞頓時感覺如墜冰窖,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他仿佛已經預見了高麗王朝未來的悲慘結局,滿心的恐懼與無助如潮水般湧來,將他徹底淹沒。
看到兩人臉上那震撼到近乎呆滯的表情,朱高煦心中湧起一陣強烈的滿足感。他暗自慶幸,還是自己安排的保密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在攻打扶桑的過程中,基本沒放出多少活人出來,這才使得外界對於扶桑那邊發生的事情知之甚少。
雖說高麗這邊的高層或許通過一些隱秘渠道知曉一些詳情,但像金宗瑞這樣一介書生,以及李裪這樣年紀尚小的孩子,自然是無從了解這些複雜且機密的事情。
“二皇子是如何處理高麗百姓的?”金宗瑞注意到那邊陳遠臉上流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心中沒來由地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嘴唇微微顫抖,帶著一絲苦澀,艱難地開口問道。
朱高煦見狀,緩緩伸出手掌,動作緩慢且刻意,將手掌置於脖子處,然後橫著用力一劃,臉上隨即露出一副殘忍至極的笑容,那笑容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魔。他語氣冰冷地說道:“很簡單,殺!”聲音不大,卻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砸在金宗瑞和李裪的心上。
金宗瑞聽聞此言,頓時感覺手腳一陣冰涼,仿佛血液都在瞬間凝固。他的眼珠子瞪得老大,眼神中充滿了驚恐與難以置信,嘴唇哆嗦著,結結巴巴地開口:“都……都殺了?屠國?”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一個國家的百姓,就這樣被朱高煦輕描淡寫地判定了死刑,這簡直是滅絕人性的行為。
對於扶桑的人口數量,金宗瑞雖沒有確切概念,但他心裏明白,扶桑人口定然比高麗王朝多不少。他估摸自家高麗王朝的人口大概在六百多萬到七百多萬之間,而扶桑,很可能都接近千萬了。倘若如朱高煦所言,扶桑人真的已被全部屠殺,金宗瑞光是想象那副場景,就覺得毛骨悚然,實在不敢相信如今扶桑的土地上會是怎樣一幅慘絕人寰的畫麵。
見金宗瑞額頭直冒冷汗,麵色如土,朱高煦嘴角微微上揚,邁著悠閑的步伐,緩緩走動兩步,來到金宗瑞身旁,伸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看似親昵地說道:“跟你開個玩笑,那麽多人怎麽可能都殺完?”
金宗瑞剛剛著實被朱高煦那番殘忍的話語嚇得不輕,整個人還沉浸在巨大的恐懼之中,一時竟沒有注意到朱高煦的手已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下意識地伸手摸摸額頭上不斷滲出來的汗珠,長舒一口氣,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二皇子可嚇壞我了,我就說二皇子並不像是那種嗜殺之人!”此刻的他,滿心以為朱高煦隻是故意嚇唬自己,緊張的神經也隨之稍稍放鬆了些。
可金宗瑞顯然放鬆得太早了。他話音剛落,就聽到朱高煦那慢悠悠的聲音仿佛惡魔的低語,在耳邊驟然炸響:“是沒有都殺完,女人全部留下了,男人則是送到澳洲去給我們挖礦賺錢,哦,對了,三五歲的孩子我們倒是沒有殺害,畢竟我們也心善,放他們一馬吧,還有一些躲在山溝溝裏的或者是逃掉的扶桑人,不過這個你不用管,他們逃不了幾年的。”
金宗瑞下意識地一轉頭,瞬間對上朱高煦那陰惻惻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來自地獄的猙獰麵容。他頓時嚇得全身一激靈,隻感覺嗓子眼仿佛被什麽東西死死堵住,想要說些什麽,喉嚨卻像是被扼住一般,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心中的恐懼如洶湧的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此刻的他,滿心都是對朱高煦殘忍行徑的恐懼與憤怒,卻又深知自己在這強大的惡魔麵前,毫無反抗之力。
“二皇子為何要如此殘暴?若是拿下我高麗王朝之後,我高麗王朝的百姓也會是同樣的下場嗎?”李裪的聲音適時響起,隻是此刻,他已沒了剛剛那般從容淡定。話語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顫抖,就連站在遠處的陳遠,都清晰地捕捉到了李裪話語裏的這抹顫音。不難聽出,李裪內心的恐懼與擔憂已如決堤之水,難以抑製。
朱高煦緩緩將目光投向李裪,臉上浮現出一抹看似和煦的笑容。然而,此刻在李裪眼中,這笑容卻沒有絲毫的溫柔,反而透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朱高煦輕輕搖了搖頭,像是在耐心解釋,又像是在為自己的行為找借口:“當然不一樣,扶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彈丸之國,竟敢膽大包天,殺害我大明的使臣,你說這等行徑,我們能忍嗎?本來一開始,我們想著隻是前去給他們點教訓,讓他們知道天高地厚便可。可誰能想到,扶桑這群人狼子野心,不僅不知悔改,竟然還妄圖染指我大明的國土。既然他們如此不自量力,那就不要怪我們下手不客氣了。”
實際上,真實的原因朱高煦又怎會輕易跟這兩人道出。反正如今扶桑已然滅國,死無對證,一切還不是任憑他信口胡謅?隨便編個理由,既能搪塞過去,又能在一定程度上威懾眼前這兩人,何樂而不為呢?
李裪和金宗瑞兩人聽了朱高煦的解釋,竟沒有絲毫懷疑。畢竟在他們的認知裏,漢人王朝的行事風格向來如此。他們聽聞過不少類似的事情,曾經就有漢人王朝為了滅掉某個小國家,故意派遣使臣前往該國,做出一些挑釁之舉,也就是所謂的“作死”行為。如此一來,待小國家有所反抗,殺害使臣後,漢人王朝便能以此為借口,師出有名地發動戰爭。正因如此,高麗王朝在麵對大明使臣時,那可是恭敬到了極點,甚至如同供奉祖宗一般小心翼翼,絲毫不敢怠慢。
十多年前,朱元璋派遣使臣前往扶桑,結果使臣被殺的事情,李裪和金宗瑞也有所耳聞。但他們著實沒想到,大明居然如此“小心眼”,這都過去十多年了,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最終竟直接出兵將扶桑滅國。
不過,這些曆史過往並非李裪此刻首要思考的問題。剛剛朱高煦那陰惻惻的眼神,仿佛一把銳利的冰刀,深深刺痛了李裪幼小的心靈,讓他至今心有餘悸。此刻,李裪微微顫抖著身體,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您還沒說如何安置我們高麗王朝的百姓呢!”他的聲音細小而顫抖,眼神中滿是對高麗百姓命運的擔憂與恐懼,在這個強勢的朱高煦麵前,他感覺自己和高麗百姓的命運就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朱高煦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魔力,說道:“放心吧,我可不是嗜殺之人。等之後順利拿下高麗,對於那些負隅頑抗的叛軍,自然是要處理得幹幹淨淨,以絕後患。但對於其餘普通百姓,我們並不會大開殺戒,肆意屠殺。扶桑的情況隻是個特殊例子,不能一概而論。不過呢,現在要是你們能夠積極配合,那些叛軍我們也可以網開一麵,不予誅殺。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將他們收攏起來,然後帶著他們跟隨我們一同開疆拓土!就像我剛剛跟你們提到的,這世界廣袤無垠,大得超乎想象,我們要在這廣闊天地間成就一番大業,就需要有足夠多的人手。”
這一係列的想法,都是朱高煦在見到李裪和金宗瑞兩人之後,臨時做出的決定。畢竟,大明的士兵數量並非無窮無盡,要想不斷擴充勢力,就必須開拓其他的兵源渠道。原本,他計劃在成功拿下高麗後,循序漸進地培養當地士兵。
然而,如今抓到了李裪,局勢便有所不同了。培養士兵是個耗時漫長的過程,而讓李裪帶領李芳遠的殘部先去為自己的擴張計劃探路,無疑是個更具效率的選擇,正所謂物盡其用嘛!
思索了片刻之後,朱高煦像是為了進一步打消兩人的顧慮,又補充了一句:“我已經答應三弟,往後高麗王朝這片區域就交給他負責。在此,我可以先替他給你們一個保障。之後,如果高麗百姓當中,有誰願意死心塌地地跟隨你們,與你們一條道走到黑,你們大可以將他們帶走。”
他頓了頓,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繼續說道:“你們可以重新尋找一個地方定居下來,不過,王位你們就別再抱有幻想了。以你們的能力,如果好好表現,最多能在新的領地當個手握重權的大將,或者成為輔佐朝政的丞相,這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安排了。”
朱高煦在這件事上倒真沒打算耍什麽小心思。他心裏明白,麵前的李裪和金宗瑞都不是省油的燈,皆是聰明人。在這種關乎生死存亡與未來命運的大事上,哪怕他此刻能憑借花言巧語騙到兩人,可一旦事情稍有變故,以這兩人的聰慧,馬上就能回過神來,察覺到其中的貓膩。到那時,恐怕會引發更棘手的問題,所以還不如坦誠些,直接攤牌。
而且,對於暗中控製李裪和金宗瑞的人選,朱高煦心中早已有了計較,那便是寧王之子朱盤燁。
說起來,朱盤燁已經跟著朱高燧在這片土地上摸爬滾打幾年了。這幾年間,他不辭辛勞,四處奔波,雖說還未建立起足以名震四方的大功,但所付出的努力和吃過的苦頭卻一點不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者,他畢竟也姓朱,算是他們朱家人。基於這些考慮,朱高煦覺得不妨給對方一個機會,讓他參與到這件事當中。當然,事先得先問問朱盤燁本人的意見,畢竟此事暗藏諸多危險,並非一帆風順。要是朱盤燁願意答應下來,憑借朱高煦的權勢和手段,送他一個國王當當,也並非什麽難事。如此一來,既能給朱盤燁一個飛黃騰達的契機,又能借助他的力量達成自己的目的,可謂一舉兩得。
隨著朱高煦將計劃闡述得越來越詳細,李裪和金宗瑞原本難看的臉色逐漸好了不少。
其實,這主要是因為他們剛剛聽聞扶桑那悲慘至極的結局,心中滿是恐懼與絕望。而如今對比之下,他們覺得朱高煦對高麗的安排,已然算是極為寬厚仁慈了。他們深知自己在朱高煦麵前毫無反抗之力,即便朱高煦此刻突然改變主意,要繼續對高麗百姓大開殺戒,他們兩人也根本沒有任何阻攔的能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發生。所以,在這種無奈的情況下,他們也不敢再有過多的奢求。
在沉默思索的過程中,兩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對朱高煦產生了一絲深深的畏懼。此人年紀輕輕,卻有著侵吞天地般的野心與魄力,能在這風雲變幻的局勢中謀篇布局,將各方勢力玩弄於股掌之間,不愧是年輕一輩中最為出類拔萃的男人,實在讓人既敬畏又忌憚。
原本,金宗瑞心中還暗藏著一些別的心思,諸如尋找機會幫助李芳遠複國,亦或是設法擺脫當前困境之類。然而,在聽了朱高煦這一番詳細的講述之後,他的心情竟出奇地平複了下來。殘酷的現實讓他意識到,李芳遠複國的希望已然極其渺茫,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在這種情況下,他算是認命了,不再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當再次與朱高煦對話時,金宗瑞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轉變,之前那種毫不掩飾的敵意已然消失不見。他一臉誠懇地說道:“二皇子,您將事情想得未免太簡單了。即便您同意我們帶走一部分百姓,可要找到一處適合居住的地方談何容易。況且,一路上還會遭遇大大小小的意外狀況,如此折騰下來,等我們真的找到新的居住地,恐怕沒剩下多少人能活著抵達了。”金宗瑞深知,遷移民眾並非易事,其中涉及到諸多複雜的因素,稍有不慎,便可能導致慘重的損失。
朱高煦聽後,輕輕擺擺手,臉上露出自信的神情,顯然這個問題他早已考慮周全。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們手中有世界地圖,上麵詳細標注了各個地方的勢力分布,哪些地方適宜人類居住,哪些地方資源豐富,一目了然。到時候,你們可以根據地圖挑選心儀的地點。之後,我們還會安排專人給你們分析最佳的遷移路線。雖說在這個過程中,人口不可避免地會有所減損,但相較於稀裏糊塗地盲目遷移,這種方式要好上許多。初期,你們的日子可能會過得艱難一些,不過一旦找到合適的居住地,生活很快就能步入正軌,逐漸好起來。”朱高煦對於自己的安排充滿信心,他相信,憑借這些準備,李裪和金宗瑞他們能夠順利完成遷移,並在新的地方立足發展。
金宗瑞不禁苦笑一聲,朱高煦說得倒是輕巧,可實際情況哪有這般簡單。就算真如朱高煦所言,順利找到了合適的居住地,後續麵臨的困難依舊數不勝數。且不說還要按照朱高煦的要求,幫助其對外征戰,光是重新構建城市這一項,就絕非易事。他們畢竟不像蒙古人,逐水草而居,帶著族群走到哪裏,便能迅速在那裏定居下來。對於他們而言,建造城市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時間,要規劃房屋布局、修建基礎設施、開墾農田等等,每一個環節都困難重重。
但他心裏也明白,朱高煦已然為他們考慮了不少方麵。若是自己還得寸進尺,不知好歹地繼續提出諸多要求,惹惱了朱高煦,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畢竟在當前這種形勢下,他們的命運完全掌握在朱高煦手中。
李裪的臉色一陣變幻,內心顯然在做著激烈的掙紮。一方麵,他深知答應朱高煦意味著將失去許多,包括對高麗王位的期望以及要麵對諸多未知的艱難險阻;另一方麵,拒絕朱高煦可能會給高麗百姓帶來更為悲慘的結局。思索良久,最後他一咬牙,一口答應下朱高煦:“我答應了,隻是到時候希望您可以讓三皇子同意願意跟著我們的百姓撤出!”
李裪有著遠超同齡人的務實與清醒。他心裏清楚,光是一個朱高燧,自己的父王李芳遠就已然疲於應對、難以招架,如今連朱高煦都親自出馬了,在這等懸殊的實力差距之下,父王的失敗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既然大勢已去,無法逆轉,那他還不如趁早為自己、為那些始終忠誠於李家的人,以及皇室成員謀一條後路。
李芳遠在這場爭鬥中恐怕是凶多吉少,存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作為王子,李裪深知自己肩負的責任重大,他必須扛起這份重擔,盡可能地庇護更多的人。而且,在聽聞朱高煦描述的外麵那廣闊無垠、精彩紛呈的世界後,他內心深處也燃起了強烈的好奇心,渴望去見識一下不同的風土人情,探索未知的天地。
至於王位,李裪倒沒有過多地強求。畢竟他原本就尚未登上國王的寶座,而當下最緊迫、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族群。隻要到時族群能夠跟隨自己,在新的地方安定下來,實際上他在族群中的地位與國王也並無太大差別,同樣可以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帶領大家開啟新的生活篇章。他明白,在這風雲變幻的局勢中,務實的抉擇遠比虛無的王位更為重要,唯有如此,才能在困境中求得一線生機,為自己和族人創造新的未來。
“爽快!”朱高煦眼中滿是讚許之色,饒有興致地看著李裪,心中不禁感歎,沒想到自己此番竟會與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卻如此果敢的小孩達成合作。他笑著說道:“那這段時間你就先跟著小墨吧。這兩年我們會在扶桑建立新的國家,到時候你可以去觀摩學習,積累些經驗,這對你的未來可是大有好處的。”朱高煦心裏打著自己的算盤,讓李裪去扶桑,既能讓他學習如何治理新領地,也便於自己對其進行監視和掌控。
對於朱高煦的安排,李裪沒有絲毫異議。此刻的他深知自己身處何種境地,反正朱高煦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倒也落得個省心。而且,他本就對即將在扶桑建立的新城充滿了好奇,能夠借此機會前往見識一番,對他來說也是一件頗為有趣的事情。
“你也一樣,跟著先練上兩年。就算現在李芳遠身死,朝鮮這邊的局勢錯綜複雜,諸多問題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得到解決,所以你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做準備!”朱高煦察覺到金宗瑞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便也對著他說了一句。其實,前幾年朱高煦就已經成功拿下扶桑,然而直至今日,扶桑那邊依舊未能完全安定下來,局勢仍處於動蕩之中。高麗這邊的情況亦是如此,局勢盤根錯節,李裪想要帶著族人順利遷移,恐怕至少得一兩年之後了。
“沒問題!”金宗瑞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僅僅過了短短的幾個時辰,他的態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曾經心心念念要去尋找李芳遠,為其效力,而現在,他已然不再多提此事,仿佛之前的想法從未存在過一般。
“陳遠,房間收拾好了嗎?”朱高煦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猛地回頭,對著陳遠大聲問道。此時的陳遠正優哉遊哉地靠著門框,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彩的戲碼,被朱高煦這突如其來的一喊,他瞬間像被電擊了一般,迅速挺直了身體,臉上的散漫神情也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用一種極為利索且恭敬的語氣回答道:“收拾好了師傅!”那模樣,就像是一名訓練有素的士兵在向長官匯報任務完成情況。
朱高煦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轉過頭,對著李裪和金宗瑞隨意地擺擺手,說道:“好嘞,話就說道這裏吧。等會兒大家一起吃個飯,之後你們就好好休息。明天跟我們前往王宮一趟,然後就動身前往扶桑東北。”說罷,他便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回到了房間當中。
而朱瞻墨卻沒有像朱高煦一樣離開,他依舊穩穩地坐在那裏,屁股都沒挪動一下。此時,他將目光投向了李裪。在剛剛朱高煦與李裪對話的過程中,他一直想插上幾句話,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現在朱高煦一走,他便按捺不住內心的想法,想要認識一下這個接下來兩年都要與自己相伴的小夥伴。
對於李裪這個比自己稍微大一些的小哥哥,朱瞻墨打從心底裏十分欽佩。畢竟,換做是他自己,在剛剛那種緊張且充滿壓力的情況下,絕對做不到像李裪那般從容淡定。李裪的談吐優雅,思維敏捷,考慮問題周全,根本不像是一個小孩子應有的表現,反倒像是一位曆經世事的成年人。
李裪原本滿心打算著,趕緊和金宗瑞回到房間裏,兩個人好好說些悄悄話。畢竟,今天所遭遇的一切,接收到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從朱高煦口中得知的關於扶桑的覆滅、對高麗的打算,以及各種令人震驚的消息,都讓他們需要靜下心來,仔細複盤梳理一番,思考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然而,當他不經意間與朱瞻墨那懵懂純真,卻又帶著幾分好奇的眼神對視上之後,李裪心中微微一動,還是很識趣地停下了腳步。他心裏明白,如今自己的處境與階下囚並無太大差別,往後在諸多方麵還需要依靠朱高煦。而朱瞻墨作為朱高煦身邊親近的人,打好和他的關係無疑是非常有必要的。
說實話,平日裏李裪並不喜歡和同齡人一起玩耍。在他看來,那些同齡人往往過於幼稚,思維和行事方式與自己相差甚遠,交流起來總是覺得有些無趣。但此刻,形勢比人強,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李裪暗自歎了口氣,心想著就當是哄小孩玩吧,隨即無奈地朝著朱瞻墨走去。
一時間,場麵變得有些微妙,隻剩下金宗瑞站在原地,顯得無所事事。他本來還琢磨著,找機會和陳遠這個與自己歲數差不多的小夥子套套近乎,打聽打聽大明那邊的詳細情況。畢竟,對於這個即將對自己國家產生重大影響的強大王朝,他充滿了好奇和擔憂。可誰知道,陳遠壓根就沒看他一眼,隻是畢恭畢敬地跟在朱高煦身後,直接進了屋。金宗瑞見狀,心中一陣失落,但也無可奈何,最後隻能默默地站在兩個小孩旁邊,聽他們交流,期望能從中獲取一些有用的信息。
朱高煦邁進屋內,下意識地先打量起這個房間。隻見房門正對麵,是一張幾乎占據了整個房間一半麵積的火炕。在高麗王朝這片土地上,冬季寒冷異常,火炕幾乎是家家戶戶必備之物,曆經歲月的沉澱,已然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文化印記。
他的目光繼續遊移,發現房間僅有門框上方開著一扇窗戶。那窗戶不大,透進來的光線極為有限,使得整個房間顯得頗為昏暗,仿佛被一層淡淡的陰霾所籠罩。靠牆的位置,擺放著一張暗紫色的櫃子,櫃子顏色暗沉,不知曆經了多少歲月的洗禮。櫃子旁邊胡亂堆積著許多雜物,看樣子應該是之前房間主人留下的東西,有些物件甚至已破舊不堪,七零八落地散在那裏。整個房間裏,除了這些,便再無其他像樣的家具,連一張供人日常使用的桌子都沒有。
即便陳遠已經花費了一番功夫收拾,可由於房間本身的雜亂程度以及長久無人居住的緣故,依舊顯得十分淩亂。房間裏唯一能勉強讓人看得下去的,恐怕就隻有炕上陳遠剛剛精心鋪好的被褥了。那嶄新的被褥,在這略顯破舊雜亂的房間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卻也為這冰冷的空間增添了一絲難得的溫馨。
然而,由於房間太久沒有人居住,一股濃鬱的腐朽味撲鼻而來,令人不禁微微皺眉。即便打開門窗,那股味道依舊頑固地縈繞在空氣中,似乎怎麽也散不幹淨
“師傅,怎麽樣,還滿意嗎?”陳遠在一旁緊緊觀察著朱高煦的表情,眼神裏滿是關切與期待。在耐心等待了片刻之後,他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
朱高煦微微點頭,神色還算平和,說道:“就這樣吧!還行!”畢竟出門在外,條件有限,他也深知不能太過挑剔,沒必要在這些事情上過於講究。
陳遠一聽,立馬咧開了嘴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格外燦爛:“好嘞,那您好好休息,我也去收拾一下我的房間。這幾天一直住在馬車上,可真是痛苦得不行!”說完,他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便輕快地出門去了。
朱高煦慢悠悠地走到炕上坐下,一時間竟有些百無聊賴,不知道該幹些什麽。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心中再次懷念起曾經在現代有手機的日子。在那個時代,手機就是他生活的中心,隨時隨地可以與他人溝通交流,獲取各種信息,娛樂方式更是多種多樣。可如今身處這個陌生的時代,沒有了手機,仿佛生活一下子變得單調乏味起來。
好在這種無聊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沒過多久,就聽到老崔頭在外麵扯著嗓子喊他們前去吃飯。朱高煦起身,叫上兒子,一行五人便跟著老崔頭朝著他家走去。
“嘿嘿,家常便飯,希望兩位公子不要嫌棄。”老崔頭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弓著腰,極為熱情地將朱高煦和金宗瑞迎進屋子當中。他那謙卑的姿態,仿佛眼前這兩人是什麽尊貴無比的大人物。
眾人的目光隨即落在桌子上,隻見上麵擺放著的菜肴,可全然不似老崔頭口中所說的“家常便飯”。整整七道菜,錯落有致地排列著。雖說這些菜品選用的食材大多都是些尋常不值錢的東西,像是田間地頭常見的蔬菜,或是農家小院裏飼養的家禽產出的蛋類。但每一道菜都被精心烹製,色香味俱全。那翠綠的青菜,被炒得恰到好處,油光鋥亮,仿佛還帶著幾分生機;那金黃的炒蛋,蓬鬆鮮嫩,香氣撲鼻,讓人看一眼就食欲大增;還有那燉煮的肉類,色澤紅亮,湯汁濃稠,光是聞著那四溢的香味,便能想象到入口時的軟爛入味。每一道菜都傾注了老崔頭的心血,一看就是用心烹飪的成果。
朱高煦微微轉頭,眼神略帶深意地瞅了崔老頭一眼。崔老頭像是早有準備,立馬咧嘴露出一個單純憨厚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是一個質樸老農最自然的反應,可眼底卻隱隱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崔老頭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他深知若是自己一味地強調為了招待他們花費了多少心思,反而會顯得太過刻意,效果適得其反。他要做的,就是讓朱高煦自己主動發現這份用心,這樣才能在對方心中留下更好的印象,達到他想要的目的。
在這偏遠的小山村,能吃上一頓如此不錯的飯食,不管崔老頭背後有著怎樣的打算,朱高煦都覺得自己理應承這份情。再說了,對他朱高煦而言,不就是銀子的事兒嘛,他有的是。隻見他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崔老頭早已擦拭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的板凳上,微微側頭,朝著陳遠努努嘴,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陳遠,賞!”
陳遠對朱高煦的指令向來執行得幹脆利落,二話不多問,伸手便利索地從懷中又掏出一塊碎銀子。隻見他手腕輕輕一抖,那碎銀子便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穩穩地落入崔老頭的手中。這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盡顯陳遠對朱高煦的忠心與辦事的幹練。
崔老頭一接到銀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像綻放的花朵一般,更加泛濫開來,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他心中暗暗得意,慶幸自己這一番算計沒白費,為了準備這桌飯菜,他可沒少費心思,挨家挨戶向鄰居家借食材、借調料,如今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崔老頭下意識地默默用手掂量著銀兩的重量,那感覺就像是在評估自己這一番辛苦的收獲。隨著手掌感受到銀子沉甸甸的分量,他的眼睛都不自覺地眯了起來,臉上滿是心滿意足的神情。心裏暗自思忖,嗯,這分量足足的,看來這次可賺了不少,就算把欠鄰居們的都還回去,剩下的銀子也夠自己過上一段好日子了。
崔老頭滿心歡喜之餘,腰肢再次彎成了一個誇張的弧度,仿佛要把自己的謙卑展現到極致。他對著金宗瑞等人,恭敬地伸手作出邀請的手勢,臉上堆滿了笑容,熱情洋溢地說道:“各位公子也請坐吧,飯菜可經不起耽擱,等會菜涼了之後,味道可就大打折扣,不好吃了。”那殷勤的模樣,就像是生怕怠慢了這些貴客,恨不得將他們都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朱高煦一邊將目光在屋子當中緩緩轉動,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四周,一邊伸手拿起筷子。突然,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心裏湧起一絲好奇,便扭頭向崔老頭問道:“你們家中沒有其餘人?就剩下你一個了?”此時的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從進入這個屋子開始,除了崔老頭,並未見到其他任何人的身影。
崔老頭的屋子坐落於靠近村口的位置。白天朱高煦等人初到此地時,最先出來迎接的便是崔老頭,緊接著便是一群亂糟糟跑出來的村民。當時場麵混亂,朱高煦的注意力全被村民們吸引,自然沒有留意其中是否有崔老頭的家人。
聽到朱高煦的詢問,崔老頭哪敢有絲毫耽擱,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緊張起來,臉上堆滿笑容,趕忙回答道:“有有有,家中還有一個老婆子,另外還有兩個乖巧的孫女呢。隻是啊,我尋思著怕她們在這兒打擾到各位貴客用餐,所以就打發她們先去鄰家坐坐啦。”崔老頭說話間,眼神中透著一絲小心翼翼,時刻觀察著朱高煦的表情,生怕自己的回答讓這位貴客不滿意。
“他們不吃飯嗎?”朱高煦微微皺眉,又多問了一句。他實在有些好奇,一家人怎麽能不同時吃飯,更何況還把家人都支走,專門來招待他們這幾個外人。
崔老頭趕忙賠著笑,繼續解釋道:“都吃過了,都吃過了。老頭子我也早就吃過啦,您幾位就安心享用美食就行。我呢,就在旁邊站著候著,您幾位要是有什麽需要,盡管喊我,我保證隨叫隨到。”此刻的崔老頭,已然完全將自己代入了店小二的角色,一心想著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幾位貴客伺候得妥妥當當,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隨著眾人陸陸續續在桌旁落座,崔老頭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了金宗瑞身上,眼神中透著一絲怪異。隻見此時其餘四人都已穩穩地坐在了凳子上,唯獨金宗瑞一人,靜靜地站在李裪的身後,身形筆直,表情略顯拘謹。
這桌子旁邊僅有的四個凳子,還是崔老頭費了好大功夫,從鄰居家借來的。起初,崔老頭心裏想著,陳遠身為護衛,在他的認知裏,護衛等同於下人,是根本沒資格和主人坐在同一桌吃飯的,所以他也就沒有再多此一舉,繼續去借板凳。
然而,此刻眼前的情景卻讓崔老漢有些摸不著頭腦,徹底懵逼了。他實在想不明白,怎麽陳遠這樣的護衛都能堂而皇之地和他們家老爺、公子坐在一桌,可金宗瑞之前還跟自己信誓旦旦地說他和李裪是父子關係,現在卻怎麽像個下人一般,老老實實地站在李裪身後,這情況實在是太反常了,讓崔老頭滿心都是疑惑,卻又不好貿然開口詢問。
朱高煦不經意間也注意到金宗瑞還站在那兒,便扭頭對著崔老漢,語氣中帶著一絲關切地問道:“板凳不夠嗎?”
還沒等崔老漢來得及張嘴回答,金宗瑞趕忙搶先說道:“不用的,您們吃就好,我等會再吃!”此刻的金宗瑞,內心十分糾結。盡管高麗如今局勢艱難,可在他心中,李裪畢竟是三王子,身份尊貴,自己多年來一直恪守臣子本分,實在不習慣與王子同桌共同進食。與此同時,他心裏又滿是疑惑,暗暗好奇陳遠不過是個護衛,究竟是憑借什麽膽子敢上桌與眾人一同用餐。
“唉!出門在外,不要那麽拘束,坐下一起吃吧!”朱高煦輕輕擺了擺手,再次開口勸道。在他所倡導的新城理念中,可沒有那麽嚴苛的尊卑之分。在他看來,吃飯的時候旁邊站個人眼巴巴地看著,反而會讓整個氛圍變得格外別扭,大家都無法自在用餐。
李裪見狀,也跟著對金宗瑞勸道:“先生,不必那麽講究!”李裪明白金宗瑞的顧慮,但此時朱高煦在場,且朱高煦的態度如此,他也希望金宗瑞能順應形勢,別讓氣氛變得尷尬。
朱高煦和李裪幾乎同時開口相勸,金宗瑞心中縱使仍有些猶豫,卻也不敢拂了兩人的興致。他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隨後將目光投向崔老漢
崔老漢瞬間心領神會,立馬滿臉堆笑地應道:“有的,我這就去給您找一個去!”盡管他心裏還是對這幾人之間複雜微妙的關係充滿了不解,但此刻他也顧不上多想,客人有需求,他自然是要立刻滿足,於是趕忙轉身,急匆匆地出了門去借板凳。
待崔老漢費力地又搬了一張板凳回來,這一行人這才終於都坐定,開始動筷吃飯。起初,雙方之間還彌漫著些許尷尬的氣氛,畢竟彼此身份不同,又剛接觸不久,大家都有些放不開。但隨著飯菜入口,再加上金宗瑞有心想要拉近雙方的關係,主動挑起話題,沒過多久,眾人便打開了話匣子。
金宗瑞率先發問,詢問朱高煦關於大明如今的民生情況。他對這個強大鄰邦的百姓生活狀態充滿好奇,想知道在大明的統治下,民眾是否安居樂業,經濟發展又是何種態勢。朱高煦也不藏著掖著,耐心且詳細地向金宗瑞介紹著大明在農業、商業等方麵的發展情況,以及朝廷為改善民生所推行的各項政策。
而朱高煦則對金宗瑞的家庭情況產生了興趣,詢問他家中都有哪些親人,生活過得如何。金宗瑞便一一作答,言語間透露出對家人的關懷與牽掛,同時也感慨著因局勢變化,自己與家人聚少離多的無奈。就這樣,你來我往間,兩人聊得十分投機,氣氛也愈發融洽。
崔老漢在一旁伺候著,見眾人聊得熱絡,也不甘示弱,不忘記適時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他微微皺起眉頭,臉上露出遺憾的神情,歎息一口氣說道:“本來呀,是想著給兩位尊貴的客人準備一些酒水的,讓大家能吃得更盡興。隻是你們也知道,咱們這村子地處偏僻,平日裏都沒啥人往來,根本就沒有賣酒的地方。要是去城裏買吧,您瞧瞧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城門肯定早就關了,根本進不去。唉,實在是有些招待不周了!”說著,他還略帶歉意地看了看朱高煦和金宗瑞。
“無妨,這已經足夠好了。”朱高煦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臉上帶著隨和的笑容。他心裏清楚,在這偏僻的小山村,能有這樣一桌豐盛的飯菜,已經實屬不易,又怎會去計較有沒有酒水呢。
一邊的李裪嘴裏正咀嚼著吃食,聽到朱高煦的話,也跟著像模像樣地評價道:“確實不錯,沒想到在這鄉間,竟能品嚐到如此美味的食物!”李裪平日裏在王宮,吃慣了山珍海味,今日這農家飯菜卻別有一番風味,讓他不禁眼前一亮。
聽到兩人如此滿意,崔老漢頓時來了精神,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興致勃勃地開始介紹起桌子上的每一道菜。他詳細講述著每道菜的食材來源,是自家田地裏種的,還是從鄰居家借來的,以及烹飪時的獨特技巧和自家代代相傳的調味秘方,仿佛在分享一件件珍貴的寶貝。眾人一邊品嚐著美食,一邊聽著崔老漢的介紹,這頓飯吃得格外溫馨愉悅。
飯吃到一半,朱高煦正吃得津津有味,不經意間抬起頭,目光落在一旁站著的崔老漢身上。隻見崔老漢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菜肴,那副模樣,仿佛要將每一道菜都吞進眼裏。朱高煦不禁打趣道:“你真的吃過了?不再吃一些了嗎?我看你站在一邊,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被朱高煦這麽直白地一說,崔老漢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尷尬地伸手摸了摸腦袋。他確實是饞得不行啊,平日裏家裏日子緊巴巴的,哪舍得吃這些好菜。今天為了招待貴客,才好不容易弄了這麽一桌豐盛的飯菜,自己光是聞著那香味,肚子裏的饞蟲就被勾得蠢蠢欲動了。
“吃過了,吃過了,公子可能看錯了,我有點事,先出去了,您幾位吃好!”崔老漢一邊說著,一邊忙不迭地吞咽了一番口水,生怕真的當著眾人的麵出醜。話音剛落,他便像腳底抹油一般,趕忙出了門。他實在擔心再在屋裏多呆一會兒,那不爭氣的口水真的會不受控製地流下來,到時候可就丟臉丟大發了。
至於上桌一起吃飯?崔老漢心裏清楚,這不過是人家客氣客氣罷了。他在這世上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對那些貴族老爺們的心思可是十分了解的。這些人往往嘴上說得好聽,可心裏頭想的又是另一套。人家不過是客套一句,自己要是真不知好歹地應承下來,坐到桌上去吃飯,雖然對方嘴上可能不會說什麽,但心裏頭絕對會記恨自己,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給自己使絆子。
崔老漢想起之前發生在鄰鎮的一件事,有一家麵店,顧客隨口說了句不喜歡吃牛肉,那老板也是實心眼,真就沒給加牛肉。結果那顧客當場就惱羞成怒,後來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竟直接把老板給弄死了。想到這,崔老漢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下意識地又摸了摸手中的銀子,感受著那沉甸甸的分量,心情瞬間好了起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腳步也變得歡快了起來。對啊,不就是幾個菜嘛,自己現在有銀子了,想吃啥直接去買就好了唄,何必在這眼巴巴地看著,還擔驚受怕的。
雖說飯桌上沒有酒水助興,但絲毫不影響這幾個年輕人的談興。他們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一旦聊起來就沒完沒了。飯菜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涼了下去,可雙方依舊沉浸在熱烈的交談氛圍裏,喋喋不休。
金宗瑞更是說到興起處,整個人都激動起來,身子前傾,差點就爬到桌子上去了。其實,他本就是個性格開朗、熱情健談的年輕人,隻是近段時間以來,高麗王朝局勢動蕩,經曆了太多的變故與波折。在那樣複雜危險的環境下,他深知“多說多錯”的道理,不得不時刻謹言慎行,所以才顯得壓抑而嚴肅。如今,隨著與朱高煦等人交流的深入,他感覺危險暫時得到了緩解,身心一下子放鬆下來,那原本碎嘴子的本性便如同脫韁的野馬,再也收不住了。他眉飛色舞地講述著各種趣事,從高麗的風土人情到宮廷軼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引得眾人時而哈哈大笑,時而嘖嘖稱奇。
就在幾人聽得津津有味,完全沉浸在金宗瑞繪聲繪色的講述中時,屋子外麵突然傳來一陣的交談聲。這聲音打破了屋內熱烈的氛圍,眾人不禁紛紛停下話語,側耳傾聽,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有人嗎?出來一個主事的!”這聲音猶如洪鍾般響亮,幾乎是扯著嗓子吼出來的,那音量之大,仿佛能穿透整個村子的每一個角落,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朱高煦幾人正聊得熱火朝天,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吼聲,紛紛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
“您幾位這是?”緊接著,外麵又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幾人一下子就聽出來,這正是崔老漢在發問。
“這位老丈,我們準備前往漢陽城,沒想到附近根本沒有歇腳的地方,天色已經晚了沒有辦法趕路,想要問問這裏有沒有多餘的房間,讓我們暫住一晚,放心,銀兩不是問題。”話音剛落,又一道陌生的聲音傳進屋子當中。這聲音清脆悅耳,如同山間清泉流淌,細細聽來,像是出自一個女子之口,而且從那嗓音的稚嫩程度判斷,年紀應該不大。
朱高煦聽聞此言,頓時感覺有趣起來。原本以為這隻是一個偏僻寧靜的小村子,沒想到竟如此熱鬧。單單今天,就先後有三路人馬經過此地,而且每撥人都提出了住宿的要求,這接二連三的狀況,著實為這個平淡的夜晚增添了幾分意想不到的色彩。
在村口,崔老漢一臉糾結地望著對麵的女子,眼神中滿是猶豫之色。隨後,他又不著痕跡地偷偷瞥了一眼站在女子身旁的壯漢。說實話,對於能有錢賺這件事,崔老漢打從心底裏是非常樂意的。畢竟,眼前這一行人穿著打扮都極為闊綽,舉手投足間盡顯富貴之氣,一看就知道是出手大方的有錢人。
然而,現實情況卻讓崔老漢犯了難。村子裏最後兩個還算能住人的房間,已經安排給了朱高煦他們幾人居住,如今就隻剩下幾個四處漏風、破敗不堪的屋子。這要是讓這些看起來養尊處優的人去住,恐怕人家根本就瞧不上。
再者,這一行人數量著實不少,粗略估計最少也有二十多人。除了馬車裏不知道坐著什麽人之外,就隻有眼前這一個女子,其餘的全是身材壯碩的漢子。這些漢子個個手持彎刀,那鋒利的刀刃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讓人不寒而栗。而且,他們身上自然而然地散發著一股攝人的氣息,仿佛久經沙場,帶著一種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威嚴與狠厲。
但也正是因為對麵人數眾多,且看起來都不好惹,崔老漢一時之間根本就不敢拒絕對方的請求。他心裏十分清楚,若是一個應對不當,激怒了這些人,恐怕整個村子都要遭殃。
就在女子問話的同時,村子裏的村民聽到外麵的動靜,紛紛從自家屋子裏走了出來。和白天的情形一樣,他們手中同樣拿著各式各樣的棍子之類的武器。村民們一個個神情緊張,警惕地看著這一行人,那眼神中既有對陌生人的防備,又有著麵對未知狀況的擔憂。畢竟,誰也不知道這突然到來的一群人會給村子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有村子裏不少青壯力在背後站著,崔老漢心裏多少有了點底氣。他猶豫了片刻,臉上滿是為難之色,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開口說道:“這個……真不好意思啊!本來呢,咱村子裏確實是有多餘的房間的,隻是今兒個不巧,已經接待了兩撥客人,房間都安排出去了,現在就隻剩下那邊的幾間破屋子了!”
說話間,崔老漢抬起手,指了指不遠處那幾間破敗不堪的屋子,動作顯得有些小心翼翼。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告訴眼前這一行人,要是他們不介意的話,就勉強在這破屋子裏湊合一晚;要是介意的話,那就隻能重新去找別的地方住了。
說完之後,崔老漢心裏七上八下的,眼睛偷偷地觀察著麵前漢子的神色。這個漢子身材魁梧,一臉凶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兒,崔老漢心裏實在擔心對方會因此不高興,從而引發什麽麻煩。
果不其然,就像崔老漢擔心的那樣,那漢子順著崔老漢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旁邊破舊的屋子之後,眼睛頓時瞪得老大,如同銅鈴一般,裏麵燃燒著憤怒的火焰。他怒視著崔老漢,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怒意,大聲質問道:“你什麽意思,是讓我等住那個破房子嗎?”那吼聲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刺耳,仿佛要將崔老漢吞噬一般,嚇得崔老漢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見漢子神色不善,麵露凶光,崔老漢嚇得臉色慘白,哪還敢點頭稱是,隻能一邊飽含歉意地陪著笑臉,一邊慌忙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兄弟你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啊!我是說我們這確實已經沒有多餘能住人的屋子了,況且,您瞧瞧,你們這麽多人,就算是把那一兩間破屋子騰出來,也根本不夠住啊!”崔老漢說話時,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下來。
漢子眼中凶光四射,如同惡狼一般盯著崔老漢,冷哼一聲道:“是嗎?不過不用麻煩你了,我已經有了更好的辦法。”那聲音冰冷刺骨,仿佛來自九幽地獄。
“那就好!”聽到漢子這話,崔老漢長鬆一口氣,心裏想著隻要這夥人不在自己村莊鬧事就好。剛剛還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臉上也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可還不等崔老漢臉上的笑容完全收斂,就隻見麵前一道殘影如閃電般閃過。伴隨著一聲“撲哧”,那是利刃刺入肉體的悶響,緊接著,崔老漢便應聲倒地。他死去的臉上依然帶著那尚未完全消失的笑意,表情凝固在那一刻,連做出任何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漢子獰笑一聲,那笑容扭曲而殘忍,就像來自地獄的惡魔。他將刀麵上的血跡在崔老漢身上胡亂地擦了擦,動作隨意而又冷血,隨後用一種冰冷到極致的語氣說道:“你們死了,不就空出多餘的房間了嗎?”說完,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掃向周圍那些驚恐萬分的村民,眼中滿是不屑與殺意。
“啊,崔叔!”這一聲慘叫劃破了夜空,如同撕裂了一層寂靜的幕布,緊接著各種嘈雜的聲音瞬間爆發。
“爺爺,你們這些壞人,還我爺爺!”一個女子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悲痛與憤怒,響徹在村莊的上空。事故發生得實在太快了,眾人在那一瞬間,仿佛時間都凝固了,第一時間全部愣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根本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幕。
等眾人終於反應過來之後,亂糟糟的尖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人群瞬間亂成了一鍋粥,有的人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扭頭便朝著屋子裏跑去,仿佛隻有躲進屋內才能找到一絲安全感;有的人則警惕地瞪著那個行凶的漢子,眼中燃燒著憤怒與恐懼交織的火焰,可腳步卻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分毫;還有的人則直接撲在崔老漢的屍體上,大聲痛哭,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嘴裏不停地呼喊著,仿佛這樣就能喚醒已經逝去的崔老漢。
然而,令人悲哀的是,這些人中,竟沒有一個人敢對麵前這個殘忍的殺人犯動手。他們手中緊握著的武器,此刻仿佛變成了毫無用處的擺設,在恐懼的籠罩下,失去了原本應有的威懾力。或許,是長久以來的壓迫,讓他們已經習慣了被人隨意屠殺的命運,以至於在麵對暴行時,竟忘記了該如何反抗,隻能在絕望與無助中發出悲慟的呼喊。
對於百姓們那此起彼伏的叫嚷聲,這一群前來的新客人,卻沒有一個人進行理會,他們冷漠地將這些聲音當作了耳邊風,直接無視了這些手無寸鐵的村民。這些人依舊自顧自地站著,臉上沒有絲毫愧疚或憐憫之色,仿佛剛剛發生的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這些村民的生死,在他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之前開口的女子柳眉微蹙,臉上略帶不高興,嬌嗔道:“閔無敵,你怎麽又亂殺人?”她的聲音清脆,卻因不滿而帶上了幾分嚴厲。
閔無敵聞言,斜著眼睛瞥了一眼女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張口罵道:“姓金的,你裝什麽心善,你手上的人命可不比我少,不就殺幾個人嗎?”那語氣充滿了輕蔑,仿佛殺人不過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這位金姓女子看上去二十多歲,模樣頗為秀麗,隻是此刻聽到閔無敵的話,她精致的眉頭緊緊皺起,顯得有些不悅:“我沒說殺人不對,隻是我們此次進城是要幹大事的,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她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謹慎,似乎在權衡著利弊。
閔無敵卻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神色張狂:“你有些想多了,現在李芳碩剛剛奪取王位,城裏亂成一團,那些人自己的事情都解決不過來,怎麽會注意這個破村子?”在他看來,這偏遠的小村子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無需擔憂。
“也行吧!”金姓女子無奈地歎口氣,。隨後,她眼神陡然一狠,如同寒霜驟降:“既然如此,那剩下的人也不用留著了,省得橫生變故。”說這話時,她的語氣冰冷刺骨,仿佛人命在她眼中不過是螻蟻,隨意便可決定生死。
閔無敵一聽,頓時咧嘴一笑,在黑夜當中,他那口牙齒白得格外發亮,透著一股讓人膽寒的邪氣,“好嘞!”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迫不及待的興奮,仿佛即將展開一場有趣的遊戲。
隨後,他轉身朝著身後黑暗當中恭恭敬敬地拱拱手,語氣中滿是諂媚:“二位公子,請稍等片刻, 我馬上給你們清場!”那姿態,就像一條忠實的惡犬,急於在主人麵前表現自己。
“利索點,我姐姐長時間趕路,已經有些疲憊了,還有,搜查仔細一些,不要留一個活口。”隨著話音落下,黑暗當中緩緩走出一個陰柔的男子。他同樣穿著家丁的服裝,但那舉手投足間的氣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身打扮不過是為了隱藏身份罷了。他的聲音尖銳而冰冷,如同毒蛇吐信,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狠辣。
“明白!”閔無敵趕忙恭敬地回應了一聲,隨後猛地朝著其餘的家仆用力揮揮手,惡狠狠地吼道:“給我殺!”
瞅了一眼趴在崔老漢屍體上的兩個女子之後,閔無敵嘴角勾起一抹淫笑,那笑容猥瑣至極:“這兩個女子先不要殺,給我留著!”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貪婪與欲望,仿佛眼前的女子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任他宰割的獵物。
陰柔男子,也就是閔無咎,聽到這話,上前兩步,趁著月色仔細看了眼哭泣的兩個女子。隻見他眉頭緊皺,眼中滿是嫌棄之色,狠狠地瞪了眼閔無敵,尖著嗓子說道:“這樣的醜八怪你也吃,你也是真的餓了!”在他眼中,這兩個女子似乎連讓他多看一眼的價值都沒有。
閔無敵卻一點都不在意閔無咎的嘲諷,依舊嬉皮笑臉地說道:“嘿嘿,這不是條件不允許嗎?好長時間沒有碰女人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個,隻能遷就了!”說完,他那色眯眯的目光又不懷好意地看向金姓女子,一邊搓搓雙手,一邊調笑道:“這不是金妹子不答應嗎?不然我也不用這麽憋得慌!”他的言語低俗不堪,在這血腥恐怖的氛圍中,更顯其卑劣的本性。
金姓女子聽聞閔無敵那輕薄又冒犯的言語,眼神瞬間變得凶惡如狼,寒光一閃,手中長刀已然迅速抽出,穩穩地架在了閔無敵的脖子上。她的動作幹淨利落,沒有絲毫猶豫,刀刃緊貼著閔無敵的肌膚,泛著冰冷的殺意,“真以為我不敢殺你是不是,你若是再多一句嘴,我直接削掉你的腦袋!”她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雖然不大,卻透著一股讓人膽寒的決絕。
閔無敵見狀,卻隻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他心裏清楚,眼前這個女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兒,真把她惹急了,說不準還真敢動手殺了自己。好漢不吃眼前虧,還是不要將對方逼急的好,於是便乖乖閉上了嘴,沒有再多說什麽。
閔無咎在一旁看著這劍拔弩張的一幕,不禁心累地揉了揉眉心。他深知這兩人的脾氣,一個衝動魯莽,一個火爆剛烈,稍有不慎就會鬧得不可開交。無奈之下,他隻能親自上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閔無敵脖子上的長刀輕輕推開,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對著金姓女子好言安慰道:“無敵這個人就是喜歡開玩笑,沒個正經,您大人有大量,給我個麵子,放下刀!”他的語氣極為溫和,試圖緩和這緊張的氣氛。
“哼!”金姓女子冷哼一聲,眼中的凶光並未完全消散,但還是緩緩將刀收起,然後邁著步子慢慢退到馬車旁邊,站定後,她的目光依舊冷冷地盯著閔無敵,仿佛在警告他別再輕舉妄動。
好不容易安撫好了金姓女子,閔無咎轉過身,一臉無奈地看向閔無敵,忍不住埋怨道:“你也是,明明知道她不好惹,就別去招惹她,每次都得我給你收拾爛攤子,擦屁股!”
說實話,閔無咎此刻心裏著實有些不高興了。閔無敵雖說武藝高強,可再厲害也不過是自家一個家仆罷了。若是換做其餘普通家仆,膽敢如此放肆,閔無咎早就毫不留情地將其弄死了,哪能容得對方這般蹬鼻子上臉。但閔無敵實在是與眾不同,他實力高強,在如今這個亂世,像他這樣的高手實在是太過珍貴了,是一股不可多得的助力。閔無咎心裏清楚,若是因為一些瑣事與閔無敵徹底弄僵關係,對自己而言絕非好事,所以即便心中有氣,也隻能強忍著。
多年來主仆相處,盡管閔無敵行事有時魯莽衝動,但對於閔無咎這個主子,他還是存著幾分尊敬的。見閔無咎如此說,便老老實實地點點頭,應道:“我知道了!”
“別殺我,求求你了!”那些村民聽到閔無敵惡狠狠地說要殺了他們,頓時嚇得臉色慘白,魂飛魄散,一個個慌不擇路地連連後退,哭爹喊娘之聲此起彼伏,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淒慘。他們眼中充滿了恐懼,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仿佛下一秒死亡就會降臨。
而閔家家仆們見狀,卻一個個露出猙獰的笑容,那笑容仿佛來自地獄的惡鬼,透著無盡的殘忍與嗜血。他們手中的長刀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的寒光,仿佛迫不及待地要飲下村民們的鮮血。
就在閔家家仆手中的長刀高高舉起,眼看就要無情落下,血腥慘案即將發生之時,旁邊的屋子當中突然走出五個人。走在最前方的小孩子忍不住大喊一聲:“都給我住……嗯,大舅,您怎麽在這裏?”這小孩子正是李裪,他剛喊出一半,可當目光觸及對麵的閔無咎之後,眼睛頓時瞪得如同銅鈴一般大,滿臉的震驚之色,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被李裪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喊得,閔家家仆們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高高舉起的長刀,紛紛轉頭朝這邊看來。當他們看清站在麵前的竟然是三皇子李裪時,臉上瞬間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後方的閔無咎,仿佛在等待他的指示。
閔無咎看到李裪的那一刻,也是微微一愣,原本冷峻的臉上,緊接著湧起了極大的驚喜,他趕忙上前幾步,恭敬又急切地問道:“三王子,你怎麽也在這裏?”
還不等雙方再多說上幾句話,聽到兩人這邊的動靜後,馬車那邊也有了反應。隻見車簾被輕輕掀開,一個腦袋從裏麵緩緩伸了出來。
而當李裪看清馬車當中的人之後,忍不住又是一聲驚呼:“母後?”。
一旁的朱高煦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心中一陣無語。他著實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然如此荒誕離奇,讓人摸不著頭腦。
朱高煦無奈地搖搖頭,旁若無人地朝著崔老漢的屍體走去。他緩緩蹲下身子,低頭仔細看了兩眼,隻見崔老漢雙眼圓睜,死狀淒慘,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剛剛閔無敵動手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快到讓人猝不及防。誰能想到,對方居然一言不合就突然暴起殺人。等朱高煦在屋子裏聽到崔老漢那聲慘叫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挽回,悲劇已然發生。
馬車當中的女子,也就是閔郡,聽聞李裪的聲音,心急如焚,幾乎是飛奔著從車上而下。她一個箭步衝到李裪麵前,一把將他緊緊抱住,聲音中滿是激動與喜悅,還有那壓抑已久的擔憂:“可想死娘了,娘還以為你已經死了。你的兩個哥哥呢,他們在哪裏?”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關切,雙手用力地摟著李裪,仿佛生怕一鬆手,兒子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一向沉穩的李裪,在見到娘親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確認她還活著之後,情緒再也無法抑製,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然而,當聽到閔郡的問話時,他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下來,語氣中滿是失落與無奈:“不知道,當時變故發生得實在太快了,王城連一個時辰都沒能堅持住就被攻破了。王宮裏麵頓時大亂,我隻能跟著宮中的太監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一路躲藏,根本沒有見到兩個哥哥。”
閔郡含著淚,輕輕地點點頭,試圖安慰李裪,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你沒事就好,你的兩個哥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是跟著你父王一起逃出去了。”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希望能給兒子一些信心和希望。
李裪跟著一同說道:“應該是!那娘呢,娘你是怎麽逃出來的?還有,既然好不容易逃出來了,為什麽還要回漢陽城?”。
一旁的朱高煦聽到“閔郡”這個名字,腦海中靈光一閃,終於想起她究竟是誰。那不正是高麗王朝赫赫有名的元敬王後嘛!
朱高煦目光投向麵前這位故意身著一身普通民婦裝的女子。盡管那衣服破舊不堪,打著不少補丁,可卻絲毫遮擋不住她那絕色的容顏。她的麵容精致如畫,眉眼間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即便身處如此狼狽的境地,依舊難掩其風華。
不過此時此刻,朱高煦可沒有心思過多在意對方的顏值。畢竟,他這一生所遇的漂亮女子數不勝數,各種類型的美人他都見識過,元敬王後這般容貌,還不足以給他帶來那種驚豔到震撼的感覺。朱高煦更多的,是想起了元敬王後那些令人讚歎的事跡。
說來,這元敬王後的確是個奇女子。在高麗王朝的曆史風雲中,她絕對是濃墨重彩的一筆。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李芳遠最終能夠奪得皇位,元敬王後功不可沒。在那兩次影響深遠的王子之亂當中,都能看到她活躍的身影。她憑借著自己的智慧、謀略以及果敢的決斷力,在權力的漩渦中周旋,為李芳遠出謀劃策,助力他一步步走向權力的巔峰。朱高煦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感慨,對這位奇女子的手段和魄力,著實有著幾分讚歎。
“娘是被金巧拚死護著,好不容易才出了宮。之後在外東躲西藏了好一段時間,後來遇到了已經逃出來的外祖父他們。前幾日聽聞消息,說是李芳碩的主力已經全部前往東北圍剿你的父親,如今城中守備空虛。我們思來想去,覺得這或許是個難得的機會,就想著看能不能回來聯係一下你父王的舊臣,大家齊心協力,把王位重新奪回來。”閔郡緩緩說道,言語間滿是對過往經曆的感慨以及對未來計劃的籌謀。
閔郡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輕輕擦幹臉上的淚水。刹那間,她仿佛褪去了剛剛與兒子重逢時的柔弱,再次恢複了女強人的模樣。隻見她眼神冷厲如刃,那目光如同實質般,滿含恨意地望向王城的方向,仿佛要將那座承載著諸多恩怨的城池看穿。
在她心中,一直堅信此刻王宮中還有許多大臣,他們隻是迫於當下的嚴峻形勢而暫時歸降李芳碩。而自己曾經對這些人有過不少恩情,隻要能夠順利進城與他們取得聯係,憑借著往日的情分,定然會有許多人響應自己,願意與她一同為奪回王位而努力。
就在這時,閔無咎滿臉笑意地快步來到李裪的身邊,難掩心中的高興,語氣中透著興奮說道:“不止我,還有你二舅也來了。本來啊,就我們幾個外戚想要聯係舊臣,著實有些困難,阻力重重。可現在不一樣了,遇到你,這可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你想想,隻要大家看到你的存在,肯定會有不少人願意幫助我們,畢竟你才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啊!”
順著閔無咎的方向,李裪也看到了站在他旁邊的另一個人,正是自己的二舅閔無疾。
說實話,對於母親娘家的這幾個舅舅,李裪從心底裏並不喜歡。雖說在傳統觀念裏“娘親舅大”,而且這幾個舅舅在他往後爭奪王位的道路上,無疑會是最大的助力。然而,這幾個舅舅平日裏的所作所為實在是令人不齒,他們無惡不作,行徑惡劣,說他們是高麗王朝的毒瘤也絲毫不為過。他們的行事風格和價值觀,與李裪的三觀簡直格格不入,完全合不到一塊去。
但即便心中有著這樣的想法,該有的禮貌李裪還是不會少的。他微微欠身,朝著閔無疾輕輕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疏離卻不失禮節地說道:“二舅!”
閔無疾似乎並未察覺到李裪的疏離,反而滿意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緊接著,他興奮地轉頭對閔郡說道:“姐,這可真是天賜良機啊!既然找到了外甥,那我們不如直接將外甥推上皇位。你想想,那李芳遠之前還想著廢後呢,如此薄情寡義之人,我們幹嘛還要幫他?外甥才是最合適的人選,有我們這麽多人支持,這皇位非外甥莫屬啊!”
閔郡聽聞閔無疾這般大逆不道的言論,頓時柳眉倒豎,怒喝一聲:“住口,禍從口出!”
閔無疾卻對此無所謂地嗤笑一聲,滿不在乎地說道:“怕什麽,現場都是我們的人,誰敢說出去。”他一邊說著,一邊環顧四周,眼神中透著一股狂妄與不屑,仿佛在他眼中,這世上就沒有什麽值得畏懼的事情。
旁邊的閔無咎聽了閔無疾的話,也是眼前一亮,仿佛被點醒了一般,連忙應和道:“對啊,現在就算我們成功扶外甥上位,李芳遠一時間也回不來,這王位總不能空著吧。隻要我們能將外甥推上王位,等到李芳遠回來之後,我們在王城的經營已然穩固。到那時,李芳遠想要奪回王位,也得看我們答不答應。”
閔無疾再次冷哼一聲,臉上滿是憤懣之色,說道:“之前李芳遠還想對我們閔家動手,也不想想他是怎麽坐上王位的?簡直就是卸磨殺驢,十足一個白眼狼。我們辛辛苦苦幫他奪取王位,他卻恩將仇報,若他真的得逞,日後再針對我們閔家怎麽辦?想來想去,還是我外甥坐王位我心裏踏實!”
其實,之前閔無疾答應幫姐姐,是因為李芳遠當皇帝這件事對他們閔家來說既有利又有弊,他們在權衡利弊之後,選擇了支持李芳遠。然而,李芳碩當上皇帝,對於他們閔家而言,隻有弊端沒有好處,所以根本不用思考就知道該選誰。
可現在遇到李裪就完全不一樣了。李裪年紀還小,心智尚未完全成熟,若是當上皇帝,在很多事情上還不是得聽閔郡的?閔郡是自己親姐姐,自家人當然不會害他們。閔無疾心中暗自打著如意算盤,若不是官員們隻認李家人繼承皇位,恐怕他都想自己去當皇帝,享受那至高無上的權力了。他的眼神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仿佛已經將那皇位視為囊中之物。
聽到兩個舅舅言辭間對自己父親如此不敬,李裪心中的厭惡如洶湧的潮水般翻湧,再也無法按捺。他臉色陰沉,毫不猶豫地直接打斷對方,轉而對著元敬王後,語氣平淡卻透著決然地說道:“娘,我不要王位,而且我也不想繼續複國了,我們的高麗王朝奪不回來了,您也放棄吧!”
“啪!”一聲脆響,猶如一記重錘,打破了這短暫的寂靜。閔郡怒目圓睜,一巴掌狠狠打在李裪的臉上。她雙眼冒火,仿佛要將李裪吞噬一般,憤怒地質問道:“你說什麽?”這一巴掌,既飽含著她對兒子這般言論的震驚,又夾雜著恨鐵不成鋼的痛心。
本來,閔郡還沉浸在思考兩個弟弟所說之話的可行性當中。在這風雲變幻的局勢下,她的內心正在權衡利弊,謀劃著如何才能為家族奪回失去的榮耀。可萬萬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兒子竟然說出如此喪氣的話。在她看來,這豈是一個肩負著複國使命的王子該說的話?這簡直是對家族的背叛,對先輩的褻瀆。
李裪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道鮮明的巴掌印,紅得刺眼。然而,李裪仿佛沒有感覺到疼痛一般,對臉上的印記絲毫沒有理會。他迎著老娘那充滿威壓的目光,眼神堅定得如同磐石,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再次說道:“我說,我們沒希望了,不用做無用功!”
閔郡此刻已然怒不可遏,她雙眼通紅,像是燃燒著兩團憤怒的火焰,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李裪的臉上。這一巴掌帶著她滿心的失望與憤怒,聲音顫抖地吼道:“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聽到你說這種話!你知道我為了奪回你們李家的江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又是為了誰嗎?我還在拚了命地堅持,閔家上下所有人也都沒有放棄,你倒好,竟然打起了退堂鼓,你太讓我失望了!”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每一個字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閔無疾在一旁也滿臉不滿地看向李裪,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道:“就是,你這孩子說什麽胡話呢!你知道有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要這個複國稱帝的機會都沒有嗎?你倒好,居然還不珍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一邊說著,一邊搖頭,眼神中滿是對李裪的不屑與埋怨。
閔無咎見狀,趕忙上前安慰起了閔郡。他輕輕拍著閔郡的肩膀,語氣溫柔地說道:“姐,你也別生氣了。三王子才幾歲啊,他年紀還小,又從來沒有當過皇帝,自然是不知道這皇位所帶來的榮耀與權勢是多麽美妙。等他日後坐上那個位置,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曆的增加,他就會明白我們都是為他好,都是在為他的未來謀劃。”
被弟弟這樣一番勸慰,閔郡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其實她心裏也清楚,自己剛才之所以如此失控,一來是對兒子的期望過高,聽到他說出這般喪氣話,實在難以接受;二來也是這些天來,為了複國大計四處奔波,風餐露宿,身心俱疲,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所以才會一點就炸,情緒難以自控。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
可李裪依舊毫不退縮,緊緊板著一張臉,眼神中透著倔強,毅然決然地揚起腦袋。這一次,他言辭犀利,將兩個舅舅都毫不留情地罵了進去:“不說我們根本沒機會奪回王位,就算僥幸奪回王位,又能持續多長時間呢?你們莫不是想將我當成閔家扶植起來的傀儡?若是如此,那這個天下到底是我李家的天下,還是閔家的天下?就以幾位舅舅平日裏的所作所為,若是大權在握,用不了多久,天下就會陷入民不聊生的境地。更嚴重的是,隻要時機一到,閔家恐怕就會毫不猶豫地將我取而代之……”李裪一口氣說完,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滿是對這種未來可能性的憤怒與擔憂。
“你說什麽呢?”閔無咎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仿佛被人當眾扒光了衣服一般難堪。他再也聽不下去,直接打斷李裪的話。李裪的一番話,就像一把利刃,直直地戳中了他內心深處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讓他既羞愧又惱怒,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反駁,隻能用這般大聲的嗬斥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我看你和你爹一樣就是個白眼狼,不,比你爹更白眼狼!還沒有成功呢,就開始防備我們了!”閔無疾也被徹底激怒,惱羞成怒地對著李裪破口大罵起來。他的臉漲得像豬肝一樣紅,眼中閃爍著凶狠的光芒,平日裏那副偽善的麵具此刻被徹底撕下,露出了猙獰的真麵目。
閔郡則是一臉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她怎麽也沒想到,一向在自己庇護下的兒子,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其實,她自己也曾隱隱考慮過這個問題,隻是當時一心想著先將王位奪回來再說,覺得就算到時候真的出了問題,憑借自己的手段和在閔家的地位,對自己的影響都不會太大。可她從未想過,這件事放在李裪身上就完全不一樣了。對方雖然是自己的親兒子,可畢竟姓李,流淌著李家的血脈,他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有著自己的思考方向和判斷標準,並不會盲目地聽從自己和閔家的安排。
沉默的氛圍在眾人之間蔓延,仿佛時間都靜止了一般。片刻之後,閔郡深吸一口氣,還是緩緩開口說道:“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未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而且,我也相信你舅舅們的人品,他們不會做出那種事。老三,你如今勢單力薄,在這複雜多變的局勢下,沒有你舅舅的幫助,你根本寸步難行,更別說有什麽光明的未來了!”閔郡表麵上是在安慰李裪,試圖緩和這緊張的氣氛,可語氣中卻不自覺地透露出對李裪的些許不滿。在她心裏,一直覺得兒子挺聰明的,怎麽今天就如此愚蠢,非要在這個時候和兩個舅舅撕破臉皮,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就在閔郡話音剛落之時,朱高煦那略帶調侃的聲音在眾人背後冷不丁地響起:“喂,你們是不是耳朵有問題,剛剛李裪好像說過,你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有能力奪回王位,計劃根本不可能成功?”眾人聞聲,紛紛轉過頭來,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朱高煦。
隻見朱高煦嘴角微微上揚,挑起一抹自信的弧度,眼神中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從容不迫地說道:“因為,我在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