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東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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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你有什麽辦法能把李芳遠抓捕回來嗎?”站在慶源鎮的山頭上,朱高燧目光遠遠地投向下方的山林,轉頭向朱高煦詢問道。此時的他,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急切與憂慮,顯然對抓捕李芳遠這件事頗為上心。
    朱高煦並未立刻回答,而是微微眯起雙眼,伸長脖子,仔細地打量著下方的地勢。隻見那山林之中,怪石嶙峋,形態各異的石頭星羅棋布,大大小小的山頭連綿起伏,多得簡直不計其數。不僅如此,山林裏還生長著許多茂密的雜草和鬱鬱蔥蔥的樹林,層層疊疊的枝葉交織在一起,像一塊巨大的綠色幕布,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了大部分視線。
    朱高煦定睛觀察了一陣之後,心中也不禁暗暗感到有點棘手。他依稀還能看到山林中有不少影影綽綽的身影在晃動,可即便能捕捉到這些模糊的人影,站在如此遠的距離,想要對他們發動有效的攻擊,實在是困難重重。而若是貿然派人下山追擊,那些女真部落的人必定會瞬間如驚弓之鳥般,一頭紮入草叢之中,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情形,簡直比在河裏滑溜溜的泥鰍還難抓,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著實是個不小的挑戰。
    “這群高麗人狡猾得像狐狸似的,這片山林本就是他們的地盤,他們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而且,他們還挖了不少相互連通的地道,就像一張錯綜複雜的地下迷宮。咱們的人進去搜查,稍不注意,都不知道敵人會從哪個角落裏突然鑽出來,那可真是防不勝防啊!”朱高燧一邊說,一邊握緊了拳頭,臉上滿是懊惱的神色,仿佛那些損失的人手讓他心痛不已。“就因為這,我們已經折損了不少兄弟,其中還有好些都是咱們新城的精銳,這可太讓人痛心了!”
    見朱高煦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專注地觀察著山下,朱高燧便自顧自地繼續抱怨起來。
    朱高煦聽到這話,這才回過神來,原本微微蹙起的眉頭不由地皺得更緊了。他深知朱高燧所言非虛,這件事確實棘手,於是沉吟片刻後,緩緩說道:“是有點難辦!”那語氣中,帶著幾分凝重與思索,顯然也在絞盡腦汁地想著應對之策。
    此刻,朱高煦滿心無奈,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新城正在全力研究的熱氣球。他心中暗自思忖,要是此刻能有熱氣球該多好啊!隻要乘坐著熱氣球緩緩升上天空,便能居高臨下,將下方敵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到那時,隻需往下投擲炸彈,便能如神兵天降一般,給敵人來個措手不及,讓他們在劫難逃。
    然而,現實卻如同一盆冷水,無情地澆滅了他心中的幻想。可惜啊,係統並未給予他們如此強大的助力,沒有獎勵這些先進的裝備。而新城的人雖說已經開始接觸物理這方麵的知識,但畢竟剛剛起步,猶如蹣跚學步的孩童,距離製造出熱氣球這種複雜的器械,還有著漫長的路要走,目前根本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朱高燧前來的時候,倒是考慮周全,順便讓戰船帶來了不少威力巨大的大炮。這本是個不錯的主意,可現實情況卻異常殘酷。這裏地勢高低起伏,猶如波濤洶湧的海麵,極不平整,而且敵人還在地下挖出了錯綜複雜的地道用於躲藏。在這樣的環境下,大炮的優勢根本無法發揮出來,難以對敵人造成有效的打擊,起不了多大的實際作用。況且,山地之中道路崎嶇難行,那些大炮又極為笨重,光是運送它們就是一個極大的難題。若是強行運送,說不定還沒等到發揮戰功,就會被狡猾的敵人瞅準機會,將這些大炮繳獲,反而成為敵人對付自己的利器,實在是得不償失。
    “咱們現在要是進山林,那真跟兩眼一抹黑沒啥區別,連敵人的山寨究竟藏在哪個犄角旮旯都不清楚。之前啊,我們派了好些個高手悄悄潛入進去,想著好歹能探聽點消息出來。可結果呢,毫無例外,一個傳回消息的都沒有,估摸著都已經慘遭毒手,死在裏頭了。打那以後,我們哪還敢再派人進去白白送命啊!”朱高燧滿臉無奈與沮喪,唉聲歎氣地緩緩蹲在地上,一邊說,一邊還伸手薅了把地上的草,在手裏無意識地揉搓著。
    其實,就目前局勢而言,高麗王朝已基本被攻打下來,再加上慶源鎮這地方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照理說,朱高燧隻要隨意派遣一些人手,像往常一樣守住關鍵關口,便大可不必再過多理會。可問題是,李芳遠還逍遙法外,這就像一根刺紮在朱高燧心裏,讓他老是覺得心裏不踏實,仿佛隨時會有什麽變故發生。
    “黃喜,你有什麽辦法嗎?”朱高煦沒去搭理朱高燧的低聲嘀咕,而是將目光迅速轉向另外一邊的黃喜。畢竟黃喜在這鎮守的時間最為長久,對慶源鎮的裏裏外外、角角落落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說不準他真能想出什麽破局的辦法來。
    黃喜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無奈地搖了搖頭,緩緩說道:“要是我真有辦法能對付這些人,咱們又怎麽會一直被困在這裏,被動防守這麽長的時間呢。”那語氣中滿是無力感,仿佛多年來的無奈與挫敗都凝聚在這一句話裏。
    “有點道理!”朱高煦聽了黃喜的話,心中不禁一陣失落,頓時對他不再抱有太大希望。他緩緩收回目光,視線再次落在下方那片讓他頭疼不已的山林當中,雙眉緊鎖,腦海中如同飛速運轉的齒輪,一刻不停地思考著對策。
    然而,隨著思考的深入,朱高煦的眉頭卻越皺越高。他心裏明白,像這種複雜的山地戰,情況實在棘手。除去依靠軍隊平日裏嚴格的訓練、精良的裝備以及嚴明的軍紀之外,似乎並沒有其他更為有效的辦法。歸根結底,隻能憑借士兵自身的強悍,去盡量彌補地形帶來的巨大劣勢。
    高麗部落的情況頗為複雜,其軍隊分散在各個角落,每個村莊之間相距甚遠,相互傳遞消息、彼此聯係都要耗費大量時間。平日裏,這些村莊各自為政,隻有在麵臨外界強大且不可抗的力量時,才會臨時拚湊組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相對集中的力量。理論上來說,若是采用懷柔分化的策略,逐個擊破,分化其中幾個村莊,倒也不失為一種辦法。然而,當前最大的難題在於,他們連山林深處都難以進入,根本沒有機會去接觸那些村莊的小頭領,也就無法實施這一策略。
    至於經濟封鎖,這一招在此處更是行不通。如今正值夏季,山林仿佛進入了生機勃勃的全盛時期,各類植物生長繁茂,各種動物也活躍起來,山林之中食物資源極為豐富。對於躲藏在山林裏的人而言,根本不用擔心食物短缺的問題,想要靠饑餓迫使他們投降,簡直是天方夜譚。
    並且,朱高煦內心所想,是在短時間內就成功攻打進去。他還有諸多事務亟待處理,實在沒有那麽多時間耗在這裏。
    說實話,此刻的朱高煦也著實有些頭疼了。他對自己的身手與潛入能力倒是頗有自信,以他的本事,想要悄無聲息地潛入山林,並非難事。然而,就算他一個人成功潛入進去,又能如何呢?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人總有力竭之時,他又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仙。一旦潛入其中,若手下的人無法跟進支援,而自己又不幸被敵人發現,那可就危險了,說不定還得把自己交代在裏麵,落得個有去無回的下場。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黃喜微微頓了頓,接著說道,“那就是從四麵八方進行圍堵,逐步縮小包圍圈。如此一來,最後這些人便插翅難逃。正好咱們這裏不是有寧王之子嗎?可以讓他給寧王傳信,讓寧王帶兵繞到高麗部落的後方,形成合圍之勢。隻是這個辦法有個缺點,那便是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按照以往的情況,黃喜是絕不敢提出這個辦法的。畢竟高麗的國力擺在那兒,以高麗原本的實力,根本不具備包圍女真部落的能力。但朱高煦不同啊,朱高煦之前可是放出話來,說自己有的是錢,而且手中掌握的兵力也頗為可觀。再加上這段時間的觀察,黃喜看出朱高煦是鐵了心,想要將女真部落斬草除根,徹底解決這個心頭大患。基於這些考量,黃喜這才猶猶豫豫地說出了這個看似最笨,卻可能行得通的辦法。
    朱高煦聽聞黃喜所言,不禁瞥了眼他,刹那間,眼睛倒是猛地一亮。這個辦法從理論上來說,確實可行,隻要能成功實施,女真部落必將陷入絕境。然而,仔細一琢磨,問題也隨之而來,這個辦法所需要的兵力可不是個小數目,沒有三五萬人馬,根本無法實現全方位的包圍。即便現在聯係上寧王,以寧王手中現有的兵力,也遠遠達不到要求。
    朱高煦不得不暗自承認,女真人的體質確實比大明人強了不止一籌。他們長期生活在山林之中,早已習慣了那裏麵天寒地凍的惡劣環境。在這樣殘酷的生存條件下,體質差的人早就被凍死,慘遭淘汰,能夠存活下來的,即便沒有專門修習武功,身體素質也堪稱一等一的強悍,個個都是高手。
    倘若真要形成包圍之勢,憑借自己和寧王現有的力量遠遠不夠,必須得請求朱棣伸出援手才行。可當下的局勢又極為複雜,朱棣手頭的事情堆積如山,忙得焦頭爛額。北方邊境局勢緊張,他還需要時刻提防朱允炆趁虛而入,從背後發難。在這種情況下,向朱棣求援,無疑會給朱棣增添更大的壓力。
    沉思片刻之後,朱高煦緩緩搖了搖頭。他深知,這個看似可行的辦法,在現實麵前,卻有著諸多難以逾越的障礙,實施起來困難重重,怕是難以成行。
    “不行,錢倒是不成問題,以我如今的財力,支撐這樣的行動不在話下。”朱高煦眉頭微蹙,神情凝重地說道,“隻是兵力方麵,依舊是最大的阻礙。畢竟我們現在是在為三弟開拓地盤,燕軍肩負著更為重要的職責,從大局考慮,他們是不會輕易出手相助的。”他深知,軍事行動的調配絕非易事,牽扯到各方利益與戰略布局,燕軍不可能隨意為了這一處的戰事而分散兵力。
    “唉,那就沒有辦法了。”經朱高煦這麽一提醒,黃喜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沉沉地歎了口氣。他心裏明白,朱高煦所言句句在理。慶源鎮的冬天,向來寒冷刺骨,可每當這個時候,他們高麗的慶源兵隻能瑟縮在屋子當中,依靠著簡陋的取暖設施抵禦嚴寒。然而,再看看人家女真人,卻正迎著狂風暴雪,在山林中艱難地為了活下去而四處奔波。長達十多年的艱苦錘煉,讓女真人練就了一身過硬的本領,相比之下,高麗兵與之對戰,簡直不堪一擊,說女真人一個能打高麗兵十個都毫不誇張。如此懸殊的實力差距,人數太少的話,根本不可能圍住這些為了生存不惜拚命的亡命之徒。想要成功圍剿女真部落,談何容易啊!
    其實,朱高煦心裏還有一個最為棘手的問題沒有說出口。那就是一旦動用大量軍隊展開行動,以女真部落對這片山林的熟悉程度以及他們敏銳的察覺能力,肯定能夠提前發現異常。人家女真人可不像大明朝廷那樣,被固定在一個地方,隻能被動地進行防守。他們身為漁獵民族,居無定所,行動靈活,一旦察覺到情況不對,說跑就能瞬間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而且,隻要過上兩年,風頭一過,他們便能再次回來,繼續在這片土地上興風作浪,到時候一切又將回到原點,之前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哎~“幾人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同時沉沉地歎出一口長氣,這歎息聲中,滿是無奈與愁緒。麵對如此複雜棘手的局麵,他們實在是有些無計可施。
    “要不先不管他了?”朱高燧眉頭緊鎖,糾結了好一會兒之後,最終還是一臉無奈地緩緩說道,“先集中精力將高麗王朝內部穩定下來,之後再慢慢想辦法處理女真部落。畢竟當務之急,是要鞏固咱們在這裏的統治,穩定局勢,否則一切都是空談。”他心裏清楚,在當前這種毫無頭緒的情況下,暫時擱置對女真部落的圍剿,或許是一個無奈卻又較為現實的選擇。
    朱高煦默默伸手探入懷中,掏出一盒煙,動作嫻熟地給周圍的人依次散了一圈,輕聲說道:“抽一根?”他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與無奈,此刻遞煙的舉動,仿佛是想借這小小的香煙舒緩一下眾人緊繃的神經。
    朱高燧沒有拒絕,在這心煩意亂的當口,他正想找個法子放鬆放鬆。隻見他伸手接過煙,朱高煦順勢為他點燃。朱高燧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口煙霧,臉上露出了短暫的放鬆神情,仿佛那繚繞的煙霧能將心中的煩悶一同帶出體外。
    與他們一同的還有黃喜和金宗瑞兩人,這二人此前從未見過煙,更不知煙為何物。但當他們看到朱高燧愜意地吐出煙霧後,不禁心生好奇。在朱高煦的示意下,兩人猶豫著接過煙,學著朱高燧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將煙湊到嘴邊,輕輕吸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瞬間刺激著他們的喉嚨,讓他們忍不住咳嗽起來。
    朱高煦抽著煙,整個人就像一位飽經滄桑的莊稼老漢,毫無形象地坐在山頭一塊破舊的石頭上,沉默不語。繚繞的煙霧在他麵前緩緩升騰,模糊了他那略帶沉思的麵容。
    與朱高燧心中滿是不甘心,不願眼睜睜看著李芳遠就此逃脫不同,朱高煦更多的是從心底厭惡女真部落那如同跳梁小醜般,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肆意活動的模樣。這讓他覺得自己的權威與掌控力受到了挑戰,仿佛有一根刺始終紮在心頭,不拔不快。
    就這樣靜靜地思考了一陣,朱高煦像是突然下定了決心,憤然起身。他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然,手中的煙頭用力一扔,煙頭劃過一道弧線,消失在草叢中。“奶奶的,還從來沒有這麽憋屈過!”他忍不住低聲咒罵道,聲音中帶著一股壓抑已久的憤懣。緊接著,他轉頭看向朱高燧、黃喜和金宗瑞幾人,神色嚴肅地說道:“你們先再堅守一段時間,我這就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回一趟新城!”
    朱高燧一聽,頓時激動得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問道:“二哥,你有辦法了?”那眼神裏滿是期待,仿佛朱高煦就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
    朱高煦沒好氣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沒好氣道:“有個屁的辦法,我讓新城的戰船全部出動!”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惱怒,似乎對目前這棘手的局麵仍心有不甘。
    迎著黃喜那滿是不解的目光,朱高煦咬著牙,恨恨地說道:“我新城別的沒有,最不缺的就是錢!等我讓船隻把城中所有的火藥都拉來。既然咱們的人進不去山林,那就用火藥開路,來個全麵炮火覆蓋,我倒要看看,他們還能往哪裏躲!”說到這裏,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仿佛已經看到了女真部落被炮火轟炸得無處遁形的場景。
    “海西是沿海地區,船隻很容易登陸。等戰船到達海西後,從那邊配合慶源鎮這邊一起夾擊,看他們還能往哪兒跑!”朱高煦一邊說,一邊在空中揮舞著手臂。
    屆時,西邊便是大明的境內。平日裏,大明的王爺們謹遵規矩,不會主動出關。但若是海西女真慌不擇路,膽敢逃向大明境內,那可就別怪大明不講情麵,定會毫不留情地予以處置。如此一來,女真部落到那時便隻剩下北逃這一條路可走。
    然而,朱高煦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將女真部落的問題一勞永逸地解決掉,絕不給他們留下任何東山再起的機會。所以,他連這最後一條活路也不打算給對方留。
    朱高煦思索片刻後,已然有了更為周密的計劃。他準備直接派遣船隻,從海上悄悄航行至女真部落北部登陸。待部隊成功登陸後,便緩緩向南推進,與慶源鎮這邊的力量以及從海西登陸的戰船形成合圍之勢,將女真部落徹底困在中間,讓他們插翅難逃,從而實現將女真部落一網打盡的目的。
    聽完朱高煦這一番計劃,黃喜整個人都驚呆了,眼睛瞪得滾圓,下巴幾乎都要掉下來,完全被朱高煦這堪稱豪橫的手筆震撼到了。“這也太……”黃喜喃喃自語,心中驚歎不已。在他看來,這簡直就是花錢如流水,毫無節製。他忍不住暗自思忖,自己整個高麗王朝的財富,就算全部加起來,恐怕都支撐不起這樣一場規模宏大的戰事。這一刻,黃喜才第一次對朱高煦究竟多有錢,有了無比直觀且深刻的認識。
    然而,比起朱高煦的財力,更讓黃喜驚訝得後背發涼的,是朱高煦對女真部落的態度。他不禁在心裏犯嘀咕,這女真部落到底是和朱高煦結下了多大的仇怨啊,竟能讓他如此大動幹戈,不惜耗費如此巨大的財力物力,擺出一副要將對方趕盡殺絕的架勢。看這情形,分明就是直接衝著讓女真亡國滅種去的啊!黃喜越想越覺得膽寒,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站在黃喜身後的金宗瑞,此刻的反應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嘴巴上夾著的煙早已不知不覺燃燒殆盡,而他卻渾然未覺,依舊沉浸在朱高煦那令人震驚的話語之中。直到煙屁股上的火苗猛地燙到了他的嘴巴,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他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嘶哈,嘶哈……”金宗瑞疼得倒抽涼氣,一邊慌亂地將煙屁股扔掉,一邊不停地對著嘴巴吹氣,試圖緩解那股灼痛。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中依舊滿是驚愕,顯然還沒有從剛剛的震撼中完全緩過神來。
    “二哥大氣!”朱高燧激動得渾身微微顫抖,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他滿臉興奮,毫不猶豫地朝著朱高煦伸出大拇指,眼神中滿是敬佩與崇拜。光是想象到時候那火藥齊發、炮火震天的場麵,他就覺得驚心動魄,內心的熱血也隨之沸騰起來。
    對於女真部落,朱高燧可沒有絲毫的同情憐憫之心。他自幼在燕地長大,北邊的女真部落的種種行徑,他早有耳聞。在朱高燧的印象裏,女真部落簡直就是一群尚未開化的野蠻人。他們常年躲在山林深處,如同隱匿在黑暗中的惡狼,時不時就竄出來禍害周邊的百姓。這些女真部落的人,根本不懂禮儀綱常,隻知道憑借著蠻力在邊境地區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在朱高燧看來,對付這些女真人和獵殺山林中的野獸沒有任何區別。他們的存在,就像是燕地乃至整個北方邊境的毒瘤,必須得連根拔除,才能讓百姓過上安穩的日子。所以,當聽到朱高煦如此果斷且決絕的計劃時,朱高燧打心底裏感到暢快,滿心期待著能早日將女真部落徹底消滅。
    “對了,小曼不是和你一道來的嗎?怎麽從昨天到這兒之後,就一直沒瞧見她的人影?”朱高煦做出作戰計劃後,心裏頓時一陣輕鬆,像是卸下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他隨意地換了個話題,向朱高燧詢問起其他事情。
    “小曼啊,估計這會兒正在哪座山裏折騰呢!”朱高燧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臉上帶著一絲無奈。“李芳遠潰敗後,有些殘部沒來得及逃出慶源鎮周邊,就四下分散開了。其中一些直接在附近的山裏占山為王,建立起了山寨。他們時不時就跑出來騷擾咱們,還妄圖和慶源鎮外的李芳遠取得聯係,重新集結力量反撲。這幾天小曼閑不住,就主動出去清理這些小麻煩,把這些像小蟲子一樣煩人的家夥一個個解決掉。”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在空中隨意比劃著,仿佛那些所謂的“小蟲子”根本不值一提。
    朱高煦忍不住輕輕失笑一聲,眼中帶著幾分調侃,看著朱高燧說道:“你這家夥,都不擔心小曼會有危險啊?”
    朱高燧自信滿滿地仰起腦袋,神色頗為驕傲:“二哥,您還不知道小曼的本事嗎?她的武功可不低,在咱們這些人裏,那也是能排得上號的。而且啊,她身邊還跟著不少身手矯健的好手呢,有他們護著,怎麽會出現危險。”說著,他拍了拍胸脯,仿佛在向朱高煦保證。
    回想起他們一路打到這裏,曆經了不少艱難險阻,可從來都沒遇到過什麽真正威脅到小曼安全的危險情況。如今,剩下的不過是些不成氣候的殘軍罷了。這些殘部不僅戰鬥力低下,而且還非常分散,朱高燧了解到,其中人數最多的部隊也就三五百人。而馮小曼每次出去執行任務,都帶著千餘人的隊伍,兵強馬壯。在這種懸殊的力量對比下,朱高燧覺得實在沒什麽可擔心的,要是還為此憂心忡忡,反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
    “嗯,先不跟你說了,當務之急是趕緊把事情安排下去,我得先寫封信傳回新城!”朱高煦神色匆匆,又叮囑了一句後,便快步回到臨時居住的房屋當中。
    屋內陳設簡陋,朱高煦四處翻找,好不容易找出紙張,便坐在桌前準備寫信。可剛寫了沒幾個字,他就忍不住伸手在身上抓撓起來。這個地方條件實在太差勁了,水源稀缺得可憐,自昨天來到這兒,朱高煦連洗個澡的奢望都成了泡影。長時間沒法清潔身體,汗水和汙垢黏在身上,讓他渾身不自在,老是一陣陣地發癢,難受極了。
    但軍情緊急,他強忍著不適,努力集中精力。這期間,抓撓的動作還是不自覺地反複出現,每寫幾個字,就要停下來抓一抓,仿佛身上有無數隻小蟲子在肆意爬行。就這樣,耽擱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朱高煦才總算將信寫好。他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立刻招來一名手下,吩咐對方務必以最快的速度將信件傳回新城,不得有絲毫耽擱。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朱高煦每日除了思考戰事相關事宜,就隻能百無聊賴地待在山頂,望著遠方的風景發呆。時間就在這般等待中緩緩流逝,三天之後,馮小曼終於風塵仆仆地回到了慶源鎮。
    當馮小曼出現在眼前時,朱高煦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在他的印象裏,馮小曼雖說性格活潑跳脫,但一直都是個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像春日裏綻放的花朵般明媚動人。然而此刻站在他麵前的馮小曼,卻仿佛換了個人似的。她的臉上滿是汙垢,黑乎乎的一片,就好像在泥地裏打過滾一般,完全不見往日的白皙潔淨。頭發也是雜亂無章,一看就是很長時間沒有打理,一縷縷地糾結在一起,像個亂糟糟的鳥窩。而且她整個人瘦得厲害,臉頰凹陷,身上的衣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幾乎快要瘦成皮包骨了。若不是朱高燧在一旁提前告知,眼前這人就是馮小曼,朱高煦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人,竟是記憶中那個光彩照人的小姑娘。
    看到朱高煦的那一刻,馮小曼下意識地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因為長時間沒有清潔而顯得發黃的牙齒,目光直直地看向朱高煦。然而,那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浮現,就被朱高煦突如其來的笑聲硬生生打斷了。她原本帶著笑意的臉瞬間耷拉下來,像隻泄了氣的皮球,滿是委屈。
    緊接著,她撅起嘴,頗為不滿地朝著朱高煦翻了個白眼,嬌嗔道:“二哥,至於這麽嘲笑我嘛?”聲音裏帶著些許埋怨。雖說她早就深知朱高煦平日裏行事作風就不太正經,愛開玩笑,但這麽長時間沒見,一見麵朱高煦就這般戲謔自己,馮小曼還是覺得有些無奈,心裏滿是無語。
    “哈哈哈,對不起啊,小曼。”朱高煦一邊說著抱歉,可那笑聲依舊止不住,“隻是我實在憋不住啊。你說說,你好好的當你的妃子,在府裏舒舒服服的不好嗎?偏偏要跟著老三來這邊遭這個罪,這不是自討苦吃嘛!”他一邊笑,一邊搖頭,試圖努力收斂一下臉上的笑容,可那上揚的嘴角卻不受控製,依舊彎成了月牙狀。
    聽到這話,馮小曼輕輕地歎了口氣,像是把這段時間積攢的無奈與懊悔都隨著這口氣吐了出來。緊接著,她整個人的精氣神瞬間垮了下來,肩膀耷拉著,眼神也變得黯淡無光。“哎,當時真沒想得到高麗會這麽糟糕。”她的聲音裏滿是沮喪,仿佛在為自己當初的決定而深深懊惱。
    馮小曼是真真切切地後悔了。當初,她滿心都是夫唱婦隨的念頭,朱高燧決定要來這邊,她自然毫不猶豫地選擇跟隨。畢竟,這高麗王朝可是朱高煦送給他們一家的,往後就是他們生活的地方,馮小曼滿心憧憬,想著能親自參與到這片土地的建設與經營中,見證這裏的變化,也為自己和朱高燧的未來打下堅實的基礎。
    然而,來到這邊之後,馮小曼才真切地體會到生活的艱苦超乎想象。每日吃的飯菜,味道實在是難以下咽,與在王府時的精致美食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衛生條件更是差勁,到處都髒兮兮的,讓人渾身不自在。就連身上穿的衣服,質地都十分粗糙,磨得皮膚生疼。再加上這邊局勢動蕩不安,動不動就會有各種突發狀況,導致她常常幾天都睡不好覺。長時間下來,馮小曼覺得自己的相貌都因為這些糟糕的生活條件而變醜了許多,原本光潔的皮膚變得粗糙,整個人也憔悴了不少。
    此時,馮小曼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在不斷盤旋:早知道當時就不來了啊!要是等到朱高燧把這邊的局勢穩定之後,自己再過來,那時候就能舒舒服服地享受了,豈不是更好?何苦像現在這樣,遭這麽多罪呢。想到這兒,她忍不住又輕輕歎了口氣,滿心的無奈。
    “嗐,我們夫妻倆隻要待在一起就不會感覺受罪。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有個相愛的人一直陪著你,就算吃屎也會覺得是香的!”朱高燧絲毫沒察覺到馮小曼的懊惱,反而滿臉得意,一把摟住馮小曼的脖子,扯著嗓子驕傲地嚷了起來。
    他確實有驕傲的資本。馮小曼以前可是千金小姐,從小養尊處優,生活富足。可如今,卻心甘情願跟著他來到這條件艱苦的地方,吃了這麽多苦頭。朱高燧覺得,這份不離不棄,不正是真愛的有力證明嗎?在他心裏,能有馮小曼這樣的伴侶,與自己同甘共苦,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所以此刻,他忍不住要將內心的這份自豪與喜悅大聲宣揚出來。
    見狀,朱高煦不禁嫌棄地撇了撇嘴。這麽悶熱的天氣,馮小曼剛風塵仆仆地回來,身上滿是臭汗,那味道可不太好聞,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朱高燧怎麽就這麽大膽子上手去摟人家。
    可當他目光掃到朱高燧時,隻見他同樣一身髒兮兮的,衣服上沾著不少汙漬,頭發也亂蓬蓬的。朱高煦瞬間就釋然了,想想也是,他倆都這副模樣,可不就是誰也別嫌棄誰嘛。
    馮小曼呢,沒好氣地用力一把將朱高燧推到了一邊,杏眼圓睜,嗔怒道:“惡不惡心啊你?你才覺得屎是香的呢,舉例子都不會舉個好點的,非得說這麽惡心的東西!”她一邊說著,還一邊用手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氣,仿佛要把那股子“臭味”扇走。
    “哈哈哈,你們兩個倒是感情好得很呐,瞧瞧你們,一個個跟屎殼郎似的,還能有閑情在這兒打情罵俏!”朱高煦在一旁看著這對小夫妻的互動,忍不住笑眯眯地打趣了一句。他那臉上的笑容,滿是調侃的意味。
    這話一出口,原本還在打鬧的朱高燧夫妻倆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瞬間齊刷刷地將矛頭全部對準了朱高煦。兩人異口同聲地罵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那整齊劃一的模樣,逗得朱高煦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
    在慶源鎮又逗留了兩天,朱高煦估算了一下時間,覺得從新城調配船隻,還得耗費不少時日。他心中思索,高麗王朝剛經曆一場大戰,百廢待興,全國各地都有諸多戰後事宜亟待處理,必須得有人回去主持大局。於是,他想著先讓朱高燧回到漢陽城。
    然而,朱高燧滿心期待著能親眼目睹李芳遠被擒獲的那一幕,心中那股子好奇心與勝負欲作祟,使得他實在不願錯過這個“大場麵”,故而沒有答應朱高煦的提議。兩人一番商討之後,最終決定讓馮小曼先暫且返回漢陽城。
    馮小曼這段日子在慶源鎮,著實受夠了這猶如野人般的生活。每日麵對惡劣的環境,粗糙的飲食,她早就歸心似箭。如今朱高煦已來到此地,她覺得自己在這裏似乎也沒太多用處了。所以,當聽到讓她回漢陽城的提議時,她沒有片刻猶豫,立刻就答應了下來,仿佛一秒都不想再多待。當下便著手收拾行裝,準備踏上歸程,滿心憧憬著回到漢陽城後那舒適熟悉的生活。
    考慮到此次新城將會派遣大量兵馬前來支援,慶源鎮這邊自然就無需保留過多兵力。於是,朱高煦經過一番考量後,決定隻留下三千高麗兵在此鎮守,以維持當地的基本秩序。而其餘的兵力,包括部分新城士兵,都將由馮小曼帶領一同返回漢陽城。
    當前,高麗王朝的局勢雖已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控製,但仍不容樂觀。境內還存在著不少大大小小的起義軍,盡管這些起義軍各自為戰,暫時還難以對高麗王朝構成致命威脅。然而,為了確保王國的長治久安,盡快平定這些起義軍就顯得尤為重要。畢竟,哪怕是星星之火,也有可能形成燎原之勢。
    此刻,馮小曼帶領數萬士兵回歸,無疑如同一場及時雨。這股強大的軍事力量一旦投入到平叛行動中,定能發揮重大作用。他們可以憑借訓練有素的作戰能力和嚴明的紀律,迅速對起義軍形成威懾,逐個擊破那些分散的反抗勢力,從而加速高麗王朝恢複穩定的進程,讓這片飽經戰火的土地盡快重歸安寧。
    就在馮小曼準備返程的同一時間,朱高煦加急送出的信件,終於順利抵達了新城。當信件呈送到城主府時,城主深知此事刻不容緩。他展開信件,匆匆掃過那一行行字跡,神色愈發凝重。看完信後,城主府內沒有片刻猶豫,當即下達命令,將城中一大半的士兵迅速召集起來。
    自新城士兵從北平撤回後,他們大多時間都處於閑置狀態,每日除了基本的操練,並無太多實戰任務。如今,朱高煦在信中明確表示急需兵力與物資支援,這無疑是給這些士兵找到了用武之地。城主思索一番後,決定將大部分兵力派遣出去,僅留下東城軍營的一支部隊,用以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事故,確保新城的安全。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新城東麵那隱秘的地下倉庫熱鬧非凡。一箱箱炸藥、炮彈、槍支等作戰物資,被新城士兵小心翼翼卻又迅速地搬運出來。那些平日裏安靜停靠在碼頭的戰船,也在這一刻重新煥發了生機,船員們忙碌地穿梭其間,檢查船隻設備,準備起航。
    隻不過,在轉運這些軍火的時候,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關注,士兵們直接使用了大車,並且將每一輛大車都用厚實的黑布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碼頭上的其他人,遠遠望去,根本看不清裏麵裝載的究竟是什麽東西。看著那一輛輛被黑布包裹的大車來回穿梭,他們還以為新城是在進行大規模的搬遷行動。
    然而,此次行動的主事人並非石當。石當眼下正肩負著一項重要任務——負責暗衛的撤回工作。這項工作關乎著情報網絡的安全與穩定,不容有失,所以石當實在抽不開身。無奈之下,隻能安排石不帶領船隊出發執行此次支援朱高煦的任務。
    這一回,新城為支援高麗所做出動的規模實在太大,動靜之大,甚至驚動了朱棣。當朱棣聽聞新城這邊大規模調兵遣將、籌備物資時,還誤以為是朱高煦已經從高麗返回新城,正準備大規模調動力量搬家呢。朱棣心想,若是如此,他定要親自來新城為朱高煦送上一程,以表對他的支持與關懷。
    可經過一番打聽後,朱棣才了解到事情並非他所想的那樣。原來這一切都是朱高煦在高麗的戰事需求,新城隻是在按照他的指令積極籌備支援。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輕柔地灑在朱棣的書房內。朱棣早早起身,正準備出門前去戶部,看看袁忠等人的工作進展。
    前些日子,袁忠等一眾書生正式踏入北平的官場,投身到政務之中。一同進入官場的,還有從新城撤回來的眾多學子。這些學子來自不同的背景,年齡層次也參差不齊。
    對於那些年紀較小的學子,朱棣考慮到他們還需進一步接受係統教育,便精心安排,將他們轉移到北平本地的學府當中。在這些學府裏,有著完備的教學體係和優秀的師資力量,能夠為學子們提供良好的學習環境,助力他們繼續積累知識,茁壯成長。
    而那些年紀稍大、具備一定辦事能力的學子,朱棣則親自挑選出來,把他們安排在袁忠等書生的身邊。他巧妙地規劃,讓一個書生搭配三個學子,形成一種獨特的培養模式。這些學子在這種模式下,如同實習生一般,跟隨著書生學習處理實際政務。他們可以近距離觀察書生們如何應對各種複雜的官場事務,學習如何製定政策、協調各方關係以及解決實際問題。經過一段時間的培養,當學子們積累了足夠的經驗,具備了獨立處理事務的能力後,就可以脫離書生的帶領,自己組建團隊,獨當一麵。
    這些天,書生和學子們都集中在戶部,專心培養土地改革方麵需要注意的各類事項。他們每日埋頭於資料研究、政策討論以及模擬實踐之中。大家深知土地改革對於國家穩定和民生發展的重要性,所以學習起來格外認真。據目前的進度估算,大概再有三天時間,他們就會被分配到各地,接手之前官員鋪開的攤子,真正將所學運用到實際工作中,推動土地改革政策在各地的順利實施。
    可還不等朱棣邁出房門,一個下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稟報道:“王爺,新城那邊派人送來了幾個箱子,同時還送來了一封信,來人說您一定會喜歡這個禮物,說完便匆匆離開了。”
    “箱子在哪裏?”朱棣聽聞此言,頓時被下人的話吸引住了注意力,一時間也不著急去戶部了,他心裏暗自琢磨,新城此番送來的究竟是何物,竟這般神秘兮兮。
    “還在大門口呢,王爺。”下人小心翼翼地開口,臉上帶著一絲擔憂,“由於實在不清楚箱子裏裝的是什麽東西,小的不敢隨便帶進府中啊!”下人心中其實藏著一份隱憂,他心想,若是新城對北平心懷怨恨,趁著臨走之際送來幾箱炸藥,自己要是貿然將這些箱子抬進王府,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到時候整個王府恐怕瞬間就會被炸成一片廢墟。再者,沒有燕王明確的吩咐,他們這些下人可不敢擅自打開箱子隨意查看,生怕稍有不慎就犯下大錯。
    朱棣倒不像下人那般憂心忡忡,他心裏有數,新城的人絕不敢肆意妄為。隻見他神色平靜,淡淡地命令道:“將箱子搬進來吧!”在他看來,新城即便有什麽舉動,也必然是在規矩之內,不會做出逾越之事。
    既然朱棣已然發話,下人自然不再多言。畢竟,真要是出了什麽岔子,也怪罪不到自己頭上。於是,下人趕忙招呼其他幾個同伴。
    沒過多久,六個下人齊心協力,吭哧吭哧地抬著三個大箱子來到了朱棣麵前。伴隨著“duang”的一聲悶響,箱子重重落地,那聲音在安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突兀,仿佛連地麵都微微震顫了一下。
    朱棣的目光很快就被其中一個箱子上方擺放著的一封信件吸引住了。他微微探身,直接伸手將信件拿了起來。
    看到信封封麵上“石當”兩個字後,朱棣的臉色瞬間一沉,忍不住在心裏暗罵一聲晦氣。石當之前與他之間的種種過往,讓朱棣一看到這個名字,心裏就沒來由地一陣厭煩。可罵歸罵,好奇心還是驅使他最終從心拆開了信封。
    “燕王,不是我說你,你培養的那些探子太廢物了,連我們新城暗衛的腳毛都比不上……”才看到信件上的第一句話,朱棣就氣得差點沒繃住,牙關緊咬,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他心中惱火不已,果然不出所料,石當這個家夥一開口就沒好話,每次都能把人氣個半死。
    然而,即便滿心憤怒,朱棣還是強忍著惱火,繼續往下看:“……知道你們不容易,我們新城就當發發善心,這些箱子當中是我們新城暗衛在大明各地打探到的消息,就免費送給你們了。”
    信件的內容著實簡短,隻有區區兩行字,朱棣目光一掃,便將其內容盡收眼底。然而,看完之後,他心頭頓時湧起一陣難以抑製的窩火。這個石當,明明是要送東西給自己,可偏偏非要先惡心自己一番才肯罷休,那嘴簡直就是毒舌到了極點。
    朱棣氣得將手中的信件狠狠揉成一團,仿佛那信件就是石當本人,隨後像丟廢紙一般隨手扔到了一邊,眼神中滿是厭惡,再也不願多看它一眼。
    “打開!”稍稍平複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後,朱棣對著下人冷硬地命令了一聲。他倒要親眼瞧瞧,新城的暗衛到底有多麽厲害,究竟能收集到多少有價值的資料。
    隨著朱棣這一聲令下,六個下人不敢有絲毫耽擱,同時動手。隻聽得一陣“嘎吱”聲響,三個箱子相繼被打開。刹那間,一堆堆折子出現在朱棣眼前,那密密麻麻的折子,猶如小山一般,仿佛在訴說著新城暗衛的“豐功偉績”。
    朱棣隨意地伸手拿起一疊折子,開始翻閱起來,他本就沒打算用心研讀,隻是草草掃過,一目十行。然而,隨著翻閱的折子越來越多,朱棣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原本隨意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臉色越發嚴肅,就連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
    他將手中剛看完的一本折子輕輕扔到一旁,緊接著又重新拿起一本,繼續全神貫注地查看。不知翻閱了多少本之後,朱棣緩緩將手中的折子放回箱子當中,眼神中滿是震撼之色,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擊中,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朱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狂跳的心平靜下來。他抬起頭,雙目無神地望著天空,思緒卻如亂麻般糾結。原本,他以為新城不過是仗著查到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資料,跑來自己這兒炫耀得瑟一番。可是,僅僅看過幾個折子後,朱棣才真切地意識到朱高煦手下暗衛的實力是何等恐怖。這些暗衛的勢力幾乎滲透到了大明各地,宛如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整個大明都籠罩其中。折子上詳細記錄著各大家族的種種齷齪之事,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一樁樁、一件件,都被他們查得清清楚楚,毫無遺漏。這意味著,朱高煦對大明各地的掌控力,遠比他想象中要強大得多,而這份強大,也讓朱棣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朱棣下意識地拿自己的探子和朱高煦的暗衛作比較,這一對比,頓感挫敗。自家探子收集的情報,和這些折子上呈現的詳細程度、廣泛程度相比,簡直天差地別,差距實在太大了。
    他眼神不住地閃動,心中已然有了計較,看來,探子隊伍必須得好好整頓一番了,不然在情報收集這方麵,隻會越來越落後。
    幾個手下見朱棣沉默不語,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貿然打擾,隻是安靜又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著朱棣下一步的指示。
    過了好一會兒,朱棣緩緩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隨後轉身,邁著沉穩又急促的步伐徑直往書房走去。同時,他頭也不回地吩咐道:“將這些箱子全部送到書房當中,還有,去將丘福給我喊來!”
    朱棣一頭紮進書房,繼續專注地翻看著箱子裏的折子。那些折子仿佛有一種魔力,將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周圍的一切都被他自動屏蔽。以至於丘福來到書房,他都絲毫沒有察覺。
    丘福看著沉浸在折子中的朱棣,也不好貿然打斷,隻能先輕咳一聲,提醒道:“王爺,老臣來了,不知您找老臣有何事吩咐?”丘福年事已高,頭發早已花白,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那張麵孔看起來比朱棣要蒼老許多。
    “丘福啊!”聽到聲響後,朱棣這才緩緩轉身,待走到書房中的桌子後麵,穩穩地坐下,這才神色凝重、沉聲說道:“本王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去辦!”
    “王爺請說!”丘福一聽,心中大喜過望。自從多次戰爭失利後,他一直覺得自己仿佛成了個無用之人。朱棣也不再允許他帶兵出征,每日回到家中,丘福都會為這事唉聲歎氣,滿心的不甘與失落。他原以為朱棣已經徹底將他遺忘,沒想到今日,朱棣竟然再次給他布置任務,這對他而言,仿佛是重新獲得認可的曙光。
    丘福心裏簡直樂開了花,可表麵上,他還是強壓著嘴角的笑意,不敢在朱棣麵前露出絲毫喜形於色的樣子。他深知,成大事者需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絕不能讓朱棣覺得自己是個輕浮不穩重的人。所以,盡管內心激動萬分,他依然努力保持著一副沉穩的模樣。
    “嗯,你先看看這些折子!”朱棣並未著急回應丘福,而是伸出手指,指向旁邊裝滿折子的箱子,神色凝重地對丘福說道。朱棣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意。
    丘福一下子就懵了,完全摸不著頭腦。剛剛還說要給自己安排工作,怎麽轉眼間又讓看折子,王爺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但他敏銳地察覺到,朱棣似乎有意賣個關子,自己可不能掃了王爺的興致。於是,他趕忙拿起旁邊的折子,強忍著心中的疑惑,耐心地看了起來。
    朱棣則不緊不慢,神色沉穩地坐在一旁,靜靜地等待著丘福翻閱。刹那間,整個房間安靜得落針可聞,唯有那沙沙沙的快速翻書聲,在寂靜的空間裏有節奏地回響,仿佛在為這場神秘的“折子探秘”打著節拍。
    丘福看得十分迅速,十多本折子很快就翻閱了個遍。當他大致瀏覽完折子中的內容後,也不禁被深深震撼了。這些折子記錄的信息簡直細致入微,從各地官員的日常言行、各大家族的暗中往來,到一些隱秘場所發生的不為人知之事,無一遺漏,猶如一幅細密的社會百態圖,將大明各地隱藏在暗處的種種細節,毫無保留地展現在眼前。丘福瞪大了眼睛,心中滿是驚歎,完全沒想到竟有如此詳盡的情報資料,同時也對接下來朱棣要交代的事情,越發好奇起來。
    見到丘福眼神中滿是驚訝之色,朱棣微微揚起嘴角,明知故問地說道:“你覺得這些折子如何?”他的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丘福身上,實則暗暗觀察著對方的反應,似乎想從丘福的回答中,進一步確認自己對這些折子的判斷。
    丘福好不容易才艱難地轉過頭,可視線卻依舊像被磁石吸引一般,舍不得從折子上移開。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地問道:“王爺,這折子是從哪裏來的?不知道上麵記錄的事情是真是假?”此時的丘福,內心充滿了疑惑與震撼,這些折子所呈現的內容實在太過驚人,他迫切想要知道其來源與真實性。
    “是新城的人送來的,這些折子都是朱高煦的暗衛在大明各地探查出來的,應該不會有假!”朱棣神色平靜,淡淡地開口解釋道。盡管他心裏對新城暗衛的能力暗自驚歎,但麵上依舊保持著鎮定,不想讓丘福看出自己對新城暗衛的在意。
    “厲害,太厲害了,沒想到新城竟然有此手段。”丘福忍不住喃喃自語,語氣中滿是感慨。他實在沒有想到,新城在情報收集方麵竟有如此強大的實力,這些折子所展現出的情報網之龐大、信息之精準,著實令他大開眼界。
    丘福沉思了片刻,諸多疑問如潮水般在他腦海中翻湧。緊接著,他滿臉疑惑地看向朱棣,一連串拋出幾個問題:“王爺,新城無緣無故將這些重要消息白白送給我們,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還有,從這些折子來看,他們的暗衛勢力究竟得龐大到何種程度?另外,王爺特意將我喊來,讓我看這些折子,又是有什麽深意呢?”
    丘福心裏十分清楚自己在朱棣麾下眾人中的地位。與姚廣孝、朱能等人相比,自己在朱棣心中的分量確實要稍遜一籌。在他看來,此次事情如此重要,朱棣卻沒有召集其他更為倚重的人,反而單單把自己叫過來,這其中的緣由著實有些奇怪。
    “新城準備搬離的事情你聽說過了吧?”朱棣並未直接回應丘福的疑問,而是輕輕敲了敲桌子,語氣不急不緩地問道。
    “知道!”丘福的回答簡單而直白。回想起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時,他心裏著實難過了好一陣子。畢竟,朱高煦是他看著長大的,多年來感情深厚。猛地聽聞對方就要離開大明,心中那份不舍如潮水般難以抑製。
    朱棣微微點頭,隨後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對著一直畢恭畢敬站著的丘福說道:“坐!新城既然準備搬離,那隱藏在大明各地的暗衛自然也會一同撤回。反正他們都要走了,便把這些收集到的資料當作順水人情送給我們。至於他們暗衛到底有多強大,本王也不太清楚,不過照這些折子來看,南明恐怕已經被他們滲透得千瘡百孔,像個篩子了吧?”朱棣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那倒是可惜,若是二公子不離開的話,往後我們想要拿下南明可要容易許多啊!”丘福不禁感慨一聲,語氣中滿是惋惜。在他心中,朱高煦及其勢力若能繼續留在大明,在處理南明事務上,無疑是一股強大的助力,如今對方即將離去,著實是一大損失。
    與張玉等人不同,丘福向來對政事不太敏銳,考慮事情相對單純。此刻,他隻是從個人情感和直觀感受出發,覺得朱高煦花費那麽長時間精心布局,如今卻如此輕易地一言退出,實在太過可惜。
    朱棣聽到這話,不動聲色地淡淡瞥了丘福一眼,心中忍不住暗罵一句,這家夥真是沒眼力見,哪壺不開提哪壺。但朱棣也清楚,丘福並非有意為之,純粹是無心之失,便決定不與他計較。
    隻見朱棣親自伸手提起桌上的茶壺,動作沉穩而優雅,緩緩為丘福倒了一杯茶,而後輕輕推到丘福麵前。接著,他神色一正,問道:“他們的暗衛確實厲害,不過如今暗衛已然撤回,再討論那些也於事無補。我倒想問問你,依你看,本王培養的探子表現如何?”
    見朱棣竟親自給自己倒茶,丘福哪敢坦然接受,趕忙慌慌張張地起身,微微彎腰,雙手恭敬地接過茶杯,連聲道謝後才小心翼翼地坐下。他縮了縮脖子,聲音不自覺地壓低,小聲說道:“老臣平日裏對北平的探子著實沒有太多深入了解,實在不敢隨意發表評價。”此時的丘福,心裏像揣了隻小兔子,砰砰直跳,生怕自己說錯話惹得朱棣不悅。
    朱棣目光灼灼,深深地盯著丘福的眼睛,像是要將他的心思看穿。沉吟了兩秒後,他大手一揮,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不要怕得罪人,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有問題就得提出來嘛,若是每個人都瞻前顧後,不敢指出問題,都藏著掖著,那我們朝廷還怎麽能更好地發展?”朱棣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
    丘福聽到這話,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心中暗自嘀咕:我哪裏是怕得罪別人啊,我怕的分明就是得罪您啊,誰不知道您燕王在這方麵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可再仔細琢磨琢磨朱棣後麵說的話,又覺得確實有些道理。自己要是能指出問題,說不定探子們就能做出更好的調整,往後大明可不就能更加強大嘛!這麽一想,丘福心裏的顧慮稍稍減輕了些,開始在心裏盤算著該如何如實向朱棣匯報自己對探子的看法。
    沉思了好一會兒,丘福內心天人交戰,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那老臣就鬥膽說兩句?”他眼神中帶著一絲忐忑,偷瞄著朱棣的表情,試圖從細微之處判斷自己這番話是否合適。
    “說!”朱棣毫不猶豫地大手一揮,語氣簡潔而有力,仿佛在給丘福吃下一顆定心丸。
    丘福見狀,趕忙清了清嗓子,像是要為接下來的發言做足準備。緊接著,他將身子挺得板正,一臉認真又老實的模樣開口說道:“哎呀王爺您是有所不知啊,我早就憋著想說一說了,咱們這探子,實在是……簡直就是狗屎玩意啊!”丘福的聲音不算大,但在這安靜的書房裏卻格外清晰。
    朱棣原本帶著一絲期待的神情,聽到這話,像是被突然嚇了一跳,身子不自覺地往後仰了一下,臉上那淡淡的笑容也在瞬間緩緩收斂。
    丘福一旦打開話匣子,就徹底沉浸其中,壓根沒注意到朱棣已然變化的表情,損起探子來可謂是絲毫不留情麵:“王爺您想啊,身為探子,最基本的就是要做到不被人發現行蹤吧?可您再瞧瞧咱們北平這些個所謂的探子,簡直就是一群草包。別的地方我不清楚,就說監視我家的那幾個,實在是蠢笨得可以。居然就大剌剌地在我家大門口擺個瓜子攤,您說擺就擺吧,那腰間還鼓鼓囊囊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藏著兵器,可他們呢,連想辦法遮掩一下都不會。我頭一回瞧見他們,就知道肯定有問題。這要是我較真,隨便動點手段,他們就得露餡。可我也是懶得搭理他們,畢竟都是自家王爺派來的人。但您再想想,要是把他們放到南明那邊,人家對情報防範何等嚴密,恐怕用不了兩天,就得被人發現,到時候小命可就沒了。”
    朱棣聽著丘福這一番毫不客氣的數落,臉上頓時一黑。丘福這話,還真就戳到了他的痛處。他派到南明那邊的探子,的確有不少都斷了消息,生死未卜。原本還期望丘福能給出些建設性意見,沒想到直接來了一通毫不留情的批評,這讓朱棣心裏既有些惱火,又不得不承認丘福所言並非毫無道理。
    丘福這會兒興許是說得太投入了,完全沒察覺到朱棣那愈發難看的臉色。隻見他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像是要借此壓下因激動而略顯幹澀的嗓子,接著又滔滔不絕地說起來:“王爺,這事兒還沒完呢!您再瞧瞧,咱們這些探子行事也太張狂了。每次一回到北平,就大搖大擺地穿著那身顯眼的差服,堂而皇之地去青樓尋歡作樂,還跑到高檔酒樓裏肆意揮霍,簡直就像是生怕別人注意不到他們似的。這也就罷了,居然還有人喝了酒之後就耍起酒瘋,在大街上到處欺負老百姓。您說欺負人也就算了,可丟人就丟在,就這麽幾個大男人,跟一個普通老百姓起衝突,居然還被人家徒手給打死了,這傳出去得多讓人笑話啊!哎,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們了。”
    丘福一邊說,一邊不停地吧唧著嘴巴,還連連搖頭,臉上滿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朱棣聽著丘福這一番毫不留情的數落,眼皮都氣得耷拉了下來,眼神中透著不善,死死地盯著丘福。心裏暗自惱火:本王讓你實話實說,你還真就一點情麵都不留啊!居然當著本王的麵,把本王辛辛苦苦組建的探子隊伍貶得一文不值,本王好歹也是燕王,就不要麵子的嗎?
    朱棣對這些探子同樣惱怒不已,他雖知曉探子們能力欠佳,卻萬沒料到竟差勁到如此地步。特別是聽到那個和普通百姓打架,最終還被活活打死的家夥,朱棣光是聽聞,都覺得麵上無光,羞愧得不行。畢竟,派出去的探子怎麽說也是有一定武藝在身的,哪怕隻是三流高手,也不該窩囊至此,簡直丟盡了他的臉麵。
    想到這兒,朱棣不禁一陣頭疼。看來如今這支探子隊伍,已然是爛到了根子上,留著恐怕也難以有所作為。無奈之下,他隻得長歎一口氣,心中暗自思忖,或許真的有必要將其全部解散,重新組建一個全新的、更為可靠的情報機構。
    回首往昔,朱棣心中滿是感慨。當初,家底實在太過單薄,手底下可用之人寥寥無幾。直至靖難之役拉開帷幕,局勢緊迫,他才倉促著手組建探子隊伍。在那萬分危急的時刻,他也隻能從眾多官員手中艱難地摳搜出一些人手。由於時間緊迫,根本無暇進行細致的挑選,幾乎到了來者不拒的地步,隻要你敢主動請纓,他便敢接納任用。
    就這樣,第一批探子大多是由那些大族的家丁七拚八湊而成。在加入探子隊伍之前,這些家丁平日裏仗著背後世家大族的勢力,在外麵肆意妄為、耀武揚威,所作所為與地痞流氓無異,自身毫無真才實學,也難成大器。
    那時的朱棣,實在分身乏術,對於探子隊伍人員素質參差不齊的狀況,並未過多在意。在他看來,在那樣艱難的處境下,能有一批人可用,已然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然而,隨著一場場戰爭取得勝利,朱棣的勢力不斷壯大,這些探子的隊伍也隨之越發龐大起來。那些在戰爭中投靠到朱棣這邊的官員大族,見探子隊伍裏人員成分如此混雜,便紛紛動起了心思,一個個都想往裏麵安插自家的人手,企圖在這個新興的情報機構中謀取一席之地,擴充自己的勢力範圍。如此一來,探子隊伍的情況變得愈發複雜,問題也日益凸顯。
    彼時朱棣在外四處征戰,每日都要應對戰場上瞬息萬變的局勢,全身心都撲在戰事上,根本抽不出時間來對探子機構進行有效管理。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等到戰事逐漸穩定下來,朱棣才驚覺探子這個機構已然發展到尾大不掉的程度。仔細一查,發現隊伍裏除了寥寥幾個首領,其餘大部分竟然都是其他官員安插進來的人手。這些官員打著為朱棣效力的旗號,實則是想借探子機構之便,為自己謀取私利,擴充勢力。
    朱棣心裏清楚,在當時局勢還未完全穩固的情況下,這些官員的支持至關重要。若是貿然對這些安插進來的人員動手,極有可能引發官員們的不滿和恐慌,進而影響到整個統治集團的穩定。權衡利弊之下,他隻能暫時隱忍,任由探子機構這般混亂地發展著。
    但如今形勢已然不同,朱棣下定決心要大力清理內部的蛀蟲,整肅朝綱。探子機構裏那些屍位素餐、吃幹飯的家夥,自然也在他的清理名單之中。而且,由於這個機構長期以來混亂無序,人員關係錯綜複雜,若隻是進行常規的調整和管理,不僅困難重重,效果也難以保證。朱棣思來想去,覺得重新設立一個全新的、更為高效純粹的機構,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如此一來,既能擺脫舊機構遺留的諸多問題,又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打造一支忠誠可靠、高效能的情報力量,為日後的統治和發展奠定堅實基礎。
    “好了,不用說了!”眼見丘福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還在滔滔不絕地數落著探子的缺點,朱棣隻感覺太陽穴處青筋直跳,一股無名之火在心頭熊熊燃燒。再聽下去,他真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動手。於是,他趕忙提高音量,大聲開口將丘福的話打斷。
    這突如其來的一喊,猶如一道驚雷,讓丘福話語猛地一頓。這時,他才如夢初醒般注意到朱棣的臉色已然鐵青,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陰沉天空。丘福頓時嚇得脖子一縮,像隻受驚的鵪鶉,小心翼翼地小聲提醒朱棣:“王爺,是您讓老臣實話實說的呀。”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帶著一絲惶恐。
    朱棣強忍著心頭的怒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隨後,他沒好氣地說道:“我知道,你提這個幹什麽,本王還能因為這點小事就針對你嗎?”盡管嘴上這麽說,但語氣中仍帶著些許慍怒。
    丘福聽聞,在心裏暗暗嘀咕:“那可不一定!”心中懊悔不已,都怪自己這張嘴,一旦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了,這下可好,怕是惹得王爺心裏不痛快了。想到這兒,他偷偷抬眼瞄了瞄朱棣,眼神中滿是忐忑。
    朱棣胸口劇烈起伏著,努力平複著內心的情緒,調整好思緒後,他身體前傾,雙臂有力地撐在桌子上,臉上神情格外嚴肅,緩緩開口道:“說正事吧,本王先跟你講講自己的想法。”
    “原本呢,我是打算讓探子迅速接手新城送來的這批資料。你也知道,如今局勢複雜,這是個難得的契機。我想著能不能趁此機會,瞅準空當,盡快向南方朝廷有所動作,想辦法把新城撤離後留下的人脈攤子重新銜接起來。”
    朱棣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主要還是因為見識到了新城暗衛行事的嚴謹。就拿在南朝廷地盤開展工作來說,新城的暗衛每次行動前都會精心易容,與人交流時絕不會以本來麵目示人。而且,還有不少暗衛一直佩戴著麵具,始終在暗中開展工作,他們的身份極為隱蔽。朱棣琢磨著,對於這些崗位,完全可以安排自己的人去頂替。畢竟,送來的折子裏麵把每個暗衛周圍的人物關係都記錄得清清楚楚。到時候,隻要自己的人戴上同樣的麵具,就能順理成章地繼續新城暗衛未竟的工作。
    “隻是,就如你剛才所言,本王辛辛苦苦培養的這些探子,實在是不堪大用。若真把他們派到南方朝廷那邊去接手新城留下的攤子,本王實在是放心不下啊。”朱棣一邊揉著眉心,一邊忍不住自嘲地嗤笑一聲,那笑容裏滿是無奈與失望。
    “那王爺您的意思是?”丘福臉上瞬間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欣喜,憑借多年跟隨朱棣的經驗,他心裏差不多已經猜到了朱棣的打算。不過,在朱棣沒有親口說明之前,一切都還不確定。於是,他隻能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試探性地向朱棣發問,同時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些。
    朱棣何等敏銳,自然察覺到了丘福情緒上這細微的變化。他斜睨了丘福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就像你心裏想的那樣,本王喊你來,就是打算讓你重新組建一支隊伍,來替代如今這些不成氣候的探子。”
    聽到這話,丘福的臉上瞬間笑開了花,那笑容如同春日綻放的花朵般燦爛。隻見他動作迅速,急忙站起身來,微微側身,將身後的椅子往旁邊輕輕一踢,椅子挪動後空出了一片位置,緊接著他雙膝穩穩地跪在地上,聲音洪亮地大喊一聲:
    “多謝王爺看中,老臣定不負所望!”那聲音堅定有力,仿佛在向朱棣立下了不可動搖的誓言。
    朱棣見狀,輕輕擺了擺手,神色依舊嚴肅,說道:“你先別高興得太早,我且問你,你覺得自己真能幹好這件事嗎?”眼神緊緊盯著丘福,似乎想從他的回答中探尋出十足的信心與把握。
    聽罷,丘福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神情,用力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語氣篤定地說道:“老臣別的不敢誇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肯定會比現在這幫探子要強!”他一邊說,一邊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決心。
    朱棣聽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隨即怒聲喝道:“別跟本王在這兒耍滑頭!現在這幫探子是什麽德行,本王心裏能沒數?你還跟他們比?說句不好聽的,哪怕在那兒栓條狗去幹這事兒,說不定都比現在這幫家夥強!”朱棣的聲音在書房中回蕩,帶著濃濃的恨鐵不成鋼。
    丘福聽到這話,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心中暗自腹誹:王爺您這話說得也太損了,好歹給這幫探子留點麵子呀。但嘴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隻是賠笑著。
    不過丘福此刻也麵露難色,猶豫了一下後說道:“王爺,您且說說要老臣把這隊伍建成啥樣。但有一點得跟您講明白,要做到和新城暗衛一樣,那肯定不現實。您瞧瞧這些折子,人家新城暗衛準入門檻可高了,隻有三流巔峰的高手才有資格進去。您說,老臣上哪兒去找這麽多高手啊?”丘福一臉無奈,攤開雙手,眼中滿是困惑與為難。
    朱棣聽了,下意識地摸著下巴,經丘福這麽一提醒,也覺得此事頗為蹊蹺,不禁嘖嘖稱奇道:“你還別說,你這一提,本王也納悶了。新城攏共也沒多少人,朱高煦到底從哪兒招攬來那麽多高手的呢?”朱棣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似乎在努力探尋其中的緣由。
    “老臣實在不知啊,不過二公子向來威名遠揚,天下無敵。說不定是各地的高手聽聞二公子的名號,心生敬仰,慕名而來,最後就被二公子招攬麾下了?”
    “大概吧!”朱棣隨口應了一聲,便不再打算繼續糾結這個問題。畢竟兩人也隻是猜測,再怎麽討論也得不出確切結論。於是,他迅速將話題拉回到正軌,神色凝重,沉聲說道:
    “我也沒指望你能把隊伍打造得跟新城暗衛一模一樣。但有個最低要求,等隊伍組建好潛入到南朝廷後,每年損失的人手絕不能超過三成!”一想到自己之前派出去的探子,每年損失的人數竟在六成以上,朱棣就一陣心疼,那些可都是他投入了心血培養的情報人員啊。
    “沒問題!”丘福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緊接著,他麵露思索之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過王爺,既然要組建一支能擔此重任的隊伍,總得給老臣一些權力吧。您看,能不能讓我親自去軍中挑選一些身手不凡的好手?這樣老臣心裏也更有底,組建起來的隊伍也更能滿足王爺的要求。”丘福一臉誠懇地看著朱棣。
    “你確定沒有問題?”朱棣滿臉狐疑地緊盯著丘福,眼神中滿是不信任。畢竟此次任務是深入敵軍腹地,困難重重且危機四伏。朱棣原本盤算著先拋出一個看似難以達成的指標,想著丘福肯定會討價還價,而他內心真實的底線是隻要人員損失不超過四成就行。可萬萬沒想到,丘福居然毫不猶豫,答應得如此幹脆利落,這反倒讓朱棣心裏犯起了嘀咕,疑慮叢生。
    “當然,老臣一口唾沫一個釘,說出去的話,絕無反悔。到時候要是辦不到,任由王爺處置,絕無怨言!”丘福依舊保持著那副自信滿滿的模樣,胸脯挺得高高的,眼神堅定地回望著朱棣,仿佛已然勝券在握。
    此刻丘福心中暗自思忖:先不管這任務最後能不能順利完成,當務之急是先應承下來。自己天天在家閑著,看著往日一同征戰的兄弟們一個個在各處建功立業,心裏那股著急勁兒就別提了。要是這次能順利完成任務,那自然再好不過,自己也能搖身一變成為大功臣,重新在燕王麾下找到能施展拳腳、發光發熱的機會;就算最後沒能達成目標,反正自己現在已經沒了帶兵的權力,大不了到時候燕王再把自己其餘的官職擼掉罷了。念在大家相識多年,又看在朱高煦的麵子上,燕王總不至於真的狠心要了自己的命。這麽一想,丘福心裏便篤定了下來,愈發覺得自己這決定做得沒錯。
    朱棣目光灼灼,半信半疑地打量著丘福。但思索再三,念及二人多年的情誼,終究還是決定暫且相信對方這一次。畢竟,作為多年的老兄弟,朱棣覺得有機會還是該讓丘福試一試,說不定能有意外之喜。於是,朱棣緩緩開口道:“本王可以給你一道手令,北平六衛的士兵,你盡可隨意挑選。”
    “王爺準備要多大的隊伍?”丘福兩眼放光,搓著雙手,一臉希冀地望向朱棣。在他心中,自然是希望挑選的人數越多越好。畢竟,人越多就意味著他丘福手中的權力越大。往後即便不能再帶兵征戰,憑借著這支龐大的隊伍,說不定也能與姚廣孝等人平起平坐,在燕王麾下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嗯……”朱棣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子,陷入了沉思。過了片刻,他才緩緩說道:“暫且先挑選五百人試試效果。若是這五百人幹得不錯,往後再考慮繼續擴大隊伍規模。”朱棣之所以如此謹慎,主要還是因為丘福此前多次帶兵失敗的經曆,讓他對丘福實在難以完全放心。若是一下子賦予丘福太大的權力,萬一他又搞砸了,最後收拾爛攤子的還是自己。挑選人數少一些,即便出了問題,造成的影響也會相對小一些,自己也更有回旋的餘地。
    而且當下最為關鍵的,是要先培養出一批人,趕緊接手新城暗衛撤離後空出的那些位置。在朱棣看來,五百個人手應該是比較合適的規模,既能滿足初步的任務需求,又不至於因為人數過多而難以管理。
    聽到朱棣說隻給五百人,丘福臉上不禁閃過一絲淡淡的失落。畢竟,他原本期望能有更多人手,以彰顯自己的權力和地位。但他很快便調整了心態,轉念一想,起碼現在自己終於有了一件正經差事可做,而且隻要往後把事情幹好了,權力肯定會進一步增大。這麽一想,丘福心中便釋然了。
    “是!”丘福朝著朱棣幹脆利落地應答一聲。隨後,他眨了眨眼睛,目光再次投向朱棣,好奇地問道:“那王爺,咱們這個新組建的部門,叫什麽名字合適呢?”
    “就叫東廠吧。”朱棣微微沉吟,思考片刻後緩緩說道,“這個機構,對外要負責滲透其他帝國,刺探敵情;對內則承擔監察百官的重任,專門留意在京大小衙門官吏有無不公不法的行為,以及各種傳聞風聞之事。它隻聽從我一人的命令,直接對本王負責。”
    丘福聞言,渾身止不住地輕輕一顫,原本就炯炯有神的眼睛瞬間亮得如同璀璨星辰。這權力之大,遠超他的想象,而且經此一事,從此以後他在燕王心中的信任度必將大幅提升,可謂是意義非凡。
    “遵旨!”丘福不敢有絲毫耽擱,趕忙恭敬地下拜,聲音洪亮而堅定。
    “之後這段時間,東廠的所有程序都由你一人全權負責,不會有任何人插手幹預。那麽,你覺得完成組建並投入運作,需要多長時間?”朱棣目光緊緊盯著丘福,眼神中透露出對效率的急切追求。
    丘福腦子飛速運轉,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幾圈。他心裏清楚,朱棣此刻急需人手去執行任務,要是自己給出的時間太長,肯定難以令燕王滿意;可若時間太短,又實在難以訓練出合格的探子。思索片刻後,丘福咬了咬牙,緩緩伸出三根手指,語氣帶著一絲自信說道:“三個月足以!”
    “好,那就給你一個月。”朱棣不容置疑地說道,“一個月之內,你必須將這些折子當中的內容全部吃透,然後迅速挑選人手,派遣到南朝開展工作。”
    ”啊?”丘福頓時一愣,滿臉的難以置信,他記得自己剛剛說的分明是三個月啊,怎麽燕王直接就變成一個月了?
    “啊什麽啊,你別跟我說一個月還不夠,你要是覺得不行本王立馬換人!”朱棣眼睛猛地一瞪,聲音如洪鍾般響亮,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那銳利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丘福的心思,讓丘福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
    朱棣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丘福又能怎麽辦呢?隻能暗自叫苦,無奈地捏著鼻子認了下來。他咬了咬牙,一臉悲壯地說道:“一個月就一個月!”
    隻是此刻丘福的臉色格外難看,一個月的時間實在是太緊張了。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他不僅要從眾多士兵中選拔出合適的人才,還要對他們進行探子相關知識的培訓,更得讓這些平日裏隻知道舞刀弄劍的糙漢們把折子中的內容牢牢記住。這一係列任務,單靠他自己一個人,那肯定是不可能完成的,必須得搬救兵。
    丘福就這麽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到底尋求誰的幫助最合適呢?他心裏清楚,自己本來就沒認識多少人,而且大家都各自有一攤子事要忙,誰又會有閑情逸致來幫自己呢?一時間,丘福隻覺得腦海裏亂成一團麻,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盡快想出解決辦法,畢竟時間可不等人啊。
    “好了,既然如此,那就退下吧,時間緊迫,你也快去忙碌吧!”見丘福隻是呆呆地站著,半天不說話,朱棣心中著急,還有諸多要事等著他去處理,可沒功夫跟丘福在這兒耗著,便不耐煩地擺擺手,直接下了逐客令。
    丘福聽到這話,如夢初醒,趕忙簡單地行了一禮,口中應道:“是,王爺。”隨後便迷迷糊糊地退出了朱棣的書房。他的腳步略顯遲緩,一路上腦子裏還在不停地思索著關於東廠的種種事情。從人員選拔的標準,到培訓計劃的大致框架,再到如何在短短一個月內讓這些新組建的人手熟悉任務並順利潛入南朝,千頭萬緒在他腦海中交織,讓他一時間有些理不清頭緒。
    剛邁出燕王府,行至一個拐彎處時,丘福因思考太過投入,完全沒留意前方的道路。冷不丁地,他徑直和一個人撞在了一塊兒。
    那人倒是沒什麽大礙,可丘福本就身子骨單薄瘦弱,這一撞之下,整個人止不住地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慌亂之中,他趕忙伸手緊緊抓住牆角,這才勉強穩住身形,沒讓自己摔倒在地。
    然而,這看似意外的一撞,卻仿佛一道靈光,瞬間點亮了丘福的思緒。他興奮得兩眼放光,猛地一拍大腿,激動地喊道:“對啊,可以直接找他們啊!”
    丘福腦海中想到的不是旁人,正是新城的暗衛。那些暗衛在南朝潛伏了如此漫長的時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這對於此刻急需幫助的丘福來說,無疑是一筆寶貴的財富。況且,他自恃與朱高煦關係匪淺,基於這層關係,新城方麵多少會給他幾分麵子。隻要自己開口求助,雖說大量人手不太可能,但給自己調撥個十來個人,應該還是可行的。如此一來,有了這些經驗豐富的暗衛協助,自己在一個月內完成任務的把握,可就大多了。
    而且當下新城暗衛才剛被召回,依照常理推測,他們手頭大概率還沒接到其餘的任務安排,與其讓他們白白閑置,倒不如拉來給自己幫襯幫襯。
    丘福越想越覺得這是個絕妙的主意。到時候把找來的新城暗衛幫手,安排去協助自己挑選合適的人才,憑借他們的經驗,定能篩選出有潛力的苗子。同時,還能讓這些暗衛幫忙調教手下,傳授探子必備的技能和知識。再者,他們對南朝那邊的情況了如指掌,正好可以給手下詳細介紹,這樣一來,自己的計劃推進起來豈不是順風順水,堪稱完美?
    最關鍵的是,丘福心裏清楚,自己和陸青葉、石當等人交情還算不錯。相較於張玉那些人,新城的人對自己不會抱有排斥的態度,溝通起來自然會順暢許多,事情也就更容易辦成。
    不過,此刻有個關鍵問題擺在眼前,那就是新城的暗衛究竟何時會跟著朱高煦一同前往扶桑。若是他們馬上就啟程離開,那自己這好不容易想出的計劃可就徹底泡湯了。想到這兒,丘福不禁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朱高煦能再耽擱些時日,晚點開始搬家事宜。
    一時間,丘福興奮得忘乎所以,連剛才撞了人都拋諸腦後。他下意識地揉揉肩部,隨後轉身,腳步匆匆地就準備往新城方向趕去。
    可還沒等他邁出幾步,胳膊就冷不丁被人一把抓住。丘福有些詫異,回頭一看,發現竟是熟人。看清來人後,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用力地甩開對方抓著自己胳膊的手,沒好氣地說道:“朱能,你抓我幹什麽?”
    朱能原本就憋著一肚子火,見丘福這副態度,鼻子都快氣歪了,兩隻眼睛像銅鈴一般瞪得老大,怒氣衝衝地吼道:“你還有臉問我?明明是你走路走神撞的我!我跟你說話,你像丟了魂兒似的,根本聽不見,就知道一個人在那兒傻樂,連聲道歉都沒有,就打算這麽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丘福愣了愣,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如朱能所說,是自己走神才撞到人家的。他敷衍地說了句:“哦,那對不起!”說完,便又抬腳準備離開,心裏還惦記著去找新城暗衛的事兒呢。
    朱能這下更是氣得不行,丘福這是什麽敷衍的態度啊!
    可瞅見丘福那副心急火燎的模樣,朱能心裏又湧起一陣好奇,忍不住追問道:“你這麽著急忙慌地要幹啥去?還有啊,你到底碰上啥好事了,剛剛一個人在那兒傻樂,我還以為你突然犯什麽病了呢!”
    丘福滿心不耐煩,又使勁甩了甩被朱能抓住的手,奈何朱能力氣著實不小,丘福連著甩了好幾下,愣是沒能掙脫開,隻好無奈放棄。
    丘福鼻孔朝天,一臉不屑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嗬,你問我為啥高興?告訴你也無妨,我現在可是東廠的頭兒!往後我倒要看看,你們誰還敢笑話我老是打敗仗,要是惹惱了我,小心我給你們使絆子、穿小鞋!”說著,他下巴微微揚起,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隨後,丘福覺得這事兒也沒什麽好藏著掖著的,畢竟之後挑選人手勢必要去軍隊,朱能他們肯定會接到朱棣的相關命令,於是便給朱能大致介紹了一下東廠是幹什麽的。
    “嗬,我還以為多大的官兒,多了不起呢,不就是個管五百人的小頭頭嘛?至於這麽得瑟?老子手底下上萬兵馬,都沒你這麽咋咋呼呼的。”朱能滿臉不屑地嗤笑一聲,說著便鬆開了抓著丘福的手。
    誰料,這時候丘福反倒不急著走了,被朱能這話氣得惱羞成怒,朝著朱能罵道:“你懂個屁啊!這隻是暫時的,隻是暫時管五百人而已!”
    朱能聽了,愈發不屑,故意拉長聲調說道:“對對對,是暫時的。不過依我看呐,你要是幹得不好,馬上就得被燕王踢下來,這可不就隻能是暫時的嘛!”說完,朱能連頭都沒回,徑直邁步離開了,隻留下丘福在原地吹胡子瞪眼。
    丘福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朱能這般輕視。他雙眼死死地瞪著朱能遠去的背影,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心中憤憤不平:哼,你就等著吧!等我往後做出一番大事業,飛黃騰達之後,看你到時候會不會來求我!
    丘福又站在原地,小聲地嘀咕著,接連罵了朱能兩聲,才稍微解了點氣。隨後,他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此刻不是置氣的時候。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趕緊完成燕王交代的任務。想到這兒,丘福不敢再有絲毫耽擱,腳步匆匆地往家趕去。回到家後,他迅速收拾好一些必備的東西,便馬不停蹄地準備前往新城。畢竟,現在說再多的狠話都無濟於事,唯有先把工作幹得出色,才能真正證明自己,讓那些小瞧他的人刮目相看。
    白天剛拿定主意,到了臨近傍晚時分,丘福便已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新城。
    正如丘福所料,新城裏的陸青葉、石當等人對他的態度十分客氣。他暗自尋思,若自己是個女子,這情形可不就和朱高煦的奶娘差不多嘛,憑借著和朱高煦的這層關係,這些人自然得對他客客氣氣的。
    初來乍到的第一天,丘福有些不好意思直接開口求助,隻是找了個借口,聲稱自己是想在朱高煦準備離開之際,能當麵見上他一麵,所以才來到新城。
    當晚,丘福還與石當一同小酌了幾杯。酒過三巡,在輕鬆的氛圍中,丘福從石當口中得知,朱高煦在高麗那邊碰上了些棘手的難事,行程不得不拖延一段時間。聽聞此消息,丘福心中大喜過望,看來自己有很大機會從新城要到人手,完成燕王交代的任務也多了幾分把握。
    不過丘福心裏清楚,石當的性子他算是摸透了,石當與北平方麵關係頗為微妙,並不融洽。要是讓石當知曉自己此番前來,是為北平辦事,十有八九會拒絕幫忙。所以,即便心中焦急萬分,丘福在與石當相處時,也絕口未提此事。
    就這樣,丘福按捺住性子,一直等到第二天,見石當不在身旁,他才瞅準時機,找上了陸青葉。
    在新城之中,能夠拍板拿主意的女子,主要就是陸青葉和傅雨蘭。這兩人性格迥異,傅雨蘭相對理性,考慮事情較為周全,處理事務一板一眼;而陸青葉則感性得多,為人處世更重情義,相對來說也更好說話。再者,丘福平日裏與陸青葉打交道更多,彼此也算熟悉,他心裏明白,找陸青葉說這件事,成功的幾率更大一些。
    幸運的是,事情的發展並未讓丘福失望。當他向陸青葉說明來意後,陸青葉先是麵露猶豫之色,沉思了片刻。但或許是念及與丘福的交情,又或許是其他緣由,最終她還是點頭答應了丘福的請求,而且出手頗為大方,一下子就調撥給他二十個人。
    丘福心裏暗自盤算,自己組建的隊伍總共才五百人,有這二十個人來擔任教習,傳授經驗和技能,那可真是綽綽有餘了。
    不過,陸青葉也提出了一個要求,她神情認真地對丘福說道:“隻要朱高煦一回到新城,不管你這邊的事情有沒有處理完,你都必須馬上讓這些暗衛回來。”
    聽到這個條件,丘福沒有絲毫猶豫,當即應道:“那是自然,大夫人放心,本就是我來麻煩你們,哪能不答應這個要求。”
    畢竟是自己有求於人,丘福深知能得到陸青葉的幫助已實屬不易,對於這樣的條件,自是沒有拒絕的道理。
    隨後,他滿心歡喜,帶著陸青葉的命令招了二十個暗衛就匆匆回到北平開始了籌備工作。
    除了培訓探子之外,丘福還需要設置成員機製,官職等級之類的,也開始手忙腳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