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衝義的話語聲很穩定，穩定到秦昊宇都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不像其他人一樣不了解林衝義，別人的眼中他永遠是那個擺爛分子，永遠是輕描淡寫的睡覺，能水多少文字就是多少文字。
    但他很清楚，林衝義是個天才，一個隻為了自己家人和利益，純粹的人。
    他現在不在乎世界的死活，隻在乎……眼前的一切。
    月寂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那隻手很涼，帶著碘伏和血的味道，卻奇異地壓下了他的慌亂。
    秦昊宇轉頭時，看見月寂對著電話抬了抬下巴。
    “初次見麵，”月寂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去，沒有波瀾，“你那邊是要搜尋奈克瑟斯的適能者，對嗎。”
    電話那頭的筆尖聲猛地停了。
    “你瘋了？”秦昊宇想搶手機，卻被月寂按住手腕，他急得聲音發顫，“你現在暴露……豈不是……”
    “早晚的事情，”月寂的目光很平淡，“總有一天會這樣的。”
    林衝義的聲音重新響起時，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繃“月寂？”打火機“哢噠”一聲，傳來煙草燃燒的輕響，“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事情，但我還是很難想象，有人真的能夠抵抗這麽巨大的痛苦，一人獨斷千古。”
    “或許吧。”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像煙灰落在空缸裏。“我是sa部隊的隊長林衝義，負責華夏國境內搜索適能者的下落。”林衝義的聲音恢複了平穩，背景裏鍵盤聲密集響起，“但我不會帶任何人來。”
    秦昊宇愣住了，“那……我們可以反向保護月寂了？”
    “嘖，保護？算了吧……月寂是吧，告訴我，這個世界注定完蛋了嗎。”
    聽聞此言，月寂隻是淡淡道，“並不是完全，但現在的做法或許是對的，無論光和異生獸怎麽進化，人類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大量進步，以避免單體宇宙甚至更高級的破壞。
    相信光，或者仇恨光，但無法解決人類目前麵臨的問題。”
    “嗯，我猜到了，你身份總會暴露的，哪怕我隱藏，事實也會浮出水麵。”
    “還有，”林衝義補充道，背景裏傳來關閉電腦的聲音，“看好你身邊那小子，他那點傷再硬撐著變身，下次就得用擔架抬著走了——我還等著他教我新寫的追蹤算法呢，可別提前報廢了。”
    “這可不能保證。”
    “我知道，但我隻想著最後時間過上一段好日子。”
    電話掛斷的忙音裏，秦昊宇看著月寂轉身走向角落，月光透過破窗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像根繃到極致的弦。窗外的異生獸群不知何時散去了，隻有風卷著粒子的味道，在空氣裏慢慢沉澱。
    “他……”秦昊宇剛開口，就被月寂打斷。
    “他不是為了我。”月寂拿起地上的進化信賴者，銀色外殼在他掌心泛著冷光，“人活著為了利益，林衝義，是為自己之人，有大義但不多。
    他想讓你活著不隻是測試東西，還有著其他方麵的用途，我問你，如果光真的傳承到你手上，你會怎麽做？繼續按照你的想法來嗎？”
    秦昊宇低頭看著自己纏滿紗布的手，恍惚下反問道，“你沒有強製要求我做過任何事情，為什麽？”
    月寂對此解釋道。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想要動搖你，讓你按照世界和社會既定的軌道出發，無論是父母，無論是命運，無論是重要的人。
    我啊，很討厭不自由的生活，大多數人覺得自己是聰明的，別人才是愚蠢的，想強行讓你變成他想要的樣子，這就像是盲人引導盲人。
    不管是你母親想要的好學生，還是政府想要的頂級黑客，甚至我可能會強求你變成的繼承者，那都不是真正的你，我不想勸說什麽，而是想告訴你，自己要去體會什麽。
    很多人總是這樣，不體會實際的情況就不會更改想法，隻有你自己選擇的路才是對的，自己堅定不移的選擇最初拯救自己的理想，這才會是你。”
    秦昊宇愣了片刻。
    他的選擇會產生什麽新的結果，他所做的事情是否和當初自己所想的一樣。
    “你的人生不是任何人配強行改寫的，又不是奴隸時代了，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要是把你害死了，那估計心裏過不去。”
    對話很快以沉默結束，秦昊宇很清楚再過不久，月寂的身份就會被公之於眾，他依舊沒搞明白，為什麽人類仇視奈克瑟斯才能得以存續。
    但同樣想過來，人類哪怕相信奈克瑟斯又有何意義？
    異生獸的進化是無限製的，奈克瑟斯就算傳承，也不會有那麽多耐打的人類誕生，左腳踩右腳的話，地球很快就會被泯滅。
    勇氣、不恐懼，相信政府，反而是對抗異生獸的唯一利器。
    那麽，仇視異生獸和仇視奧特曼，似乎才是……
    ……
    夜晚的風很冷，一場暴雨很快就要到來，台風在夏季很是盛行，看著外麵刮起的大風，秦昊宇思考了許久。
    心中的混沌感始終消散不掉。
    大義上的道理他都懂 —— 月寂的孤獨，異生獸的陰謀，人類該有的覺醒…… 可胸腔裏總有股莫名的躁動在衝撞，像頭被關在籠子裏的野獸，叫囂著想要獨占那道光，想要成為唯一被選中的人。這種念頭讓他羞恥，卻又揮之不去，像暴雨前黏在皮膚上的濕熱，悶得人喘不過氣。
    淩晨三點，異動發生。
    遠處天際線上，黑紫色的雲層如同沸騰的瀝青，不斷翻滾膨脹。氣壓驟降，連路燈的光線都被扭曲成詭異的弧度。
    那不是普通的龍卷風，而是由台風眼衍生出的巨型風柱，直徑足有百米，漆黑的漏鬥狀軀體在烏雲中旋轉、
    攀升，頂端直刺蒼穹，底端則攪動著地麵的一切——樹木被連根拔起，廢棄的汽車像玩具般被拋向高空，連空氣都被撕裂成嗚咽的碎片。
    磅礴的氣象威壓如泰山壓頂，讓秦昊宇下意識後退半步，驚得合不攏嘴，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
    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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