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數祭祀驚駭莫名 重訂禮刪繁就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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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來都沒有君主經商的,內廷自持商號,這本就不是君王所為!”趙宗儒毫不示弱,繼續爭辯。
    杜延年還欲再說,祁翀眼見得話題跑偏了,忙道:“好了,二位也不用爭了,朕既然說了讓諸公暢所欲言,那便是言者無罪。趙侍郎的話在不在理,以後再說,杜相,你也消消氣,且聽聽其他人的看法!”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各抒己見,有說堂官失察的,有說監管不嚴的,有抨擊世風日下的,也有主張嚴懲不貸的。祁翀隻是聽著,並不表態,最後還是另一位禮部侍郎魯思郾的話讓祁翀揚了揚眉。
    “陛下,臣以為禮部之事責任並不全在堂官失察——臣並非為自己或者蔡尚書開脫,實在是此事有為難之處。”
    “哦?那你說說,難在何處?”
    “諸公可知禮部每年要主持的各種大小祭祀一共有多少?”
    魯思郾環視了一眼群臣,不待有人回答便自己答道:“我朝初建之時,太祖正統二年定製,歲之大祀三十:正月上辛祈穀,孟夏雩祀,季秋大享明堂,冬至圜丘祭昊天上帝,正月上辛又祀感生帝,四立及土王日祀五方帝,春分朝日,秋分夕月,東西太一,臘日大蠟祭百神,夏至祭皇地隻,孟冬祭神州地隻,四孟、季冬薦享太廟、後廟,春秋二仲及臘日祭太社、太稷,二仲九宮貴神。
    中祀九:仲春祭五龍,立春後醜日祀風師、亥日享先農,季春巳日享先蠶,立夏後申日祀雨師,春秋二仲上丁釋奠文宣王、上戊釋奠武成王。
    小祀九:仲春祀馬祖,仲夏享先牧,仲秋祭馬社,仲冬祭馬步,季夏土王日祀中溜,立秋後辰日祀靈星,秋分享壽星,立冬後亥日祠司中、司命、司人、司祿,孟冬祭司寒。
    隆順年間,複有高禖、大小儺神之屬,又增大蠟為四,遂增大祀為四十五。
    興平年間,又定《五禮新儀》,以熒惑、陽德觀、帝鼐、坊州朝獻太祖、京兆府祀大火為大祀;雷神、曆代帝王、寶鼎、牡鼎、蒼鼎、岡鼎、彤鼎、阜鼎、皛鼎、魁鼎、會應廟祭後土為中祀;山林川澤之屬,州縣祭社稷、祀風伯雨師雷神為小祀。凡有大赦,則令諸州祭嶽、瀆、名山、大川在境內者。
    如此一來,禮部每歲大、中、小祀百有餘所,所需祭祀之物不計其數,靡費之大匪夷所思!
    八部之中,禮部官吏人數最多,何以?就是因為各種祭祀忙不過來,隻能不斷增加人手!可這人一多、事一雜,就難免會有疏漏,發生監守自盜之事便不奇怪了!”
    祁翀麵露驚訝之色,問道:“禮部的祭祀竟有這麽多?朕以往怎麽沒聽你們提過?”
    蔡惟思臉色更尷尬了,正不知如何辯解,又聽魯思郾道:“回陛下,以往這些祭祀大多由太常寺主持,官製改革之後才歸禮部掌管。蔡尚書原先任職鴻臚寺,執掌禮部時日未長,對此並不十分熟悉,倒是臣曾在太常寺任職,算是知道一些。”
    魯思郾這話算是幫蔡惟思開脫了一些責任,蔡惟思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出班道:“陛下,魯侍郎所言極是,臣也以為當下祭祀過多、儀製過繁,實則弊大於利,不如刪繁就簡,廢除其中部分祭祀,方為上策。”
    “此議甚好!既然是禮部提出來的,那就著禮部先自行處置,盡快......”
    祁翀話音未落,一人大聲喊道:“陛下,萬萬不可啊!”
    趙宗儒再次站出來急道:“昔者晉武平吳之後,上下不知有禮,旋致禍亂。周禮不秉,其何能國?自前紀之後,禮法廢弛,宗廟之祭及天地諸神之祀,則廢而不舉。我朝立國以來,有鑒於前朝吉禮之失,乃重訂《通禮》,每歲大、中、小祀,罔敢廢闕。今國勢興盛,正宜齋明恭肅,通於神明,而忽大事、棄重禮,恐非所以消弭天災,導迎景貺也。望陛下三思,切勿因小失大!”
    趙宗儒這話引得不少人頻頻點頭,畢竟這些人自小學《周禮》,其中好幾位還是《周禮》大家,對那一套陳腐禮儀的認同是深入骨髓的。
    祁翀微微一笑道:“朕想問問諸公,如果停了那些祭祀,對國朝萬民會有什麽影響?”
    “恐引天地震怒、降災於萬民!”
    “祖宗不佑啊,陛下!”
    “事關國運,豈可草率?”
    眾人嘰嘰喳喳,這個“災”、那個“禍”的,仿佛停了祭祀,大淵便要亡國了一般。
    祁翀突然反問道:“趙侍郎,如果依照各位所言,不祭祀天地諸神則必致國運不昌,那麽祭祀時三牲、香燭等祭品缺斤短兩是不是也會招致諸神怪罪,從而獲罪呀?”
    “那是自然!心不誠如何能靈?”
    “那這事兒就奇怪了呀!”祁翀故作疑惑道,“現在已知禮部祭品經常被辦事的官吏暗中扣減,供奉香火不足已是常態,那按說諸神應該降罪才是!可現下我大淵國運依然蒸蒸日上,這又是為何?難道諸神都糊塗了嗎?又或者說祭不祭祀的跟國運其實沒什麽關係?”
    祁翀這一番詭辯一下子堵得眾人啞口無言,眾人心知不是這麽個理兒,卻又不知該從何反駁,一個個麵麵相覷,目瞪口呆。
    杜延年忙打圓場:“陛下,祭祀禮儀的更改乃是大事,恐非禮部一家可定,臣建議另著兩位老成持重的大臣與禮部共同參詳此事,酌定詳情。”
    “那杜相可有合適的人選?”
    “兩位資政都是博學鴻儒,現下也無他事,正可參與此事。”
    祁翀點點頭:“那就請陸懷素、劉璠兩位資政與禮部共議此事,重訂祭祀之禮。務要刪繁就簡,將不必要之祭祀一一剔除,僅留重要祭祀即可!”
    蔡惟思忙道:“臣等遵旨!”趙宗儒雖心中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下朝之後,祁翀照例單獨留下杜延年到禦書房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