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喬履謙深明大義 杜延年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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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安國的事嶽父怎麽看?”君臣落座之後,祁翀開口問道。
    “康安國雖是臣一手提拔的,可他既然犯了錯便該依律懲處,臣絕不包庇於他。依臣看,便該奪去他的官職,令他歸鄉反省才是。”
    “那倒也不至於!”祁翀望著杜延年的眼睛微笑道,“失察而已,不算是重罪,從輕發落便是了。”
    “那——不如讓他外放吧!趙愚那裏正缺人......”
    “可以,那就讓他去密州吧!另外,再找個人接替關孝芬,把他調回來接替康安國!”
    “關孝芬?”杜延年一愣。
    “怎麽了?有問題嗎?還是說杜相另有人選?”祁翀笑問道。
    杜延年連忙擺手:“哦,不不,隻是臣對此人不甚了解,不知陛下為何屬意此人?”
    “羅先生舉薦的,而且此人在甘州做的確實不錯,趙愚也誇過他。既如此,便讓他回京試試。”祁翀隨口說著,突然話題一轉,“喬次輔乞骸骨之事是怎麽回事啊?”
    杜延年心中一緊,手中端著的青花瓷蓋碗不自覺地抖了三抖,發出了輕微的磕碰之聲。腦子飛快轉了無數圈後,杜延年將茶盞放下,從座位上起身撩衣跪倒,緩緩道:“陛下,臣——有罪!”
    祁翀微微皺眉:“罪從何來?”
    “不敢欺瞞聖上,是臣勸喬公致仕的。”
    “這是為何?”
    “說到底還是由康安國一事引起的。此事本不大,但康安國是江北人,姚承宗卻是江南人,若處置不當,恐被有心之人利用,成為南北黨爭的引子。屆時,喬公恐怕很難獨善其身不被卷入其中。況且,康安國是臣的左膀右臂,姚承宗卻是喬公的得意門生,一旦爭鬥起來,內閣也必會因此不睦。臣思來想去,唯有勸喬公隱退一途,方可避免黨爭。”
    “首輔相公一封信就能逼退次輔,就連朕都留不住,好大的威風呀!喬公一退,姚承宗便‘懂事’了,康安國的事也就‘大事化小’了,對嗎?”祁翀皮笑肉不笑,“杜相,你為了你的黨羽可真是費心不少啊!這下子姚承宗慫了,所謂的‘南黨’也不成氣候了,朝中便隻剩下了一黨——杜黨,對嗎?”
    杜延年大駭,忙叩頭到地:“臣萬萬不敢結黨!請陛下容臣解釋!”
    “說!”
    杜延年緩了緩心神,字斟句酌道:“陛下,臣蒙陛下恩重厚愛,授臣總理機要之職,底下總要有幾個信得過又能實心任事之人幫襯才行,否則何能成一事?新政諸多舉措,尤其要可靠之人去執行,否則政令不出內閣,那新政也就成了一紙空文。因此,臣不得不在身邊籠絡一些得力之人,可這絕非結黨,更無營私之舉,還望陛下荃察!至於喬公之退,臣隻是將利害關係與他講明,請他自行斟酌。他深明大義,這才決意退隱,並非是臣相逼。臣句句屬實,如有一句虛言,願領欺君之罪!”
    “那照你這麽說,姚承宗的舉動喬履謙是不知道的?”
    “此事發生在喬公出京之後,臣以為他應該是不知情的。而且,以喬公的人品斷不至於做出這種事來!”
    “那你如實告訴朕,康安國在那個案子上到底有沒有收受賄賂?”
    “收了!不過,臣已經責令他將贓款退了回去。”
    “康安國受賄之事你事先知道嗎?”
    “臣隻比陛下知道的早了半個月而已,是康安國發覺姚承宗在查他之後才向臣坦白的。”
    “你收過康安國的禮嗎?”
    “陛下,以臣所處的位置,想要完全不收禮那是不可能的!逢年過節總有些人情往來,外地官員進京也難免要來拜會,這些臣都無法拒絕。若完全拒絕,恐怕便無一人再願意跟臣說一句實話了!臣要想任事,便不可能做孤臣,當下官場風氣就是如此,非一朝半日可以改變!但臣可以保證,絕對沒有主動向人索賄,尤其在康安國所涉的那件案子上,臣事先的確一無所知。”
    “那你既然知道他受了賄,為何要幫他隱瞞?”
    “陛下,康安國固然有錯,可姚承宗之舉也是犯了官場大忌!他剛到任刑部尚書,屁股還沒坐熱就先查起了前任堂官,這是壞了規矩的!若任由他胡鬧,今後人人仿效、人人自危,那這朝堂得亂成什麽樣子!臣保康安國,不敢說毫無私心,但也絕不僅僅是因為私心,更是因為不能讓姚承宗得逞!”
    杜延年言辭懇切,祁翀也仿佛聽進去了一般,神色緩和了不少:“你的顧慮也有道理,不過,今後再有這種事朕希望你能事先讓朕知道,而不是先斬後奏!你也知道,朝中關於你的非議一直都沒停過,有一些是你替朕背的黑鍋,朕心裏有數,但有些議論恐怕也不全然都是假的吧?”
    “臣知罪!臣有自專之過,甘願領死!”
    “行了,不至於!起來吧!”
    “多謝陛下!”杜延年戰戰兢兢站起身來,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坐了,隻是垂手躬身站著,低頭不言。
    祁翀也是打一棒子給個甜棗,見杜延年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笑道:“今日跟你說這些也不是要指責你什麽,隻是給你提個醒。那個姚承宗你既然不喜歡,過幾個月尋個由頭讓他去甘州吧,正好頂替關孝芬。蔡惟思今日的提議不錯,甚得朕心,是你的主意吧?”
    “臣之前的確曾跟他提過一嘴禮部祭祀過多一事,沒想到他記在心裏了,今日便趁機提了出來。”
    “嗯,此人不錯,今後好好栽培,他日或可入閣。”
    “是,臣記下了。”
    “喬履謙致仕,內閣又缺了個次輔,刑部尚書也要有人接替,你有合適的人選嗎?”
    “此非臣可以置喙者,全憑聖裁!”
    祁翀又問道:“瀚東路經略同知徐正華你見過吧?此人如何?”
    杜延年有些拿不準祁翀的意思,猶豫道:“呃......臣隻見過他一次,也說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