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有孕在身，還是要多休息，尤其前三個月，正是胎相不穩的時候，不能太過操勞！內書房的課讓黃門令去上就行了，你何必親自去呢？她們也就是識幾個字、能讀書看報即可，又不用學得多精，你親自去教不是大材小用嗎？師範學院的教科書就快印好了，下個月初一準時開學，到那時候你就更忙了，還不趁現在好好休息休息......”晚膳的時候，祁翀絮絮叨叨地勸心悅多休息，聽得心悅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可又不敢不耐煩，隻能笑著一一答應，趁祁翀稍微一停頓的時候趕緊把話題岔開了去。
    “明日忠順侯和雲柔成親，陛下可是答應了人家雲娘子要送賀禮的，可曾備好了？”
    “早就備好了！奉孝，你明日把那個匣子以娘娘的名義送過去！”
    “奴婢遵旨。”
    “什麽呀？”心悅好奇地睜大了眼睛。
    “回娘娘，是一個戲本子，叫《鎖麟囊》！”
    “《鎖麟囊》？”心悅覺得這個名字頗為耳熟，很快便回憶了起來，“哦，我想起來了！就是上次陛下說的‘她為饑寒我為嬌’那個？”
    “嗯，就是那個，那是一出好戲，一定會大火的！”祁翀笑道，“送給他們夫婦也算是投其所好！”
    “陛下這禮物甚好！”心悅摸著自己的小腹心中暗思，但願也能借得這“鎖麟囊”的喜氣，一舉得男。這一胎若是麟兒，那才是天大的福氣呢！
    忠順侯的婚禮極為低調，一來是這位侯爺本身身份就很尷尬，在朝中也沒多少親朋故舊，就算有以前認識的東吳舊臣，此刻也恨不能躲著他走，又怎麽會上門道賀呢？新夫人出身優伶，就更沒有什麽上得了台麵的朋友了。二來曹國公新喪，如今正是舉朝致哀的時候，就連皇帝都為之輟朝三日，如果這個時候高調慶賀，雖不觸犯律法，但也的確讓人有些膈應。
    以楊鉞的縮頭烏龜性子，是絕不會這樣做的。因此，成親這日楊鉞沒有邀請任何貴賓，隻是請“雲韶班”同仁來府裏吃了酒，在大夥兒的見證之下與雲柔拜了三拜便算是成了親。
    隻是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酒宴將闌之際，宮中一位天使翩然而至，奉上了一個裝飾精美的盒子，說是皇後娘娘的賀禮。禮物雖不貴重，但情誼之重無可比擬。楊鉞夫婦自然是千恩萬謝，喜不自勝。
    而與此同時，遠在西北大營的趙愚看著眼前的輿圖，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明顯。一個多月以來，一座座西夏城池接連插上了大淵的旗幟，手下將領們對於火器在騎兵作戰中的戰術應用也越來越得心應手。張習設在前線的工程所不斷地製造出一輛輛蒸汽鐵甲車、一門門大炮，而郵部尚書方深甫也親自來到西北大營督修鐵路，趙愚的大軍打到哪兒，他的鐵路便修到哪兒，如此一來，各個城池之間的調兵、運糧速度大增，糧草輜重再也不是大軍作戰的短板。
    而最讓趙愚意想不到的卻是這條極大提高效率的鐵路也讓他更早地得到了父親的死訊！
    在趙昌國駕鶴的第二天，祁槐便帶著密信和聖旨出發了，有了蒸汽火車和鐵路的加持，他僅用了不到五天就找到了趙愚。
    對於祁槐的突然到來，大營中人人都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尤其是他一來就直奔趙愚的營帳，卻又嚴令其他人等不得靠近，緊接著趙湘、趙溉小哥兒倆也被叫了進來。
    趙湘、趙溉一進帳篷便見父親雙目微紅，滿麵悲色，心中頓覺不妙。果然，祁槐沉痛地對二人道：“叔平、季靈，令祖曹國公於六日前因病薨逝了。”
    “祖父！”二人聞言頓時心中大慟，忍不住大放悲聲。趙湘、趙溉自小在祖父跟前長大，文韜武略皆由祖父傳授，感情深厚無比，如何能受得了這個噩耗呢？
    “上次......上次回京成親祖父還......好好的，這才幾......幾天哪，怎麽就......”趙溉抽抽搭搭道。
    趙湘比弟弟更為冷靜一些，抹了抹眼淚向祁槐跪謝道：“有勞殿下特來報喪，卑職拜謝了！”趙溉也跟著跪了下去。
    “二位賢侄不必多禮，快起來吧！”祁槐扶起二人，又轉身對趙愚道，“子直兄，你現下如何打算？”
    “還能如何打算？回京丁憂唄！唉！殿下是來替我的？”趙愚的聲音裏充滿了無奈。
    “是也不是！”
    “此話怎講？”
    “陛下有一封密信和兩道聖旨給你，但這兩道聖旨內容完全相反，你可以自己選擇要哪一道。陛下有言在先，完全尊重你的選擇，無論你選哪一個，他都能理解！”
    “什麽意思？”趙愚疑惑地抬起了頭，趙湘、趙溉也麵麵相覷，接聖旨還能自己選？
    “一切都寫在密信裏，你自己看就好！”祁槐說著將密信遞了過去。
    趙愚雙手接過，迫不及待地打了開來，讀完之後陷入了沉默。
    祁翀在信裏將趙愚丁憂的利弊分析的清清楚楚，回京丁憂可成全其孝子之名，但會錯過此生最大的建功立業的機遇，更會留下終身遺憾；而且，即便祁槐能暫代他出任西北軍區大將軍，但其在西北毫無根基，也無法長期留任西北，對於朝廷長期經營西北的戰略來說，並不是好事。相反，如果趙愚能堅持將這場仗打完，那他此生功績便算圓滿，趙家的爵位也能再進一步；而壞處便是他個人名聲會受損。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何去何從，聽君自願！若願留任，刻薄之名朕來擔！”密信中的話如重錘一般敲在趙愚心上。正憲帝本人的傾向其實已經很明顯了，更關鍵地是趙愚本人也是不甘心的！
    趙家四代經營西北，趙愚自己的親叔叔、親弟弟都戰死在西北，更不用提他親手射殺的那兩個孩兒了！可以這麽說，征服西夏是趙家人世代的使命和夙願，如今功成在即，就這麽抽身退出，這是趙愚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如果真就這麽窩囊地回去，他真的會抱憾終身！
    正憲帝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