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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林好坐在樹陰下的長椅上聊了很久，他和我說起他的媽媽是俄羅斯人。
    “怪不得呢，你長得很立體。”我側著臉打量他的五官，心裏也暗暗感歎怎麽有這樣像雕刻出來一樣精致的臉。
    “大學準備去哪兒讀？”林好問我。
    “上海吧，很想去看看那樣繁華的地方。”
    林好看著遠處的樹，“是嗎，我在國內就經常住在上海，那兒也挺好的。”他用腳尖踩了踩地上的枯葉，發出了清脆的聲音，“秋天快結束了啊，才發現植物們都已經黃了。”
    “對啊，馬上就進入冬天了。”
    我遠遠望見胖警察出來了，起身和林好道了別，“有緣再見!”
    林好站在樹下和我揮揮手。
    吃飯的時候胖警察就坐在我對麵，總是看著我欲言又止的，爸媽也看出來了，“那個，我們出去買個飲料吧。”媽媽對爸爸說。
    爸爸看看胖警察和我，“好，好。”
    我看著爸媽走後就預料胖警察要說話了。
    “盼盼……叔叔想和你說個事情。”
    “叔叔您說吧。”
    盡管我讓他開口了，胖警察也還是躊躇不決的，又是抓耳朵又是搓手，大概過了兩三分鍾才真的開口了：“盼盼，叔叔知道不該和你再提那個事情了，但是……”
    我慌張的插了話：“沒關係啊您說吧，我已經沒事了。”
    “做筆錄那天晚上我們問了張深同學為什麽會在那個時間點出現在巷子裏。”
    “叔叔，其實這也是我一直的疑惑。”我低下頭平複我的情緒，我並不能確定張深是什麽時候就在那個巷子裏的。
    胖警察喝了口水，“盼盼，張深同學和我說那天晚上最後一節課他也請假離開學校了，他說他去了網吧，因為家長不知道，所以他在快放學的時候掐著時間慢悠悠往家走。”
    “快放學的時候？”
    “大概放學前二十分鍾。”胖警察說。
    我的眼前瞬間浮現出那晚我在男人手機上看到的時間，頓時身體就僵硬了，好像腳下有幾千噸的水泥袋在拽著我下沉。
    聽到那句話時我的眼前是昏黑的。
    “可是路上也有一段距離啊。”我把那些不好的想法拋之腦後，強迫自己為張深開脫。
    胖警察聲音提高了許多，“盼盼！他自己已經說了，他走進那條巷子的時候剛好是看到罪犯在拉著一個女孩兒往舊房子裏走，他的手機沒電關機了沒辦法報警或者聯係人，他心裏又不確定那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您的意思是放學前十分鍾到十五分鍾左右，他就站在舊屋子外麵？”
    胖警察點點頭，“是這樣的。”
    “不可能叔叔，他可能是記錯時間了，從網吧過去的路上也要時間啊。”
    “他去的就是學校後麵那家網吧，從那兒到巷子口也不過五六分鍾的時間而已。我有聽你媽媽說張深同學和你是……”胖警察有些別扭的清了清嗓子說：“是在談戀愛的關係。所以我就想告訴你一下這個事情，因為叔叔家也有女兒，我也是為人父母。”
    “不會的叔叔，張深不可能那樣。”
    “盼盼…他做筆錄那天哭著和我們說了，他就是不敢，他說他站在外麵整個人都嚇傻了，他不確定自己進去會怎麽樣所以一直在猶豫，直到聽到你喊救命。”
    “不是的。”我看著麵前小心翼翼說話的胖警察，我隻能不停的搖頭，一直在搖頭，我也忘記那天我除了搖頭以外有沒有說什麽了，爸媽回來之前我就已經離開了。
    一個人遊蕩在街上，太陽晃得我頭暈眼花，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和路邊攤小販的聲音逐漸變得模糊，眼前就開始一片漆黑。
    再醒來時我看到的是吊瓶和白色的天花板。病房裏空蕩蕩的也很安靜。
    我試著坐起來時發現自己頭疼的厲害，不得已又躺下。就那樣躺了很久很久，我一個人看著窗外的太陽從正南方滑去了西邊，終於才有人走來了。
    “小胖……”
    我看著麵前的他，好像再也沒有了那種心髒猛烈跳動的力氣。
    “小胖…我聽阿姨說你住院了。”
    “你走。”
    張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來牽我的手。
    我滿腦子都是一個男孩站在黑暗裏猶豫的場景，我一想到我拚命在惡魔手裏掙紮時張深既然就在不到幾百米的地方，我整個人都要撕裂了，“你走啊！”
    “怎麽了？”張深慌忙的過來試圖抱著我安撫我的情緒，“我在呢，別怕……”
    我費力的抬起手扯住他的衣領，用盡全身的力氣把他拉到我臉前看著那雙昔日裏裝滿星星一樣的眼睛，“張深……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眼前了，就那樣一直躲起來，不要靠近就好了！”
    我看到他的瞳孔在變化，直到他那幹淨好看的臉上，表情從疑惑變成了痛苦，滿滿的痛苦。
    我放開了他。
    他沒有再說話，我知道他已經明白了我在說什麽。我閉上眼時腦海中又是黑暗裏男孩站在舊房子外的場景。很久很久過去，我睜開眼卻還是看到坐在一邊的張深，他在看著我，又是一臉的憐憫和悲傷，那種壓抑感也鋪天蓋地的砸向我，我不明白他的執著還有什麽意義。
    “你走吧張深。”
    “小胖，對不起……”
    “喔……原來那天晚上你抱著我一直說對不起，就是這個原因啊。”我笑了起來，笑自己的遲鈍，笑自己那天晚上靠在他的懷裏還把他當做是救贖。
    在醫院住了三天左右我出院了，在我住院的幾天裏爸爸媽媽搬家了，搬到了離學校、離那條小巷很遠的地方。新房子很漂亮，我的臥室窗外就可以看到一架橋，再往遠就是大山和樹林，環境非常清淨。
    張深也許是出於內疚，直到兩個星期後才給我發了一條消息：我們可以見麵嗎，我很想你……
    我知道他是真的想我，也知道他是真的有很喜歡我。
    可那天晚上麵對處於危險裏的我，他也是真的很慫很膽小。
    媽媽安排了私教每天到家裏給我上課，一直到他們學校裏高三下學期快開學的時候，那個私教老師說有事來不了了，家裏正忙著給我找新的老師，胖警察來家裏給媽媽推薦了一個人。
    “阿姨好。”
    胖警察笑眯眯的把林好帶到我和媽媽麵前，介紹到：“我們局長朋友的兒子，北大畢業生。”
    媽媽質疑的看著麵前那個長相出眾又很年輕的小夥子，“北大畢業……怎麽跑來給人當私教啊？”
    林好解釋說：“我父親春天的時候在這邊建了一家公司，最近回來打理事情，我也畢業了，他就有想讓我接手這家公司。”
    胖警察說：“這小子別看他文文靜靜的，坐不住，非要找別的事情消磨時間。”
    我媽頓時變了張臉，又是倒水又是洗水果的和林好說起給我當私教的事情，“也很快，這不孩子還有三四個月高考嗎，您多費費心！”
    林好看看我笑著和我媽說：“不會費心啊，肖盼年紀第一，本來就聰明。”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媽媽和胖警察疑惑的看看我倆，不記得我和林好其實早就認識。
    那半年媽媽找了份新工作，早出晚歸的，家裏平日就隻有我和林好。林好是個很嚴肅認真的男生，除了讓我學習就是教我學習，偶爾和我聊聊國外的事情給我解悶兒。
    “林好，你的英文名字apollo是什麽意思啊？”
    “阿波羅啊。”
    “我知道，為什麽取這個英文名？”
    那天林好和我說，阿波羅象征著光明和溫暖。
    “那這個名字真的很適合你。”我看著正給我整理資料的林好，“還有那個糖嗎？”
    林好抬起頭看看我，片刻後從書包裏拿出一個玻璃罐子，裏麵裝滿了白色糖紙包著的糖，“很喜歡嗎？”
    我拿了一塊出來放進嘴裏，頓時整個人都好輕鬆，“嗯，每次吃這個糖都會變得很放鬆，你哪裏買的啊，我從網上找過，找不到。”
    “不告訴你。”
    “嘁，誒，外麵下雪了！”我站起來跑去窗邊，林好也放下筆隨著我過去了。
    張深？
    我看到了樓下的人頓時愣了神，有多久沒見到他了，此時他就那樣站在樓下，潔白的雪花飄落在他的肩膀上，頭發上，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棉衣，在那裏看著我嘴微微張著好像要說什麽。
    林好問我：“要下去嗎？給你下十分鍾課。”
    我搖搖頭，拉上窗簾回到了桌子旁邊，“這輩子也不想看見他了。”
    林好沒有問我怎麽了，隻是點點頭重新翻開書給我講題，後來見我不在心思上，恨鐵不成鋼的說：“要不就見他一麵，要不就好好備考。”
    我抱歉的看著他。
    林好說：“我其實有聽王叔（胖警察）說那小子的事情。但是你這樣死拖著不見他也不是個好辦法，總得把心結梳理一下吧，好好告別或者讓他好好道歉，總比這樣好。”
    我心虛的低著頭一直寫題，“都結束了啊，梳理什麽。”
    “那我問你，你們分手了？”
    “對啊。”
    “他提了分手還是你提了分手嗎？”
    我不說話了。
    沒有，我和他的開始和結束都不明不白的。
    林好忽然站起身到窗子邊掀開窗簾看了一眼，“你看吧，那小子還沒走呢。”
    我看著遠處櫃子上的電動小風扇，掙紮了很久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