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一次喚她的名字,卻是對著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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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上元夜。
    上元燈節無宵禁,徹夜燈明。
    這夜,月亮正圓,流光清朗,遠遠的便可瞧見雍州城內外分外耀眼的火樹銀花,靠著高樓的燈似明月高懸,絢麗多彩的燈火將大地點綴得五彩繽紛,甚至一直綿延不絕地與昊昊天穹連成一片,遠處的煙火流瀉,恍若點點繁星墜地,人群中的歡歌笑語更為添彩。
    自水天相接之處緩緩飄來一葉扁舟,廣闊的水麵上倒映出今夜月亮的影子,像是一枚玉盤,凝聚著精純皎潔的光芒,卻無法比擬同樣映在水麵上的那一抹白色倩影。
    綻雲著一身青衣,立於船頭,衣袂翩翩,超脫塵俗。
    她遙遙地望著那座城,眼中照耀出明媚的光彩,她望見自水麵飄來的零星燈火,恰似天空下的漫天星辰,滌蕩著美麗的光芒,原是世人祈願放出的河燈漂流而至。
    慕憐慵懶地斜倚在一側的欄杆上,手裏時不時搖著那把折扇,看似瀟灑風流,卻默默地將綻雲眼中蘊含的光彩盡收眼底,心情頓時輕快了不少。
    進入城中,慕憐先是尋了處酒樓,名曰近水樓,樓高三層,朱欄綠瓦,建造精致,每一層都掛滿了喜慶的燈火,從它的名字來看,這座樓確實是臨水而居,依店家的話來說,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這裏最是上元日觀燈賞月的好去處。
    近水樓中客朋滿座,中央搭著一個戲台,上有一歌女唱著小詞,其聲婉若鶯鳴,下側一人席地而坐,為其撫琴,一唱一和,極為默契,在座客官莫不注目觀看。
    近水樓以上兩層皆設雅間,大概都是招待達官貴人的場所。
    酒樓中的夥計得了空閑,都會少許偷個懶喝口茶,聽聽樓中小曲兒,但看見有人來,也是立時跑上來迎候。
    此刻,方才坐在門檻上的夥計趕上前來,正欲開口相問,慕憐便道:“三樓雅間。”
    夥計麵露喜色,爽快應道:“好嘞。”
    隨後繞到一旁恭請他們入內,一邊介紹著他們家有名的菜式,慕憐有意無意地應著,綻雲更是心不在焉。
    他們二人被引入了一個雅間,慕憐才吩咐這店小二將他們酒樓裏的招牌菜都上來一道,之後又特意點了一碗米酒桂花湯圓,小二笑盈盈地應下,便輕手輕腳地關上門下樓去了。
    綻雲自顧走入房中,提起桌上常備的一方紫砂茶壺斟了兩杯清茶,一杯隔在了桌上,另一杯她拿在手裏,施施然走向窗邊,綻雲一撩裙擺,半倚在窗台上,不時抿一口清茶,眼神卻在樓下街市上流連,一時也不曾離開過,但見人海如流,人聲鼎沸,從樓上俯瞰,街市上燈光交相映射,淡淡的雲層散去,皎潔的月光照著屋瓦,豪華的馬車在飄香的街道上行過,悠揚的鳳簫聲四處回蕩,樓外有舞女在跳著舞,頭上戴著華麗的飾物,臉上描繪著精致的妝容,身上穿著素雅飄舞的衣裳。
    街上舞動著魚龍燈,街道兩旁擺著各式小攤,攤販叫賣……
    在這一夜,廣袤的九州之上被星星燈火點亮,隱有燎原之勢,但最繁華美麗之處不過天都。
    綻雲雖生在天都,卻從未見過眼前這般熱鬧景象,也未有人向她談及這人世間還有這番璀璨,她想,做九州聖女估計是這世間最不幸的差事,至於如何不幸,她卻想不明白。而當她看到這街道上每日為生計奔忙的人們,他們臉在昏黃的燈火掩映下,眉尖、眼尾、嘴角流露出的笑,是由內而外真實的滿足的,她在天都之時從未見有人這樣發自內心的笑過,即便是君澤,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他的眉間也總是隱含著化不開的愁緒,她與他相處了這麽久,都沒怎麽見他笑過,更不用說開懷大笑了。
    如今看到了,她似乎便有些明白了什麽是人間煙火,這絢麗的美景忍不住讓人留戀,忍不住讓人更加了解一些,她的眼神中不管有多少驚羨,聲音中總還是透著一股清冷,她側眸問向慕憐:“狐狸,你活了這麽久,可曾來過人界?”
    慕憐對於她問的問題向來不隨意應付,於是仔細回想著自己經曆過的歲月,可過了片刻,他臉上浮現出半分迷茫,他仍努力想著,最後隻得出了一個含糊不清的結論,他道:“來過吧……時間久了,記不清了……”他反問:“那你呢?可曾去過什麽地方?”
    綻雲搖了搖頭“沒有,除了這一次,我還未有離開過天都……”
    慕憐聽了這話,發覺綻雲是自天都而來,莫非此行也是要往天都而去?念及此,慕憐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天都城中千百年來封印著一把神器,以其為陣眼張開的三重結界強力無比,鬼怪妖魔皆不可入。
    他自覺麻煩,但口氣還算平靜,他故作鎮定端起放在桌上的那杯茶,手指細細摸索著茶盞邊緣,他問道:“早前便聽說天都繁華,可卻一直未能去到那裏,今日,你可否同我講講天都是何麵貌?”
    綻雲思量了片刻,道:“我也不清楚。”
    慕憐並不多做追問:“哦,這樣啊。”
    之後房中陷入了一陣沉默,隻餘從香爐中飄出的香煙被風吹得繚亂,還有窗外傳來的街市喧鬧。
    還是店主人家打破了此刻房中的沉默,一個看起來管事的中年男子敲了敲房門,得了許可,帶著三四個夥計魚貫而入,上前來擺放菜肴,不過一會兒,桌上已經放滿了佳肴,方才進來的人也走了大半,留下的是那個男子和一個做事機靈的夥計,本是想留在跟前為客人們夾菜,若是運氣好了還能得到一筆可觀的小費,可慕憐自然不想讓他們在此敗壞興致,便讓他們出去,店家自然不敢違抗,隻好和那夥計原路返回了。
    一時房中隻餘二人,綻雲與慕憐齊齊落座,慕憐麵含淺笑,將一碗用描金白瓷碗盛著的米酒桂花湯圓往綻雲麵前推了推,他道:“女孩子大都喜歡吃甜食的,你嚐嚐。”
    綻雲端起碗來看了看,那湯米白濃稠,表麵漂浮著零星的金黃桂花,綻雲用勺舀起一顆小湯圓,入口輕咬滿口桂花香四溢,是甜的,綻雲曾住在皇宮,君澤又對她多加照拂,珍饈美饌也嚐過許多,可如今回味起來卻不及這一碗普通的湯圓滋味來得香甜。
    綻雲默默地說了句:“好甜。”
    慕憐問道:“很甜嗎?是不好吃嗎?”
    綻雲緩緩搖了兩下頭:“不,很好吃。”
    慕憐麵色溫柔“你喜歡就好。”
    是夜,天都城同樣籠罩在上元佳節的繁華當中。
    天都城中街道縱橫交錯,一輛華貴的馬車在飄香的街道上行過,悠揚的鳳簫聲四處回蕩,車窗上用以裝飾的金絲穗絛隨著車架的行駛悠悠搖晃著,一雙蔥白的纖手掀起絲滑的綢簾,從那掀開的一尾簾角望去,隱約覺得這是個溫柔敦厚、柔情似水的姑娘,不多時,她便放下了車簾,不過是因為此刻街上有多熱鬧,她的內心就有多淒涼……
    她的耳邊仍回響著陳嬤嬤臨走時對她說的話,一遍又一遍,如同魔咒一般經久不散:“郡主,驛館之中皇後娘娘都已經替您安排好了……過了今夜,您必定會得償所願……”
    皇甫安歌獨自坐在馬車當中,胡亂撥弄著香爐中殘存的銀色香灰,三大家族之間的勢力盤根錯節,世代通婚,她的母親與中宮皆出自長孫世家,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她已經能預測到今天晚上將要發生的事,身為皇甫家的嫡女,明明不該做那樣的事,可是她的姨母,甚至是他的父母竟然都默認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事情發生,他們不顧及自己女兒的名聲,不怕給家族抹黑,令她的心都涼透了,可是一想到即將見到那令她春心萌動之人,她竟抑製不住內心的悸動,生出了些不合時宜的期待。
    天都驛館。
    一個人下了車輦,在通明的燈火照下很容易便能看出他的衣著打扮和樣貌,大約是個中年內侍,麵色紅潤,身材略有些發福,身著內侍官服,係白玉鉤黑帶。方下了地,身邊跟著的小內侍便趕忙走上前,畢恭畢敬地把手裏捧著的拂塵奉了上來。
    來人正是皇後身邊兒得意之人,大內總管曹氏,眼下來這一趟自然也是奉了皇後的詔令,曹公公從內侍手中接過來,便馬不停蹄地上趕進驛館,曹公公暢通無阻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君澤所在的房間,未經人通報便進了去,待問了安,他便垂手立在君澤身側,佝僂著身子看起來十分恭敬。
    君澤著一身黑袍,長身玉立,站在窗前看著城裏盛放的璀璨煙花,一朵朵綻放開來,又逐漸消散在呼嘯的北風當中。而此時對於曹公公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
    曹公公附在君澤耳邊說道:“殿下,上元佳節本就是闔家團聚的好日子,您離京多日,皇後娘娘心中對您甚是想念,況且宮中事務繁忙,皇後娘娘想讓您盡快回宮。”
    君澤仍看向窗外,對他說的話不為所動,過了半晌,君澤方淡淡道:“返回雲巔高峰,不如享食人間煙火……回去告訴母後,該回去的時候我自會回去。”
    曹公公辦砸了差事自然不好交代,想著是不是還有商量的餘地,於是躊躇道:“可是……”
    話還未說出口,便被君澤一個眼神給嚇得咽了回去,曹公公自覺糊塗,這位太子殿下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性格,自己怎麽昏了頭地跟他杠上了呢!
    曹公公自知沒趣兒,便不再多說,隻道:“奴才明白了,太子殿下一路風塵仆仆舟車勞頓,自當好生歇了腳,卸去一身疲乏,才好去見皇後娘娘。”頓了頓,不見君澤說話,方鬆了口氣,向後退了兩步道:“那老奴便先行告退了。”
    曹公公退了出去,來時稍顯匆忙,去時卻不見絲毫急色,隻是悠閑踱步在驛館的回廊上,待行到一座垂花門,正巧碰見了在門外徘徊不前的安歌郡主,曹公公趕忙向前走了幾步。
    安歌看見有人出來,連忙將身上披著的白狐皮鬥篷上的帽子罩在了頭上,並攏了攏帽簷將自己的臉裹得嚴嚴實實,生怕被人認出來,她有些慌不擇路正欲退卻,曹公公卻尾隨上前,立在她身側含笑低聲說了句:“安歌郡主,大福將至!”
    安歌聽到這話立在原地怔愣了一瞬,不多時便緩緩轉過身舉止優雅的將雪帽脫下,麵上已不見絲毫慌亂之色,她儀態端莊,含笑道:“那安歌便借公公吉言了。”
    君澤立於窗前,看著天上掛著的圓月,不禁念及尚未有音訊的綻雲,他低聲呢喃“你在何處?”
    君澤自出生起便貴為九州太子,他自小便知道他將來要擔負起守護人界的使命,他也知道他將會迎娶九州的聖女為妻。
    據太卜所言,這聖女便誕於九州三大世家——皇甫世家當中,他初時聽及,隻覺這也算是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可卻對這位未來的太子妃並未起多大興趣,隻當是到了年紀將她娶回來便是了。
    而在皇甫綻雲長到十三歲那年,君澤初次召她入了宮。隻因在她進宮的前一天晚上,君澤偶然聽到他的父皇與皇甫家主談論起那人的身世,他們的話中處處說明了皇甫綻雲並非單純是個人,或者也可以說她根本不是人……初時了解到這番駭人聽聞的往事,第一時間便覺得他以後要娶的這個女人定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那時,他尚且年少,十分不解他們為何非要將一隻怪物許給他做他的太子妃,於是他便要宣她進宮來,他倒要看看這隻怪物到底長得是何種模樣。
    在見到她之前,他早已在心裏想到了上百種可惡又惡心的怪物形貌。
    可當他怒氣衝衝地上前打翻了她的帷帽,卻見帷帽之下藏著的,居然是一副絕世傾城的容顏,一看到這張臉,似乎世間萬物在刹那間失了顏色,都成為了她的陪襯,似乎世間一切形容美好的詞匯都能放在她身上,可卻又覺得無論是哪一個詞匯似乎都不足以去形容她的美麗。
    他從來都不相信什麽一見鍾情,可自從他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便仿佛知曉了何為一見鍾情。
    自那之後,他便會常常想起她。
    望雲,便會想起她的名字;賞花,便會憶起百花叢中的那抹倩影;便是在夢中,眼前亦會常常浮現出她那罕見的明媚笑顏。
    一時間,他似是瘋魔了。
    於是他便經常找各種借口宣她入宮,隻為解他一時相思。
    時間一久,以致想召她入宮該用何種借口都極為困難,隨後,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極為妥當的法子:他教她修煉法術也便是了。
    據他所知,綻雲自小便被皇甫家人圈禁在一方小小的院落裏,未曾接觸過俗世外人,自然對人間世事懵懂無知。
    那時,他想,來日方長,這些事他都可以慢慢地教給她。
    至於教她修煉一事,也是惹起了一番激烈的爭議,知曉內情中人無非是怕她修煉了法術,為害人界罷了。
    他隻說此事如有任何不好的後果,都由他一力承擔……如若將來,她當真會為禍世間,令生靈塗炭,他定會親手將她斬於劍下!
    如此犀利言語,終是堵住了悠悠眾口。
    他想,不會有那樣的事情發生的,他也決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之後,以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他隻教給她了一些簡單的術法。隻因即便是他有心教她高階法術,恐怕有些人也是千萬般不樂意的。
    可如今,她離家出走這許多時日,他終日惶惶不安,生怕她在外遭遇了危險不測,不由十分後悔從前沒教過她一些強力的術法。
    雖說以她的天賦修為,即便隻是學了些皮毛,卻也鑽研透徹,在此基礎上更了很大的突破,早已比許多名門正派的仙家弟子還要強上許多,自保應當也是不成問題的。
    可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即便是憑他自己的修為外出曆練,尚有許多不可控的危險因素,更何況是修為尚淺的她呢?
    思及深處,身後隱約響起一道聲音:“君澤。”君澤一怔,在這天下間人人隻知九州有位太子殿下,卻鮮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在他的印象裏,唯一一個喚過他名字的便是在首陽山的那晚,血花四濺,綻雲一身白衣卻不沾染分毫,沉沉暮色當中,唯有那一雙眼睛迸射出幽幽紅光,她聲音輕顫,小心翼翼地喚他:“君澤”,他與她相處時日甚久,又怎會不了解她的性子?他能想到綻雲此次離家出走,其中總歸少不了有他的緣故,若是那天晚上他能再耐心一些,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房中燃著的熏香香煙繞繞,便如此刻化不開的情思,君澤立時轉過身來,想看來人是誰,卻突然一陣神思恍惚,一時站立不穩,他一手扶住窗沿,一手撐著額頭,使勁兒揉了揉太陽穴,待睜開眼時,便見一女子身影,風姿綽約,款款玉步,徐徐向他走來,君澤察覺到身體異樣,立時出聲阻攔:“別過來!”
    那人又再次開口道:“君澤。”
    君澤內心一顫,抬眼望去,一時之間,竟連眼前出現的這張臉也化作了他日思夜想的那般模樣,即便是那雙美麗、神秘的血瞳也展露無遺。
    他快步往前走了兩步,那人也已到了他的麵前,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眼前的這張臉,滿心充斥的便是她回來了。
    他原本以為,待她回來後,他見著了她,大概隻會淡淡地說一句“回來便好。”可沒想到,他此刻卻能真實的感受到了自己心裏竟是充斥著如破堤的潮水般無與倫比、從未感受到過的高興,她回來了,她終究是舍不得離開他的,對不對?
    他細細端詳撫摸著眼前這張讓他迷戀的臉,她還是如從前那般的懵懂模樣,好似一隻墜入人間的精靈,集一切美好於一身,不知無懼人間險惡,他從未想過讓她去了解經曆那些紛繁複雜的人情世故,他以為,有他保護著她,不受俗世紛擾,他以為,他們會一直如此。
    他摩挲著她細致的眉毛、漂亮的眼睛、細膩的鼻尖,一路往下,他用拇指揉了揉她那殷紅誘人的細嫩唇瓣,即便他如今是何等心切,可看到她這副懵懂模樣,便半份衝動也使不出來了。她便是有這樣一種無端端的魔力。
    他深深地看進了她的眼睛,眼神專注又認真,他喚她道:“綻雲。”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他知道,她的名字本就是一個極為好聽的名字。可他和她即便是相處了這麽久,他也從未喚過她的名字,不知這次喚的可否好聽?
    他想開口問問她,卻被她攬住了脖頸,隻見她努力踮起腳尖,下一刻,一片溫軟便重重地印在了他的唇瓣上,他猝不及防,身子一震,待反應過來,他低低一笑,心下歡喜,亦回吻著她,順勢牽了她纖細的腰肢兒,將那一副溫軟的身子緊緊摟入懷中。
    他吻著她,這個吻溫柔又綿長,他的呼吸漸濃重,頰上也暈染上了兩抹異樣的潮紅,他附在她耳邊問道:“綻雲,睜開眼,讓我看看你的眼睛。”似是兩個有情人之間的耳邊囈語。
    他隻見眼前人依言緩緩張開了眼簾,一瞬間出現的竟不是那雙想念已久的血色桃花目,卻是雙黑漆杏眼,他震驚片刻,便見那雙眼睛竟又變了回來,他隻當是一時眼花,看錯罷了,並不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