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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州城。
    綻雲用了些吃食，慕憐結了帳，便提議下樓去燈會上轉轉，綻雲思考片刻便答應了，她對於這件事情還是感到非常高興的，雖然麵上沒有表露出來，畢竟她在天都時並沒有到外界散步的經曆，即便是出走這些時日，她也為尋找妖獸日夜奔忙，無暇流連身邊遇到的新奇的事物和美麗的風景，如今她有了自己的獸，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時間自然也閑下來了，因此並不抗拒慕憐的提議。
    綻雲走出近水樓，來到外麵的街市上，才明白在遠處觀賞與身在其中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意境。
    春宵賞燈之會，百戲雜陳。
    有唱歌跳舞的，有相撲雜耍的，亦有猜謎作對的……綻雲挨個兒駐足觀看了一番，臨走時不忘給顆銀錠子，與此同時同樣在旁圍觀的群眾皆不禁暗地裏倒抽一口氣，感慨這小姑娘出手竟如此大方。
    綻雲與慕憐在街上漫步，二人本就生得不俗，衣著氣度更是不凡，如同畫中璧人，自然連連引得路人駐足回首。
    待行至一處地段，街上行人較其他路段明顯多了許多，慕憐身量高，無需探頭便已辨別了其中究竟，原都是在看攤主擺出來的迷麵，偶或會有一兩人上前猜上一猜，那展出的花燈做得甚是美麗精致，也難怪會有這麽多人在此處駐足停留，綻雲抬頭好奇地看著他，慕憐回過頭來對綻雲笑了笑：“我們去猜燈謎吧。”
    綻雲不知道猜燈謎是怎麽一回事，隻愣愣地點了點頭：“好。”
    慕憐拉著綻雲的手腕，綻雲緊跟在他身後，不多時到了前麵，綻雲這才看清楚原是把題目寫在燈上，燭火相映，整齊排列在街道上，任憑來往行人猜測，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慕憐拿出了幾枚銅錢放在桌子上，說道：“老板，猜燈謎。”
    那攤主生得老實人模樣，無人上前來猜謎時，便把後麵放置的幾排架子掛滿燈籠，此刻循著聲音出了來，看見來人樣貌，心裏不由驚為天人，但麵上尚不算失禮，他眉開眼笑地迎了上來，詢問道：“客人想猜什麽謎麵？”接著一邊說一邊在燈上筆劃著“今日擺出的有字謎、成語謎、動物謎……今日不妨來先試上一試，若是猜對了便可得精致花燈一盞，若是猜錯了也無妨，明後兩日此處仍會擺出其他各種謎語，多來兩次，也算是討個節慶樂趣兒。”
    綻雲認認真真地聽著，點了點頭，又看了眼慕憐，不知想到了什麽，回過頭來對攤主說道：“動物謎。”
    攤主中氣十足地應了一句“好嘞！”
    按著攤主的指點，綻雲隨意挑了幾條謎語。
    攤主摘下書寫謎麵的字條，朗聲念道：“客人且聽我徐徐念來，第一個謎麵是：一個人喝多了，出門扶著牆。打一動物。”
    綻雲思索片刻，答道：“狐狸”
    慕憐接道：“兔子”
    攤主還沒見過這樣猜謎的，一時也不好說什麽，隻虛咳了兩聲，接著念道：“羊腸小道。打一動物。”
    綻雲深思熟慮片刻，答道：“狐狸”
    慕憐接道：“蛇”
    攤主稍稍覺出有些不對勁，輕擰了兩條眉毛，念道：“什麽虎隻會爬山？”
    綻雲愈發深思熟慮，答道：“狐狸”
    慕憐接道：“壁虎”
    慕憐聽著綻雲一聲一聲地喚著他，不禁心猿意馬，麵上的笑尚算含蓄，他俯身附在綻雲耳邊輕聲說了句：“我竟不知你這般念著我。”
    綻雲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隻專注聽著攤主繼續念下一則。
    攤主的兩條濃眉幾乎擰到了一塊兒，他想這小姑娘怎的三次答案都是一樣，莫非是專程過來碰瓷兒的？他接著念道：“太皇近天都，連山到海隅，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完……”
    綻雲認真構思著這番意向，詩中又提及天都、青靄，讓她不禁想起了君澤寢宮中的一麵壁畫，畫麵呈現了一幅鶴唳雲端、宛如仙境的瑰麗景象，隻是其中隻刻畫著一隻白鶴，孤零零的，倒是稍顯寂寞了。綻雲答道：“鶴。”
    那攤主聽了，方才一掃滿麵愁容，歡歡喜喜地鼓了個掌：“小娘子可算是答對了！”
    慕憐的笑頓時僵在了臉上，他不動聲色地扯了扯嘴角，虛掩著咳了兩聲：“我還以為你隻知道狐狸呢！”
    攤主從桌子底下翻出來一盞紅色的花燈，燈麵上繪著三幅形態多樣的小人兒，筆觸精妙，倒也是繪聲繪色，攤主將燈點燃，把燈遞到綻雲手裏，麵目慈善地笑道：“雖猜出的謎底不盡如人意，但還是多謝貴人們前來捧場，特贈花燈一盞，做工簡陋，還請貴人不要嫌棄。”
    綻雲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嘴角含著絲笑意，淡淡道：“不嫌棄。”
    綻雲在那燈上細細端詳一番，待回過神來，卻發現慕憐已不在身旁，她心頭頓時席上了一陣慌亂，她第一個想法是那隻狐狸不會趁機逃走了吧？接著她愈往深處想就愈發篤定這個想法，她心裏有些失落卻並不生氣，本就是她以血契為由將他困在自己身邊的，她又何必為這種事情而生氣呢？
    他們妖生於地靈，生性本就是自由散漫的，而他也本該是自由散漫的。
    與他生活這許多時日，綻雲是開心的，畢竟以前並沒有太多人願意在她身上花費過多的時間和心思，而留狐狸在身邊的原因，如今想來，或許當初離開天都的初衷也隻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不再孤身一人罷了。
    而如今狐狸要走，她自然沒有去阻攔他的理由。
    綻雲提著花燈在街上走著，心裏不斷襲上陣陣落寞，她願意放他走，她心裏是這樣想的，可一雙眼睛還是控製不住地在人海裏尋找著他的身影。
    人聲鼎沸，煙火接連不斷地綻放開來，混雜著鞭炮劈裏啪啦，聲音震天動地，恍惚之間，身後不遠處有人喚了一聲：“美人兒。”
    綻雲不經意間一回頭，卻看到狐狸正站在皎皎月華下，燈火零落處……
    綻雲定定地瞧著他，似乎還是方才的摸樣，又似乎變了副樣貌，隻因那人臉上帶了張狐狸麵具，讓人輕易瞧不出他的真實樣貌。
    綻雲一看見他，心裏還是莫名生出了些氣，她立在原地低頭盯著腳尖不再看他，待慕憐走了過來，將一根兔子糖人遞到她麵前，綻雲感到少許驚訝，方才隻看見他了，倒是沒注意到他手裏拿著的糖人。
    慕憐問道：“你是在找我嗎？”
    綻雲接了過來，不知為何，此時看著這隻糖塑的兔子也分外可愛，綻雲不解，隻是有些氣呼呼地說了句：“你真是隻狐狸！”
    她想，他竟如此狡猾，帶了張麵具，讓她找不見他。
    可當她一抬頭，卻撞入了一方深邃的眼眶，裏麵微閃著幾許星光……
    夜色已深，綻雲和慕憐便往回走打算找個客棧休息，到了一個地方，綻雲突然停了下來，導致慕憐差點兒撞上她的小身板，慕憐見她直勾勾地盯著一棵初冒新綠的柳樹下擺放著的一個小攤，於是繞到她身側問：“你有什麽想買的嗎？”
    綻雲點了點頭：“有。”
    接著便走向了那處，慕憐看她過去了良久，才見她回來。
    隻見綻雲手中拿著一條銀鈴紅繩的手鏈，走到跟前不由分說地執起他的手，將那根手鏈及其細致地戴在了他的手腕上。慕憐端詳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悄無聲息地漸漸萌芽，他柔聲問道：“這是給我買的？”
    綻雲點了點頭應道：“嗯。”
    慕憐問：“怎的想起要買這個？”
    綻雲思索片刻：“這樣，就不怕再把你弄丟了。”
    慕憐心微動，上前將她攬入懷中，道：“你放心，我不會離開你的。”
    綻雲出奇地沒有抗拒，她靠在慕憐寬闊的胸膛上，鼻尖縈繞著好聞的蘭草芳香，良久，她輕輕應了一聲。
    ……
    離此不遠處一座房屋的屋脊上，一人身著緋色華服，翹著二郎腿姿態悠閑地半躺在上麵，手中執一酒壺，時不時灌兩口烈酒下肚，從夜色中看去，那人渾身的氣度竟是放蕩不羈。
    慕憐所立之處上空突然綻出了大片煙花，流光溢彩，引得那人注目觀看，順著星雨散落之處便望見了那對相擁的男女，不由感慨這偏遠之地民風開放，不多時二人分開來，那人立時半坐起身，微眯著眼，待看清那女子麵容，那雙狹長的眼中漸漸迸射出如看待獵物般的危險光芒，他一挑劍眉，良久之後念道：“皇甫綻雲？”接著勾了勾唇角，冷哼一聲：“身為九州聖女，竟與外界男子暗通款曲，可真有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