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 曹昂秉性 曹操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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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微微一笑,這正是他想引導的方向。他輕歎一聲,語氣帶著幾分感慨:“我與兄長曾義結金蘭,深知其心性。他所求從不是一方霸主之位,而是天下太平。你看他在西涼時,減免賦稅、興修水利,百姓無不感念;此次平定草原,屠戮鮮卑百萬之眾,使得草原數十年不敢窺視中原。這般胸襟,才是真正能成大事者。”
他話鋒一轉,看向曹昂,目光誠懇:“子修,如今亂世,我輩所求不過是終結紛爭。兄長有此能、有此心,若能得天下人相助,何愁亂世不平?隻是……”
“隻是什麽?”曹昂追問,已然被周瑜的話勾起了心潮。
“隻是獨木難支啊。”周瑜語氣沉重了幾分,“他雖強,卻始終勢單力薄。若將來有一日,他需要助力,子修你……”
曹昂猛地挺直脊背,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公瑾兄放心!涼王若有差遣,曹昂萬死不辭!我雖不及將軍萬分之一,但守護天下太平的心意,絕不輸人!”
周瑜心中暗喜,麵上卻依舊沉穩,拍了拍曹昂的肩膀:“子修有此心,便是天下之幸。來,今夜當浮一大白,既賀徐州得手,也為兄長的功績幹杯!”
營寨裏的歡笑聲漸漸響起,火光搖曳中,曹昂捧著酒碗,望著北疆的方向,心中對馬超的敬佩又深了幾分。而周瑜看著他的模樣,端起酒碗的手指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與馬超結義,早已將平定亂世的希望寄托於兄長,今日這番話,既是真心讚賞,也是為日後鋪路。若真有變數,有曹昂這份敬佩在心,至少能為馬超保留一份助力。
酒液入喉,帶著灼熱的暖意,也藏著周瑜未說出口的謀算。這亂世棋局,每一步都需謹慎,而他,正為自己的兄長,悄悄落下關鍵的一子。
周瑜返回自家營寨時,帳外的篝火已添了新柴,劈啪作響,映得他臉上卻無半分酒意,眼神清明如秋水。
“傳甘寧、太史慈入帳。”他對著親衛吩咐,聲音裏聽不出情緒。
不多時,二將大步進來,身上還帶著夜露的寒氣。“都督,喚我等何事?”甘寧抱拳問道,眼角眉梢還帶著拿下徐州的意氣。
周瑜指了指案上的地圖:“你二人即刻整頓兵馬,三日內拔營,返回吳郡。”
“什麽?”太史慈愣住了,上前一步道,“都督,我等剛與曹軍合力拿下徐州,正是分功之際,怎能說走就走?這般辛苦,豈不是白忙一場?”
甘寧也點頭附和:“是啊都督,徐州乃中原要地,咱們若此時退兵,豈不是讓曹操獨吞好處?”
周瑜卻不急不緩地拿起那份關於馬超的軍報,遞了過去:“你們先看看這個。”
二將接過一看,待看清“涼王滅鮮卑百萬,不日歸長安”幾個字,皆是瞳孔一縮。
“大王,竟有如此神威?”甘寧失聲問道,手中的軍報幾乎要攥碎。
周瑜站起身,走到帳門口,望著北方的夜空,語氣帶著壓抑不住的振奮:“正是。我這位義兄,在草原上已立不世之功,如今班師回朝,這中原的天,該變一變了。”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二將身上:“曹操此人,雄猜難測,今日與我等合作,不過是權宜之計。但是我所謀劃的卻不是曹操,曹操這幾年從兗州兵敗,身體逐漸不好,我所思所謀,卻是在曹昂身上,如今兄長歸來,他的鋒芒,足以震懾天下。我們此時退兵,既是避曹操之鋒,也是為將來鋪路。”
太史慈似懂非懂:“都督的意思是……”
“明年開春,兄長必會南下。”周瑜的聲音陡然加重,眼中閃過刻骨的恨意與決絕,“伯符的仇,不能再等了。孫權害死伯符,這筆賬,總得算清楚。而能助我江東報此大仇的,唯有兄長的西涼鐵騎。”
他走到二將麵前,沉聲道:“返回吳郡,厲兵秣馬,整備糧草。待兄長南下之日,便是我等與他會師之時。到那時,孫權縱然有江東之地,也擋不住西涼鐵騎與江東水師聯手!”
甘寧與太史慈對視一眼,心中的疑慮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起的戰意。是啊,有那位橫掃草原的涼王做靠山,何愁報不了主公的血海深仇?
“末將遵命!”二將齊聲應道,聲音震得帳頂落起細微的灰塵。
周瑜揮手讓他們退下,獨自留在帳中,指尖輕輕撫過案上的佩劍,此配劍還是當年在西涼與馬超分別時,馬超贈與孫策和他二人各一把,在火光下隱隱發亮。伯符,你等著,用不了多久,我便會帶著兄長的鐵騎,踏平江東,為你報仇雪恨。
帳外的風似乎更急了,卻吹不散帳內那份沉甸甸的期待與決心。江東的戰船,即將為一場更大的風暴,收起船錨。
曹昂趕回譙郡時,天色已近黃昏。他掀簾入內,見曹操斜倚在病榻上,臉色蠟黃如紙,頭風發作時的冷汗浸透了鬢角,唯有那雙眼睛依舊銳利,死死盯著侍者捧著的徐州地圖,指節在榻沿叩出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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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曹昂躬身行禮,聲音壓得低緩,“徐州已拿下,周瑜那邊……竟真的分文未取,連城郊的糧倉都原封不動留給了我們。”他頓了頓,語氣裏帶著難掩的感慨,“這般氣度,再加上西涼馬超揚威草原、屠盡鮮卑百萬的壯舉,當真稱得上是心胸磊落的英雄。”
曹操的目光從地圖上移開,落在兒子臉上,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慢悠悠道:“你對馬超倒是推崇得很。”
曹昂挺直脊背,語氣慷慨激昂:“天下英雄,多是逐鹿中原的梟雄,唯有馬超,不止於廝殺——他在西涼開倉放糧,解百姓倒懸;北擊草原,護得邊境安寧。這般既勇且仁的人物,怎能不讓人敬佩?”
曹操冷笑一聲,咳嗽幾聲,侍者連忙遞上溫水。他呷了一口,目光掃過曹昂:“我聽說,你在徐州逼著那些世家開放藏書樓,不從便動了手?”
“是。”曹昂不卑不亢,“那些世家占著萬卷典籍,卻讓百姓目不識丁,這才是天下混亂的根由!李儒先生曾說,民智不開,亂象不止。此次在江東見周瑜,他一句話點醒了我——若想天下安定,先讓百姓有書可讀。”
曹操沉默半晌,指尖在地圖上的徐州城圈了圈,忽然低聲道:“你可知,這般做,是在掘世家的根?”
“兒子知道。”曹昂抬頭迎上父親的目光,“但父親當年舉義兵,不就是為了掃平這些苛政嗎?”
曹操喉間發出一聲悶笑,似是欣慰,又似是歎惋:“你倒是比我當年更烈。”他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隻是……周瑜與馬超,一南一北,看似各不相幹,周瑜卻隱隱以馬超為尊,這心思可不小。”
曹昂一怔:“父親是說……”
曹操咳得厲害,帕子上染了點刺目的紅,他卻像是沒看見,隻死死攥著那張江東地圖,指腹幾乎要嵌進紙裏。
“你以為周瑜留著徐州是與我等交好的原因?”他喘著氣,聲音嘶啞卻帶著刺骨的冷,“他在等馬超。等那個殺穿草原的虎狼回來,借西涼的風,燒盡江東的霧。”
曹昂站在榻前,脊背挺得筆直,卻忍不住攥緊了拳:“那馬超周瑜即便要報仇,也是找孫權,又與我等何幹?”
“仇?”曹操猛地抬眼,眼中翻湧著渾濁的光,“孫策死時,孫紹還在繈褓裏!周瑜守著那點舊怨不肯放,是想借馬超的刀,砍碎孫權的骨頭,再把江東裹成嫁妝,雙手捧給馬超!”
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侍者慌忙上前撫背,他卻揮手推開,盯著曹昂:“你當馬超是為了給孫策報仇?他掃平草原,收編部族,如今又要吞江東——這是要把天下當成牧場,他做那執鞭的人!”
“父親!”曹昂急聲反駁,“馬超在西涼減免賦稅,百姓都念他的好……”
“好?”曹操冷笑,笑聲裏裹著痰音,“等他占了江東,南北一合,你以為那些世家還能保得住家業?你以為百姓能一直安穩?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手裏的刀磨得太亮了!”
他指著地圖上被圈出的江東地界,指尖顫抖:“你現在逼著世家開放藏書,看似是為了民智,實則是在拆自家的牆!說到底,這天下世家還是占據主導力量,世家不穩,地盤便不穩,等馬超的鐵騎踏過來,我們內部不安穩,豈不是等著被打敗?”
曹昂被父親眼中一閃而過的脆弱刺得心頭發緊,卻依舊挺直脊背,聲音裏帶著年輕人的赤誠與激昂:“父親,您總說涼王野心難測,可您看他這是全心全意將窮苦百姓放在心上之人。”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這樣的人,若真有吞吐天下之誌,那也是為了讓天下人不再受戰火煎熬!咱們若歸降,既能保一族安穩,又能跟著他做點實事,總好過困守這方寸之地,看著百姓在饑寒裏掙紮——這不正是您當年舉旗時說的‘護萬民周全’嗎?”
曹操看著兒子眼裏的光,像極了年輕時的自己,那份對“英雄”的信任,純粹得讓人心頭發酸。他張了張嘴,可話到嘴邊,卻被一陣劇烈的頭痛碾碎。
“呃……”他按住太陽穴,指節泛白,眼前陣陣發黑。
“父親?”曹昂見他臉色煞白,連忙上前扶住,“您又頭痛了?”
曹操閉著眼擺擺手,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你……先下去吧。”
曹昂還想說什麽,卻被父親揮開的手攔住。他望著父親緊蹙的眉頭和發白的唇色,終究還是按捺住滿腹的話,躬身退了出去。
帳內隻剩下燭火搖曳,曹操癱坐在榻上,咳出的氣帶著鐵鏽味。曹昂太年輕,看不懂人心的褶皺裏藏著多少毒刺,可他這雙看透了世事的眼睛,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兒子往迷霧裏闖。
“護萬民周全……”他喃喃自語,咳得更厲害了,帕子上又添了新的紅。這天下,哪有什麽非黑即白的英雄,不過是一群在泥沼裏掙紮的人,有的想踩著別人爬上去,有的想拖著別人一起沉下去罷了。
而他的昂兒,偏要信那泥沼裏開出的花,是真的能照亮前路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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