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2章 私會文武 招惹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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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譚悶坐在案前,一壺烈酒已見了底,酒液順著嘴角淌下,打濕了衣襟也渾然不覺。他隻覺得渾身發沉,連抬眼的力氣都快沒了,滿腦子都是父親的冷淡、袁尚的挑釁,還有那些世家的嘴臉,攪得他心亂如麻。
“大公子!”辛評快步走進來,見他這副頹廢模樣,眉頭擰得緊緊的,語氣裏又急又疼,“眼下正是要緊時候,您怎能這般作踐自己?”
袁譚抬手抹了把臉,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不作踐自己,又能如何?父親不待見,三弟處處刁難,那些世家見風使舵……我在這鄴城,活得像個笑話。”他一杯接一杯地往嘴裏灌酒,將連日來的憋屈一股腦倒了出來,從世家的疏離說到父親的冷淡,從袁尚的得意講到馬超的威脅,連自己在長安被俘的舊事都抖了出來,字字帶著酒氣,也帶著說不出的委屈。
辛評靜靜聽著,等他說得差不多了,才沉聲道:“公子,這些事,其實早有端倪。主公偏愛三公子,世家趨炎附勢,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何必為此頹廢?”他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您在鄴城難與主公親近,那些牆頭草般的世家也不必在意。如今亂世,終究是兵權說話。倒不如趁此機會,多聯絡軍中將領——他們跟著您在青州出生入死,心裏是有您的。”
袁譚握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頓,酒液晃出了杯沿。
辛評看他眼神動了,又道:“況且,當年在長安,您與顏良將軍一同被西涼軍所俘,那段共曆生死的情分,可不是旁人能比的。顏良、文醜雖在幽州立功,心裏未必沒有杆秤。”
這句話像一道光,劈開了袁譚心頭的迷霧。他猛地放下酒杯,眼底的頹喪散了些,多了幾分清明。是啊,當年在長安大牢裏,他與顏良隔著鐵欄說過的那些話,那些同生共死的日夜,總該有些分量。
“你說得對……”他喃喃道,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案幾,“兵權……軍中將領……”
辛評見他緩過神來,鬆了口氣:“公子,頹唐無用。與其自怨自艾,不如想想如何把青州的根基紮得更牢,把能拉攏的人攏到身邊。隻要手裏有兵有將,何愁沒有立足之地?”
袁譚抬頭看向辛評,目光漸漸堅定。他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酒液入喉,帶著灼人的熱意,也點燃了幾分沉寂的鬥誌。“備馬,”他站起身,甲胄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我去趟顏良將軍的府邸。”
辛評一把拉住袁譚說道:“公子,這般深更半夜,你又渾身酒氣,去拜訪顏良將軍,真的合適?”
袁譚被辛評拉住,酒意頓時醒了大半,望著自己衣襟上的酒漬,又想起夜裏鄴城街巷那些影影綽綽的眼線,不由得皺起眉來。
“你說得是……”他抬手按了按發脹的額頭,方才的衝動漸漸退去,“夜裏揣著酒氣登門,倒像是我做了什麽虧心事,反倒落人口實。”
辛評見他聽進勸,放緩了語氣:“公子身份擺在這兒,白日裏帶著禮去拜訪,名正言順,誰也挑不出錯。況且不光是顏良、文醜二位將軍,田豐、沮授二位先生近來的處境,您也該留意。”
他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這幾日我冷眼瞧著,二位先生在主公麵前說話的分量輕了不少,隱隱有被排擠的意思。可別忘了,青州、兗州能穩穩握在咱們手裏,多少硬仗是靠著二位先生的謀略才拿下的?如今他們雖在兗州,身邊還有張合、高覽二位將軍輔佐,那可是實打實的兵權。”
袁譚的眼神漸漸亮了起來,指尖無意識地在案幾上點著。
辛評索性把話挑明:“說句僭越的話,主公三位公子裏,二公子性子懦弱,難成大事;三公子隻會圍著主公諂媚討好,腹中沒什麽真見識。唯有您大公子,文武雙全,經的戰事、見的場麵,早就把筋骨煉硬了。”
他望著袁譚,語氣懇切:“隻要是心裏有杆秤的人,誰不明白河北的將來終究要靠能扛事的人?您不必急在這一時。不妨借著機會,去拜會田公、沮公,把話說開了。到時候,顏良、文醜在側,張合、高覽呼應,四庭柱都能說上話,再得二位先生籌謀,袁尚那邊除了主公一時的偏愛,又有什麽根基?”
袁譚聽完,胸中的鬱氣像是被破開一道口子,漸漸通暢起來。他站起身,拍了拍辛評的肩膀,眼底的頹喪已被清明取代:“你說得透徹。是我急糊塗了。”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袁譚深吸一口氣,隻覺得連日來的憋悶散了不少——是啊,他手裏握著的是實打實的戰功與人心,何必跟靠著偏愛耍小聰明的袁尚置氣?
第二日天剛亮,袁譚便帶著備好的厚禮,先去拜訪田豐、沮授。
田豐、沮授正在廳內議事,見袁譚登門,雖有些意外,卻也起身相迎。待分賓主坐下,袁譚屏退左右,開門見山便說起西涼馬超近來的動向——“鄴城謠言四起,都在傳播馬超在草原上大破鮮卑,屠戮百萬之眾,他本就拒雍涼之地,並州公孫瓚與之也是鏗鏘一氣,麾下騎兵凶悍異常,若放任其發展,遲早是心腹大患。”他語氣凝重,談及馬超,眼底難掩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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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豐聞言,眉頭緊鎖:“大公子所言極是。馬超麾下文武多有能人,又與我河北有舊怨,此人一日不除,終是禍患。”沮授亦點頭附和:“西涼鐵騎本就驍勇,若被馬超整合,一旦東進,中原都將受其威脅。大公子能慮及此,足見遠見。”
袁譚見二人認同自己的擔憂,心中稍定,順勢道:“我雖在青州,卻也知此事關乎河北安危。隻是……父親近來似更重南線戰事,對西涼方向未免有些輕視。”
田豐冷哼一聲:“主公近來確有些急功近利。若能集中兵力先破馬超,穩固關中,再圖南下,方為上策。大公子能看清這層利害,比某些隻知迎合主公心意的人強多了。”這話裏的弦外之音,顯然是暗指袁尚。
袁譚順勢與二人深談,從兵力部署到糧草調度,句句切中要害。田豐、沮授本就欣賞他的才幹,見他對時局有如此清醒的判斷,愈發覺得袁紹偏愛袁尚實在不公,對袁譚的支持也更露骨了些。
離開田、沮二人住處,袁譚又轉道往顏良府上去。剛到門口,便見文醜正從府內出來,顯然是在顏良府中做客。
“大公子!”顏良、文醜見了袁譚,都熱絡地迎上來。顏良拍著袁譚的肩膀大笑:“我正跟文醜說,許久沒跟大公子痛飲了,你倒是送上門來!”
三人進了府,分坐後談及軍中諸事,顏良毫不掩飾對袁譚的看重,袁譚與二人談及練兵之法,又聊起對馬超的防備,言語間意氣相投。顏良、文醜本就敬重能征善戰之人,袁譚的秉性與沉穩,遠非袁尚可比,自然對他更親近幾分。
這一日拜訪下來,袁譚心中的鬱氣盡散。他能感覺到,田豐、沮授的智謀,顏良、文醜的勇武,都在向自己傾斜。這些人看重的,從來不是父親的偏愛,而是實打實的能力與擔當。
他望著鄴城上空的流雲,暗自握緊了拳頭——屬於袁尚的那些虛浮的寵愛,他不稀罕。他要的,是能支撐起河北半壁江山的力量,是能讓人心服口服的分量。
袁譚這邊剛與田豐、沮授議事完畢,又同顏良、文醜暢聊半日,那邊袁尚早已通過遍布鄴城的眼線得知了全貌。他捏著袖口的指節泛白,眼底妒火翻湧——袁譚這是擺明了要拉攏人心,想借著這些老將謀臣的勢壓過自己!
當晚,袁尚便揣著一肚子“委屈”闖進了袁紹的寢殿。彼時袁紹正靠在榻上,聽著樂師彈奏新譜的曲子,見袁尚進來,皺眉道:“這麽晚了,何事慌張?”
袁尚“噗通”跪下,聲音帶著哭腔:“父親!兒子是為您憂心啊!大哥今日……今日接連去了田豐、沮授先生府上,又在顏良將軍府與文醜將軍密談許久,席間說些什麽,兒子不敢妄猜,可他身為青州牧,手握一州兵權,卻在鄴城如此頻繁地聯絡文武,實在……實在讓人心悸啊!”
袁紹撚著胡須的手頓住了。他近來雖耽於享樂,可對軍權的敏感從未消減。袁譚在青州根基已穩,如今又在鄴城串聯舊部,難不成真有別的心思?
次日一早,袁紹便傳召袁譚。
袁譚剛踏進殿門,就見袁紹臉色沉得像塊鐵。“你昨日都做了些什麽?”袁紹開門見山,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袁譚心中一凜,卻也坦蕩道:“回父親,昨日兒臣去拜訪了田豐、沮授二位先生,向他們請教青州防務的疑難;又去了顏良將軍府,與他和文醜將軍談及邊境練兵之事。都是軍中公務,並無不妥。”
“公務?”袁紹猛地拍了下案幾,“你一個青州牧,跑到鄴城來跟這些人‘請教’?沮授、田豐如今輔佐兗州,顏良、文醜剛從幽州凱旋,你與他們湊在一起,是想商議什麽?”
袁譚據理力爭:“父親!兒臣是您的兒子,也是袁家的長子,向父親麾下的謀臣將領討教軍務,難道也有錯?田先生熟悉州郡治理,顏將軍精通騎兵戰術,這些都是兒臣在青州急需借鑒的,何來不妥?”
“哼,說得比唱的好聽!”一旁的袁尚突然開口,語氣尖刻,“大哥是忘了自己青州牧的身份了?牧守一方,當以鎮守疆土為要,卻在鄴城與諸位將領‘密談’,說句不敬的話,這與暗中勾結,又有何異?莫非……莫非大哥覺得父親年邁,想自己另起爐灶了?”
這話像一把火,瞬間點燃了袁紹的怒火。他本就對袁譚的舉動心存芥蒂,被袁尚這麽一挑,頓時覺得袁譚句句辯解都成了掩飾。“放肆!”袁紹指著袁譚,氣得渾身發抖,“我還沒死呢!你就敢在鄴城拉幫結派?看來青州的日子太安逸,讓你忘了誰才是河北之主!”
袁譚又驚又怒,剛要開口辯駁,卻被袁紹厲聲打斷:“給我滾回青州!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再踏足鄴城半步!”
殿門“砰”地關上,隔絕了父子間最後一絲溝通的可能。袁譚站在廊下,望著灰蒙蒙的天,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來——袁尚這一擊,不僅戳中了父親的忌諱,更硬生生斬斷了他在鄴城立足的可能。
而寢殿內,袁尚看著袁紹餘怒未消的臉,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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