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4章 不同安排 夜訪荀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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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內的消息傳開時,各院的燭火亮到了深夜,映著不同的心事。
董白正在清點行裝,自打得知要隨行,她便沒合過眼——這些年馬越在江東寄養,她這個名義上的主母總覺得虧欠,夜裏常對著空蕩的偏院發呆。“這次說什麽也得把孩子接回來。”她對貼身侍女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還有那些戰死將士的遺孤,回頭都要接進府裏教養,不能讓他們在外麵受委屈。”她此刻更覺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西涼主母的名分,從來不是虛名,是要實打實護住這一大家子的責任。
西跨院的張符寶卻像隻快活的小鳥,纏著姐姐張琪瑛嘰嘰喳喳:“姐姐你看,我這裙裝好看嗎?聽說江東有大片的荷花,是不是能坐船呀?”張琪英笑著替她理了理裙擺,眼底卻藏著幾分鄭重:“傻丫頭,此行可不是遊玩。”她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路上的天師教眾,你得抽空見見。咱們教義說‘濟世安民’,你是聖女,更要讓百姓知道,大王的仁政與教義相通,這樣才能讓更多人信服大王。”張符寶臉上的雀躍慢慢褪去,用力點頭:“我曉得了,姐姐放心,我不會給大王添麻煩的。”
甄宓的院落裏,正攤開著一幅巨大的商路圖。她坐在案前,細細標注著沿途的商鋪與驛站,一旁放著父親親筆寫的信。得知要隨行,她第一時間便讓人快馬傳書甄家,將中原、江東的商路布局摸得一清二楚。“這些商鋪既是甄家的根基,將來也能為大王所用。”她輕聲對自己說,指尖點在徐州的位置,“曹昂剛占徐州,甄家在那邊的糧鋪正好能探探虛實,若真能為大軍籌備糧草,也算不負大王所托。”她行事素來穩妥,更何況,家族被馬超舉家從冀州搬遷到長安,他們甄家就是依附著西涼而生的西涼盛,甄家則昌盛,西涼若是敗了,以袁家對他們的仇恨,袁家必定會將他們甄家打的粉身碎骨。
最意外的當屬公孫柔。當親衛來傳話時,她正在院中練箭,聞言竟愣得鬆了手,箭矢“當啷”落地。這些日子馬超雖待她溫和,卻從未有過逾矩之舉,她本以為自己不過是王府裏一個不起眼的存在。“真的……要帶我去?”她追問親衛,得到肯定答複後,臉頰瞬間漲紅,轉身便去翻箱倒櫃找最合適的衣物。貼身女衛在一旁笑道:“姑娘莫不是忘了?前幾日我可聽說,等此行順利歸來,安定下來,大王是要冊封各位王妃的……”公孫柔手一頓,心頭像揣了隻小鹿,又羞又喜——原來,他心裏是有自己的。
此次同行的名單定下後,張琪瑛、蔡文姬與盧婉未能隨行,各有緣由,馬超對此早有考量。
蔡文姬留下,是因她一手撫養的義子馬瓘離不開。馬瓘本是衛氏遺孤,當年馬超念及蔡文姬的情意,將這孩子收為義子,托付給她教養。這些年,蔡文姬幾乎將全部心血都傾注在馬瓘身上,教他讀書識字,帶他習練武藝,母子情誼早已深厚。馬瓘年紀尚幼,正是依賴長輩之時,蔡文姬自然不願輕易離開。馬超深知她的心思,也便未曾強求——有她在府中照拂,馬瓘能安穩成長,便是最好的結果。
張琪瑛的留下,則關乎天師道的根基。她雖不如妹妹張福寶那般靈動跳脫,卻多了幾分沉穩與籌謀。自法正與張任接管漢中後,天師道的重心已悄然轉移至長安,而張魯的子女中,論組織教務、傳播教義的能力,無人能及張琪瑛。即便身居王府,她仍通過密信與各地道眾保持聯係,理清教務脈絡,調度資源分配,將天師道的影響力穩穩紮在關中。相比之下,張魯的兩個兒子張富、張貴資質平平,難堪此任。讓她留下,一來能照顧府中家眷,尤其是馬父馬母的身體,兼顧幾個義子的學業;二來,她能繼續主持天師道的核心事務,確保道眾人心安穩,這對西涼的穩定而言,至關重要。
至於盧婉,馬超本也想邀她同行,卻被婉拒。這些年,盧婉的性子愈發淡泊,更多心思都放在了家庭上。她母親身體每況愈下,需要人貼身照料;幼弟盧毓雖已長大,卻仍需兄長般的引導,盧婉在府中早已是“長姐如母”的角色,盧府上下的生計、族中事務,全靠她一肩扛起。馬超問及此事時,盧婉隻是溫和地搖了搖頭:“家中諸事纏身,婉兒不敢分心。超哥有董白妹妹等陪伴,一路上也不會無聊。”馬超見她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言——他知道,盧婉看似柔弱,實則堅韌,有她守著盧府,亦是安穩。
如此一來,張琪瑛與蔡文姬在王府坐鎮,一則護家眷周全,二則各掌事務;盧婉守著盧府,盡孝悌之道。她們雖未同行,卻在各自的位置上,為馬超撐起了後方的安穩。
大軍不日便要開拔,馬超忍不住還是來到了荀彧的府上。
夜色如墨,潑灑在長安城的街巷上,荀府的大門緊閉著,門環上蒙了層薄灰,門前連個值守的仆役都沒有,透著一股與周遭熱鬧格格不入的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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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超勒住馬韁,望著那扇緊閉的朱門,眉頭微微蹙起。他記得初見荀彧時,此人氣度雍容,談及民生政務時,眼中的光比星辰還亮。後來在邀請荀彧去西涼之時,他將西涼治理的井井有條,直到他返回長安,為天子劉辯效命,以及之後種種變故他被滯留長安,再後來黑山軍三十萬老弱婦孺湧入關中,他本是趕鴨子上架,卻硬生生將這樁棘手事料理得井井有條——劃分安置區域、調配糧草物資、甚至親自帶人疏通溝渠、搭建屋舍,那雙握慣了筆墨的手,磨出了厚厚的繭子。
那時的荀府門前,總是擠滿了來求助的黑山家眷,荀彧從不推諉,無論多晚,都會親自出麵調停。直到後來,那些流民漸漸安居,有了自己的田舍、生計,荀府門前才慢慢清靜下來,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天子劉辯身死之後,馬超占據長安後,荀府的蕭索。
有所改變從曹昂出使長安開始的。那段時間荀彧眼中重新燃起了希冀,偶爾會托人打探許都的消息,言談間總繞不開“天子”“漢室”。他大約是盼著能重回許都,在天子身邊做些實事。可誰能料到,風雲驟變如此之快——曹操丟了許都,天子落入呂布之手。
呂布與曹操,終究是不同的。曹操雖挾天子,卻還肯維持表麵的禮法;呂布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武夫,眼中隻有權勢,哪會將一個傀儡天子放在心上?荀彧的希冀,大約就是在那時一點點冷卻的。
自那以後,他便徹底閉門不出了。馬超北征歸來,馬騰邀他一起相迎,他稱病未至;大軍凱旋的慶功宴,送帖過去,依舊石沉大海。算上今晚,已是第四次傳喚,這扇門,始終沒有為他打開過。
“大王,要不……屬下再去叩門?”身後的典韋低聲問道。
馬超搖了搖頭,翻身下馬,親自走上前,抬手輕叩門環。“咚、咚、咚”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卻遲遲沒有回應。
他站在門階下,望著門楣上“荀府”二字,聲音平靜卻帶著幾分懇切:“文若先生,我知道你心中有鬱結。大漢如今,非你我能逆料,可天下還未到絕望的地步。”
“如今西涼推行屯田,百姓漸有生機;洛陽那邊,張遼已引兵東進,不日便可收複舊都。先生若願出麵,以你的才學,能讓多少流民安家?能讓多少土地重現生機?”
“你我政見或許有別,可在‘安民’二字上,大約是相通的。”馬超頓了頓,聲音裏添了幾分沉重,“這亂世裏,埋首故紙堆、空談忠義,救不了天下人。先生若真念著漢室,念著百姓,何不出門看看?看看關中的新苗,看看黑山子弟如今的笑臉——這些,難道不比許都那座牢籠裏的虛名,更實在些?”
門內,荀彧在老門房的攙扶下,靜靜立在門後,屏著呼吸聽著門外的話語。馬超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他從未聽過的懇切——這位如今已貴為梁王的將軍,竟會親自深夜叩門,與他說這些民生政務,說那些關中的新苗與笑臉。
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微微發酸。他不是鐵石心腸,怎能無感?當年黑山軍安置的艱難,他曆曆在目;如今關中的安穩,他雖閉門不出,也時有耳聞。馬超說的“安民”二字,何嚐不是他畢生所求?
可……大漢呢?
那麵在許都城頭飄搖的龍旗,那被呂布攥在手中的天子,那早已支離破碎的江山……他荀彧一生所求,是“匡扶漢室”,不是輔佐哪個諸侯成就霸業。
門外的腳步聲停了,馬超似乎在等待。荀彧閉了閉眼,終是輕輕開口,聲音透過門板傳出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大王,夜深了,請回吧。”
他頓了頓,喉間湧上一股苦澀,低聲道:“大漢如此,我……已無心過問旁事了。”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耗盡了全身力氣,踉蹌著後退一步,老門房連忙扶住他。門內重新歸於寂靜,隻有燭火在風中輕輕搖曳,映著他蒼白的麵容。
門外一陣靜默,馬超沉默良久,一股怒氣上湧。“典韋,把門給我砸開!”馬超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火氣,手掌在門框上重重一拍,震得門板嗡嗡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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