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5章 馬超求才 軟硬兼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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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傳來一陣慌亂的響動,老門房趕緊扶住踉蹌的荀彧往旁側退去,驚得連花白的胡子都抖了幾抖。
門外的典韋聽得主公號令,那鐵塔般的身子猛地一沉,雙臂繃起虯結的肌肉,“咚”一聲撞在門上。木門劇烈震顫,門框吱呀作響,卻硬是沒被撞開。
這一下沒成,典韋黝黑的臉上像是罩了層寒霜——他這輩子還沒在“撞門”這事上栽過跟頭。周圍的親衛都屏住了呼吸,誰都知道這位護衛的性子,最受不得半點“嘲諷”,哪怕這嘲諷是門板“無聲”的反抗。
隻見他往後噔噔噔退了三步,猛地紮下馬步,再一聲沉喝,整個身子如出膛的巨石般再次撞上去!
“哐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那扇還算厚實的木門應聲而塌,木屑混著塵土飛濺開來,露出門內慌亂的人影。
老門房縮在牆角,看著滿地狼藉,暗暗倒抽一口涼氣,心裏直犯嘀咕:又是這尊煞神……隻不過上次吩咐砸門的是那位驕縱的董家小姐,如今換成了聲威震天的涼王,這荀府的門,怕是修多少次都不夠折騰的。
馬超的靴底碾過散落的木屑,發出細微的咯吱聲,在寂靜的庭院裏格外清晰。他停在門檻內側,目光穿過揚起的微塵,落在燭火映照的荀彧臉上。
燭光在荀彧錯愕的瞳孔裏跳動,映得他鬢角的銀絲泛著一層冷光。這位素來以沉穩著稱的謀士,此刻指尖微微發顫,顯然沒料到馬超會用這般直接的方式闖入——他原以為對方會在門外久立,或是拂袖而去,卻沒承想,這位涼王竟真的讓護衛撞開了門。
“孟起……”荀彧下意識地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想說“你何必如此”,卻在觸及馬超那雙銳利的眼睛時,把話憋了回去。那眼神裏沒有平日的溫和,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執拗,像柄出鞘的劍,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馬超往前踏了半步,燭火的光暈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文若先生,我知道你在等什麽。”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你等的是那個‘匡扶漢室’的機會,可如今漢室早已不是你我記憶裏的模樣。”
荀彧的喉結動了動,終是垂眸道:“涼王深夜破門,就是為了說這些?”
“不止,”馬超道,目光掃過庭院裏那株半枯的梅樹,“我來,是想讓你看看門外的世界。你困在這庭院裏,守著那些舊禮舊製,可外麵的人早就不看‘漢室’這兩個字了。他們看的是誰能讓田地裏長出糧食,是誰能讓孩子不挨餓,是誰能讓戰死的士兵有家可歸。”
燭火突然“劈啪”爆了個燈花,照亮了荀彧驟然收緊的眉峰。他抬眼看向馬超,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震驚,有不甘,還有一絲被說中心事的慌亂。
馬超胸中怒氣翻湧,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像帶著火星,砸在寂靜的庭院裏:“我知你有大才,可你將那一身才學埋在這深宅大院裏,於天下何益?於百姓何益?”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直刺荀彧:“這天下亂成這般模樣,是我馬超造成的嗎?當年天子待我如何,天下人有目共睹,可中原混戰,我幾時主動摻和過?”
“你睜大眼睛看看!西涼、並州被異族鐵蹄踐踏時,是誰帶兵打退了他們?這兩年,我不光守住了邊疆,更踏破草原,為被擄掠的大漢百姓報了血仇!”他的聲音帶著沙場的悍烈,“可你呢?整日閉門不出,對著殘卷空談忠義——你為這亂世做了什麽?為那些在戰火裏掙紮的百姓做了什麽?”
“恢複大漢榮光?”馬超冷笑一聲,語氣裏滿是沉痛,“恢複了又能如何?就能讓流離的百姓回家?就能讓餓死的孩子活過來?造成這亂世的,是那些爭權奪利的世家門閥,是他們相互傾軋,才攪得朝政糜爛!可到頭來,受苦的是誰?是百姓!”
他指著門外,聲音裏帶著一種近乎嘶吼的懇切:“你為什麽就不肯睜眼看看?為什麽不想辦法破了這死局?我馬超畢生所求,從來不是什麽至高無上的權位,是讓天下百姓有飯吃、有衣穿,能安穩睡個好覺!”
“而你所謂的‘天下’,不過是世家門閥繼續把控一切,百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慘象!就算恢複了那樣的大漢,又有什麽意義?”
一番話擲地有聲,震得燭火劇烈搖晃,也震得荀彧臉色煞白,連連後退半步,撞在身後的廊柱上。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被馬超眼中那股滾燙的憤怒與悲憫堵得說不出話來——那些話像一把鈍刀,剖開了他固守的“忠義”外殼,露出底下早已潰爛的現實。
荀彧喉頭滾動,目光裏帶著幾分遲疑,卻仍執拗地迎上馬超的視線:“可您身為涼王,說到底不也在追逐權力?屯兵、練兵、拓土開疆,難道不是為了讓更多人臣服?”
“哈哈哈……”馬超怒極反笑,笑聲在寂靜的庭院裏回蕩,帶著幾分悲涼與憤懣,“長安之變,我本不想再提!可你今日既然說到‘權力’二字,我便讓你再記起一次——當年天子在長安宮中設下死局,欲將我馬超挫骨揚灰,你是親眼所見的!若非我命大,早已化作關中塵土,哪有今日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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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了笑,眼神驟然淩厲:“天下早已亂了!我馬超若真想逐權,當年何必退回西涼?何必在草原上與異族死戰?我隻想在這亂世裏,給百姓找條生路罷了!”
“這天下爛到根裏,你難道就不想著改變?”馬超步步緊逼,聲音裏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急切,“歸根結底,禍根就在那些世家門閥!他們壟斷資源,把持仕途,視百姓如草芥,才讓這天下一步步滑向深淵!”
“你若真想做點事,就不能止步不前!”他指著門外,“解決問題的辦法,從來不是躲在屋裏想出來的!我這些年,哪一步不是在摸著石頭過河?哪怕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也要試一試!”
“當年我與伯符在江東,就想先拿世家開刀,讓土地回到百姓手裏,讓寒門有出頭之日。可結果呢?”馬超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刻骨的痛惜,“世家反撲,伯符為此丟了性命!”
“如今我在西涼推行屯田,讓流民有田種;開放藏書樓,讓寒門能讀書——這每一步,都是在跟舊規矩較勁,都是在慢慢撬動那些世家的根基!”他盯著荀彧,一字一句道,“隻有讓百姓知道活著有奔頭,讓他們不再被世家死死摁在泥裏,這天下才有真正改變的可能!”
燭火在兩人之間劇烈晃動,映得荀彧的臉忽明忽暗。他張了張嘴,那些關於“正統”“忠義”的話,此刻竟堵在喉嚨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馬超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他固守的壁壘上。他忽然想起當年在江東,孫策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銳氣;想起眼前這位涼王,從長安死裏逃生後,一步步在西涼殺出的生路。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撞開那扇緊鎖的門,而自己,卻始終在門內徘徊。
庭院裏再次陷入沉寂,隻有風穿過破門的嗚咽聲,像是在為這亂世裏的掙紮低泣。荀彧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握緊了。
馬超的怒氣漸漸平息,眼神變得懇切,他對著荀彧鄭重一拱手,語氣裏帶著前所未有的誠摯:“令君,我知你胸有丘壑,身懷大才。這亂世凶險,我也不過是在摸著石頭過河,一點點摸索著,想給天下百姓尋一條能活下去的路。”
他抬眼望著荀彧,目光坦蕩:“你若心中那團為天下、為蒼生的火還沒熄滅,就請出山,助我一臂之力。我不圖你為我馬超一人效忠,隻圖你能將那身才學用在實處——去看看屯田的田壟裏是否少了農具,去問問勸學館的學子們是否缺了典籍,去算算府庫裏的糧草能否撐過下一個寒冬。”
“這些事,或許不如‘匡扶漢室’聽起來體麵,卻能讓活生生的人多一口飯吃,多一件衣穿。”馬超頓了頓,聲音裏添了幾分沉重,“我知道你心裏的坎難邁,可這世道,容不得我們再等了。那些在戰火裏嗷嗷待哺的孩子,那些在田埂上望眼欲穿的農人,他們等不起‘漢室重興’的空話,他們隻等得起有人真的為他們做點什麽。”
燭火映著他的側臉,棱角分明,眼中沒有了方才的怒火,隻剩下一種近乎執拗的認真。庭院裏的風似乎也靜了些,連散落的木屑都不再滾動,仿佛在等待荀彧的回答。
荀彧站在原地,看著眼前這位躬身相邀的涼王,聽著那些關於“農具”“典籍”“糧草”的話語,心頭那根緊繃的弦,忽然有了一絲鬆動。他一生追求的“大義”,難道不就藏在這些最樸素的民生裏?
他沉默著,指尖在袖中微微顫抖,多年來固守的信念與眼前的現實,在心中激烈地衝撞著。
荀彧長舒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鄭重地躬身下拜,動作沉穩而堅定:“涼王所言,如醍醐灌頂。彧先前執於虛名,險些誤了實事。這天下百姓的生計,原比空泛的‘天下’更重。”
他抬眼時,眸中已無迷茫,隻剩清明:“從今往後,彧願追隨涼王,深耕民生,不避繁難。田間地頭的事,勸學館的事,府庫糧草的事……凡有利於百姓安穩者,彧必盡心竭力,效犬馬之勞。”
燭火映在他臉上,昔日眉宇間的鬱結散去,露出幾分釋然的笑意。馬超伸手扶起他,兩人目光相觸,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一份沉甸甸的決心——為這亂世,為這蒼生,踏踏實實地做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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