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三杯酒罷 張鬆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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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從手腳麻利,不多時便在路邊支起了帳幕,又搬來矮桌與蒲團,酒壇開封,醇厚的酒香混著風裏的草木氣漫開來。董白、張符寶、公孫柔等人從馬車上下來,各自找了陰涼處歇腳,目光偶爾掠過帳內,帶著幾分好奇。徐晃、張繡、龐德已依令返回營中——譙郡畢竟是曹操地界,大軍不便進城,隻在城外十裏處紮營等候,動靜既不張揚,又足以讓城中知曉西涼的分量。
    馬超拉著張鬆往帳內走,笑道:“有何不妥?飲酒圖的是暢快,若心裏憋著氣,進了城也喝不痛快。來來來,永年兄,咱們先在這城外喝幾杯,讓風吹散些鬱氣。”
    張鬆腳步發沉,被他按在蒲團上坐下,端著酒杯的手微微發顫,終於忍不住問道:“甄兄……不,您方才說要讓曹操等候,這……這是什麽意思?”他心裏已有了個模糊的猜測,卻又不敢相信,喉結滾動著,聲音都有些變調。
    馬超在他對麵坐下,拿起酒壺給他斟滿,忽然仰頭大笑,笑聲裏帶著久居上位的豪邁與威壓:“什麽意思?自然是字麵上的意思。”他放下酒壺,目光落在張鬆臉上,一字一句道,“以我馬超的身份,要曹操在城門口多等片刻,難道還辱沒了他不成?”
    “馬……馬超?!”張鬆手裏的酒杯“哐當”一聲落在地上,酒水濺濕了衣袍也渾然不覺。他猛地抬頭,看向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方才還以為是商賈的“甄家女婿”,此刻眉宇間的英氣與鋒芒畢露,哪裏還有半分市井氣?分明就是傳聞中那個在草原上殺得鮮卑膽寒、讓劉璋夜不能寐的西涼之王!
    那些被他暗自腹誹的“商賈算計”,那些看似隨意的閑聊,瞬間都有了答案。他想起自己昨日還在背後嘲諷馬雲祿,還說馬超是“食人惡魔”,冷汗“唰”地從額頭淌下來,順著臉頰流進衣領,凍得他打了個寒顫。
    “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張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重重磕在泥地上,也顧不上疼,對著馬超連連叩首,“益州張鬆,有眼無珠,狂悖無狀,在大王麵前失了分寸,求大王降罪!”
    他此刻哪裏還敢有半分僥幸?隻覺得自己能活到現在,已是天大的幸事。那張藏在衣襟裏的西川地形圖,仿佛也變得滾燙,燙得他心口發慌——原來自己揣著底牌在對方麵前晃悠了這麽久,對方卻早把他看得通透,這等城府與手段,讓他從骨子裏生出敬畏。
    馬超看著他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模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語氣聽不出喜怒:“起來吧。帳外風大,先喝杯酒暖暖身子。”
    張鬆哪裏敢動,隻把頭埋得更低:“外臣……外臣不敢。”
    帳外的風卷著柳絲掠過,帶來遠處隱約的馬蹄聲——想來是曹操那邊得了消息,正往這邊趕。馬超放下酒杯,目光望向帳外,淡淡道:“你若真心歸順,過往的失禮,我可以不計較。但你要想清楚,是繼續抱著你的地形圖找那些靠不住的諸侯,還是留在我身邊,做一番真正的事業。”
    張鬆趴在地上,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麵,後背的冷汗幾乎浸透了衣袍。他這才徹底明白,自己那點心思、那張藏著的地形圖,在對方眼裏根本無所遁形。所謂的“尋訪明主”,不過是人家早已看穿的戲碼。
    “蒙大王不棄,鬆……鬆感激涕零。”他聲音發顫,帶著難以掩飾的惶恐,“隻是……鬆若此刻歸順,益州家中族人怕是……怕是要盡遭劉璋毒手啊!”
    馬超抬手示意他起身,語氣緩和了些:“你既真心歸順,我自會為你周全。”他端起酒杯,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你此行的目的,表麵是聯絡諸侯對抗我西涼,這沒錯。但你選的路數,卻從一開始就錯了。”
    張鬆慢慢抬頭,跪坐在地,眼神裏滿是茫然。
    “曹操、劉備、劉表、呂布之流,”馬超輕笑一聲,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你自己捫心想想,他們有誰敢真正與我西涼抗衡?曹操眼下自顧不暇,劉備寄人籬下,劉表老朽昏聵,呂布匹夫之勇——這些人,不過是你路上的絆腳石,成不了事。”
    張鬆默然點頭,這些日子的碰壁,早已讓他看清了幾分。
    “你要完成劉璋的‘使命’,真正該走的路,是北上河北聯結袁紹。”馬超話鋒一轉,目光銳利起來,“袁紹與我西涼素有嫌隙,又覬覦中原久矣,你去說和,他定然一拍即合。如此一來,你既算‘圓滿’了劉璋的差事,也能讓他對你放下戒心。”
    他頓了頓,看向張鬆,語氣坦誠:“至於你那西川地形圖,說實話,於我而言並非必需。張任熟悉益州山川,法正洞悉蜀地人心,有沒有那張圖,於我取益州而言,差別不大。”
    張鬆猛地抬頭,眼裏滿是錯愕——他原以為這圖是自己最大的籌碼,沒想到對方竟看得如此之淡。
    “我留你,是惜你之才。”馬超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帶著審視,也帶著期許,“永年,你隻需告訴我,此刻是否真心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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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鬆望著馬超坦然的眼神,心中最後一絲猶豫也煙消雲散。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地伏身叩首,聲音雖仍帶顫抖,卻多了幾分決絕:“臣張鬆,願歸降大王!此生唯大王馬首是瞻,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馬超臉上露出笑意,抬手將他扶起:“好!既如此,你且安心去河北。袁紹那邊,你可先說聯合劉璋對付我之事,在暗中獻上西川地形圖,袁紹必定待你為上賓。待你返回益州,隻需穩住劉璋,靜待時機便可。”
    他又喚來侍從,取來一壇新酒,給張鬆斟滿:“這杯酒,祝你此去順遂。記住,西涼永遠是你的後盾,你的族人,我會派人暗中照拂,絕不讓劉璋傷他們分毫。”
    張鬆雙手捧杯,眼眶發熱,一飲而盡。酒液入喉辛辣,卻暖得他心口發燙。
    張鬆說道:“主公,既如此,我便先往河北而去。西川地形圖獻與袁紹也無不可。那西川地理皆在我胸中,我隨時就能再描繪一件。待我返回,待我完成使命返回西川,再暗中聯絡張任、法正,必為主公大業獻上一份綿薄之力。”
    張鬆正欲拱手告辭,馬超卻拉著他笑道:“永年,別急著走。”張鬆聞言一愣,看向馬超眼中滿是不解。
    馬超卻笑得從容,執起酒壺又給張鬆斟滿:“你在曹操那裏受了冷遇,我方才說要讓你解氣,豈是隨口之言?”他指尖敲了敲桌麵,“既來了譙郡,總得讓曹公‘補’回些禮數。你且留下,見過他再走不遲。”
    張鬆心中一震,望著馬超坦然的神色,忽然明白了——這分明是在為他解氣。讓曹操這等梟雄在帳外等候,傳出去,誰還敢小覷他張鬆?這份恩遇,比金銀封賞更讓他動容,喉頭微微發緊,隻低低應了聲:“諾。”
    帳外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夾雜著甲胄碰撞的脆響。徐庶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帶著幾分恭敬:“大王,曹公攜郭嘉、夏侯惇等諸位大人已到帳前。”
    馬超“嗯”了一聲,卻紋絲不動,反而將自己麵前的酒杯也斟滿,推到張鬆麵前:“來,永年,咱們再飲三杯。三杯過後,再去見他不遲。”
    張鬆端起酒杯的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畏懼,而是因為這份被看重的熱流。他與馬超碰了碰杯,仰頭飲盡。第一杯酒入喉,先前在曹操府中受的委屈煙消雲散;第二杯下肚,胸中湧起的是對馬超的敬畏與歸屬感;第三杯飲畢,隻覺得渾身都有了力氣,仿佛連腰杆都挺直了幾分。
    帳外,曹操勒住馬韁,目光落在那頂隨意支起的帳篷上,帆布被風掀得獵獵作響,透著幾分不把周遭放在眼裏的隨性。帳前徐庶肅立如鬆,一身素色長衫,見他望來,隻是微微頷首,並無多餘舉動。
    曹操翻身下馬,整理了一下衣襟,對著徐庶微微躬身:“這位先生,聽聞涼王大駕在此,曹某特來求見。”語氣裏帶著幾分刻意拿捏的恭謹,畢竟此刻西涼的分量,由不得他怠慢。
    徐庶拱手回禮,聲音平靜無波:“曹公稍候,我家大王正與友人飲酒暢談,暫不便見客。”
    “什麽友人?”一旁的夏侯惇按捺不住,粗聲嚷道,“竟要我家主公在此等候?便是天子召見,也沒這般規矩!”他手按刀柄,滿臉不忿,在他看來,自家主公何等身份,馬超不過一西涼諸侯,竟敢擺這架子。
    “住口!”曹操猛地扭頭,厲聲喝止,眉頭擰成一團,“涼王駕前,豈容你放肆?”他雖心中也憋著股氣,卻深知此刻動怒不妥,夏侯惇這話若是傳進帳內,隻會平白結怨。
    夏侯惇被喝得一怔,悻悻地低下了頭,卻仍嘟囔著:“明明是他故意怠慢……”
    曹操沒再理他,隻暗自攥緊了拳,指節泛白——馬超此舉,明擺著是敲打,可他偏生發作不得。
    郭嘉在旁輕輕拽了拽曹操的衣袖,低聲道:“主公稍安。涼王素來不按常理出牌,今日這般舉動,定有深意。且看他究竟想做什麽。”
    曹操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躁火,點了點頭。風吹過帳簾,隱約傳來帳內的談笑聲,更讓他覺得這等待格外漫長。
    就在這時,帳內傳來杯盞輕碰的脆響,隨即腳步聲漸近。
    “好了,三杯酒盡,該去見曹公了。”馬超的聲音隔著帆布傳來,帶著幾分慵懶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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