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2章 千金買骨 涼王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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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簾被猛地掀開,刺眼的陽光順著縫隙湧出來,曹操等人下意識地眯起眼。當先走出的是馬超,玄色錦袍在陽光下泛著光澤,眉宇間帶著酒後的微醺,卻更顯英氣逼人。
而他身後,張鬆緊隨而出。
曹操目光一掃,先是落在馬超身上,隨即定格在張鬆臉上——不過短短半日,這益州別駕像是換了個人。先前在府中時,他縮肩塌背,眼神躲閃,活脫脫一副被輕視的窘迫模樣;此刻卻挺直了腰杆,臉上帶著從容的笑意,雖容貌依舊,那份藏在骨子裏的局促竟蕩然無存,站在馬超身側,竟也有了幾分氣度。
曹操心頭猛地一凜,瞬間明白了馬超的用意——這哪裏是飲酒,分明是在為張鬆撐場麵!故意讓自己等候,再讓張鬆以這副姿態出現,便是要告訴所有人:此人是我馬超看重的人,誰也輕慢不得。
“涼王,讓你久等了。”曹操壓下心頭的波瀾,率先拱手,語氣熱絡得仿佛剛才的等候從未發生。
馬超笑了笑,側身讓過張鬆:“曹公客氣了。來,我為你介紹,這位是益州別駕張鬆,字永年,乃是當世才俊。”
張鬆上前一步,對著曹操拱手作揖,聲音朗朗:“張鬆,見過曹公。”再無半分先前的怯懦。
曹操看著他,又看了看馬超似笑非笑的眼神,忽然覺得這譙郡的風,竟比想象中更涼了幾分。一場無聲的較量,他竟在這帳外的等待裏,落了下風。
曹操也隻是微微一怔,隨即臉上漾開慣有的笑意,看向張別駕,語氣親和卻帶著幾分打趣:“張別駕,方才還在我曹府相談甚歡,還用再次見禮?咱們本就相識,何必這般見外,如此倒顯得我曹操不懂待客之道了。”
一旁的馬超聞言,朗聲笑道:“曹公。我與永年乃是在譙郡路上偶遇相識,他既已見過曹公,便是熟人,既然大家都是相熟,想必曹公已在府中備下酒宴吧?難不成曹公是要讓我們在帳篷裏對飲嗎?”
話剛落,一旁的夏侯惇早已按捺不住,臉上帶著幾分憤憤不平,忍不住開口:“我等早已備下酒宴,隻盼著涼王到來,卻不想在此涼王在此宴請友人,使我等空等許久!”語氣裏滿是委屈與不滿。
曹操聽得夏侯惇這般說辭,頓時回過頭,眼神一厲,帶著怒意低喝:“元讓!休得無禮!涼王在此,豈容你放肆僭越!”聲音裏既有對夏侯惇的斥責,又帶著一絲被馬超輕視的羞惱。
斥責完夏侯惇,曹操立刻換上一副熱絡的表情,轉向二人,熱情地伸手相邀:“涼王,永年,快隨我來!既然都是相識,今日定要在我府中痛飲一番,不醉不歸!”說著便引著眾人往府內走去,腳步輕快,態度懇切,先前的小插曲仿佛從未發生過一般。
馬超跟在眾人身後,目光掃過曹操方才變臉時繃緊的下頜線,又瞥見他此刻引著眾人前行時,步履間那份不著痕跡的從容,不由得在心底暗暗讚許。
這位曹公,果然是能屈能伸的梟雄。方才訓斥夏侯惇失言時,他眼底的厲色分明藏著羞惱,卻能在轉身瞬間壓下火氣,換上熱絡的笑——這份對情緒的掌控力,絕非尋常人能及。
宴席設在主帳之內,燭火通明,映得滿帳生輝。主位並排放著兩張案幾,馬超與曹操分坐左右。
左手席位上,郭嘉、夏侯惇、曹仁等皆是曹操麾下最得力的文武心腹。而右手席位的格局卻截然不同——張鬆被馬超親自引至最上端的位置,身下是鋪著蜀錦的軟墊,麵前的青銅酒樽裏盛著譙郡的美酒。
他指尖發顫,幾乎不敢落座。案幾下依次是,徐庶、魯肅、龐德、徐晃等幕僚將,領他們這些追隨涼王多年的老將,位次都在他張鬆之後。
“坐。”馬超的聲音在主位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永年是我之好友,誰敢有異議?”說罷目光掃向堂上眾人。
堂上眾人皆是紛紛出言,說道:“張別駕,您請上座,我等都沒有異議……”
張鬆喉頭滾動,垂下眼時,睫毛上已沾了濕意。他想起在益州的日子:劉璋將他的奏疏扔在泥裏,罵他“尖嘴猴腮,也敢妄議軍政”;去荊州見劉備時,龐統在帳外攔住他,笑他“相貌鄙陋”;半日之前。曹操的慢怠輕視,那些白眼、冷嘲、推搡,像針一樣紮在脊梁骨上,讓他總忍不住佝僂著背。
可此刻,涼王竟為他壓過了曹操的氣焰——在城外,曹操等人在城門外迎接涼王,卻為了他,讓他曹操等人在帳外等候。如今,這等場合,他就坐在涼王的下首,這是他這麽多年都沒有經曆過的那份重視。
曹操端起酒樽,目光掃過帳內,最終落在馬超身上,朗聲笑道:“涼王此番率領西涼鐵騎橫掃草原,大破鮮卑,屠戮百萬,直打得鮮卑滅族!這份戰績,足以震懾北疆,讓那些草原部落再不敢輕易南下牧馬,實乃大功一件!”說罷,他高舉酒樽,“來,我敬涼王一杯,為我大漢除去這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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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超抬手與他碰杯,沉聲道:“曹公過獎,保境安民,本就是分內之事。”雖語氣平淡,眼底卻藏著一絲銳利。
飲盡杯中酒,曹操話鋒一轉,看向右側上席的張鬆,話卻是對馬超說的:“前番我軍在兗州受袁紹、呂布、劉表三方侵擾,兵力分散,正是西涼慷慨出兵,星夜馳援,才解了倒懸之危。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曹操銘記在心。”
馬超笑著一飲而盡,卻見張鬆端著酒,還在神遊天外。
“永年?”馬超的聲音拉回他的神思,“酒涼了,換熱的來。”
張鬆猛地抬頭,見馬超正示意侍從添酒,目光落在他身上時,沒有半分嫌惡,隻有坦蕩的看重。他忽然挺直了脊背,端起酒樽,第一次在滿堂權貴麵前抬著頭說話,聲音雖啞卻字字鏗鏘:“鬆……謝大王知遇之恩。往後刀山火海,張鬆萬死不辭!”
右手席的燭火跳了跳,映著他不再佝僂的肩背。那些年在人前人後受的辱,仿佛都在這一刻被酒液燙化了,隻剩下胸腔裏翻湧的熱——原來被人當成“人”來敬重,是這樣的滋味。
郭嘉的手微微一頓,眼角的餘光掃過張鬆挺直的脊背,又落回主位上談笑風生的馬超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挑了挑。
半日前在曹府,張鬆展現的那份才思敏捷,他是看在眼裏的。那般本事,加之對益州山川的熟稔,本是可用之才。可誰曾想,不過半日功夫,竟被馬超這般不動聲色地收了去?他隱晦地抬眼,目光與曹操對上——
曹操正望著張鬆舉杯敬酒的模樣,嘴角幾不可察地扯了扯,那抹笑意裏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惋惜。是憾於錯失良才?還是歎於馬超手段之快?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畢竟,半日前,他還因張鬆的容貌與倨傲而心生厭棄,此刻見對方在馬超帳下得了重用,倒生出些“當初怎就沒多留幾分心”的悔意。
左席的夏侯惇看得直皺眉頭,手在劍柄上磨了磨。他素來瞧不上這等“相貌鄙陋”之人,可方才城外馬超為張鬆壓下自家主公的氣焰,此刻又將他抬到徐庶、魯肅之上,這份氣度,連他這粗人都覺震撼。他偷偷瞥了眼身旁的曹仁,見對方也正望著右席,眼神裏帶著幾分思忖——
曹仁心裏暗歎:涼王這手筆,真是厲害。為一個初投的醜漢,竟不惜折損曹公顏麵,又將心腹謀士、老將壓後相襯。這般恩遇,便是鐵石心腸也該焐熱了。若換成是我……他不敢深想,隻覺得張鬆此刻眼中那股“士為知己者死”的決絕,絕非作假。
帳內燭火搖曳,將眾人的心思映得明暗不定。郭嘉收回目光,輕笑一聲,低聲對曹操道:“主公,涼王這手‘千金買骨’,倒是做得漂亮。”
曹操端起酒樽,飲下一口,舌尖泛起苦澀:“是啊,漂亮得很。”
右席上,張鬆渾然不覺左席的心思,隻望著馬超,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那酒入喉辛辣,卻暖得他五髒六腑都發顫。
宴席上,眾人看著張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忽然帳簾被猛地掀開,曹昂帶著馬雲祿風塵仆仆地闖進來,兩人鎧甲上還沾著征塵,顯然是剛從城外趕回。滿座賓客皆是一愣,連正準備敬第三杯酒的曹操都停了手,目光落在這對不速之客身上。
馬雲祿一眼就瞧見了主位上的馬超,連日征戰的疲憊瞬間煙消雲散,她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哥!”,聲音裏帶著難掩的急切與親昵。
馬超聞聲猛地站起身,他剛要邁步迎上去,馬雲祿卻先瞥見了一旁的曹操,連忙收住腳步,規規矩矩地欠身行禮:“曹伯父。”
曹操捋著胡須頷首一笑:“雲祿回來了,一路辛苦。”
這才轉過身,馬雲祿再也按捺不住,幾步跑到馬超麵前,帶著一身風塵撲進他懷裏,悶悶地喊了聲“哥”。馬超順勢扶住她,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眼底的柔和幾乎要溢出來:“小妹回來了,路上沒出事吧?”
帳內的錯愕漸漸化作了然的笑意,曹操看著這一幕,對馬超笑道:“看來雲祿跟你這哥哥最親。”
馬超笑著搖頭,拍了拍馬雲祿的肩:“先進去換身衣服洗把臉,酒宴還沒散,等你回來再喝幾杯。”馬雲祿這才依依不舍地鬆開手,跟著侍女往後帳去了,曹昂則留在原地,馬超卻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曹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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