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新的出路 西涼客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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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他從未想過,曹操會說出這樣的話。主公一生爭強好勝,從微末中殺出一條血路,何曾有過“屈居人下”的念頭?
    “明公,”郭嘉拱手,語氣鄭重,“您真的甘心?馬超雖有仁心,終究年輕,根基未穩。您戎馬半生打下的基業,難道要拱手讓人?”
    “基業?”曹操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按住額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不過是些城池兵馬罷了。若能換得天下太平,又算得了什麽?”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裏帶著頭風發作時的滯澀,卻異常堅定:“我這頭風,近來愈發重了。疼起來的時候,連眼前的人和事都辨不清,更別說謀劃什麽朝政軍機。再硬撐下去,怕是不僅護不住你們,還要連累了子修……”
    “明公!”郭嘉急聲道,“頭風總能治好,您何必……”
    “治不好了。”曹操打斷他,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仲景先生說了,隻能養著,斷不了根。我這身子骨,怕是撐不起這亂世的紛爭了。”
    他看向窗外,暮色已經漫了進來,將庭院染成一片昏黃。“子修說,馬超在西涼開了學堂,連牧牛的孩童都能進去認字;他讓人把軍糧分給流民,說‘兵者,護民為本’。這些事,我年輕時也想過,卻被這權謀廝殺纏得脫不開身……”
    “或許,他真的能做到我們做不到的事。”曹操的聲音輕了下去,“若能讓子修跟著他,學些實在的安穩法子,若能讓你們這些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將來有個安穩歸宿……從了他,又何妨?”
    郭嘉站在原地,看著曹操疲憊的側臉,看著他鬢角新添的白發,忽然說不出反駁的話。
    他知道曹操的驕傲,也知道這份“屈從”背後,藏著多少不甘與掙紮。可那句“我所求者也是天下安穩”,卻像重錘敲在他心上。
    亂世之中,多少英雄豪傑爭得你死我活,到最後,所求的不也正是這六個字嗎?
    郭嘉聲音壓得更低,帶著幾分審慎:“明公,自您提及子大公子之事後,屬下這些時日留心觀察了府中幾位公子。三公子、四公子年紀尚幼,性子還未定型;唯獨二公子……依屬下看,是塊可造之材。”
    曹操眉峰微挑,來了幾分精神,頭風的隱痛似乎都淡了些:“哦?說說看。”
    “二公子雖年幼,卻非尋常。”郭嘉回憶著那日情景,語氣添了幾分肯定,“許都被呂布襲取之夜,府中上下亂作一團,家眷們哭哭啼啼,連不少侍從都慌了手腳。可二公子竟能站在廊下,安撫受驚的眾位夫人和年幼的弟妹——那份從容不迫,絕非尋常少年能有。”
    他頓了頓,補充道:“麵對兵戈亂象能鎮定自若應對,還能想著穩住家眷心神,這份心性,加以雕琢,將來未必不能成器。”
    話說到這裏,郭嘉卻停住了。他本想說“若子修……二公子或許能是第二人選”,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曹昂是曹操傾盡心血培養的嫡長子,文武雙全,早已被視作繼承人,自己一個幕僚,怎好在此刻提及“替代”之言?萬一觸了明公的忌諱,反倒不美。
    曹操何等通透,見郭嘉欲言又止,便知他未盡之意。他沉默片刻,指尖在棋盤上輕輕劃過,忽然笑了笑:“你是想說,若子修日後真如他所言,一心追隨馬超,這曹家的擔子,或許能落到次子肩上?”
    郭嘉連忙躬身:“屬下不敢妄議。子修公子英武仁厚,本就是最佳人選。”
    曹操聽郭嘉這般說,指尖在棋盤上頓了頓,忽然看向他,眼中帶著幾分探究:“子修仁厚,丕兒隱忍,這兄弟倆的性子,倒是走了兩個極端。”
    郭嘉垂眸道:“大公子心懷天下,卻未免太過理想化,總想著以赤誠待人,有時難免忽略了亂世的詭譎;二公子則不同,他見事通透,懂得藏鋒,隻是……那份心機若用得不好,怕是容易走偏。”
    曹操聞言,忽然笑了,笑聲裏帶著幾分自嘲:“理想化?或許吧。想當年我初舉義兵時,不也想著憑一腔熱血掃清奸佞?可走著走著才明白,這亂世裏,光有赤誠不夠,還得有護得住這份赤誠的手段。”
    他看向郭嘉,語氣添了幾分深意:“你說丕兒比之我如何?”
    郭嘉拱手,語氣鄭重:“二公子雖有城府,卻不及明公的胸襟與魄力。明公能在權謀中守住底線,知何時該狠,何時該容;二公子此刻的隱忍,更多是少年人的自保,尚未有明公那份‘寧我負人,毋人負我’背後的擔當。”
    “擔當……”曹操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指尖摩挲著棋子上的紋路,忽然露出一絲苦笑,“連我都對馬超那小子暗自欽佩,何況是他們兄弟?那馬超年紀輕輕,便懂得‘守土先安民’,而我呢?”
    他抬頭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聲音裏帶著幾分疲憊:“若我真能應對自如,何至於讓局勢走到今日這般地步?袁紹在北虎視眈眈,呂布在東蠢蠢欲動,連西涼都出了馬超這等人物……倒是我,被這頭風纏得心力交瘁,連朝堂都快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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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看著他鬢邊的白發,心中微動,卻隻是勸道:“明公不必如此。天下未定,變數尚多,馬超雖強,根基未穩;您經營多年,麾下人才濟濟,未必沒有翻盤之機。”
    頭風的隱痛還在太陽穴縈繞,像一根細針,輕輕挑著他的倦怠。
    “罷了。”他揮了揮手,聲音裏帶著幾分意興闌珊,“兒孫自有兒孫福,多說無益。”
    郭嘉知道,這位明公是真的累了。方才那番關於“追隨馬超”的念頭,與其說是動搖,不如說是亂世重壓下的一聲輕歎。而提及兩位公子的話,像投入湖麵的石子,雖泛起漣漪,終究還是要歸於平靜。
    他躬身道:“明公身子要緊,屬下先告退了。”
    郭嘉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書房裏徹底安靜下來。曹操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腦海裏卻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馬超在宴席上坦蕩的笑,一會兒是曹昂說起“為百姓爭活路”時發亮的眼,一會兒又是自己少年時在洛陽城牆上許下的誓言。
    那些碎片般的畫麵攪在一起,頭風又開始作亂,疼得他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聲。
    “或許……真該歇歇了。”他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扶手。
    至於那條“另一條出路”,究竟是追隨馬超,還是寄望於次子,他沒再細想。亂世的路本就泥濘,走一步看一步,或許才是最無奈的清醒。
    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侍從端來湯藥,嫋嫋的熱氣模糊了曹操的眉眼。他端起藥碗,一飲而盡,苦澀的藥味漫過舌尖,像極了這半生征戰的滋味。
    第三日清晨,府外傳來整齊的馬蹄聲,馬超身著銀甲,腰懸長槍,與一身戎裝的馬雲祿、曹昂並轡而來。隨馬雲祿客居在此的魏延早已聞訊迎出,他望著馬超的身影,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崇拜,雙拳緊握,按捺不住激動。
    西涼鐵騎見了馬超,瞬間沸騰起來,紛紛單膝跪地,齊聲高呼:“參見涼王!”聲浪震得簷角銅鈴輕響,那份發自肺腑的敬畏,仿佛將周遭的空氣都震得發燙。
    魏延搶步上前,對著馬超深深一揖,聲音因激動而發顫:“末將魏延,拜見大王,願隨大王赴湯蹈火,前往江東,懇請大王應允!”
    馬超翻身下馬,抬手扶起他,目光銳利地掃過他身上的戰傷,沉聲道:“文長之勇,我素來知之。這兩年你隨雲祿客居於此,其中艱辛我都知道,雲祿能夠安然無恙,你功不可沒。”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鄭重,“但是你現在還要跟著雲祿,護衛她安全,我保證日後無論身處何地,必以心腹待你。即便你選擇留在西涼,我也舍下臉麵去求公瑾,定要將你討來!”
    魏延聞言,猛地抬頭,眼眶瞬間紅了,重重叩首:“末將願隨涼王!此生不渝!”
    馬超扶起他,轉而麵向那群西涼鐵騎,聲音朗朗:“弟兄們,辛苦你們了!”他目光掃過一張張黝黑的臉龐,那些風霜刻痕裏藏著兩年的堅守,“這兩年,你們隨雲祿辛苦啦,我馬超謝謝你們,不過這兩年我也沒閑著,去了草原一趟,把鮮卑滅族了,讓西涼邊境再無戰事,百姓能安穩耕種,各位兄弟們放心,咱現在西涼穩如磐石!”
    鐵騎們聽得熱血上湧,胸口起伏,不少人紅了眼眶。嘶吼著大王威武……
    “但眼下,還需委屈弟兄們再隨雲祿、文長一段時日。”馬超話鋒一轉,語氣懇切,“我此去江東,事了之後便回長安。最遲年底,我必派人來接你們歸隊,咱們再並肩作戰,護這萬裏河山!”
    “願聽涼王號令!”鐵騎們齊聲應道,聲震雲霄。
    馬超見狀,朗聲笑道:“弟兄們既如此高興,今日便不醉不歸!”說著吩咐下去,將曹昂特意帶來的十幾頭肥豬、近百隻壯羊悉數宰殺,架起篝火炙烤,油脂滴落在火焰中,滋滋作響,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軍營。
    西涼將士們圍坐成圈,酒壇被一一撬開,甘冽的酒液傾入粗瓷碗中,映著夕陽的金輝,泛出琥珀色的光。馬超端起酒碗,走到人群中央,聲音裏帶著滾燙的暖意:“我知道,這兩年你們客居在外,受了不少委屈。遠離故土,思念親人……”
    “涼王!”一名絡腮胡的老兵猛地站起身,酒液順著嘴角淌下,“能跟著涼王的旗號打仗,是我等的福分!哪怕在天邊守著,隻要想到涼王在西涼坐鎮,我心裏就踏實!”
    “對!涼王踏破鮮卑王庭,殺得草原蠻子哭爹喊娘,咱們在這兒聽著都覺得痛快!”另一個年輕些的士兵大聲附和,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馬超笑著與他們碰碗,酒液入喉,帶著火燒般的烈,卻暖得人心頭發燙。他說起北征草原時的趣事。
    將士們聽得入了迷,時而拍著大腿叫好,時而紅了眼眶。那些他們未曾親身參與的榮耀,此刻聽來卻格外真切,仿佛自己也跟著涼王的鐵騎踏過了茫茫草原,將侵略者的屍骨埋進了凍土。
    夕陽漸漸沉落,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篝火卻越燒越旺。將士們圍著馬超,有的唱著西涼的牧歌,有的說起家鄉的妻兒……
    馬超耐心地一一作答,目光掃過一張張被火光映紅的臉,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
    直到月上中天,眾人才漸漸散去,卻還有不少人圍著篝火不願離開,望著主帳的方向,眼神裏滿是敬慕。
    今夜的軍營,沒有客軍的壓抑,隻有歸家般的溫暖。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涼王在,西涼的根就在,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一片可以回去的故土,都有一個值得守護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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