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這就是北川老師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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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終於買到了!”
    東京都台東區,淺草公園某長椅上。
    阿信和阿九在寒風中依偎在一起,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捧著手裏的《北川》發出暢快的笑聲。
    三菱和住友兩大財團對北川文娛和河出書房全麵封鎖後,受影響最大的就是阿信他們這種底層讀者。
    這些人基數龐大,又對文學市場不太了解,本就囊中羞澀,還跑了很多次都買不到雜誌,大概率會因此放棄,讓《北川》損失不少潛在讀者。
    事實也是如此。
    10月16日,Oricon公司率先公布的文學雜誌首刷日數據表上,《北川》的數據較之上個月,差不多少了三分之一。
    這就是財團勢力圍追堵截下的成果!
    北川文娛這邊也做出了相應的對策調整。
    譬如放寬線上渠道銷售的準入條件、加大合作書店的優惠力度、讓北川網絡的水軍在網上發“自來水”帖子等。
    在宣發部和公關部的努力下,《北川》的銷量逐漸回歸常態,但最棘手的北川老師風評問題,卻遲遲得不到解決。
    當然,這些和正在閱讀《淺草紅團》的阿信兩人無關。
    她們寧願縮在寒風裏凍上一個小時,也要先一睹為快最新劇情!
    上次《淺草紅團》斷章在《隅田公園》這一章。
    看完上期連載後,阿信和阿九還特意回了一趟隅田公園,想重溫兒時的記憶。
    等她們到隅田公園時,才發現那裏竟然成了許多讀者的朝聖地!
    不僅是隅田公園,還有整個淺草社區都來了大量遊客觀光。
    位於東京市區,常年被人遺忘的城中村突然成了大家眼中的香餑餑。
    還留在淺草社區的原住民們靠這一波人流量小賺了一筆,因此自發的為北川老師進行了宣傳。
    這大概就是北川老師說的,“一啄一飲,皆有定數”吧。
    “真讓人著急,那裏可是賭場,在那附近閑逛卻不進去,容易挨揍哦!”
    裏,引領著“我”逛遍了隅田公園的紅團成員,吹著口哨對“我”這麽說道。
    新章《披頭散發的某某》開篇的這一句對白,直接把阿信和阿九拉進了回憶裏。
    她們可忘不掉小時候跑去賭場附近玩,最後被人揍得七葷八素的場景。
    從那次起,她們就對淺草地下賭場嗤之以鼻。
    淺草社區裏有淳樸忠厚的原住民,也有目中無人的法外狂徒。
    就像《北川》宣傳《淺草紅團》時寫的那樣,淺草就是東京的“清明上河圖”——
    一個能映照真實東京底層的社會大染缸。
    “不知道北川老師的這部能不能徹底改變淺草的環境。”
    阿信心裏這麽想道。
    這麽多年,她對淺草還是很有感情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淺草能和其他改造後的城中村一樣,成為東京都真正的一份子。
    而不是始終遊離在外,然後被“東京人”提及,就一臉嫌棄,認為那裏可不屬於東京都。
    被外地人提及,又是一臉鄙夷,認為東京都生活的人也不過如此。
    阿九沒像她想的那麽多,隻是悶頭繼續。
    “我和紅團團員第一次會麵就這樣以失敗告終。
    也許是因為我想讓各位對紅團團員抱有好感吧,似乎過於強調了他們美好的一麵。
    接下來寫的這些東西,也許會讓大家有些不適,還請酌情閱讀。”
    一向“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阿九看到這時,後背忍不住微微挺直,有些好奇,又有些懼怕起來。
    北川老師要寫紅團相關的負麵內容了麽?
    身為紅團的核心成員,阿九心裏不太舒服,但又很想知道北川老師會寫些什麽。
    一旁的阿信也被這段劇情所吸引。
    沒人比她更了解紅團了。
    尤其是在經曆了紅隼團成員背叛自己,然後跑去敲詐北川老師的事情後。
    “前麵我說,也許我過於強調了他們美好的一麵。
    有一天,小野福子對我說:‘是啊,我是很美。因為很美,淺草才給我飯吃。
    開樂器店的,搞旋轉木馬的,都是如此——
    當然,在淺草這裏,靠著悲慘醜陋的模樣乞討的乞丐也多得是。’
    她嘲笑我:‘像您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明白淺草醜陋的最底層呢。’
    她所說的‘美’是容貌之美,與我和各位所說的‘美好’略有不同,是的,我再舉一個例子吧。”
    小野福子的原型就是小野佐富子,她也在歌舞伎町做“遊女”,不過名氣不如弓子和阿九大。
    北川老師用了不少筆墨刻畫小野福子。
    但令人驚異的是,他並沒因為小野佐富子他們的過份行為,就在書裏刻意抹黑他們,以此打擊報複。
    在阿信看來,日本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國度。
    身為勝利者的北川老師,無論怎麽寫他們這些不良,都不會被苛責。
    因為這就是勝利者的戰利品。
    可北川老師沒那麽做。
    他一五一十的刻畫著小野福子,寫她的囂張跋扈,目光短淺,也寫她的悲慘童年,內心憂慮。
    人是複雜的,人性亦是如此。
    “不知道佐富子那家夥看了最新的更新會有什麽感想。”
    阿信撇了撇嘴,換做是她,她一定選擇在書裏書外徹底毀掉小野佐富子。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大概率不會看到吧。佐富子那家夥又不愛讀書,而且整天和佐藤剛那群笨蛋混在一起,恐怕腦子都被灌滿了j液吧!”
    阿九曾經因為客人和佐富子大打出手過一次。
    身材火爆誘人的佐富子和身材嬌小可愛的阿九是兩個極端,誰也看不上誰。
    “砰!”
    阿信一巴掌糊在了阿九的腦袋上,然後沒好氣地衝她說道:“說了多少次了,女孩子不要整天把yj,jy這種詞匯掛在嘴上。”
    “嗷,好疼啊,阿信姐,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不說了還不行嘛!”
    阿九撇撇嘴,揉著後腦勺,繼續低頭看書。
    看著看著,她忽然有些驚異,狠狠揉了幾下眼睛,確認無誤後連忙拉起阿信的袖子。
    “阿信姐,阿信姐,快看快看!”
    阿九指著《披頭散發的某某》,衝她喊道,
    “原來說的是你啊!”
    北川秀刻意用了一整章的篇幅,刻畫了披頭散發的某某——紅團團長,不良少女阿信。
    “那是十一月中旬,我和弓子聊起當天報紙上的一則報道。
    ‘晚報上說,某披頭散發的少女被捕了。’
    ‘某?那是誰啊?我這不也是披頭散發嘛。我最討厭剪短發了。
    你看你看,我就是‘披頭散發的阿弓’。
    嘿嘿,說著玩的。’
    弓子笑了,眼瞼下方露出單邊酒窩。
    但在她看到報紙上的少女打碼圖後,笑容瞬間消失。
    披頭散發在淺草社區是一種榮耀的象征。
    因為那些被抓去監獄,或者少年感化院的人,全都會被強製剃成光頭,以此來區分他們和普通人。
    如果你在淺草社區一直披頭散發,說明你從沒‘進去’過。
    頭發越長,越受人敬仰。
    而報紙上的少女,就是他們之中頭發最長,創立了紅團的阿信!”
    阿信被象潟警察署逮捕過十二次,從少年感化院出逃過七次,做完這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時,她才十二歲。
    十三歲那年,回到了淺草的她創立了紅團,自此就再也沒有“進去”過。
    七年時間,阿信在淺草社區成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傳奇”。
    “豪放女”、“枸橘阿信”、“不良少年團曆史中的英雄”、“睡過起碼150個男人”.
    無數的光環和標簽在阿信的身上,沒人分得清她的真實情況。
    她就是紅團,還有淺草社區活著的“傳奇”。
    看完這一章時,阿信已經淚流滿麵。
    她起碼有七年沒掉過一滴眼淚了。
    她艱難的活著,帶著整個紅隼團,以頑強的,別人所不能理解的姿態活著。
    在淺草社區,在紅隼團內部,關於她的評價有好有壞,沒人真正看得起她。
    人人都想成為阿信,人人又都看不起阿信。
    這就是紅隼團的真實狀況。
    北川老師居然通過七零八落的資料,從幾十個不良少年少女口述的亂七八糟故事裏,拚湊出了真相,還原了阿信真實的人生。
    這讓一直外表豪放,內心敏感的阿信第一次有了被人理解的感覺。
    “她隻是想艱難的,好好的,自由的活著。”
    這是裏,“我”聽完阿信的故事後所說的唯一一句話。
    “艱難的,好好的,自由的活著。”
    阿信細細咀嚼著這句話。
    反反複複,念叨了起碼有上百遍。
    是啊。
    在每天路過弓子家門口時,她照例去喊弓子,去敲門,在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時,她是開心的,亦是落寞的。
    弓子得到了救贖。
    她又何嚐不想得到救贖呢?
    “阿信姐?你、你哭了?”阿九的眼眶也紅紅的,但看到一向堅強不已,總是能成為他們這些人最堅實後盾的阿信姐掉眼淚時。
    她感覺天都塌了。
    “誰、誰哭了?!你才哭了呢!”
    同一時間,某出租屋裏,捧著《淺草紅團》的小野佐富子將枕頭丟向佐藤剛,然後偷偷背過身抹了把眼淚。
    撕毀之前簽訂的勞動合同後,他們免除了被北川老師罪責的風險,也免去了一場牢獄之災。
    《淺草紅團》采風事件過後,阿信組織的紅隼團就徹底土崩瓦解了。
    其他成員跑的跑,逃的逃,大多再也聯係不上,有的甚至都不回淺草了。
    他們這幾個核心成員裏,唯有阿九還跟著那個笨蛋阿信姐。
    原本小野佐富子和佐藤剛身邊還匯聚著幾個夥伴。
    但在確認到他們兩個是惹惱北川老師的罪魁禍首後,那些人也飛也似地逃跑了。
    現在就隻剩下他們了。
    正如《淺草紅團》裏寫的那樣。
    小野佐富子有著不良少女擁有的一切劣根性,囂張跋扈、愛慕虛榮、自命不凡,喜歡霸淩,鄙視讀書,和異性鬼混.
    但她也有著她的一些優點與閃光點。
    人性是複雜的。
    也並非完全不能改變的。
    她沒法跳脫出自己的性格。
    所以那次事情後,她還是和早早就叛變了的佐藤剛又鬼混在了一起。
    但她也想著變一變。
    或者像弓子梅吉他們一樣,或者像阿信阿九他們一樣。
    在看到北川老師沒有借《淺草紅團》徹底毀掉自己時,小野佐富子內心深處終於真正悸動了一下。
    她不知道這份悸動能持續多久,能不能讓她有所改變。
    但就像《淺草紅團》裏寫的那樣。
    “隻有去做,才能有結果,不是麽?”
    用江戶時代的寫作風格,以漫遊日記和公路文方式書寫的《淺草紅團》可以說是小眾題材裏的小眾題材。
    許多北川秀的死忠讀者越看越水土不服,也越看越上頭。
    描繪社會底層的他們看多了。
    喜歡無病呻吟的文青範文學家就愛寫這種東西。
    看似揭露社會現狀,抨擊國家政治,實則卵用沒有,就是他們斂財和討好獎項評委的工具。
    可北川秀的這本《淺草紅團》不同。
    之前北川秀就寫過一本刻畫社會底層的。
    亦是他的代表作之一,《人間失格》。
    隻不過《人間失格》是以點帶麵的寫法,以岩井拓也為原型的大庭葉藏為切入點,反映了整個社會底層的現狀。
    如今的《淺草紅團》更進一步,以群像的方式,刻畫了起碼數十個有血有肉的不同底層民眾。
    尤其是裏寫到的不良少年團紅團,裏麵的人物一個個躍然紙上,令人唏噓不已。
    阿信、弓子、小野福子等人物成了大家議論紛紛的話題,有關未成年不良的處理法案也被某議員在國會上提及。
    借著這股風潮,北川秀和河出靜子吹響了反攻的號角。
    三菱和住友的策略是用錢砸,金錢開道,所向披靡。
    北川文娛和河出書房的策略是打感情牌,用質量取勝。
    兩方勢力互相角力的時候,10月18日悄然到來。
    《文藝》上連載的《惡女》也迎來了下半部最終章。
    極富爭議性的結局在公布後,瞬間又把北川秀推到了風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