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我不服輸,希望你們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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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哥倫比亞國立大學藝術學院門口。
“全球各類優秀文學雜誌打折售賣!全是正版,童叟無欺!”
幾名拉美裝束的文學部學生正扯著嗓子衝來來往往的其他學生們大喊著。
在他們身後,一個又一個裝滿了各種雜誌的紙箱被整齊排放,從打開的地方依稀能看見用英文和哥倫比亞語雜糅印刷的雜誌名。
他們的身前還插著一條紅色大橫幅,上麵寫著【為強迫失蹤的2萬國民慈善募捐之活動】。
原本這種地攤式售賣商品的行為在哥倫比亞國立大學是被明令禁止的。
雖說現在的哥倫比亞還比較貧窮,即便是在哥國立大讀書的學子們也有不少貧民窟出身,很缺錢。
但為了學校的校容和國際影響力著想,學校嚴禁學子們在校內搞任何商業性質的活動。
很影響校容校貌的擺地攤更是被禁止行為裏的第一條。
不過唯一例外的便是藝術學院裏的文學部學生。
因為去年由教授埃爾南多發起並創立的周刊《拉美文學百年鑒賞》在連載了《百年孤獨》後,一下子火遍了哥倫比亞。
本來校方是把這本雜誌當賠錢貨看待的。
校董事會願意支持埃爾南多他們創辦雜誌,也全是看在這項“百年計劃”未來也許能幫到更多學子的份上。
沒想到各個學院發起的那麽多活動中,反而是最不被看好的《拉美文學百年鑒賞》最爭氣,經濟效益最好!
嚐到了甜頭的校董事會立即大力支持埃爾南多和文學部,並放寬了對文學部學生的限製。
這才有了現在藝術學院門口的這一幕。
文學部學子們大多出身貧寒,但成績優異。
他們持著一顆熱愛文學的心,舍棄了醫學院等容易就業和跨越階級的學院,一頭紮進了文學這個無底深淵裏。
為了回饋他們的熱情,埃爾南多等教授就把《拉美文學百年鑒賞》的校內售賣權和盈利額全給了這些學子。
學生們舉一反三,在售賣自家雜誌時,又和諸多出版社聯係上,同步販賣起了其他正版文學雜誌。
這樣又能起到宣傳作用,又能賺更多錢。
隨著時間推移,現在這個售賣活動又演變成了為各類災難事件的受害者募捐的慈善活動。
這次所謂的“強迫失蹤的2萬國民”事件,是近期發生後,一直困擾著哥倫比亞官方和各階層民眾的大規模恐襲事件。
“強迫失蹤”指的是在沒有接受任何司法或民間機構審理的情況下,將受害者秘密拘禁幾周或者幾個月,將其置於法律保護之外。
一些國家將其當作對付衝突和內部動蕩的工具,其中一種常用的手段被稱為“短期失蹤”。
根據哥倫比亞官方有關部門調查顯示,這類強迫失蹤事件自40年代起就在國內持續發生,原因包括非法武裝團體強迫招募、人口販賣(特別是以性剝削為目的)、偽造身份等。
失蹤人員裏有兒童、移民、女性、社會抗議和社會領袖、商人等。
特別是與土地衝突有關的人,在哥倫比亞最容易被強迫失蹤。
因為失蹤人員的身份幾乎涵蓋了社會各個階層,所以國民們對此都感到十分恐慌,生怕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己。
就在近期,首都波哥大的郊區竟然一口氣失蹤了約2萬人!
這件事瞬間震驚了海內外,而哥倫比亞官方卻遲遲找不到失蹤的國民,隻是用各種官方口吻來敷衍受害者的家屬。
有著強烈正義感的文學部學生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便去各種抗議、強烈譴責,然後幫受害者家屬們維權、募捐等。
原本來往的其他學生對這批熱血青年並不感冒,對他們每天叫賣的文學雜誌也興趣索然。
但此刻看到大紅條幅上的猩紅字體,他們的同理心和恐懼感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沒一會兒功夫,大紅條幅前就匯聚了上百名哥國立大的學生。
他們一邊掏錢捐款,一邊聽從文學部學子們的推薦,從紙箱裏拿走了一本又一本嶄新的文學雜誌。
“這位同學,請仔細閱讀一下《拉美文學百年鑒賞》裏最新連載的那部《海邊的卡夫卡》,相信它一定能慰藉你受傷的心靈。”
文學部文學社團的負責人一邊賣書,一邊嚴肅地對每一個買走了《拉美文學百年鑒賞》的同學這麽說道。
昨晚埃爾南多老師親自打了電話給他,讓他在今天的慈善募捐活動上大力推廣《海邊的卡夫卡》,這讓他受寵若驚。
在聽到這是那位北川老師的新作時,他更是幹勁十足,一大早就拉了文學社團的同好們來到學院門口擺攤。
可惜從早忙碌到現在,他自己還沒來得及看《海邊的卡夫卡》。
又一波購書募捐的同學離開後,他終於能喘一口氣了。
“學長,您休息一會兒吧,這裏的工作交給我就行了。”一名女社團成員走來說道。
他接過對方遞來的水杯,微笑著點了點頭,便一屁股坐了下來,順手拿起一本拆封了的《拉美文學百年鑒賞》,迫不及待地翻到了《海邊的卡夫卡》連載的那一頁。
“謹以此書紀念全球各國為抗爭宿命而奮鬥不止的所有鬥士們——北川秀。”
在的抬頭,北川秀老師用哥倫比亞語親筆寫下的寄語看得他一陣頭皮發麻。
聽書名,他以為是那種文藝範比較足,又結合了弗朗茨·卡夫卡大師的現代主義文學的言情類。
畢竟北川老師最優秀的幾部作品,《挪威的森林》、《雪國》、《伊豆的舞女》,以及剛出道時寫的《青春三部曲》都是那樣的。
可看到這個抬頭,他馬上意識到,這部和以往的那些不同。
“好好推廣它吧。不僅是為了給一位被玷汙了名聲的文學大師正名,也是為了我們,為了你自己。”
昨晚電話裏,埃爾南多教授的這番話讓他很是疑惑。
他不懂一部和自己又有多大的關係。
現在看.
“居然還有序言!北川老師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前麵寫序言了!”
他繼續看下去,愕然發現北川秀在正文前還寫了一篇簡單的序言。
“這部作品的靈感來源於古希臘神話《俄狄浦斯王》。
在詳細了解了這個神話以及其所有的改編作品後,我才決定正式動筆。
於1998年12月4日開篇,於12月8日早9點完結。
在寫這部前,我筆下的主人公大多是二三十歲的男性。
他們居住在東京等大城市,從事專業工作或幹脆失業,性格偏喪氣。
從社會角度來看,這些絕不是社會評價很高的人物。
我想描寫他們這類人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念,以及他們在人生旅途中個人經曆過的人與事。
即我想描述他們的人生,他們視野裏所展現出來的這個世界的全貌。
但在這部作品裏,我想寫兩個少年。
之所以想寫這樣的主角,是因為我發現他們比之上述主角,有更多的‘可變性’。
他們的靈魂仍處於軟綿狀態而未固定於一個方向。
他們的身體還在迅猛的朝自身最巔峰時期成長,他們的精神在無邊的荒野中摸索自由、困惑和猶豫。
我想把如此搖擺、蛻變的靈魂細致入微地描繪進。
人之一生,最尖銳、最不願妥協的時期便是青少年階段。
雖然我已二十六歲,在逐漸向著筆下最多的那類主角靠近。
但我的內心,還在堅定的野蠻生長著。
我不願意向這個世界,向宿命,向強權服輸。
一直在詆毀我的諾獎評委們、阿爾諾俱樂部的各位,此書便是我的心情寫照,我的價值觀體現。
我不服輸。
願意享受我寫的的讀者們,也是如此。
希望此刻看著這些文字的你們,亦是如此。”
他手捧著《拉美文學百年鑒賞》,差點就叫出了聲。
心中蘊含的同種情緒在被激發,被喚醒,在複蘇。
是啊。
年少時期的衝動和不服輸在時間的推移中被逐漸消耗殆盡。
隨著年紀增長,確實在向北川老師筆下最多的那類喪氣主角過渡。
可是!
他也不願意服輸。
不願意向命運,向強權低頭。
咬牙堅持,寧願粉身碎骨,也要嚐試一下。
這,就是少年人該有的銳氣!
“是不是少年,並非年齡所決定,而是心中的那口氣來決定!”
此時此刻,他終於理解了埃爾南多教授的那番話。
為了北川老師,也為了他們自己。
與此同時,和他有著類似情緒,同樣被這段序言所感染的同學們也在看著《海邊的卡夫卡》,也在這兒靜坐默然。
一種難以言說的氛圍在四周蔓延了開來。
此時的藝術學院大門口,不知不覺中,什麽聲音都聽不太到了。
唯有翻動書頁的嘩嘩聲,以及沉重的呼吸聲在不斷交替著。
12月9日晚11點。
瑞典首都某豪華別墅。
“噌噌噌”。
女仆急促的腳步聲從一樓傳來。
剛結束了一場荒淫派對的塔琳娜·佛洛斯登鬆,和她的丈夫讓·克洛德·阿爾諾還在熟睡中。
整個二樓都散發著一股淫靡的氣味,荷爾蒙的氣息讓跑上來的女仆有些生理不適。
看著狼藉一片的二樓,她熟練的一邊喊人清理,一邊繼續朝著阿爾諾夫婦的臥室而去。
就在剛剛,她接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咚咚咚——”
“混蛋!是.誰?”從睡夢中被吵醒的阿爾諾扯著幹燥的嗓子衝外麵怒吼道。
塔琳娜則是幹脆轉了個身,用枕頭蒙住了腦袋,準備繼續睡覺。
這幾天他們玩得實在太瘋狂了。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為了搞定那個北川秀,他們找了不少名流權貴,幾乎整個阿爾諾俱樂部都傾巢而出,在西方文學界狠狠黑了幾波,這才敲定了最後的這個處理結果。
當然,幹這種事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錢就不用說了。
為了黑掉北川秀的入圍,他們起碼撒出去了近1億美元。
而要讓諾獎理事會和評委會,還有瑞典文學院的老頭老太們做出決斷,又花了差不多1億。
這也是阿爾諾夫婦要和北川秀不死不休的原因之一。
這些年他們賺了不少。
但最巔峰時期,也沒有一年1億美元的收入!
如此巨大的沉沒成本,他們當然沒法舍棄。
除此以外,宴請那些名流,帶他們去傑弗裏·愛潑斯坦的小聖詹姆斯島(外界盛傳的ll島),都是一筆又一筆巨大的開銷。
又要出錢,人還要作陪,情緒裏的不滿不悅感已經到了極限。
這一天的縱情放縱,徹底消耗了他們的精力。
他們現在準備一覺到天亮,然後去參加斯德哥爾摩音樂廳裏舉辦的諾獎頒獎典禮。
在最權威最隆重的時刻,給北川秀一個蓋棺定論。
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門外的女仆感受到了主人的不耐煩,她瞥了眼滿地的針頭,猶豫了下,還是開口說道:“先生,夫人,是我。”
“有什麽事啊!”
“是是這樣的,從俱樂部那兒傳來了兩個消息”
“就說好消息就行了。”阿爾諾越來越不耐煩。
身體裏,血液裏殘留的化學物質讓他十分暴躁。
但明天又是重要的日子,他得禁欲。
這讓他更加難受了。
“是。”女仆瞥了眼手裏的便簽紙,其實她覺得那個壞消息更重要。
但想到自己的工資,先生的脾氣,還有既然先生都這麽說了
“之前拒絕來參加頒獎典禮的昂山素季女士、喬治·賽飛利斯老師以及一大批社會名流和各界精英,還有許多前諾獎獲得者,都臨時改變主意,同意來參加了。”
“???”
阿爾諾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不少。
連他身旁更迷糊的塔琳娜都扭過頭來,甕聲甕氣的問了一句:“什麽?”
門外的女仆又複述了一遍。
這些名流都是在近幾天突然改變了想法。
“我明白了。你那你趕快去製作新的邀請函在明、明天下午前,郵寄給、給他們”
阿爾諾的聲音斷斷續續。
他很興奮。
身體上的不爽,精神的暴躁得以緩解了大半。
之前因為大量名流不願意參加,外加以馬悅然為首的一批評委直接退出了評選活動,導致這一屆諾貝爾文學獎含金量極度匱乏。
大家心裏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又不點破。
這讓花了很多錢以及人力物力的阿爾諾夫婦很不爽。
不能酣暢淋漓的獲得一場極致的勝利,總覺得很憋屈。
以後這事注定要被載入世界文學史冊。
他們希望能和以前一樣。
這樣才能真正證明,他們是對的,他們才是勝利者。
原本他還考慮是不是要再投點錢請人。
現在好了。
最後一個問題也解決了。
至於那什麽不好的消息,又能不好到哪裏去呢?
隨便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