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閑話終日有,不聽自然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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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8年12月10日下午2點半。
    瑞典,斯德哥爾摩,斯德哥爾摩音樂廳。
    身穿暗紅色晚禮服的齋藤玲奈昂首挺胸,挽著英俊高大的北川秀,就這麽在一堆西方人的好奇與期待的眼神中走進了大廳。
    上一次,也就是去年這個時候,齋藤玲奈來到這裏,還是一個憧憬著世界文學最高獎項,滿腦子都是“我一定要和北川一起拿下它”的“追星女孩”。
    一年時間,經曆了各種變故和挫折後,此時的她已經對諾貝爾文學獎徹底祛魅。
    獎項創立者是偉人,獎項也曾是令人向往和憧憬的,但正如北川秀在飛機上對她做心理建設時所說的那樣——
    沒有一塵不變的東西。
    在這個世界上,最善變的是人心,其次是所謂的“永恒”。
    當選舉變成選秀,當權力汙染文學,當獎項開始蒙塵,那它就不再高高在上。
    能界定一名文學家是否優秀的人,惟有自古至今的無數文學愛好者,從業者,以及讀者們。
    從簽到台到正廳,一共一百七十二步,原本兩人沒用幾分鍾就能走完。
    但他們走到哪裏,四周的掌聲和驚呼就在哪裏響起,無數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帶著笑意,毫不吝嗇的讚美與誇獎著兩人,硬是把這幾分鍾拉長到了十幾分鍾。
    以馬悅然、克努特為首的七名原諾貝爾文學獎終身評委悉數到場,也在人群裏衝兩人用力鼓掌致意。
    這一刻,齋藤玲奈徹底沒了日本人對西方人那從出生起就帶有的唯唯諾諾,她自信自豪,盡情享受著那些同樣是給予她的讚美。
    “北川老師,《海邊的卡夫卡》真是一部足以載入文學史冊的好書啊。”
    馬悅然激動的和北川秀握手,一旁的克努特也笑著和他打起了招呼。
    “昨天晚上我從奧德梅鬆老師那裏拿到了《海邊的卡夫卡》的法譯本,一口氣讀完後,我才發現天都亮了。”
    克努特手裏還拿著那本在瑞典顯得彌足珍貴的《海邊的卡夫卡(法譯本)》。
    因為阿爾諾俱樂部和諾獎官方對北川秀的封鎖,所以現在他的所有作品都在瑞典和挪威被嚴令禁止。
    即便是克努特、馬悅然這樣的文學大師,想讀到北川秀的最新作品,也得向歐盟那邊的朋友索要。
    但這種毫無意義的封鎖就像兩大財團在日本國內對北川秀的圍追堵截一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們是無法封禁讀者們對優秀作品的癡迷和追求的。
    在最殘酷的二戰時期,音樂、舞蹈、文學等藝術都沒有被戰火摧毀消弭,就別提和平年代的這些小小盤外招了。
    “能被你們喜歡是我的榮幸。”北川秀謙虛的說道。
    麵對這些真正的文學大師,他始終保持著一顆學徒的心。
    每次和這些世界頂尖文學家們切磋交流,都讓北川秀獲益匪淺,產生了不少靈感。
    隨著三人交談更深入,越來越多的文學家和名流們也參與到了他們的話題中來。
    同樣獲得過龔古爾文學獎,現在已經是法國文壇中流砥柱的孔貝斯科擠開人群,興奮的和北川秀握手擁抱。
    龔古爾文學獎是北川秀開拓海外市場的第一站,也是他打響海外名氣的第一槍。
    《失樂園》的獲獎,對北川秀,對法國文壇,對世界文壇都意義非凡。
    孔貝斯科等人亦是他最要好的海外文學界摯友。
    “咦,奧德梅鬆老師呢?”北川秀四處看了看,沒發現那位老者的身影。
    奧德梅鬆是法國文壇的常青樹,最開始便一直支持他的老派文學家,還在他和夢子的婚禮前寄來了很多新婚賀禮,其中就包括了後來他們去哥倫比亞的旅遊票。
    可以說這個世界《百年孤獨》的問世,他也有一份功勞。
    “老師他最近身體不太舒服,而且他不是一直在精修你的《追憶似水年華》嘛,就沒趕過來了。
    對了,老師讓我帶一句話給你。”孔貝斯科說道。
    北川秀聽他說著,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在燈下低頭,認認真真天天批注精修著《追憶似水年華》的可愛老頭。
    奧德梅鬆對文學的追求已經臻至化境,沒有任何人和事可以打擾到他。
    在《追憶似水年華》問世後,他便篤定這是一本足以改變法國文學曆史的神作,是值得他一輩子研究的作品。
    因此他果斷停下了所有手頭工作,也不再寫書,不再管隻寫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自傳,就整天研究和精修《追憶似水年華》,誓要在入土前把它雕琢成真正的璞玉。
    前世的《追憶似水年華》問世時間太早,又帶有太多光環,最後隻能挺著臃腫的身子,被一代代人傳頌下去。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如果能同時存在冗長版和精修版,確實對它來說是件更好的事。
    讀者們也可以根據自身喜好選擇一版閱讀,不必再捏著鼻子看很冗長的那一部,最後因喪失興趣和動力而錯過這樣的神作。
    北川秀非常讚成和認同這件事。
    就是聽到這樣一位前輩要把餘生都消耗在自己的一部文抄作品上,他有點感慨和無奈。
    “請說。”北川秀站直身體,嚴肅道。
    “閑話終日有,不聽自然無。”
    孔貝斯科用法語說了句諺語,翻譯過來大概就是前世北川秀看過的那位冬泳怪哥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閑話終日有,不聽自然無”一旁的齋藤玲奈細細咀嚼著,忽然覺得豁然開朗,很多壓抑在自己心頭的東西,還有最近的煩惱,似乎都有了解答。
    馬悅然等人也噤聲品味了一番,克努特更是直言不諱的道:“我們欠奧德梅鬆老師一個諾貝爾文學獎。”
    “我想奧德梅鬆老師根本不在乎這個。”北川秀輕笑道。
    幾人愣了下,隨後也相繼笑了起來,很是認同他的說法。
    就在此時,同樣和北川秀相熟的吉恩·奧特裏、斯蒂芬·金、埃爾南多、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等人也紛紛走來和他們交流。
    原本在斯德哥爾摩音樂廳舉辦的是所有諾獎的頒獎典禮,但此刻這麽一大坨人硬是把各界名流都吸完了,讓其他獎項的相關者們也如潮水般不住湧來。
    被圍困在中間的北川秀已經分不清是誰在和自己說話了,現在的他終於明白為什麽那些娛樂圈頂流明星們出行,非要搞什麽警戒線和安保了。
    確實,要是每次都有那麽多粉絲嘰嘰喳喳圍堵上來,換誰都遭不住啊。
    還好他的粉絲們都是逼格比較高,社會地位比較高的社會名流,沒像那些無腦追星女孩般直接衝來就是一句“哥哥我愛你!”
    好不容易和一大堆人交流完畢,北川秀一回頭,發現齋藤玲奈不知何時已經跑去與昂山素季等一群女性名流社交了。
    他沒有過去打擾她們,而是自顧自找了個位置坐下。
    今天的重頭戲還是在一會兒的頒獎典禮上。
    他倒是想看看阿爾諾夫婦究竟打算在這兒怎麽“羞辱”自己。
    《海邊的卡夫卡》在極高的質量和誇張的人脈運營下,已經於短短兩天內便驚爆海外文壇。
    尤其是和采用的神話故事息息相關的希臘,其官方文學組織和政府更是直接向北川文娛發出了邀約,希望能全權代理《海邊的卡夫卡》在希臘的永久版權。
    希臘官方給的是1.8億歐元+15%的收益分成,算是給足了北川秀麵子。
    除此以外,法國、英國、美國等諸多強國,靈貓六國、東南亞各國也是相繼提出了購買《海邊的卡夫卡》各種版權的需求。
    可以說單這一本書的收益,就足以讓北川文娛的員工們過上一個舒坦而興奮的好年了。
    自己要的效果已經達成,自己的組合拳也揮了出去,就看對麵怎麽應對了。
    北川秀又回憶了下阿爾諾夫婦的最終結局。
    身為諾貝爾文學獎終身評委的塔琳娜因問題不大,最後還是被諾獎官方給保了下來。
    不過諾貝爾文學獎也因此停止發放了一年,熱度大減。
    後來她好像也是深居簡出,不再頻繁於公眾麵前露麵。
    至於她的丈夫阿爾諾,就徹底臭了。
    誰讓這家夥碰了最不該碰的人——瑞典女王儲維多利亞。
    說起來這位女王儲似乎和奧利維亞小丫頭關係很好
    他搖了搖頭,摒棄雜念,趁著頒獎典禮還沒開始,掏出筆和紙直接寫起了《1Q84》。
    這部預定在18號上市,是用來和永井和風競爭的作品,也是今年的收官之作,他必須慎重對待。
    幸好它的核心還是村上春樹那一套,外加有“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做原型,寫起來不難,不像之前的一些文,需要耗費北川秀大量時間和精力。
    當然,精益求精,穩中求變一直是北川秀的追求。
    《1Q84》,他也要寫出一個不一樣的感覺來。
    就在北川秀奮筆疾書之時,阿爾諾夫婦和一群阿爾諾俱樂部的成員終於姍姍來遲。
    嚴格意義上說,他們才代表著世界文壇的主流,是這次頒獎典禮真正的主角。
    隻是此時匆匆而來的阿爾諾夫婦神色不太好,最頂級的化妝也遮蓋不住因縱欲和嗑藥過度而有些萎靡的容貌。
    “昨天不該磕那麽多藥”阿爾諾的腦子現在還暈乎乎的,要不是女仆強行開門拉他們起來,他差點就錯過了頒獎典禮!
    身為阿爾諾俱樂部的創立者,當下瑞典、挪威文壇裏非文學創作者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阿爾諾的名氣已經超過了妻子,直逼諾獎的幾位最高理事。
    他還是特邀的頒獎嘉賓,今天要為文學獎、物理學獎和和平獎的獲得者們頒獎和致詞。
    要是真遲到了,他自己都難以想象該怎麽收場。
    “他們來了。”北川秀抬頭,也看到了他們。
    似乎心有所感,阿爾諾夫婦視線射來,正好和北川秀對視。
    他的容貌和東方長相太有辨識度,一眼就讓阿爾諾認出了他。
    “他竟然也來了!”阿爾諾欣喜若狂,又有點疑惑不解。
    自己是發了邀請函,但那是羞辱性質的邀請。
    北川秀被諾獎禁止參選五年,革除提名者資格,又取消了入圍資格,可以說是直接被諾獎理事會和評委會拉進了黑名單。
    一般人碰到這種事,也會識趣的不來搭邊,保留給自己最後一份體麵。
    他居然還敢來?
    難怪他們都說日本人骨子裏跪舔西方,就算是西方人吃剩下的骨頭,他們也要撿起來啃幾口才舒服。
    而且看到那些曾經拒絕出席的名流們確實都趕來了。
    阿爾諾心裏更舒坦了。
    北川秀沒怎麽關注這兩人,對視結束後,便又低頭開始寫書工作。
    原本剛安靜下來的音樂廳又因阿爾諾俱樂部的人而沸騰起來。
    此時此刻,若站在二樓,能清晰看到阿爾諾派係和北川秀派係的兩撥人分庭抗禮。
    當然,在阿爾諾的視角裏,這些人都是來給自己的頒獎典禮捧場的。
    隨著下午4點半的時間臨近,音樂廳內的聲音漸漸安靜了下來。
    齋藤玲奈不知何時又回到了北川秀的身側,臉上洋溢著奇怪的笑容,甚至好幾次都忍不住用手抿嘴。
    “怎麽了?是聽到什麽有趣的笑話了麽?”
    北川秀很少見她這麽情難自已。
    上次齋藤玲奈失態,還是一起和他偷偷去書店看雜誌的發行情況時。
    “笑話?哈.好像嚴格來說也算是一種另類的笑話吧。”
    齋藤玲奈湊近他,身上的淡淡體香夾雜著香奈兒香水的氣息,不斷湧入他的鼻尖,
    “你猜我從昂山素季女士她們那裏聽到了什麽?”
    “我不猜。”北川秀正經道。
    猜猜猜,女人怎麽都有這種奇怪的心理!
    直接說出來不好麽?
    “好吧!”齋藤玲奈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剛才她們和我說,其實原本她們是不打算來這裏的。”
    “嗯?”北川秀嗅出了一絲異樣的味道。
    剛才和喬治·賽飛利斯老頭閑聊時,這老頭就神神鬼鬼的衝他笑著,好像有什麽事隱瞞著自己。
    “她們,還有這一大波的社會名流,文學家,獲獎者,都是因為北川你才來的這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