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想什麽呢。”他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誰說你差勁了？”
    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做女兒的時候，我認識你晚，沒看到太多，不評價。但我知道，沈書記最疼的、最引以為傲的，一直都是你這個女兒。”
    “但做老婆，”他頓了頓，“沈文靜，誰敢說你做得不好？”
    “我陸江河的老婆，是我見過最鮮活，最帶勁的女人。你會在我為了工作焦頭爛額的時候，給我講自媒體行業那些光怪陸離的段子；你會在我應酬到半夜回來的時候，一言不發地給我端上一碗醒酒湯；你還會……在我麵前，毫不掩飾你的高興和不高興。”
    “文靜，你讓我覺得，回家，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即便你自己不開心，你也會想方設法開導我，逗我笑。這一點，誰也比不上。”
    “至於做母親……”他忽然又笑了，伸手捏了捏她哭得通紅的鼻尖，“你才剛剛上崗，連實習期都沒過，打碎個碗算什麽大事？”
    “這叫操作失誤，屬於正常的業務生疏。要我說，這得算‘工傷’，責任在我這個‘後勤部長’沒保障到位。回頭我就寫個檢討，貼在冰箱上。”
    他用那種官場上開玩笑的口吻。
    沈文靜被他逗得“噗嗤”一聲，眼淚還掛在臉上，卻已經帶上了一絲笑意。
    陸江河將她輕輕攬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
    “所以，別胡思亂想了。在我這兒，你沈文靜，無論是做女兒，做老婆，還是做媽媽，永遠都是滿分。”
    “你不是差勁，你隻是……太累了。”
    是啊，她隻是太累了。
    父母被帶走，公司現在處於關鍵階段，外加身份轉換，懷孕……所有的一切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良久，她才動了動，從他懷裏微微掙開一些，仰起那張還帶著淚痕的小臉。
    “江河。”
    “嗯？”
    “你明天……還是回去上班吧。”沈文靜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陸江河想也沒想，直接回絕：“不行。”
    “你聽我說，”沈文靜拉住他的手，眼神裏沒有了之前的暴躁，轉而是一種清醒的焦慮，“你總是這麽請假，也不是個辦法。一個星期了，整個市政府辦公廳都在等你，文叔叔再怎麽幫你頂著，也不能沒完沒了。”
    “他能理解。”陸江河的語氣不容置喙，“我是為了照顧懷孕的老婆，天經地義。再說了，現在市裏沒什麽天大的事，離了我，地球照樣轉。”
    他說的輕描淡寫，可沈文靜卻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她父親在那個位置上坐了那麽久，她從小耳濡目染，對官場裏那些彎彎繞繞，比誰都清楚。
    “理解？”沈文靜搖了搖頭，“他們隻會‘理解’成，你陸江河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他們會‘理解’成，沈家倒了，你這個沈家的女婿也跟著自暴自棄了。江河，風言風語是最殺人的刀子，你比我懂。”
    “你現在是市府秘書長，辦公廳黨組書記，是文叔叔最倚重的大管家。多少人盯著你這個位置，多少人在等著看你的笑話。你這樣把自己關在家裏，不是愛我，是給我遞刀子，讓他們來捅我。”
    陸江河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認，沈文靜說的每一個字，都對。
    這些天，他刻意不去想這些，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顧她這件事上。可他回避，不代表這些問題不存在。
    沈文靜深吸一口氣，聲音軟了下來，帶著一絲懇求。
    “江河，你回去上班吧。對我來說，現在讓我穩定下來最好的辦法，不是烏雞湯，也不是鯽魚湯……”
    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是消息。”
    “我需要知道我爸媽的消息。你在那個位置上，終歸能比我接觸到更多的人，聽到更多的風聲。哪怕隻是一點點，告訴我他們還好，告訴我事情還有轉機……這比任何安胎藥都管用。”
    他沉吟了半晌。
    是了，這才是症結所在。
    這幾天沈文靜所有的情緒波動，所有的敏感易怒，根源都在這裏。、
    孕期的荷爾蒙隻是催化劑，真正讓她那根弦緊繃到快要斷裂的，是對父母安危的極度憂慮和對未來的巨大恐懼。
    如果這件事能有進展，她的心結才能真正解開。
    他比誰都清楚，眼下這個局麵，想要打探到省紀委手裏的案子，何其艱難。但他是陸江河，隻要他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總能找到蛛絲馬跡，總能撬開一道縫隙。
    然而，看著眼前這張蒼白憔悴的小臉，他心裏的天平，卻還是毫不猶豫地倒向了她這邊。
    陸江河伸手，將她額前的一縷碎發撥到耳後，聲音低沉卻堅定。
    “不行。”
    他再一次，拒絕了她。
    “消息的事情，我會去想辦法。但讓你一個人待在家裏，我絕對不放心。”
    他看著她的眼睛，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文靜，你聽我說，你現在的狀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讓你崩潰。萬一……萬一我帶回來的不是好消息呢？我必須在你身邊。”
    “陸江河！”沈文靜的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那是被他這種“蠻不講理”的溫柔給氣的，“你這人怎麽說不通呢！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嗎？”
    她又有點上頭了，從沙發上站起來，在客廳裏來回踱步。
    “我說了我沒事！你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得完蛋！你趕緊給我去上班！”
    她指著門口，“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我現在就給妍妍打電話，讓她給我找個金牌月嫂！二十四小時跟著！專業的！總比你這個連牛奶都熱不好的‘後勤部長’強吧？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月嫂？”
    這個提議，讓陸江河的眉頭瞬間鎖了起來。
    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住進家裏，二十四小時貼身照顧沈文靜？
    不行。
    絕對不行。
    且不說現在這個時期，家裏多一個外人有多不安全。單就沈文靜這性子，讓她去跟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磨合，恐怕隻會生出更多的事端。
    他的腦子飛速地轉動著。
    月嫂不行，保姆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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