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儒家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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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趙華的話,嚴謹向他問道,“同為華夏子民,一些地區或是一些人需要節儉。

    另外一些地區或是一些人卻是需要享受,這如何能讓人信服呢?”

    “請問老師,且不說大明這二三百年,就算是中華數千年來。

    可有一個時代能做到沒有貧富貴賤之差?”

    “沒有,數千年來從未有過。”

    “老師所教授的節儉之道,自先秦時代已有。可數千年了,卻從未有人能做到。

    這難道還不能證明所謂的節儉之道,不過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嗎?

    還是以桃為例,同一棵桃樹結出的桃子有大有小。

    有人吃大的,就必然有人吃小的,除非是有足夠的桃樹,讓所有的人都吃上大桃,但那又怎麽可能呢?

    在我父親看來,切實維護好分桃子的過程公平,告訴百姓有些人為什麽分到的是大桃子,有些人為什麽分到的是小桃子。

    比忽悠百姓,告訴他們小桃子比大桃子好吃,吃小桃子比吃大桃子品德高尚要好得多。

    隻要將分桃子的規則維護好,讓百姓知道怎麽能分到大桃子,那麽那些想吃大桃的人,就要為了吃大桃付出努力。

    如此一來,雖然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吃大桃,但所有的百姓都有可能吃到大桃。

    這難道不比將大桃藏起來,告訴百姓們大桃不好吃,讓他們吃小桃要好得多嗎?”

    “可如此一來,人人為了吃大桃而不擇手段,一切以利益為先,那豈不是禮樂崩壞,人心不古?”

    “所以如何維護分桃規則的公平,這就成了最關鍵的問題。

    至於人人都為了吃大桃不擇手段,這也是沒辦法的一件事。

    父親曾言,“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人生在世原本就充滿著爭鬥,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 。

    鼓勵百姓們主動去爭,總比告訴百姓們靠人施舍要好。”

    “可有些人,他們天生就弱於正常人,這樣的人,又如何去爭呢?”

    “可這樣的人他們就算不去爭,也避免不了他們生活的困苦啊?

    更何況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父親對於那些天生不幸的人也十分的同情。

    但父親常說,人力終有盡時,徹底解決天下的貧困,那隻有神才能做到,父親從來都沒有將自己當做神。

    父親常說,國家的任何一項政策,總是有部分人受益,有部分人受損的。

    為君者,不必苛求於盡善盡美,讓所有人受益。

    隻要保證大多數人能受益就行。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邪。”

    父親雖不喜道家的消極,卻同意道家的觀點,認為損不足以奉有餘,此為人之道。

    但此為錯誤的人之道,正確的人之道,應當也如天道一般,損有餘而補不足。

    天下的人,能力、背景都有差異,能力強的人,自然就更能獲取到財富,權力,地位等等資源。

    這些能力強的人,也更能推動整個社會的進步,給社會貢獻更多的價值。

    所以為君者,也不應該一味的打壓這群能力強的人,強迫他們與普通的人一樣。

    而應當通過特殊的征稅、監督等手段,縮小他們與普通人財富差距。”

    雖然有趙安的耳濡目染,以及各種的精英教育,但趙華畢竟還隻是一個九歲的孩子。

    所以在表達上,不是那麽的邏輯嚴明,表達準確。

    但即便是這樣,趙華的話依舊是帶給了嚴謹極大的震驚。

    北宋儒學大家張載,有名言橫渠四句,即:“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句話幾乎成為了所有儒生的追求,所有的儒生無不以這四句話為目標。

    但從宋至今,已經數百年過去了,這數百年中的千千萬萬儒生們,又有幾人能做到其中的哪怕一條呢?

    從先秦諸子至今,儒家的理想越來越高大,但與卻越來越脫離了現實。

    沒錯,人生在世,無論是一個人,或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當然需要一個崇高的理想,和遠大的目標。

    但若是這個目標嚴重的脫離現實,幾乎不可能實現,這樣的目標又有什麽意義呢?

    如今的儒家,動不動就是為天下,為百姓,為……

    可實際上呢,又有多少儒生真的將天下,將百姓放在心裏呢?

    天下與百姓,不過是他們沽名釣譽的一個工具,想用時或者說要用時,就拿出來用一用。

    不想用或者說是不需要用時,就收起來。

    除此以外,為了天下、為了百姓,也是儒生用來攻擊敵人的最好借口。

    例如在朝堂上,大臣與大臣間相互彈劾,絕對不會說是自己與對方有仇。

    絕對是對方的所作所為,損害了天下的安定,危害了百姓。

    我彈劾你,那不是為了私仇,那是為了天下,為了百姓。

    ………

    趙華的話,讓嚴謹的內心久久的不能平靜。

    嚴謹雖然是大儒,但他也並不認同如今的儒家,在嚴謹看來,如今的儒家,已經與最初的儒家有著很大的差異。

    原本聖人的話,應當有多種理解方式。

    但經過這麽多年來各大學閥世家的注解,解釋,使得聖人話的解釋被固定了下來。

    凡是與他們不同的理解,都屬於是邪門歪道,這讓嚴謹十分的不滿。

    為此,嚴謹才沒有選擇出仕,而是選擇了讀書育人,希望能改變這種風氣。

    但他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渺小的,嚴謹雖然在西南的士族中有一定的地位。

    但在整個的大明士族,特別是在江浙以及山東、河北、直隸的士族中,嚴謹不過算是一個不入流的大儒。

    嚴謹之所以答應前來教導趙華,原本也是存了,利用趙安來擴大自己影響力的心思。

    隻不過嚴謹此前一直不清楚趙安的思想,也沒有機會與趙安深入的交流,因此才將此事耽擱了下來。

    如今嚴謹算是知道了趙安對於儒家的看法,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找機會與趙安深入的交談一番。

    畢竟無論如何,儒家都是當今天下的第一顯學,趙安如何對待儒家,不僅僅關乎到儒家,也同樣的關乎到趙安的政權穩定。(www.101novel.com)